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哦堂堂一国公主，会有什么事求我这样的闲散之人”

    狄薇微笑摇头：“公子何必太谦要做闲人只是公子超然，毕竟在这世上，真正的闲人可是比九五之尊还要稀罕的……”

    话不用多，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这位公主绝非寻常养尊处优的金丝雀！

    “既然公主如此聪慧，那索性有事便直说吧！”

    狄薇轻轻点头：“好！公子乐于清闲实在令人钦佩，但在下自问只是尘俗之人，仅仅神往九五之位而已！”

    复仇刹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如果我没理解错，公主的意思是想承袭帝位”

    “公子惠人，自然不会理解错……”

    淡然一笑，复仇轻轻摇头：“其一，虽然我对世俗成见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但似乎这世上女子想为君不大容易。其二，即便我可以办到，可我却想不出理由去枉费心机！”

    狄薇点头微笑：“公子快人快语，我也无需兜圈子。首先我想为君，一来是因狄康和狄健兄弟皆非仁君明主之选，此为国民计。二来是因为狄康为人狂妄自私，残忍暴虐，我等姐妹至少为自保。所以贸然请求公子相助，正因深感公子非凡俗见识。”

    “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不知公主是否有十足理由”

    “自然有！我有一物应该于公子非常有用……”

    “哦”

    “公子出入世，先是灭掉了我天刹大将军赫连一家，其实那时很多人也不难看出，无论是劫财，还是寻仇，都没有必要非得下那么大一番工夫！而后来我派人暗中寻访，公子也开始名声大噪，而据我的线索公子所杀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曾与十六年前月灵镇一战有关。即便是公子在江南剿灭的几个匪巢，其中也不乏昔日永天士兵……”

    说着，狄薇偷眼瞥向复仇，但从他脸色却看不出什么！于是便又说：“我虽然并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种种迹象不难猜测到，因为当年赫连将军此战打胜颇为蹊跷，若非侥幸，便必定事先就已经有了准确的情报。可想当年信将军何等英雄岂会被人那般轻易看透因此我遍查宫中和各部典籍，虽然线索非常少，可却也发现了一封信和一面金令！”

    复仇淡淡点头：“公主好城府，好算计！不过，你觉得我要报仇真的需要什么证据吗”

    “以公子神通，这普天下自然没有杀不得之人。但如果只是杀人便可满足，公子想必万万不会等到今日了吧”

    复仇凝视了狄薇一会儿，轻轻微笑点头：“请继续……”

    “想必公子已经猜到，那封信就是永天皇帝夏宏亲笔写给赫连将军的，上面有其宝玺为凭。而信上除了标明信将军的计划，和行军路线目标，还以金令为誓允诺若赫连将军有朝一日愿投永天，将以大元帅待之！由此二物为证，公子便可讲当年真相公布天下，不仅夏宏，连夏氏一族恐怕都将无处立足。而到时候是否要对仇家斩尽杀绝，便全凭公子一念而决了！”

    复仇轻啜口茶，微笑点头：“此等心机和谋略，公主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不过证据且放一边，不知公主希望我如何相助我想，总不会是要我去对狄氏一门斩尽杀绝吧”

    “公子说笑了……”

    沉吟片刻，狄薇缓缓说：“我想问公子一句，日后可又为君一国之意”

    “曾经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愿意答应条件，不仅可以为我杀尽仇人。甚至如果我不愿意，现今的什么五国、八大玄宗都可以马上消失，普天之下为我独尊！”

    “但那个条件，想必不会容易”

    “对于别人，也许独尊天下也不如那个条件更吸引。不过无所谓，因为对我而言，凡尘俗世的荣华富贵，还是长生不老成仙成神，我都没有兴趣。所以你问我以后的事，我实在没法回答你！”

    狄薇轻轻点头：“那好！既然如此，我希望公子能不弃下交。无论来日如何，假使我真有幸为天刹之君，那这一国便从此以公子马首是瞻！”

