厌世歌

41、朝日暴雨皆驱霾
    我知道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但不知道过去是什么样，所以想不到未来会怎么样——

    黑衣老妇人虽然看得出来年纪很老了，但其实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只是极富棱角的五官，、肃穆的表情，加上似乎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神都表明了这必然是个饱经沧桑，精通世故的人。

    此时她似乎对复仇的琴音颇为陶醉，双目微闭，表情似乎始终没有什么变化，可嘴角那一丝上扬渐渐清晰了。

    而少女，坦率讲，复仇从未主观去辨别过自己所见过女子的容貌优劣。但他知道夏冰妍美名传天下，芽儿更是所有人口中的玉颜仙姿。

    不过，这少女假如再过两年成人，恐怕会远远超过那两人。可是看起来这少女有种行尸走肉的感觉，鲜活的容颜，双目却一直石刻般的呆滞。

    复仇不用去看，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少女气息微弱的运转！

    郎酒，复仇双手轻轻停在琴弦上，渐渐放松身心。

    和老妇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复仇感到心头一震前所未有的悚动。但同时，他也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并非毫无触动。

    “你从天山来”

    “是！”

    “南北”

    “北！”

    沉吟片刻，老妇人缓缓点头：“的确！普天之下除了那个老怪物，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教出你这样的传人了！不过……，他居然会允许你去闯四渊，那拿卐逆随身！”

    “因为我要去。”

    老妇人深深凝视着他，眼神像是要刺穿他心底一样！“我懂了！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除了四渊，也的确没什么地方能让你体会生与死的区别了。”

    “重要吗”

    “是啊！的确不重要，到了你这份上，恐怕就是天王老子跪地求你活下去，也不见得容易。”

    半晌，老妇人轻轻叹气问：“你知道自己差点死在这吗”

    复仇缓缓点头：“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准备，起码可以让自己不至于死的太冤枉！”

    老妇人看了眼冰柱，脸色转为森然：“你以为用整个阴山，乃至方圆百里要挟，我就不敢杀你”

    “不！不！我一点都没这么想过。我只是宁死也不会让自己死的悄无声息，就算真的不怕死，也不代表就甘心情愿死的残烛泪干一样吧”

    老妇人虽然表情依旧，但明显心情发生了变化！半晌，眼神诧异说：“很难想象，你居然是那老怪物的传人！”

    “不重要！”

    “哼哼！好，不重要！那现在，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也许该早一点斩草除根！”

    对于初见的人，老妇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估计就是这张脸上可能从来没有出现过笑容！但现在，一瞬间就会让人感觉一个微笑居然可以彻底改变对一个人的认识，着实不可思议！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老怪物会收你做传人了！只不过，你似乎并没有让他不为自己选择后悔的想法”

    “我需要有吗……”

    “不错！慷慨、豁达的人这世上并不少，但可悲的是只有加上慈悲二字，那两种品德才会被看到。但仁慈，却不可避免一定伴随着虚伪！所以，能如你这样自私的坦荡，毫不遮掩，毫无保留，其实才是真正的超然脱俗！”

    淡淡耸肩，复仇无所谓说：“没想过！对我来说，为什么没死，就为什么而活。此外，都不重要！”

    “你来，是为了夜魅”

    “是！”

    “你要”

    “不！只要看到夜魅现世，认主，仅此而已！”

    老妇人沉吟着点点头：“你的决心很坚定！”

    “我的决心只要死的时候能闭上眼，以后的事没想过！”

    “那你是自愿出卖自己的”

    “可以这么说，因为结果对我不会有什么不同。”

    老妇人心里忽然一阵空虚，点头叹气：“我懂了……！夜魅已经苏醒，命主就是我的弟子夜阑！她的元神正在与剑灵一同修炼，已经有半年了。”

    复仇轻轻点头，当即挥手收起了阵法，将卐逆归回鸣隐中。而当他把包袱背起，正要离开，老妇人却开口拦住：“你就没有其他事了”

    “没有！”

    “你能到这，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自己来还有其他目的！”

