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虽然同样是人，修仙练道的人寿命还是比一般人长的，这并不奇怪！通常玄都城上师活上一百多，两百岁也很平常的，所以她们可以比较随缘的去挑选自己真正满意的传人。

    而在这种传承中，还有一个特别的角色存在，就是“影”！影逐月、花竞香、云中辉、山下海！

    这是玄都城八阁的名称，如夏烈刚就是海阁弟子，也就是玄都城中等级最低的。灵辉上人对复仇提过自己曾经到过玄都城月阁求道，说那已经是凡人来说可以到达的最高境界了也不过分！

    而八阁中为首的影阁，自玄都城有史以来每一代就只有一个人，是经过千挑万选，重重考验之后才确定的。并且每一个影都和玄女一样是从小就选定的，通常会比玄女大四五岁左右，这也是为了方便年纪稍大可以照顾玄女，使彼此情感融洽！

    “影”只是那唯一位置的统称，而她们在玄都城中的地位也是非常高的，只是于玄女等同奴婢！岚仙，就是当今玄都城上师曾为玄女时候的影。

    年少女子的活泼好动，在当年的岚仙身上显露无遗，因而当时玄女私下给她取了个小名“岚儿”！本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算是影的幸运了！但其实还有一点，影所以必须也要选择少女，除了容易与玄女相处之外，就是因为上师因为寿命都比较高，因此选择玄女的时候都必然不再年轻，起码也都是百岁之后。

    而玄女轻易是肯定不会随便到处跑的，只是既然还是人，就逃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运数。所以万一不幸玄女夭折，而当时的上师因为年老也已来不及重新培养传人，那便只能由影来代替。

    但同样悲哀的也不仅仅只是备选的命运，每一代玄女必然会修炼玄都城的最强功法。而当她们练功每到一个瓶颈节点的时候，就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而这些日中影要随同前往。万一玄女的修炼过程遇到意外，就会将创伤引渡到影的身上，而那时影连自救都不能，轻则重伤，重则立刻毙命！

    在玄都城的历史上，死去的影可谓不计其数，而换影最多的一代玄女，在四十岁继位之前就有过上百个影。

    岚仙是幸运的，因为当今的玄都城上师可以说不仅是玄都城历代玄女中天赋最高的，甚至可以说世上罕有的高才，因为她是至今唯一一个直到继位练功也未曾出过丝毫差错的玄女。

    两个自幼一同长大的少女，人前主仆，人后情同手足姐妹。本来两人也早就约好，要一生一世做好姐妹，永不分离。但是，岚仙遇到了一个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的人！

    那是西域是非常混乱的，诸国之间不停争斗，战祸连绵。很多国家，以及匪徒因为势力不足，就把主意打到了大漠中无数传说中被埋葬的古国遗迹上。

    很多人到处挖掘，也有人真的找到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但大漠终究是危险，而且无情的，但被沙漠吞下去的东西并不是就彻底消失了。

    终于，有一伙儿也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盗贼挖出了一座古城遗迹。但当时的古城中是有人居住的，就是阴冥派。

    按道理，阴冥派怎么也是八大玄宗之一，再如何也不会畏惧一群毛贼。可当时的阴冥派，加起来都还不到三十人，而且多半老迈，掌门更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加上事出突然，血战之后虽然尽诛敌人，可阴冥派而已死伤过半！

    对当时的阴冥派来说，已经是连自保都成问题了。可是掌门决定寻求帮助，为师门找一条出路，而他唯一想到的希望就只有玄都城了。

    原本玄都城立于世间，但并不干涉凡尘俗世。这本来是为了可以普惠众生，平等待人对物。但上代上师却有些固执成见，听说是阴冥派的人已经很不满意了，何况当时的青年还非常人，乃是一只大漠狼妖！

    其双亲原本都是得道灵兽，他自己也从小就是以人的面貌长大。因为父母早年不行身亡，他被阴冥派的长老收养，因为天分非常高，对本派的功法领悟远远超过别人，因此被各长老视为希望，从小就是被当做掌门人培养的。