    复仇心里暗叹此人好算计！狄薇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如果他肯为君，自己便望以身相许。既然不行，那便退一步让天下人都知道彼此相交，如此就算是其父天刹皇帝狄广远也会对这个女儿另眼相看，那么对她日后夺位必然也颇有帮助。

    至不济，仅此与复仇至交，当今世上也足以自保了！

    思索半晌，复仇缓缓说：“公主！我没办法承诺你什么，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定。但公主大可以让人去传言天下，说我已拜公主为义姐。我可以承诺的，只有但叫我不死，来日这天刹必交你手！”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现在两人就是这情形，对复仇来说也就是能满足狄薇心里最低条件，其自己也明白，想嫁给复仇，或者让他真的去为自己做什么，其实都过于奢望了。

    当下，复仇接过狄薇递过来的锦盒，打开看了遍信，真是废了好大劲才忍住了当场撕碎的冲动……

    回到客栈里，他离开还不到一天而已！玉蘅端来一直温在火上的清粥，复仇喝完行功一周天。

    半晌，复仇心里转念看向玉蘅：“玉姑娘！我们也算相识一场，累你随我奔波多时，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此番回到都城后，你便与表兄表姐回到银空山庄，以免再生事端。若是你还有什么心愿也不妨对我说，只要我力所能及必不推诿，也算不枉一场相识！”

    玉蘅听着心头一跳，轻轻垂下头低声说：“我这条命本就是公子所救，早已决心追随公子侍奉左右了。只是我自知命苦福薄，若是公子轻贱，我也不敢再做奢望了！”

    这话要是个同龄的男子岂还会不懂可复仇偏偏还真就一点听不出来！

    “你本事替芽儿受的伤，我救你是应该的！”

    “公子与芽儿姐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实……实在让人羡艳！”

    复仇这八个字倒是听懂了：“你似乎误会了！我和芽儿自小就相识，她师父一向对我关爱有加。我对她也视为同门幼妹一般，并没有其他什么！”

    玉蘅心里不禁一阵窃喜：“若如此还真是可惜了！其实不止我，恐怕所有人见到公子和芽儿姐姐一起，都会认为你们是天赐良缘的绝配，旁人根本无法相比的！”

    “玄都城从无玄女嫁人，而我也早就入玄门了，怎会有世俗念头这样的话，玉姑娘日后不要再说了！”

    才感到一丝光明，突然就又漫天乌云了！但想想，玄都城的事不提也罢！可照复仇的功法修为，求仙求神有什么可奇怪的

    看她神情忧郁，哀愁，复仇根本半点也看不出那种年轻少女的春心真意。

    沉吟半晌，复仇才从囊中逃出一块玉珏：“银空山庄富甲一方，姑娘自然也不会为生计犯愁。这玉珏倒也不是什么名贵宝贝，只是我早年偶然得到，就当做是个纪念送给姑娘吧！”

    轻声道谢接到手上，玉蘅好歹自幼在银空山庄长大，好东西见过不知多少！但她也果真没觉得玉珏多贵重，只是因为是复仇送的，所以珍而重之的收入怀中贴身佩戴！

    复仇虽然看出她神情奇怪，但根本就弄不懂是什么情况，也丝毫没觉得而又必要去了解一下！

    休息了一天，转天一早三人便启程。而早饭时，就已经可以听到复仇与天刹十三公主狄薇义结金兰的消息了。

    复仇暗想那公主未免太性急了，如此恐怕反而会欲速不达，最后不见得能有什么好结果！

    但这一路走下去听到最多的消息就是复狄薇义结金兰，还没出五百里，就已经有了其实两人根本早已私通款曲的版本，以及各种各样的猜测！

    复仇答应和狄薇结交，至于外面传成什么样，其实都不值得奇怪！但这些传言对玉蘅明显不那么简单无所谓，简直就像是一根根针在戳刺她心一样，但她日渐忧郁的神情，复仇虽然看到了，却没多在意，还只以为是辛苦疲惫而已！但他对那些始终一个字都不曾解释，也让玉蘅越来越憔悴！