    复仇淡然一笑：“我知道，但那不是我的目的！我很不理解，现在我连自己眼前的是非都摆不平，居然还有人希望我去掺和几千、几万年前的烂事，还有什么未来。这不是很可笑吗……”

    半晌，老妇人满心苦涩的点点头：“也许！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让你来这趟真的很高明！驱散阴霾除了艳阳高照，还有狂风骤雨，而且往往后者更有效。真仙就是真仙，凡人再怎么进步也比不上啊……”

    复仇心里只有自己要办的事，对于其他人的其他人连一句废话都不愿听。但老妇人仍旧没让他走：“你的事完了，可我却不愿欠人情……”

    复仇满脸不耐的皱眉，看起来不愿意发生的事还是没躲过去。

    老妇人一看他神情变化，心里不由得暗暗叹气：“跟明白人打交道就是省事，连话都不用多说，彼此就心知肚明了，是不是”

    复仇心知躲不过了，摘下包袱，索性坐回冰块上：“前辈是打算劝导开解还是省事点直接打服我”

    “我能打得服你吗”

    “悬！”

    老妇人非常开心的笑起来：“的确！大家都很明白，有些事即便对其他所有人都是不值一提的，但对于当事人可能却是无比重要的。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就会活下去。而对于我们，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也就不会对你动手。当然，并不是因为我们怕你……，至少目前还不至于！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之后的结果却无法控制，那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不重要！如果前辈能说的还是只有这些陈腔滥调，我觉得不如直接打我一顿，至少您可以出出气！”

    看老妇人神情一顿，复仇冷笑声，却非常坚定说：“我很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活到今天的，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一切都不重要，即便我还活着，也会去承受。”

    “所以，你宁愿毁灭一切，也不会选择原谅”

    “毁灭一切比无休止的原谅，难道不是省事多了”

    “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不重要，正确与否并不是我要做什么需要考虑的因素。”

    再次仔细的端详面前这个年轻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心里产生这种怜悯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坦白讲，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经历可以让一个人……，一个你这样的人如此执着于仇恨！”

    “不复杂！一件如同前辈所言也许所有人都会觉得不值一提，甚至会觉得理所当然，但对我而言却是最重要的事！”

    良久，二人四目相对，老妇人转身从徒弟背后抽出了夜魅神剑。复仇看去此剑长不到四尺，极窄、极薄！虽然满心不愿，复仇仍只能接过来看了老妇人一眼，刺破了自己左手食指，然后就瞬间失去知觉了……

    “一百多年了，岚儿！我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再和我说话了。”

    “哎……！是啊！一百多年了，除了恨，我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不过，如今我才真的体会到仇恨原来这么可怕！”

    “那孩子，可怜啊……”

    “难怪！除了仇恨，就只有愧疚，其实他只是被现实经历逼疯了而已！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实在是了不起了！”

    “哎！当年也的确是没什么好办法了，虽然有过预计，但真到了今天还是让人头疼啊！说真的，如果有可能……”

    “说到底，三千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你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就我们而言，当然都知道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人说的，是非真假，也不见得就毫无疑问。至少我觉得，这孩子情况看来，修罗似乎至少还讲道理，而且有信用呐！”

    “他也说过一样的话”

    “那个老怪物”

    “嗯！”

    “他一辈子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把所有人都能玩弄鼓掌。可到了今天，这个徒弟大概就是他的现世报吧”

    “他当然不会任由最坏的结果发生。”

    “这么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想是的！可……”

    “可就怕到时候他能耐也不够用了”

    “岚儿，你能不能……”

    “我已经让他入夜魅幻境，现在我徒弟也在里面。不过说实话，凭这孩子，未必能拖他多久。他到底是……”

    “你猜到了”

    “我想也差不多！当年我虽然没太在意，可也察觉到了。可如果是真的，倒也难怪了。坦白讲，别说一般凡人，就是你我如果乍听这事，也不见得就真能把持得住自己！”

    “可这并不能说服他去原谅那人之常情！”

    “咱也说不服自己吧……对了，你应该也已经选好传人了”

