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这些日子金辉和解语等人仍旧到处寻找线索，可虽然偶有迹象发现，也很快就会中断。

    直到不久前，解语收到了玄都城的消息，便前去见了苟九。彼此大致整理了一下手头线索，就所知所想，排除了些假想，其实可能性剩的已经不多了。

    如今苟九让金辉来复仇这，一来是担心他身体，因为他也知道复仇已经昏迷两次了，实在难以放心！让金辉来，有什么事可以代劳，省得让他劳心费力。

    二来，他更担心万一事情真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步，金辉或许还能稍微劝阻一些。

    复仇并未考虑其一，但其二是心知肚明的，可也无妨！因为假如这件事真和独尾翼狐有关，其实他也倾向让金辉亲手了结。纵然不成他也算死得其所，自己再出手不迟！

    眼看时间又将初一，又到了国师梵音亲自回到法严寺开坛讲经的日子了。大家各自养神，一早出城是叶空来请复仇的。

    虽然没见到人，可复仇也能感觉到苟九等人距离不很远。眼见路上人群熙攘，显然都是往法严寺方向去的。

    闲聊之际，叶空还给复仇大致讲了**严寺的情况。因为梵音**师绝大多数时候都在护国堂静修，如今法严寺的事务基本上都由其大弟子宝经掌管！

    因与永天皇朝关系密切，法严寺向来不涉江湖。可要说起法严四宝，也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便是梵音四大弟子，经、法、悟、禅。

    此四僧据传年纪最小的也得将近八十了，不过四宝僧年高德昭，其实也已经多年少在人前现身了。

    另外，法严寺也算是国寺。其中僧人多达两千之众，且不乏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气的，因此论势力必八大玄宗也未必稍弱。

    而对此，复仇认定必然是更强……，起码相比多数是。

    金辉总是不便抛头露面，索性独自在人群中随在复仇身后不远的地方，因为人多也不显眼。

    路上还遇到了夏碧晨和夏浩阔，以及阮盛文、阮柔和信婉茹，都同样是去法严寺看热闹的。对此，复仇之心里咒骂！

    到了地方，复仇也不由暗叹！真是好大一座宝刹，四大名寺他是都去过的，虽然不是全都真正细致游览过，但就年前去过的慈济寺，那规模也算是够瞧的。可如今看看这法严寺，估计那四大名寺加起来也未必能比。

    而且这法严寺的建筑、布置虽然古朴庄重，可却都很明显非常新丽，显然是经常粉饰。一眼扫过整面山墙，似乎连一丝一毫的砖瓦磕碰破处都没有，可见这寺里的和尚平时怕没多少时间真能用心在经法上。

    说到底，此时法严寺虽大，内外也挤满了人，不过其实真正来是为了听经受教的能有几个

    看着知客僧到处游弋，每个人手上的功德箱都沉甸甸的。而远观寺内的一些临时座位，到不用人收，那些非富即贵的自有随身仆人自己巴巴的把钱送过去。

    眼见到了面前的知客僧已经起码是第十几个了，复仇无所谓，反正有叶空、林宝龙等人，也用不着自己给钱！

    按说凭这些人的身份，单单一个五皇子那寺院中再怎么挤也该有其一席之地。不过这些年轻人又哪会真有耐心去里面虚伪寒暄，忍耐住静静的听经

    诸人也不去拥挤，便在法严寺外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上歇脚。

    复仇走上小峰，四面环顾，空气倒颇为新鲜。而除了苟九，解语和金辉等人的气息外，复仇不禁暗想那法严寺里果然不都是软柿子！

    别的不说，就正殿位置修为深厚的想必就是四宝僧，比苟九当然是不成，但还真不见得比金辉差。看来，他想亲手报仇是没多大希望了……

    正想着，忽然有人低声问：“公子来此可是有事的……”

    怔了下，复仇看到玉蘅又在自己身边，心里不禁略感烦躁！“怎么说”

    玉蘅四外看了看：“公子今日有闲情来看此热闹，很难让人相信你是对释门有何兴趣！而且和公子相处也非一日了，我也明白若真有要事的时候，公子是不会把小狼带着的……”

    愣了下，复仇虽然没特别仔细的考虑过，但也正如玉蘅所说，凡是真有重要事情的时候，他是不会让小狼一起的。一来小狼形貌特意，太容易惹人注意。二来其心性浮躁，忙未必能帮上，反而容易惹事。

    复仇杀人不眨眼是没错，但又不是真的就喜欢杀人。而且对他来说，如果只是杀人，又能算什么大事

    今天这种情形，小狼如果在的话，想让他安静的看着不动，那万无可能。如果复仇想用最简便的言辞让他明白，顶多就是一句“只杀秃子！”

    但这一刻复仇想的，更多是看来真到了必须远离玉蘅的时候了，因为她对自己的了解实在让复仇感到非常不安！

    打眼看山坡上又缓步走来一人，却是阮柔：“自回到都城，一直未得空闲拜访，不知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复仇微微点头：“多谢挂念，已无妨了！”

    阮柔微笑点头：“那便好！家祖与姑姑皆曾有信来相询，这样我们也可答复，让老人家安心了！”