    而当时狼妖据理力争，提出玄都城不该对这世上任何生灵存在偏见！无论阴冥派曾经做过什么，已经数百年过去了，天大的罪恶，师门的苦难直到如今只剩下这不足二十人了，怎么算也不至于非得就灭门吧

    玄都城再如何也必须是个能讲理的地方，所以当年上师也没法公开视之低贱，有所怠慢，就按规矩让他进入海阁。但怎么都没想到，狼妖天分之高简直不可思议，两年时间就一路从海阁上升到了花阁。是玄都城有史以来，除了历代玄女之外进步最快的。

    在玄都城能有资格见到上师、玄女的，至少也得到香阁。所以，那是狼妖才终于有机会见到了玄女和影！一来彼此年龄相仿，又都是天资超凡，很容易就熟络了起来。

    而当时狼妖在玄都城也已经两年多了，很想念也很担心师门的十几位老人家。可是上师却坚决不允许破例，而他明白玄都城的规矩，更明白上师始终对自己，对师门存有偏见。于是，他终于私自逃出了玄都城。

    怎么看，这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他这样做首先必定已经断了自己回到玄都城的路，而且上师虽然本就不愿意他留在玄都城，可这种事却不是能随便罢休的！

    眼看上师大发雷霆，一副不杀叛徒不足以泄愤的样子。最着急的就是影！从小潜心修炼，见的人也始终没几个，可这并不代表就能泯灭天性。

    玄女心知姐妹的烦恼，当时便站出来主动请缨追杀叛徒！上师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爱徒。但是还觉得很欣慰，想着孩子长大了，能为自己分忧了！并且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的爱徒能干不掉那区区狼妖，只是却不免觉得行路辛苦，何况还是那恶劣大漠！但转念想，趁着自己还健康，能看着她多些历练也并不是坏事！

    而当时在场还有一位江湖名侠，便是酒神苟九。那时苟九已年近四十，早就成名江湖多年，偶尔也会上玄都城论道，可主要还是拜访北天山的老友。为礼貌不得不每次好歹要到玄都城寒暄，客气一下。

    当时苟九一边是看出上师心疼爱徒，另一边也是自己贪图好玩，便自告奋勇陪两个姑娘走一趟。上师自然是万分高兴，深表感激！但玄女和影虽然心里踌躇，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如此，三人便一同赶赴大漠，找了不少日子，才终于找到了狼妖和阴冥派！

    苟九本以为会看到一场恶战，但却没想到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不过他自感没必要为玄都城清理门户，况且他自认凡人，不绝七情，对这种事也不认为有什么大错，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可是当时西域的战乱日甚一日，连大漠里也没几天能太平清净。而那时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狼妖偶然从一群西域骑兵的追杀中救出了几十人，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自己的同族。与此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双亲之死乃是被人杀害。

    因为那一段时间中西域各国很多权贵都热衷与炼丹之术，最普遍的做法就是攫取妖灵的内丹。狼族因此遭到了无数次的追捕猎杀，其双亲就是当年在保护族人的战争中被杀的。

    虽然潮流易逝，但风气难泯。狼族生性暴躁冲动，他当时一怒之下召集了大批同类，以及其他很多同样受到人类残害的妖灵族群，在大漠中到处斩杀人类。

    苟九为人并不迂腐，他眼中那些人渣就是该死，被谁杀根本不重要！但玄都城的上师听闻事情可不干了！

    受到师门的责问，玄女非常发愁！但事情发生了，终究要解决。所以她告诉狼妖，如果事情继续下去，玄都城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派出高手，阴冥派将彻底灰飞烟灭。如果想自保，最后尽快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狼妖也明白这一点，为了同族，为了阴冥派，他终于选择忍气吞声。要回去了，但看到影的不舍，玄女便决定让她留下，自己回去就说她与狼妖大战同归于尽了。而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也不算坏了！