    复仇此时心里最踌躇的就只有天长山庄传承的神剑，长空飞霞！如今八大神剑只剩下此剑，以及玄心门的真央神剑了！

    相对而言，真央神剑看似渺然，可复仇丝毫也没踌躇过。所以长空飞霞才是最关键的。

    只是天长山庄，夏飞泽，直到今天复仇也感觉看不透这个老东西！

    玄门九重之七聚变虽然不是最高境界，但确实最关键的过程！就一个“变”字，可能出现无数种可能性。如果变得好，直接突破玄上极限都是有可能的。

    同样，变得如果不那么顺利，人称妖魔，甚至直接毙命都不奇怪！

    一个人不到二十岁就突破了凌云六重，却用了足足五十年才突破一重，复仇可不相信。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人很清楚“变”的重要性，因此在这个阶段不惜耗费巨大的苦功，直到自己满意。

    但五十年时间，这一变到底是什么样了将会何等惊人

    为此，复仇心知若要再与天长山庄交往，那就宁缓，莫急！




48、官逼岂罪苦民反
    古人说：君子可欺之以方！今人说：难得老实人，不欺伤天理——

    复仇并未急于到天长山庄，而是直接进入都城。他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首先就是对他来说报仇永远是第一位的，为此他可以放弃一切。

    因此守在都城，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就要孤注一掷！

    然后，对夏飞泽此人他始终无法不有所保留！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不仅仍然看不透此人，连起真正修为程度都摸不准！

    归根结底，人多又软肋，或在乎的，不舍的，不忍心失去的！也有已经存在，无法公示于人的，就是通常被称为“把柄”的东西！

    灵辉上人，殷赫端之流都算是比较普通的一家之主类角色。他们在乎师门的基业和名声，即便难泯私心，可如果事到临头也是必定会舍小全大的人！

    宇文良就不同了，假如碧波认主不是他儿子，坦白说复仇不认为他会坐视为人作嫁！

    岚仙就不比多说了，毕竟本身就不是一样的人……

    云中居士和李复弢则属于即便存在野心，也绝大不过自己虚荣心和骄傲的人。

    但夏飞泽，这个人表面上看太清楚明白了。他被当做江湖正道的众望所归，可其实又有多少人真的了解他而且如果撇开人们对他的定式认知，他那些三教九流的记名弟子，只看数量就已经绝非单纯仅仅为了导人向善而已！

    在复仇看来，他当然不相信是夏飞泽气度广阔，一视同仁！恰恰是其勇于正视并处理自己的种种“把柄”的证明，说出来也许人们会认为这是有魄力，有担当！但若稍微仔细想想，凭他的身份地位，实力名声，就算不把那些败类赶尽杀绝，全收为门下就不怕自己的天长山庄有一天成了贼窝

    用“沽名钓誉”四个字评价此人太简单了，完全体现不出其格局，但起码“居心叵测”四个字绝对没错，所以想去猜测这个人的心思着实困难至极！

    因此，复仇决定要拿出耐心，也借此去检验一下夏飞泽的耐心，还有那些高高在上，明明尽览无余，却凡事都只想假手于人的圣贤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进了都城复仇并未刻意掩饰行迹，也丝毫没招摇，因为此时的他如果要刻意伪装身份太困难了，可要是太招摇也更让人生疑！

    而很快就有非常多人知道复仇进都城了，可多数人还是选择静观其变，先看看他此来是干什么的

    而首先找来的事林宝龙和林宝月兄妹，他们自然是一直惦记表妹玉蘅！虽然见面现实对复仇千恩万谢，可最终话题还是到了八大神剑上，并且明显是想试探她此行目的！

    坦率讲，复仇很不喜欢这种人，但也明白他们只是被人利用而已！说到底，古往今来这号人数不胜数，复仇也懒得去同情怜悯他们！即便他们自己不提告辞，反正自己已经把人送到，任务算是完成了。