    复仇闻听瞥了她一眼，对她复仇其实并不熟悉，但也知道她和夏冰妍之间情义甚笃。假如夏冰妍对她提过什么……不，必然是提过的。她此时向自己说起她祖父和姑姑，到底只是普通话赶话，还是另有深意

    只这一瞥，复仇看出阮柔明显有对自己察言观色的意思！但表面看上去，似乎她自己本身的疑虑，不仅仅只是因为听了别人说的话。

    看起来，女子还是更细心啊！本来阮臣入道之后就已经甚少与家人通信了，可这次见了复仇之后却一改往常，就这近来一阵子的书信询问，言辞中虽然问候复仇只是寥寥，但只信的数量已经比过去二十年还多了。

    凭阮柔的确很早就听夏冰妍提过很多的疑问，如今更加难免会产生疑惑。何况如果不曾有人提过也许不会如何，但种种迹象加起来，她也终于开始对复仇越加留心了！




67、五岳明柱
    想不起未必是忘了，也可能是只能选择遗忘……

    天底下的事有很多都会让人感到费解！但仔细想来，无非只是难得完美！

    玉蘅对复仇，他自己向来只因感觉被会被看透而感到不安。可旁观的人却很多都能看的更清楚，那份关切已经很难只用所谓“报答”去解释了。

    因此，当复仇感知到阮盛文对自己奇怪的敌意，仅仅只以为是不知阮柔对哥哥说了什么。

    这也没办法，就算练达人情皆学问，但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这门功课又能怎么办

    感应到苟九等人都以部署完毕，复仇早已不着痕迹的在小峰上布下了咒术。

    法严寺里，四宝僧对那帮达官显贵“利益驱使”下总得寒暄一阵。之后，还要帮那帮“施主”算算命，批批卦签。

    直到巳时，法严寺里才想起了一阵堂皇的钟磬之声。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坐在一座莲台上，被十六个壮汉抬到大殿正前。单看那一身云锦精致的法衣，倒还真一派法相的样子。

    不过，复仇一眼就看出那身法衣，和之前看到过的那些黑口袋材质是一样的。这法严寺里僧众将近两千，多数只是一般凡人而已！

    这让复仇不由得感到有些纳闷，因为假如所料不错，这梵音就是那独尾翼狐，他在人间多年可能只是为了修炼过日子

    按所闻，国师在永天皇朝的地位尊荣无比，可本身却从不涉及朝政。而从本身来讲，就算不是复仇，这天底下能了解独尾翼狐的高手也不是没有。那么这家伙苦心经营多年，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同类妖异，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图谋，就凭眼前这帮凡人能帮上什么忙

    可转念复仇想到如果那些暗中修炼邪术取人魂魄的真出自法严寺，或者说他们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修炼功法，若是炼妖可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些复仇不仅感到背后微微发凉，如果真是炼妖，这次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只是梵音师徒那十个八个对手了。整个法严寺有多少人被计算其中还有那遍地的看客，梵音这国师当了可已经二十多年，加上之前几百上千年的光景，如果他早就已经暗中施展此术很久，那现在……

    复仇不敢继续多想了，即使他可以手中卐逆随便一挥就杀生无数，但传说的炼妖术可以顷刻波及的范围是无法预计的，卐逆的威力范围说不定只能是沧海一粟而已！

    不过转念想，复仇又觉得似乎不大可能。至少应该不至于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否则玄都城没理由毫无察觉。而且法严寺距离天长山庄只有几十里地，无论夏飞泽有什么想法，也没道理对这种事坐视不理！

    一念及此，复仇稍微觉得安心了点，毕竟还有些人是他不愿损害的！

    倏地，复仇心上一动，想起了还有个人在身边自己怎么就如此多思

    果然，一眼与玉蘅那满是担忧的双目相对。她始终在紧密注视着复仇的一举一动，经年相处，虽说复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她也早就发现了他习惯上的一些规律。

    此时，玉蘅就感觉到复仇心里在刚才一会儿工夫里，连番转变了很多念头，显然今天的事恐怕不会很容易了结的。

    但对玉蘅来说，她最担心的还是复仇那不知何时，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就会突然发作的病症！

    其实也根本只是常识而已！毕竟复仇两次昏迷她都恰好就在跟前，头一次是因为饿了，二一次是因为受到了他不愿出口的刺激，病理上外感内因再严重，不就是焦虑过甚了吗

    复仇尽量让自己心情沉静下来，但这下连阮柔都疑惑的看向了他了。

    不过归根结底，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事。别的倒也不算什么，可梵音的经文表面上的确是释家的经典，可其音、色皆明摆都是妖域移魂术无疑了！

    倏地，复仇下意识动了杀机。而此时，连远处叶空等人都察觉到了！

    复仇心下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内息的控制一惊失控到这个程度，才稍微起了杀机，寒意竟然就自行扩散开了。

    不过此时已经是多说无益了，暗中催动咒术，法严寺上空渐渐的涌现出一片蕴含着霞光的彤云，里面隐隐雷鸣之声。

    随着雷声渐渐清晰，梵音讲经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了。寺里的人不经意被寒风推往墙边，而寺外的人退开的更远。

