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哦这么说，公子犹豫难道还是因为天长山庄不成”

    复仇无奈叹气！夏冰妍不仅疑惑大增：“公子之意我可真是不懂了！公子之前也还曾在天长山庄住过多日，叔祖带公子如上宾，这一点很多人都是看的清清楚楚。何况八大神剑事关重大，叔祖对此必然会鼎力支持的吧”

    沉吟半晌，复仇叹口气缓缓说：“哎！公主有所不知啊！其实……，哎！其实说起来或许会令人觉得我小肚鸡肠。不过人在江湖，很多事都不是真就能毫无顾忌的去做的。”

    夏冰妍连连转念问：“公子有何顾虑不知可方便对我说说……”

    微微皱眉，复仇沉吟片刻说：“其实说来天长山庄终究与其他门派有所不同！就夏庄主来说，修为已是江湖公认。自家的宝贝若是由别人寻到，这对一般人不会如何，但于夏庄主威名，恐怕难免会有损颜面。何况夏庄主毕竟还是永天皇族，若真掌握了神剑，江湖中人会不会……。退一步讲，如果因为神剑使朝廷和天长山庄之间发生了什么嫌隙，日后无论结果如何，恐怕我都难免会落人口实……”

    夏冰妍何等聪明之人复仇的话明摆着就是不愿意惹火烧身，但实际上却直指永天皇帝夏宏和夏飞泽叔侄之间的为妙关系！

    天长山庄势力的确非常大，可如果没有朝廷明里暗里的多方支持，根本不可能积攒出如今的财力和人力。可朝廷又凭什么去无端支持一个江湖门派因为夏飞泽是皇叔夏家是皇族，虽然夏飞泽兄弟只有三人，可光是这都城里头上顶着“皇叔”头衔的就不下十几二十位。

    血缘虽近，但夏飞泽十五岁就离家，年余后拜入天长山庄。而乃父去世后就已经很少回都城了，何况近三四十年来夏飞泽几乎早就绝迹皇宫了。

    而且自从当年月灵镇一役之后，虽然永天退疆五百里之远，可天刹时常试探性进犯。如果没有天长山庄的高手暗中相助，别说连年征战，恐怕土地还不知要丢多少呢！

    不久之前夏烈刚学成归来，更是短时间就迫使天刹退疆三百里之遥，因此天长山庄对永天朝来说也可以算得上中流砥柱了。

    诚然，天长山庄想保证自己江湖地位，那朝廷的财力支持，以及产业的维持都是离不开地方官府的。自古天家无亲，如今叔侄俩不过就是彼此借助而已！

    而夏宏关心神剑，自然会想要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他自己也明白诸子中却是没有真正可以让所有人信服的，那么叔叔本身倒是不用多虑，可他也有子有孙，手上要是再多一柄神剑，夏宏怎能不为自己的皇位感到不安

    这一切复仇何必明说夏冰妍怎能不懂

    自古一姓之家，为了一个至尊之位几近自灭满门的先例何曾少了夏飞泽的确不喜欢皇位，可他的子孙是否也都一样关键还是当今皇帝本身难再有什么大好前程，万一出点什么事，夏飞泽这一支自己如何都不重要，自然会有人想到他们！

    夏冰妍自知父皇宠溺，也因此才能把弟弟的太子之位守护到今天。而自己至今也不曾思虑终身，何尝不也担心一旦自己真的离开了这中心，凭弟弟别说作为太子的贤德和才能，根本连起码的人品都谈不到！

    而眼下根本就早就清清楚楚能看到的威胁，五皇子夏浩阔，其母德妃武氏专宠多年，胞兄乃是一方封疆大吏，同族娘舅乃是当朝国师，这一族真可谓权势熏天！

    而且夏浩阔本身还是天长山庄弟子，能力和品性也的确都要远胜长兄，这一切加在一起，夏冰妍自然会想别说是皇位，日后自己姐弟恐怕连性命都难说能不能保住！

    一念及此，夏冰妍不由得心里发寒，想想问：“如果是这样，公子就不打算往天长山庄了”

