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到了这地步，谁还有闲心继续吃喝那先前和夏飞泽同桌的几人此时只料到这个年轻人是连玄都城都忌惮的人物，而夏烈刚了解也极有限，别人更是云里雾里了！

    复仇二人住到了天长山庄左后方一座别苑中，地方虽然不是特别大，但这别苑依山，一条飞瀑由上而下进入贯通全山庄的水路，汇入长安镇外大河中。加上精心修建的植被花木，典雅廊舍，可以说是整个天长山庄里最舒适的地方了。

    而如果没有他俩，这地方本事夏飞泽给公主和太子准备的。

    绝大多数人在宴席后都告辞了，而一些心里有想法的，像宇文俊自问没有资格要求在山庄内留宿，便到长安镇中客栈留守。

    叶空等人和夏碧晨都是至交好友，自然是可以住下，但距离那别苑都很远。十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当然也就是那主仆二人！同行十多天，自己之中居然没有一个看出那复仇真是深藏不露。

    但无论如何，也都觉得夏飞泽那般卑躬屈膝未免也太过分了！而除了他们，长公主……，其实凡是经历此事的有谁会不好奇

    可对于夏冰妍来说，除了对其来历，夏飞泽对他的态度感到疑惑之外，自己心里对那个显然初次见面的男子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夏飞泽亲自挑选了山庄里精明干练的仆从去伺候复仇二人，并且严令山庄内任何人不得靠近别苑！而此时他平静下来之后自己心里对复仇的好奇何尝比别人少一丝丝但唯一能打听的人也就只有二儿子了！

    “烈刚！你好歹在玄都城也三十年，对此人到底有多少了解”

    夏烈刚皱眉摇头：“孩儿确实挺说过北山那位十多年前游历归来，带回了个孩子，后来上师曾经过往过。可其他人，就是平时可以到北山的几位师尊，对其也没什么了解。甚至可以说除了上师和玄女，恐怕整个玄都城也没有第三个人见过他……”

    “难道十多年，他就没去过一次玄都城”

    “这个孩儿真不清楚，反正确实没听说过……”

    顿了下，见父亲一脸沉思表情，夏烈刚缓缓说：“爹！虽说他是北山的人，可怎么看也不见得到了二十岁，您老今天在那么多人面前未免有点……”

    他话虽未说完，可夏飞泽看了儿子一眼，冷哼声：“你懂什么亏你在玄都城三十年，难道你以为黑白司监对他只是单纯恭敬而且，你能稍微感应出他的修为境界吗如果不是他在人前动手，恐怕根本没人能看出他是个有法力的人！”

    夏烈刚被父亲一同数落，也醒悟过来，不由暗暗吃惊：“那爹您老可能探出他根底”

    “就是因为不能，所以我才会那么客气谦逊！”

    “莫非……”

    “不！若只寻常，就算他已经突破九重，已入玄上境界，我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到。所以最可靠的解释只有他所修和玄门常理不同，而如今他既然出自北山，又一身诡异。八宗几千年来虽然看似兴旺，但实则日益衰落，都只是凭借祖上传下来的，可后代能继承的越来越少，更别提发扬光大！而八宗子弟如玄都城，无非也是为了复兴门楣。所以……”

    夏烈刚满脸不可思议的听着，忍不住怯生生问：“爹！不可能吧八宗神功都已经流传几千年了，就算玄都城也不见得真全盘通晓。而且再怎么说，北山那位即便真高于上师，也不见得就能盖过玄都城吧”

    夏飞泽明白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对复仇此人，他实在不敢任由其继续去随性闲逛了。无论如何，自己至少要设法了解他的境界，退一步讲就算自己真不是其对手，也能先考虑清楚自己今后该如何自处

    此外，夏烈刚也提出来从日间情况看那复仇之前显然已经杀了不少人，他自己也说过。若真把他留下，也担心会不会引火烧身

    夏飞泽对此好不担心，首先普天之下敢上天长山庄惹事的人能有几个况且复仇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但从发生的情况看他也不像是无故滥杀的人。即便真有人找来，天长山庄正好代他出头，还体现了正道宗匠的气度！

