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伊人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伊人
情况立刻掌控在裴临浦手中,易剑追来的时候,伊人已经被裴家的人团团围住,并掩护着向树林外退去。
易剑见状,来不及细想,一面派人通知王爷,一面加入战局。
而那个被派往通知贺兰雪的人,便是方才那位告知‘易大人被丞相所困’的侍卫。
所以凤九与贺兰雪赶来的时候,战局还在胶着状况,未见分晓。
然而,易剑已经显露了败势,树林里的守卫没有得到凤九的命令,也不敢擅离职守,只能在旁观望。
伊人,则呆呆愣愣地站在刀光剑影中,看着身边有人喊叫,有人倒下,有人的血溅在她的裤腿上。
她一阵哆嗦。
这才是她第一次明白厮杀,之前,从未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
旁边争斗依旧,却没有一方伤及她,伊人所在的地方,就如车水马龙街道上的安全岛,只是前后车祸不断,喇叭声响个不停。
她第一时间看见了贺兰雪,本能地想靠过去,可是脚步动了动,又呆呆愣愣地停在了原处。
不足百步的距离,中间隔着刀剑的撞击声。陌生而残忍的画面。
贺兰雪看见到伊人眼中刹那的游离。她随即移开了视线。
贺兰雪心口一滞。
“王爷,你现在不能用功,不然,以后会很麻烦的。”凤九眼疾手快,见贺兰雪有冲进去的意图,他立刻拉住了他。
(八十)尘缘(5)
“王爷,你现在不能用功,不然,以后会很麻烦的。”凤九眼疾手快,见贺兰雪有冲进去的意图,他立刻拉住了他。
贺兰雪却丝毫不理会凤九的警告:一柄失控的长剑脱手而出,正无巧不巧地朝伊人飞去。
伊人也已经看见那柄冲自己飞来的剑,想躲开,只是电光火石,凡人之躯又如何避得开?
贺兰雪心都跳到嗓子眼,他挣开了凤九的束缚,闪电般地跃进战局,纵身扑向伊人。
他的身法已经很快,如追星逐月的流矢般迅疾至极,然,还是不够,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离伊人越来越近,伊人大大的眼睛里,几乎能映射出那剑的全
懒散皇后(伊人版) 章节_40
部倒影。
贺兰雪心中一急,体内真气莫名地一泻,竟从半空中跌下来,喉咙发甜,还未落地,便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他突然丧失了力气,若不是旁近的易剑即时冲过来扶住他,贺兰雪可能就此倒在这混乱的战场里。
候于一边的凤九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掩藏不住的忧虑。
吃了那种猛药,最忌讳运气,更何况,还是这样不要命的做法。
余毒入骨。
麻烦,很麻烦啊。
凤九很郁闷:为什么所有的病人都不爱听大夫的话呢?
贺兰雪扶着易剑横在他胸前的手臂,眼睁睁地看着伊人徘徊在生死之间,所有的变故只是一刹那,那一刹那,他自认为长壳的心,重新破裂欲死,那种钝痛,竟比当初容秀亲手端药给他时,来得更加汹涌而无力。
伊人的离去,他是全然没有防备的。
他对她,一向太有把握。
只是一刹那。
——漫长的一刹那。
贺兰雪的唇角再次沁出血丝来。
伊人也以为此生休矣。
未尝没有恐慌,但也不觉得太难过,剑光已至,她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寒光扑面而来,倏地一下,她额前的发丝轻轻扬起。
可是等了很久、很久,预料中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
伊人忍不住眯出一条缝,愣愣地看着前面。
一只手已捏住了剑刃,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手指修长,清秀而有力。
她的目光顺着手臂往上,然后,便看到了裴若尘,一脸沉静的裴若尘,俊秀挺直的裴若尘。
“这里很危险,走吧。”他将手中的长剑掷到地上,然后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拉起伊人,不由分说地向战圈之外走去。
“若尘!”战圈外面,裴临浦的断喝夹杂着怒气传来,“你想违逆我?!”
裴若尘顿住脚步,握住伊人的手隐隐用力,表情并无多少波动,可从伊人的角度望过去,堪堪能看到他眼底若有若无的隐痛,他的为难。
他大概一直很听他父亲的话吧,伊人想,是个好孩子。
“若尘,”贺兰雪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你们要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波及无辜,难道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曾把伊人托付给他,裴若尘自然记得。
“我自然没有忘记。”裴若尘沉吟片刻,然后转向贺兰雪,坦然道:“可是将她陷入危险的,不是我,而是你。”
说完,裴若尘手中用力,伊人踉跄了一下,然后,紧一步慢一步地跟了出去。
裴若尘的脚步坚定得无所迟疑。
(八十一)尘缘(6)
裴若尘的脚步坚定得无所迟疑。
然他的行为已经毫无悬念地惹怒了裴临浦。
裴临浦本无意对伊人怎样,对他而言,伊人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无足轻重的存在。
可现在,他突然察觉到莫大的威胁。
这是裴若尘第一次违逆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即便他让裴若尘迎娶贺兰悠,若尘也不过轻轻地应了句,“是”。
如今,他竟然在所有人面前,为了这样一个蝼蚁般的女子,违逆他!