    “去这一趟自然还是要去的，不过我还是得思虑周全。如果最后实在不成，我就只能请玄都城出面决断了……”

    沉吟半晌，夏冰妍缓缓问：“公子！我听说八大神剑皆乃通灵神器，自识命主！而且至今所出现的神剑，所认命主也的确都是其门派中人。那么天长山庄……”

    复仇对她想说的心知肚明，当即点点头：“没错！八大神剑和八大玄门息息相关，神剑中所蕴含的灵力与各派功法也都是相辅相成，因而彼此自然产生共鸣。所以如无意外，那么天长山庄的长空飞霞，命主自然也是山庄中人，比如夏碧晨……，哦对了，好像五皇子也是天长山庄弟子吧”

    夏冰妍最不愿想的就是这一点，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是她最不愿成为剑主的，那就必定是夏浩阔。

    但很明显，这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而复仇的话，夏冰妍也会只拣能说的转告皇帝。

    并且这位公主的确不是善茬，她似有意似无意的强调夏浩阔和天长山庄的关系。虽然没明说，可却自然而然把皇帝的心思引向了天长山庄和武氏一门的联系上。

    作为皇帝，明君也好，昏君也罢！无一例外的就是他们必定最在乎自己的皇位！就算是至亲，一旦有人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宝座，那就绝不留情！

    夏宏也可以任由叔叔去名震江湖，威震天下。也能容忍宠妃、爱子和其亲族张狂跋扈。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给他们的，所以也随时可以拿回来。

    但假如他们中之间存在某种勾连，无论是谁为其自身日后打算早点，都势必会威胁到自己的至高无上。

    任何一个皇帝都会希望自己的传人后代具备能力，那样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功业和名声！但他们也不会希望传人过早的展现才能，那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存在感！

    说到底，当老子的，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会真不知道吗可也正因太子的低劣和无能，才更突显他这个明君慈父的完美无瑕！

    身后之事还可暂时放一放，至少自己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愿意遇到个本身就有能力觊觎皇位的人凌驾自己之上。无论这个人是叔叔，还是儿子……




51、自守坚执自怀愁
    你向往自由，我可以放手！但请不要强迫我怀念被抛弃的痛——

    想要目标按照自己为他规划的路去走，首先就要掌握目标所有可以走的路，只留下你为他准备的那条，堵死其他所有。

    作为永天一国之君，夏宏如今还不到六十岁，这个皇位他还远远没做够。

    以往他也知道太子的德行低劣，可从未考虑太多。一来是因为他的确是由衷宠爱独女，可女儿自然总有嫁人的那天，此前没必要让她伤心难过！二来若不是这个儿子无能，真有个完全可以代替自己去处理一切国事的太子，那自己这个皇帝又往哪摆

    就他本心来说，夏浩宇这个太子就算自己不废，让他做了皇帝也长不了。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就真属意五子夏浩阔，只是他们的明争暗斗，夏宏觉得对自己并没坏处！

    然而如今夏宏突然意识到，太子面对的对手实力强过太多了，甚至连自己恐怕都已经没法轻易的遏制了。

    如复仇对夏冰妍，她如今对自己父皇也是采取了攻心为上的策略，从侧面去触及其本身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自己越想越害怕，越不安心！

    八大玄宗在人间地位超然，因此各国君王也不敢随便对其下令。可永天国皇帝虽然也不会用所谓“圣旨”下到天长山庄，但他却可以凭侄子的身份请求皇叔把神剑带到皇宫一观！

    自家人，夏飞泽如果真的肯把神剑送来，起码可以说明他对亲情还是有顾念的。但如果他拒绝，那就等于是和朝廷分庭抗礼！若是如此你天长山庄时打算仅不受朝廷约束做化外之民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也就都不重要了！

    可夏飞泽会把皇帝放在眼里吗当然不会！可是，他也深知人言可畏啊！无论如何，他不会愿意让天长山庄成为朝廷的对立面，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不问可知，夏飞泽其实一直在等复仇。但却等来了侄子的邀约，而他也知道复仇在都城，那这件事也就不问而知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谁想算计谁都不会那么容易！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打击对方弱点，是最有效，也基本是唯一的方法。