    “嗯！本来我是想……，可惜！”

    “不奇怪！如果传说是真的，你本就不该想那回事。”

    “哎！总之，暂时只好拜托你了。”

    “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42、夜魅神剑
    一朵花在凋谢之前会留下什么样的遗言园丁先生：你既然阻止不了我的逝去，又为何不能让我活得自由一点呢——

    复仇虽然属于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但其实他对整个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而所以能够经常体现出超越常人之处，也并不是因为他真正拥有多了不起的能力，仅仅只是他对“规则”了然于心而已！

    复仇从来不去考虑有必要对谁施以怜悯，因为他认定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他也从不喜欢向强者祈怜，因为规则同样明示，成王败寇！

    复仇会受苟九的差使走到如今，明白彼此实力有差距固然是原因，但他自己此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被掌握在人家手里，至少目前还没到非得破釜沉舟的地步。

    此时此刻，阴冥派这位现任掌门岚仙，要他进入夜魅神剑的幻境试炼，他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岚仙，但他不愿意理由却简单多了，就是因为他知道想要威服神剑并不难，可要置于神剑境界之中接受考验，那凶险程度恐怕不在四渊之下。

    不过现在的一切，复仇其实也仅仅都只是因为处于不利于己的境况之下不得不委曲求全而已！因为这有这样，自己才能继续保住去报仇的机会。

    夜魅神剑的幻境，复仇虽然并未经历过，但也曾有过听闻。其最可怕之处，就在于绝对不要把那里真的只当做虚假幻境。一定要时时刻刻牢记，身处其中所经历，感觉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言行日后也必然会实际应到你的人生某处中。

    因此，复仇从进入幻境那一刻，就已经把全身的防备感官打开，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坦白讲，复仇很清楚夜魅神剑的幻境是非常厉害的，但心里原本并没太如何恐惧！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实力，普天之下想凭真本事赢自己的人，怎么算也未必超过五六个，而且他们也早都不会身入红尘了。

    至于这个危险不弱于四渊的幻境，自己不是已经通过四渊了难道还怕这一个所以，事实上复仇心里真正没底的，还是时间！

    从在神剑阁别苑外突然昏倒，虽然不是没有原因，，但也已经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从那一刻起复仇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虽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但可想而知不会太久！

    复仇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报仇会有什么下场，这一次走入红尘，几番明察暗访也基本上有了比较准确的考证。而此时除了把整个部署完善好，就是还要拿到确实可靠的实际证据，那样自己就可以再无丝毫犹豫的动手了。

    假如有人说，有的人对这个世界很重要，所以无论他们犯了什么样的错都应该原谅！

    复仇不会接受这种说法，绝不！

    但即使复仇有把握，他也知道能耐归能耐，八大神剑终究非凡俗之物，明知厉害万一再不慎受损，那岂不太冤枉了但有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无法解释的事。

    突然间，复仇感到眼前一黯，连打响指也磨不出顶点火星。这还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景，到不至于说多可怕，只是多少也有点踌躇了！

    忽然，复仇耳畔传来个清爽，但较为沉着的声音问：“你是谁”

    复仇听了不答反问：“你就是夜魅剑灵”

    “不！从你进来，她就一直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那你就是岚仙的弟子，好像叫……夜阑吧”

    “外人知道我师父的已经很少了，你居然连我都知道，想必定是玄都城的高人了”

    “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吧！不过你师父是当今上师曾经的影，我在外面已经见过她了。”

    “原来如此！那你为什么会来这呢”

    “哼！这个你还出去了问令师吧……”

    “你这个人不好！没礼貌。”

    “哼！我从来没想过让别人说我好，也不认为就理所当然应该对谁有礼貌。”

    “师父教过我，别人怎么对你，要看你怎么对别人。你这个人……”

    “这你也信阴冥派向来被称为邪门歪道，那你们用什么邪门歪道对过别人吗”

    “愚昧，邪恶的人总也是有的。”

    “没错！而且是绝大多数，甚至他们更容易相信、倾向邪恶，就因为愚昧！”

    “可我还是相信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