裴临浦举起手,做了一个绝杀的手势。
——在事情演变到他无法控制之前,他已决定除掉伊人了。
裴若尘自然也能看懂这个手势,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事情突然到了一个临界点,易剑也作势将树林里的人全部调出来,一切悬于一线。
然后,远远的响起一阵张狂的笑声。
浑厚,苍老,嚣张至极。
笑声迅速及近。
众人心神俱是一凛,不约而同地朝笑声的来处望过去,不多会,一个老乞丐模样的人便出现在光秃秃的树垭上,伊人第一时间笑了。笑着叫了声,“武爷!”
他没死,真好。
“你这小丫头也在?好,很好。”来人正是当初挟持伊人的那个奇怪的老头,见到伊人,那双被皱纹挤到一处的眼睛亦是一亮,“小丫头,等我先收拾了叛徒,再来和你叙旧。”
“叛徒……”伊人怔了怔,下意识地瞟向站在一旁的裴临浦。
在听到笑声的那一刻,裴临浦的脸色便变得出奇惨白。
他们曾经是同僚。
他们曾经站在同一战壕里,为同一个主人效过命。
虽然事隔十多年,裴临浦又如何听不出武爷的声音。
“你……你还没死?”他的脸色变了几变,每一次都变得更加苍白。
可是丞相到底是丞相。
在经历最初的震惊后,裴临浦很快恢复了正常,武爷的武功再高,他现在也有一整队大内高手,未尝就要怕他。
“你自然以为我死了。”武爷仿佛没看到裴临浦的手下,兀自站在树梢,怨恨道:“当年你将我困在凌霄殿,一把大火将殿堂烧得干干净净,你以为我也烧成灰了,对不对?哼,没想到,我武爷非但没有死,还在凌霄殿地底发现了地道,在里面苦修十多年,纵你今日有千军万马,亦拿我没奈何。裴临浦,当年你背叛夫人时,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局!”
“报应循环,从来不爽,裴临浦,你纳命来吧!”武爷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化成一只大鹏鸟般,向裴临浦扑过去。
裴临浦朝后疾退两步,他的手下也顾不上贺兰雪他们,纷纷抢前护住,裴若尘亦在第一时间松开伊人,奔向自己的父亲。
武爷的动作快得出奇,其他人的动作自也不慢,眼见着就要短兵相接,哪知半空中的武爷身子一扭,出乎所有人意料,率先向伊人俯冲而去。
(八十二)尘缘(7)
裴若尘刚刚离开伊人,见状立即回身,想将伊人拉开。
贺兰雪的目光本就一直锁在伊人身上,此刻也低低地呼了声,想前去营救,可稍一动,便喘息不已。
方才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武爷已经临近,他一捞手,拎住了伊人的手臂,将她提到了空中。
裴若尘的掌风随即而来,武爷略略侧了侧身,堪堪躲过,另一只手又是一捞,像老鹰抓小鸡一般,也将裴若尘抓到了手中。
裴若尘心中惊愕:武爷看似闲闲的一抓,直如钢钩铁爪一般,竟让人连退路都寻不到。
裴若尘的武功已不算差,甚至是当之无愧的高手,可是这样的高手级别,在武爷面前,真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般,被一招封死。
武爷目光如炬,在做完所有动作之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贺兰雪身上。
“是你这小子!”虽然贺兰雪已经解除了伪装,武爷还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的面目,也认出了贺兰雪便是上次将他带到流沙里的人。
只是他现在一手捞一人,实在无暇再去顾及贺兰雪了。
贺兰雪傲然地回望着他,眸光微微一冷,旋即看向了伊人。
伊人也终于看向他:贺兰雪的唇角挂着殷红的血迹,与他白若冰雪的脸色相映相衬,竟有种柔弱的错觉。
然,他绝对不是柔弱的。
伊人知道。
“你若伤她,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果然,明明虚弱得站不起来,只能倚着易剑的贺兰雪,说出的话,即使无力,仍然掷地有声,威慑莫名。
武爷看了他一眼,竟没有反驳。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救出公子!”裴临浦也再次慌乱起来,督促那些聚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复当初的冷静。
裴若尘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模样,怔了怔,随即心中一暖:再严厉的父亲,终究是爱自己子女的。
“原来他是你儿子?怪不得长得那么面目可憎。”武爷哈哈一笑,人已经纵开,“裴临浦,你朝思暮想的东西,就在捕鱼儿海,夫人的墓地!想要就来拿吧!”临走前,他又丢下一句话,最后一个字音,已经是在遥远的地方了。
武爷功夫的匪夷所思,连与他交过手的贺兰雪,也觉得大出意料。
“可惜陆川不在这里。”凤九轻轻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担忧地看向自家王爷。
贺兰雪一手扶着易剑,轻喘着气。神色沉静安详,若有所思。
由此一闹,裴临浦也无心再与贺兰雪争斗了,胶着状态已然解除。
裴临浦果断地挥下了收兵的手势,然后如退潮一般,极快地消失在贺兰雪的视野里。
好像从未出现过。
“看来,江南之行又要延期了,我们是不是要先去捕鱼儿海?”等裴临浦全然退走,凤九慢慢地踱到贺兰雪身边,明知故问道。
贺兰雪正待回答,突然一阵晕眩,栽倒在地。
(八十三)尘缘(8)
伊人意识到:自己总是在腾云驾雾。
迷迷茫茫,不知所往。
所不同的是,这次身边有裴若尘。
裴若尘一直让她安心,贺兰雪却不能。
他们停下来的地方,果然是上次武爷带她走过的那个捕鱼儿海,在落地之时,武爷出手如电,将裴若尘的几处要穴全部点住,裴若尘身体一软,伊人慌忙伸手去扶。
她扶住了他。
裴若尘转过头,冲她歉意地笑笑,笑容温润如初,没有丝毫难堪或者尴尬。
“从来父债子还,小子,只能怪你有一个卖主求荣的老爹!”武爷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对裴若尘囔囔道。
裴若尘静静垂眸,轻描淡写道:“他是我父亲,纵然我现在不能将你奈何,也不允许你诋毁他的名誉。父亲一生为天朝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忠心向主,绝对不是卖主求荣之人。”
武爷好像听到一件天大的笑话,仰头干笑数声,然后讥诮地反问:“他为天朝鞠躬尽瘁?你真这么认为?”