    夏飞泽心知肚明，凭这一点虽然不足以证明复仇就真比自己高明！可终究他是孤身一人，来去自如，自己万不如他那么能不管不顾，放开手脚！

    可无论如何夏飞泽也终究是活了七十多年的一代宗匠，怎么可能甘心被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玩弄鼓掌之上

    如今夏飞泽让人传掌门令，普天之下所有天长山庄的分支或外戚，还有他那些非常多连面都没见过的记名弟子全部赶到天长山庄。而他自己，则带着次子亲自来到都城进宫！

    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复仇到各门派去召唤神剑。他此时人在都城，夏飞泽从哪去偷把神剑来给皇帝

    而皇帝脑袋一热，反而被叔叔当面问的一阵迟愣！而且夏飞泽当面自称请不动复仇大驾，若是皇帝真有心观赏神剑就自己看着办吧！

    身为永天皇帝，夏宏真心不想见那个复仇！因为摆明甭想那小子会把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放眼里，当回事，可难道真让自己这个九五之尊去对他低眉顺眼

    目前的情形是明显僵持住了，林宝龙兄妹自感这事和自己无关，但多少还会为天长山庄担心！毕竟事关神剑，虽说没自己什么事，可真到用时那就必定是天下众生都逃不开的。而且林宝龙和夏碧晨都是并称中原五公子，彼此向来私交极好！

    虽然玉蘅对那些什么大事从来不太关心，但为人善良，细心，如今这情形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皇帝和夏飞泽以前的关系怎么样，从此开始彼此之间必然已经生出嫌隙了……！

    夏宏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失误，虽然也对其不太客气的反讥暗气暗憋，可表面上还是对叔叔和表弟好言抚慰。而另一边，夏宏让女儿想办法把复仇找到宫里。

    复仇可没兴趣应付自己予取予夺的烂命，他的第一步已经顺利完成，然后就要等待那把自己当枪使的人了。

    虽然住在公主府什么都不缺，可玉蘅仍旧每日亲手为复仇煮粥。并且小狼每天吃饭，她也都仍旧亲自监督。而小狼虽然明显不满意有人妨碍自己吃饭，可对玉蘅却似乎越来越亲近了。

    林宝龙兄妹俩因为表妹，对复仇确实很感激，所以即便公主府上什么都有，他们也经常会去买些都城中的名产送来。

    复仇每天都要练功，玉蘅倒是不知道他如今不得不有意去压制自己体内寒意！只是习惯了静静看着他练功，然后把一直温着的清粥端到他面前，看着他喝下去。

    算算和苟九的约定之期两个月已经过去一半多了，的确还有时间！但自己人在都城，他们怕未必能有耐性忍下去。

    而且他们都清楚自己的行踪，不少天了复仇什么都不做，心里非常清楚那些人的焦虑，而且也一定是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在想新花样对付自己。

    可这一次复仇是下定决心了，只凭红口白牙任谁也休想让自己乖乖听话了……！

    “公子！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从思虑中被拉回来，复仇缓缓点头：“你说吧！”

    点了点头，玉蘅轻声说：“我相信公子做任何事都必定有自己的理由！而我虽然不敢妄自揣测公子，可也大致能明白以公子手段天下恐也没几个人能抗衡！只是有些事我想无论会有多少障碍，与其听天由命，何不趁早快刀斩乱麻，那样不是对自己也可以省了很多麻烦么”

    复仇听得心里一沉，其实他也早就明白这个女子表面上不显山露水，可绝非一般人以为的那么软弱娇柔，只是本身性情确实温和、稳重而已！这也是与她从小的经历，还有生活处境有很大关系的！

    “你说的没错！可有些事，说出来也许确实很简单。但即使好像一切条件都已经摆在那了，其实对事情本身可能还根本远远不够。因为不得不考虑只有事后才会出现的问题，而且这一刻行动是不是真能达到目标也不会是真能十足把握的！”