    上师看到爱徒平安，也就不去追究别的了。可十几年后，上师羽化，玄女接任继位。偶然听到西域传来消息，说是以狼族为首的很多妖灵到处屠杀人类！

    当时上师非常惊讶！但又不敢相信！为此，她派人远赴大漠查探。得到结果属实，上师为此亲赴大漠，路上遇到了苟九。而见到狼妖和影，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式因为听闻上师羽化了，那她必然会理解自己的，所以才决定重新出来报仇雪恨！

    当时两人苦口婆心的劝狼妖放下仇恨，但狼族性躁火热，偏巧还正赶上千年一度九星连珠之日，狼族体内血爆化身，这也是其家族天生的宿命。恢复真身后的狼族着实杀了不少人，激起了很多各地江湖中人的义愤，终于联合起来足有千余人赶赴大漠要将狼族斩尽杀绝！

    当时影先后多次向玄都城求助，可上师明白狼族宿命未止，杀戮难平，自己为了往日情分不忍亲自去下杀手，但实在不能去助纣为虐，于是置之不理！

    经年残酷血战，狼族宿命之期过去了，但也死伤殆尽，岚仙带领的阴冥派也所剩无几。同时，与上师从小到大的手足情分也到此为止，从此陌路，百多年来不曾再见过一面。

    虽然彼此经历不同，很难就判断说谁的仇恨一定更严重。但复仇的执念和决绝，却使得岚仙认清了自己所遭遇一切起码并非无辜的现实！

    只不过，自己对复仇能有多少影响这就实在毫无把握了！




45、卐逆何从
    有人说我让他们感觉不舒服！抱歉，我即不卖工具，也非从事销售行业，所以让人舒服不是我的义务——

    岚仙的过去说明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人总是在变！但处于某个地位的人无论是谁，最终他们都只是变成那个位子上的人而已！

    这里说的那个位子，现实中当然存在不止一两个，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作用，就是保持成见的存在和绝对性……

    复仇对别人的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对岚仙也仅仅只是经验性的产生了些同情！

    也许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比他更执着，更加决绝的人，可能复仇也可以放下此刻的坚持，只是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牺牲品罢了！

    虽然离开还不到两天，但玉蘅再见到他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可心里却感觉发生了些什么不同。貌似少了些冷酷，但却反而显得更加寂寞、孤独，让人更加不易靠近了！

    而看到小狼，复仇不禁想起了狼妖。区别不过是小狼的确是人！

    回忆起和小狼的相遇，那还是大约十年前了。自己从四岁开始修行，六岁的时候到达的聚变境界，那是玄域中人希望带自己回去证道。而拒绝了玄域之后，复仇继续昼夜不停的努力着，终于在八岁的时步入了太空玄上。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修炼再也没有丝毫的进步，那时师父才告诉他，太空玄上之后便是一个和世俗完全不同的灵域了。想要真正修成正果，不仅天分，缘法种种因素，还要得到上天的认可。

    复仇问师父那需要多久师父告诉他，也许一天，两天，也许一年两年，也许百年千年。

    复仇等不了，他无法忍受日日夜夜脑海中无数冤魂的责问，于是他决定去闯四渊。

    当他走到第一个要闯的虚凝深渊附近时，见到一群正在追逐猎物的狼群。但狼群中一个明显非常瘦小，也和其它同伴完全不同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而狼群也发现了他，但却无一敢稍稍靠近。只有他终于看清了的那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男孩，浑身一丝不挂，蓬头垢面的三蹦两跳到他面前。

    小孩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比划着。可也不知怎么，复仇就是觉得自己可以看懂他的意思，而且自己说话，他居然也能听懂！原来是小孩一直以为自己也是狼，但却很明显自己和其他同伴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直到遇到了复仇，他才突然发现了一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物种，所以充满了好奇和亲切感！

    对复仇来说，被一群狼当做同伴围着，还真是做梦都没想过的事。但两天的相处，他却没有丝毫的不习惯，而且感觉还不坏。跟着他大概也明白了，男孩估计是小时候与亲人失散，被狼群养大，但说到底他可不是为了研究狼才跑这么远的。