    突然，复仇双手一合，轻叱声“五岳明柱”！

    倏地，天地间一阵轰鸣。由小峰开始，远远望去共有五道光柱杵天杵地的。而法严寺的大殿，也被突然从地下冒出的坞根巨柱包围。

    复仇飞身而起，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落身在一根大柱上。而其余四根，则分别由解语、金辉和黑白二老控制。

    五岳明柱是玄门一门奇妙的阵法，虽不致命，但妖邪一旦进入其中便必然插翅难逃。

    复仇之前就已经通过金辉将阵法告知了苟九等人，今日一早开始他们就在按照复仇指示的位置布阵，施咒。直到复仇掌握时机，突然发动阵势，一来可以避免波及，尽可能一击即中，二来也是为了给金辉一个亲手清理门户的机会！

    也算独尾翼狐倒霉，今天如果是苟九，哪怕是玄都城上师在，他也未必会如此被动。但偏偏复仇在四渊的经历，让他心里已经有了太多早就失传的奇妙功法，而独尾翼狐所用的移魂术，也正是其中之一。

    因此复仇一发现他所用咒术，反而不那么担心了。于是就是要等待，当独尾翼狐施咒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也是他消耗最大，戒备最薄弱的时候。果然，抓住时机一蹴而就！

    别人还都莫名其妙，但独尾翼狐自己已经明明白白，一张大方脸此刻惨白如霜！

    金辉立在一根大柱上，颤抖着向下指着梵音大骂：“妖狐，金某苦苦寻你数十年，今日总算到了你天报之事……”

    复仇眼光掠过阵中十来人，果然除了梵音自己其他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样子。几十年苦心孤诣，别说同类，连一个心腹之人都不曾培养，复仇除了好奇他目的之外，对其心志坚韧，城府之深也不由暗暗赞叹！

    而此刻梵音虽惊不乱，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之色，仍旧端坐莲台，垂目合十：“不知几位施主此来有何贵干在这佛门宝刹竟施此法术，莫非是听了什么闲言恶语，受了蒙蔽”

    金辉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全身抖得厉害，若非为了控制阵法早忍不住冲下去拼命了。

    此时，解语双手轻拍，再分开双掌向上，左手中一个古铜香炉，乃是玄都城法器，云香炉，可收妖异！右手上的是一根一尺长，一尺宽，一尺厚的金砖，同样也是玄都城的法器，镇妖砖！

    “独尾翼狐！本座乃玄都城花阁阁主解语，废话无需多言，要么受此一击灰飞烟灭！要么自入这云香炉，到了玄都城上师慈悲，念你修行不易，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梵音此时表面上虽仍平静，但心里已经是翻锅了。垂眉一扫周围，不仅人就这么十来个，听到玄都城简直腿都软了。

    多年来独尾翼狐一直在用移魂术暗中向人施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需要的时候待机而动。但此时被五岳明柱所困，自己的咒法根本施展不出去，眼看恐怕就要无力回天了。

    可几十年的苦心孤诣，谨小慎微，今天居然就此一朝翻车便满盘皆输，任谁又能甘心

    复仇心下了然，冷笑声：“我看也甭费事了！反正这些人也没个好东西，干脆一块砸死得了……”

    梵音看向复仇，心知已是在劫难逃，沉声问：“你便是那复仇吧”

    “不错！怎么是不是心里不服可惜也白搭喽！谨慎原本是很难得的，可这一次恰恰成了你最致命的缺点！我知道，你一定是很不甘心的，不过……活该！”

    黑白二老和解语都是满脸的无奈苦涩，金辉也不由暗想：此人年纪轻轻，心狠手辣本已够瞧了，居然心性还如此恶劣！

    显然独尾翼狐虽自知难有侥幸，但仍旧要存一线希望，因此始终还强壮镇定。但复仇却从不善良，他要是想整谁就非得把人往死里整！

    谁也别说不怕死，但的确有些事比死更可怕！对独尾翼狐来说，辛辛苦苦几十年，就这么死了必然不会甘心！

    而复仇，就是要把他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全都逼出来，说白了就是让他真正达到死不瞑目的地步。

    经过和解语、苟九等短暂相处，金辉也发觉了复仇有个十分了不起的师父。虽然自己还不知其人，但苟九和玄都城都以其意志为先，足见非同凡响！

    但世间会有那样的人物已经足以让人惊异了，居然会教出复仇这样的徒弟简直就匪夷所思！

    天下间光怪陆离的事往往对有些人只是司空见惯，但一个无论怎么想都必然是仁善正义至极的人物，却有个阴险狠毒到了极致的传人，也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68、万种妙法成一忍，不误千忍生一幸
    为防灾难而准备的救助算是防微杜渐；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使准备好了挽救，又算什么呢——

    千余年前，因不忿自身处境突袭人间的妖域，在八大玄门合力反击之下被逼退回，并且经玄域中仙人封印。

    但妖王昔日率众退回时，却并非所有到人间的妖异都回去了。其中如碧眼蜘蛛、独角风龙潜藏人间因为作恶多端，终究被抓捕封印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