    玉蘅沉吟，轻轻点头：“我虽然不懂什么谋略计划，可是不是想要的条件都齐全了，就真的可以必然达成目标呢”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要奢望能有真正十乘十的绝对，何况也不可能会有真正所有希望条件都齐全的时候。否则，其实想一想什么条件都不重要，只要足够幸运就行了，不是吗”

    “那鹬蚌相争之势既然已经成了，渔翁为什么还不收网即使嫌隙一出就难以弥合了，但万一彼此损伤太重了，岂非也会大大降低它们的价值”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过，人生非常重要，可以说没人能够避免的一种经历，就是面对取舍时的踌躇和无奈！没办法妄想空手套白狼，至少先把自己的后路留出来总是没错的！”

    “那公子的后路，还走得通走的到吗……”

    复仇听了心里突然一震！玉蘅哀怨的凝视着他：“公子丝毫都没察觉，这几日的粥，一碗比一碗热了！而今天，更是我直接从碳炉上用这么厚的布端下来的……”

    确实，如今每天喝的粥温度，复仇确实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而此时看到玉蘅捧着的一大团棉布，他忽然意识到用这一团送到自己面前的碗，自己居然拿过来就喝了！

    粥的温度他是没在意，可每天练功，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当然不会毫无所知！

    自从东海神剑阁别苑附近昏倒开始，复仇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真正进入倒数了。再怎么想办法，也顶多勉强拖延，徒劳而已！

    复仇心里虽知事情宜早不宜晚，可最重要的就是把事情在最适当的时机了结，这急也没用！

    但他还真没想到玉蘅如此心细如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隐忧！说白了复仇从不在乎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但他还是不太愿意死不瞑目！

    黯然苦笑，复仇缓缓说：“玉姑娘，你一番好意我很感谢，不过我的事不是别人可以随便干涉的。你虽然自幼寄人篱下，可林家对你也始终视如至亲骨肉，此生可宝无虞！”

    悠悠轻叹，玉蘅低着头噫语般：“如公子在这世上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玉蘅心中也有自己所愿！人生于世，总不会真的只凭着一口气活到死，就能无怨无憾了……”

    复仇听清她说的话了，心里也似乎有些奇怪的感觉。

    而玉蘅这种心细，聪颖的人，所思多虑在所难免，会对自己的身世偶尔自怨自艾也不难理解，毕竟是年轻女孩子嘛！多愁善感很正常。

    不过复仇渐渐发觉，玉蘅平日的言行和神态似乎越来越多怪异之处，任他怎么想也不明所以！

    倒也难怪！再怎么一个皇帝，一个天长山庄的庄主都被自己随意摆弄，可这么个小姑娘的心思却看不透，复仇实在无法理解！

    那最后，也就只能想反正她再如何也和自己没关系。就这么个小姑娘，任如何聪明也不会妨碍到自己，所以随便她好了！



52、自司自立
    如果人生中某一刻我产生过想害人的念头，那只会是在不慎被骗之后，所以我仍旧坚持认为自己是善良的——

    复仇在公主府住了几天，夏飞泽一行到皇宫也已经三天了。无论他用任何借口搪塞皇帝，复仇都对这老东西的城府和耐性由衷佩服！

    因为往往聪明人之间的争斗，即便外人眼中是如何的腥风血雨，当事人彼此却始终都是清风霁月，谁都想不出他们究竟是什么心思

    这一时因为彼此都够机智，起码够明白，深知有时候事情是越做越错，根本不存在真正所谓完美的计划，只是对方是否能找出自己的破绽反之，也是一样。

    因此，就由于很多时候彼此都对情势了如指掌，所以谁想抢先一步都不容易！也就因此，所谓的“后发制人”越来越被人们当做神秘莫测的高明招数！

    就目前而言，复夏飞泽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实上的直接冲突，关键在于他们的前面都有一些自己不得不跨越，但却都没有十足把握，所以不愿轻举妄动，最后落个为人作嫁的地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