    在进入虚凝深渊时，相处两天的脏小子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而他自己也没想到，在深渊中竟然足足花了两年时间，而再出来，脏小子已经比之前高了些，但也更脏了。可被他在身上那么亲昵的磨蹭，复仇却丝毫没感到嫌弃！

    而后，复仇问小孩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小孩连连点头，然后又好久，回去和相处了多年的同伴们一一拥抱道别。在眼看着群狼为自己养大的孩子送行时的悲伤和欣慰，那时候复仇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某处似乎有些软化了，可执念却更加坚决！

    回到天山用了一个多月修行，他又要往下一个深渊了。小狼本想跟着，但他没让。就这样，十年间两人如此朝夕相处的日子，还只是从这大半年才开始的。

    夜魅幻境中让复仇多少消耗了一些怨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绪上的折腾着实不轻。

    路虽然一直都在，可时间不等人。所以复仇便要赶往天刹玄极门了，而此行一开始就能想到不会特别容易顺利。

    虽然没见过，可复仇也听说过玄极门掌门李复弢为人骄傲自负，眼高于顶，而且宁折不弯的性子。凭推测，其修为应该不会比夏飞泽低，但对此复仇觉得还不要太早下结论！

    此往玄极门要唤醒的乃其门派祖传“苍崖神剑”，是八大神剑中威力最猛烈的。

    玄极门所在千幽山是在一片冰原之上，高耸入云，广袤无际。复仇仍旧把玉蘅和小狼留在了相距千幽山三百里路上的一个小村子里，这段路对他自己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不怕麻烦，可也没必要无谓惹事，所以复仇路上也盘算了很久如何行动只可惜怎么想最后都还是觉得不如直接上门来得简单！

    玄极门不愧八大玄宗之一，而且论占地可以说是最大的，这整座千幽山，都是玄极门的势力范围，山上大小殿宇有十一座，山顶主殿的规模就算比皇宫恐怕也只大不小。装点的也是美轮美奂，气势恢宏！

    事实上复仇到各派去唤醒神剑已经早不是秘密了，李复弢等人也早就想到他迟早得来。只是说真的，如果这次复仇是偷偷潜入，或者夜探，李复弢心里或许还多少好受点。

    但明知彼此嫌隙已深，却还这么大摇大摆的登门，这不摆明没把玄极门放在眼里吗

    李复弢傲然端坐，也丝毫不客气的直接问：“你此来是为了苍崖神剑”

    复仇更加本来就不是个会“客气”的人。“对”

    “不必了！苍崖神剑既然是本派镇派之宝，便不用外人干涉！”

    “哼！这可由不得你！”

    “怎么到此你还打算用强不成”

    “本无这打算……”

    李复弢脸色稍微和缓，却不想复仇接着说：“我和酒神苟九相约只为寻剑，至于和你们之间，此事了结了，是我再来，还是你们另外指定地方都可以！但现在，我还需要你们活着接收苍崖神剑！”

    玄极门可不是穷乡僻壤的小武馆，虽然不像千屿门那么人数众多，可实力却强很多。就这千幽山上的玄极门弟子，也有千余人。可复仇竟然当众把玄极门当做好像杀留只自己一念之间般，大殿上百余人皆不由冲着他怒目而视！

    复仇可不在乎这些：“利索点，我要找个地方施法，别瞎耽误工夫！”

    此时李复弢再也人不住了，当即站起来走到五丈外：“老夫早已听闻你年纪虽轻，但修为深不可测。今日难得一见，正好切磋一下。”

    复仇冷笑声：“你可想好了，我和人动手向来不死不休，你选好传人了么”

    李复弢正因为骄傲自负，所以平素非常注重自己的仪表和气度，但此时也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了。而另外一个，玄极门掌令长老曹成忽然开口：“公子言重了！所谓来者是客，公子年纪尚轻，不谙世事，但我玄极门可是自有待客之道的！”

    “哼！你们有何待客之道与我何干反正我今天来事情必须要办，想动手我也奉陪，有本事把握撂倒在这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