    退一万步讲，夏飞泽心里还真有点盼着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来找。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有机会亲眼看看复仇的真本事，好做到心里有数！




10、岁月经历催人变
    我已经感觉它走向我，可最后才知道彼此终究擦肩而过了——

    复仇住在天长山庄，没人敢来打扰他，而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出去逛逛，游山玩水的意思！

    夏飞泽和夏烈刚父子相伴拜访，旁人想一起去的多了，可都被喝阻了。而本来夏烈刚为人素来高傲，狂妄，目空一切。因为一心修行自己也始终没有家室，可他对侄子、侄女们却都一向十分的疼爱！

    不过就算夏碧晨，无论如何苦苦央求，讨好卖乖，以及言语套话，但凡牵扯到有关复仇的，他都会立刻提高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坚持一字不发。且立刻疾声厉色起来，郑重其事的警告他们绝对不可以对别人提起有关复仇的一个字，最好再也不要说起他！

    头两天，夏飞泽父子俩每天看望，嘘寒问暖的，可都没留太久，便告辞了。

    第二天晚饭后，复仇正在院里静观飞瀑。忽然有仆人来报说公主求见！

    沉吟了下，复仇说了声“请”！

    不久，公主夏冰妍在两个婢女相伴下走进别苑，来到近处：“公子有礼了！”

    复仇淡淡点头，说了声“请坐！”

    两个婢女见他如此怠慢公主，脸上都露出了愠色！夏冰妍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快之色，只让两个婢女走远。

    做到对面，夏冰妍冲着复仇着实一番相面，好一会儿才沉吟问：“公子，我们是否曾经见过……”

    复仇听了心里不由一颤，但面上毫无变化：“公主说笑了！我乃山野之人，公主身份显贵，怎么可能见过”

    夏冰妍怎会不知脸上略显失落，长叹声：“哎！我只是一见到公子觉得和我一位故人颇有些相似！”

    “哦公主会有故人与我相似”

    “这……，又好像不是。我也说不好，只是在我幼时曾有一位玩伴，我视他如手足亲弟。只可惜他后来身遭不测，当时才只有四岁而已！”

    “公主有情有义，对一个年幼的玩伴如此也如此惦记……”

    “哎！那孩子无论谁见过，恐怕也都要终生难忘的！”

    复仇只是静静听着，丝毫不做任何反应！

    半晌，夏冰妍凝视他缓缓问：“听闻公子名复仇！不知是姓托付之付或富贵之富又或有何他因……”

    “我本只是个孤儿，自由被师父收养传道，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姓什么叫什么，复仇只是个玄门弟子的道号罢了！”

    “哦那不知公子如今年岁，又是何时随尊师学艺”

    复仇心下戒备，淡然说：“我是家师自由收养，抚育长大！”

    夏冰妍听了又是一阵失落的点点头，并未听出他话中的余地！半晌才又问：“我虽于玄门法术并不了解，只听过玄门之中多高贤大德，奇能隐士！公子年纪轻轻，看叔祖对你那般态度可见必定非同凡响，想必日后也是要超凡升仙喽”

    复仇随意回答：“玄门修行只是随心随性随缘，我本身也非是出家。夏庄主对我客气，即使念旧，也是大度涵养，没有很复杂的深意！”

    “哦这么说，公子并非打算遁世喽”

    “随心、随意、随缘。人生苦短，来日难料，又何必多虑呢！”

    “公子虽然年轻，但如此豁达通透实属难得！我素常也时闻自古高贤大德多以超凡脱俗为最高追求，但我虽浅见，却觉得一己之成就终究小节。身负大才却甘于沉寂，说好听是无欲则刚。但实则乃推诿天责，不顾大义。若是天下间凡是才能之辈全都舍弃俗世，不闻不问，那这还成什么世界倒是既有才能，更改回馈天下，兼济家国众生，也还不负了上天厚赐之才，公子以为如何”