    转过天，林宝龙提出要为了表妹至少向复仇表达谢意，起码请他吃一顿。复仇并不在意，毕竟其实谁都知道，说吃饭终究还是为了小狼而已……

    而在都城讲吃喝，那自然无出天海居之右！即便复仇从来只是一碗清粥，可天海居的“五谷精粹”也算是至简极奢的典范了。

    让林宝龙兄妹疑惑的是，表妹玉蘅如今似乎已经非常习惯小狼的作风了。并且，小狼居然也肯听玉蘅的话。

    别人无法理解，可毕竟相处了几个月，玉蘅天性纯良，小狼也是单纯至极，所以两人会逐渐熟悉起来本就不值得奇怪！

    而自从得到复仇证实小狼的饿鬼似吃相并非真的饥饿，玉蘅也开始慢慢去改变其进食习惯了，现实缩减他食物的分量，分散他注意力使他缓食，然后减轻鱼肉味道，让他不会继续狼吞虎咽，总之就是想尽办法拖延他吃东西的时间。

    复仇当然明白这样对小狼是有益无害的，可他自己虽然也尝试过，但耐心不足就忽略了。如今玉蘅既然可以做到，难得小狼也愿意亲近，复仇索性也就由着他们了。

    五人此时的包间是窗临主街。两边都是大商铺，各种贵重货品应有尽有。而这本来就是都城中最繁华富庶的街道之一，即便小巷中阴暗处的乞丐显得有些煞风景，也并不影响这条街的富贵气！

    而“乞丐”这种存在，复仇曾经也有过觉得他们可怜的时候，只是终究物以稀为贵，可怜的人太多了，同情性终究有耗尽的时候！

    此时正午，街上的人并不多，而忽然从街角转过来一帮大约十来个人，看上去衣着都不普通，只是一个个斜肩拉跨的德行，让人有种人衣服穿狗身上的感觉！

    但复仇也明白在这条街上，敢如此横行无忌，就算只是地痞流氓，也绝不是单纯靠骨头硬扛出来的，多少都会有些背景后台。

    眼看着那帮痞子走进一间绸缎庄，从楼上可以大致看到里面掌柜和伙计冲他们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又是上茶，又是塞钱，显然这是一帮久惯于此道的恶霸了！

    正暗暗筹谋，几个不知死的乞丐或许时间到了，实在饿，迎上去点头哈腰想分那帮痞子杯羹。这本来也是常事，不过看来今天这帮痞子要么是心情不大好，或者只是没有行善积德的兴致，对这几个乞丐一通拳脚相加，连打带骂。

    跟着，那帮痞子走进了一间茶庄。不久，便见一个人倒着从门里飞出来，显然是被扔出来的，跟着那帮痞子就推推搡搡从茶庄里拥出个少妇。

    听呼喊叫唤的意思，是那茶庄伙计的老婆正好从乡下来看他。而那帮痞子见色起意，居然直接动手伤人。

    这下复仇正中下怀，随手在桌上抄起几粒花生弹出。连声大叫，有几个痞子被打破了头，跟着就是一片肆无忌惮、不堪入耳的喝骂。

    林宝龙兄妹见他出手本事惊讶，可根本就来不及劝阻。但此时心知他素来心狠手辣，若真在这都城大街上搞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狼趴在栏杆上极有兴致的样子，复仇微笑问：“狼儿！比比谁打得准”

    三人愣了下，小狼已经欢天喜地的抓起一大把花生双手十指连弹，下面一片呼痛喝骂声四起。

    终于，痞子们也看到了楼上，在下面跳着脚指着上面大骂，不过要冲进天海居可不是简单的事，总会有些顾忌！

    不过人家打开门做生意的当然不会愿意出事，掌柜和伙计们大为惊讶！但他们认识林宝龙兄妹，不由得颇为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