    复仇瞥了她一眼，夏冰妍注视也看不出他对自己所言是如何想的。

    “人各有志，也谈不到对或错！”

    “那公子呢”

    “随心、随性、随缘罢了！”

    此时别苑外突然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夏飞泽！而夏冰妍才到，就有人立刻去报告他了。

    夏飞泽对这个侄孙女倒是没什么，可他素知这位公主并不是一般世俗女子可比，很担心她会冲撞复仇，因此赶忙跑来。

    事实上，夏飞泽虽不在朝堂，可对于朝野，皇室却都也不是一无所知！夏冰妍姐弟乃是先皇后所生，本为正根，其实无可非议！但夏浩宇虽然因身为嫡长子被立为太子，却是个彻头彻尾不学无术，愚昧无知的混混！

    相比之下，他其余的四个弟弟中，各方面没有一个不是处处比他强多了。而他这太子之位能坐到今天，可以说全都是因为他有个最受皇帝宠爱的亲姐姐支持！

    而夏冰妍为这个弟弟也算是操碎了心，她岂会不知自己弟弟何等货色这么多年来她始终费心费力，对朝廷里凡是有才能，但缺少靠山的官员皆加以笼络！而且她自己虽然不曾修行过，但却早就开始不惜重金延揽江湖豪杰，对外讲是因为仰慕高人，为弟弟邀请名师，可其实谁都明白她根本就是为自己姐弟招揽打手。

    夏飞泽对这一切根本丝毫也不在乎，只是听说她来找复仇，首先就想到其目的不单纯。暗暗生气她好不晓事，真以为什么人都能给你当走狗！而对他别人如何毫不关心，但要是得罪了复仇，必然会坏了自己的事，这是他决不允许的，所以一听到报告马上就迫不及待的赶来。

    夏飞泽知道自己突然闯进来不会是能受欢迎的，可夏冰妍倒是没表示什么。毕竟这终究是天长山庄，况且夏飞泽还是嫡亲长辈，无论如何自己此来也的确有些失礼之处！

    随着夏冰妍告辞，夏飞泽也随后告退。一同往回走的路上，夏飞泽深感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侄孙女：“公主一向蕙质兰心，理应明白世人形形，但有一种无论任何手段都不可能让他们屈服，也没有什么是可以诱惑他们的。否则只能是自掘坟墓，这种事绝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夏冰妍听了沉吟片刻问：“叔祖对那位复仇公子，可是很了解”

    “哈哈……！公主太高看老夫了！虽然老夫混迹江湖数十年，薄有虚名，但说到底也只是凡人一个，如何能比那等天选之人”

    “天选之人”

    “公主无需知道太多，毕竟这是江湖的事，和朝堂无关！公主只需知道，并且一定要记住，在这个世上即便身为一国之君，可以自诩富有四海，但必须知道还是有很多地方是他自己没有资格去触碰的……”

    看着老人远去，夏冰妍暗暗蹙眉！虽然天长山庄和都城相距不过二十里左右，但自从当今皇帝继位，二十多年来夏飞泽一共到过都城都不过三两次，皇宫更是再未进去过一步！

    而皇帝夏宏虽然对这个叔叔极其恭敬，但夏飞泽自己却始终在刻意强调自己江湖中人的身份。夏冰妍也曾不止一次师徒和这位叔祖拉近关系，但从未有过任何进展。

    坦白说，如果一切事情全都顺利的按照自己所想进行，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有朝一日发生了什么大变化，那既然是夏家的家事，必然还少不了这位家族最有分量尊长的出头。

    此时别苑中，小狼把鸣隐拿出来平放石桌上。复仇缓缓撩动起了琴弦，轻叹说：“狼儿！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一切都变了。连我一直以来觉得自己仅存的美好记忆都已经不同了。可是说到底，我自己又岂还是曾经的我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别人改变呢……”

    一连几天，夏飞泽并未等到期待中的高手来帮自己试探复仇，而他自己却又没把握可以胜过人家，所以根本都不敢提出切磋的想法。

    不过，一直飞书瞬间引爆了天长山庄，乃至整个江湖。

    原来，南诏神炎教教主，金鼎法王殷赫端突然公告江湖，向所有江湖中人发出请柬。说是神炎教大祭司得到神迹，预示传说中的八大神剑之一，赤野神剑即将现世！为此神炎教不敢自专，所以遍邀天下同道共证其事！

    关于八大神剑的传说在江湖上曾有过无数的版本，但直到今天流传最广的，也是相对最有诱惑力的一种是：传说八大神剑皆为远古神明铸造，齐集可以开启“玄域圣境”。而其中有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还有学会了就可以天下无敌，甚至飞升成神的盖世功法。

    而这件事的真相，自古以来就都是八大玄宗历任掌门人口口相传的绝密，被定为是宁愿失传也决不能法传六耳的绝密。

    与此同时，复仇也受到了传信。

    听到夏飞泽邀请，两人一起来到了大厅中，见已经有很多人等候了。

    夏飞泽首先站起拱手招呼，余人当然也都不能托大了。庄丁送上茶水，夏飞泽首先讲出了“赤野神剑”的事。

    而此事已经传遍江湖，所以他也不用多说，最后看向复仇说：“公子！赤野乃是八大神剑之一，对江湖乃至整个人间都是至关重要的神器。然而此时发生在神炎教范围之内，在下与其他玄宗掌门皆不便亲身前往。可如果只是派年轻弟子们去，说实话，神炎教和我中原玄宗已经久疏来往，老夫实在非常担心！因此……”

    见他欲言又止，复仇缓缓点头：“我明白！中原江湖素来视其他教派为异端，神炎教便是如此，所以彼此有隔阂也是难免！只是我想问问庄主，此番派人去南诏目的是为了单纯的观证此事还是要夺剑”

    夏飞泽有些为难说：“这一点，赤野乃是远古神器，通灵认主，必然不是旁人可以强取。但终究事关重大，我中原江湖无论如何至少也该有所防备才好！”

    复仇听了点点头：“好吧！反正我也左右无事，就陪他们走一趟南诏也无妨！”

    夏飞泽听他答应大喜：“多谢公子！此事，我中原江湖各派必然牢记恩情……”

    复仇岂会在乎他们记不记什么恩情而其实稍微一想也不难明白，夏飞泽请他和子弟们同行，最主要还是想他可以保护那些后人。毕竟就不说这些人里是否有能匹配神剑的天选之人，起码就是他自己的亲孙子夏碧晨，云天阁沈云，还有灵缘天域的许畅、姚千华等人都是四大正教的中流砥柱，未来传承，任谁发生意外都会是中原玄宗的巨大损失。

    而神炎教和中原江湖久疏往来，中原门派中这些年轻人对其更是知之甚少，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太重要，他们根本不会让子弟们去这趟。

    可其实真正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场除了夏飞泽和二儿子夏烈刚之外，也只有复仇知道的。那就是八大神剑现世，无论如何其剑灵所选的剑主，必定出自八大玄宗，绝对不会有旁人。

    复仇的确是知道这件事，何况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也已经收到了玄都城的传信，希望他可以亲自去南诏一趟见证此事，并且确保赤野神剑可以顺利认主，以防奸人作梗！

    于是一切商议妥当，只是时间还比较早。目前不过才初春，神炎教邀约的日期是在端午，算来还有两个多月呢！可这帮年轻人多是好动不好静的，况且是那么大的事更稳不住，就像着及早上路，不用赶，也好能在途中探探其他人的情形……



11、神容易换情难抑
    凡事关乎整个范围的事情，谁也不能否认和自己必然有关系！然而，如果我甘心情愿承担任何后果，微笑见证所有人的灭亡，又有什么不可以——

    听说一行人要赶往南疆，夏冰妍也提出告辞。而且反正顺路，姐弟俩也算请诸人护送一程倒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