裴若尘闭紧双唇,固然没回答,眼中的坚定,却比任何言语都明显。
可是,在他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一个疑问:父亲真的一心为国吗?
一心为国的人,会在天朝这风雨之秋,因为家族的利益,而对付天朝的第一大将贺兰钦吗?
他心底划过隐隐的怀疑与不安,又很快被自己否决。
从小到大,裴临浦在他心中便如一个真正的丞相,睿智的,宽厚的,严厉的,忠诚的。
他不允许自己怀疑他。
武爷也懒得与他争论,只是用嘴巴努了努前面,断喝了声,“想知道真相,就老老实实地跟我走!”
伊人还扶着裴若尘的胳膊,裴若尘这时轻轻地挣开,低声说了一句‘我没事’,然后跟着武爷,慢慢地向前走去。
伊人眨眨眼,看着裴若尘虚弱却风华依旧的背影,又抿了抿嘴,这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她没有追到裴若尘,而是越过他,走到了武爷旁边。
武爷听到她的脚步声,侧头见是她,只是重重地‘哼’了声,却并没有让她离远点。
“武爷,最近你去哪里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伊人紧着脚步跟在武爷左右,扭头好心地问。
武爷板着张脸,没好气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伊人挺无辜地辩解了一句,“是你抓我的,我没想害你。”
这倒是实话。
武爷又是重重地‘哼’了声,没有理她。
只是脚下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伊人已经赶得气喘吁吁了,他看在眼里。
“你很喜欢息夫人?”伊人又问。
这一次,近乎八卦了。
武爷便如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倏然停住脚步,怒不可遏的看着伊人。
伊人的表情却很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或者挖苦的样子,她坦然地瞧着他。
“你再诋毁夫人的名誉,再……再诋毁我的名誉,老夫定杀了你!”武爷简直须发皆张了,不知道这简单的一个问话,到底如何惹了他。
伊人可没有被吓住,只是淡淡地‘哦’了声,然后低下头,自语道,“你果然喜欢息夫人。”
(八十四)尘缘(9)
伊人可没有被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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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淡淡地‘哦’了声,然后低下头,自语道,“你果然喜欢息夫人。”
武爷几乎要发狂了。
头冒青烟。
就在他准备暴起的时候,一直在后面旁观的裴若尘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那东西,是一张图吗?”
武爷狐疑地看向他,“什么图?”
“夫人的墓地里,我父亲一直想要的东西,柳色一直想找的东西,是一张图吗?”裴若尘安静地问。
武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语。
裴若尘也不介意,只是用疏淡的语气,继续道:“所有人都以为那张图在我父亲手中,因为当年,他就是靠献图而得到了贺兰家的亲睐——可是,只有父亲知道,柳色他们千方百计想找的那张图,其实是假的。真的图,一直在息夫人那里,后来,随着息夫人一起不见了。现在我们要去找的东西,就是那张真图,对不对?”
武爷仍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狐疑地反问道:“柳色那小子也在找图?”
“我见过那张假图,只是一幅很平常的风光山水,既没有隐形字,也没有秘藏武功典籍,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这么紧张?”裴若尘淡淡地看着武爷,浅淡而犀利地问。
武爷眉毛一轩,没好气地‘嘿’了句:“你小子都要死了,还多管闲事!等到了夫人墓地,我就将你火化,以祭夫人在天之灵!”
裴若尘垂眸不语,却不是被这句话所摄,仿佛在思忖什么一直未能想通的疑问。
武爷见他这样的表情就来气——为什么如今遇到他的年轻人,都不怕他了?
伊人是这样,贺兰雪是这样,裴若尘也是这样。
他们的表现,让武爷很挫败啊很挫败。
“咳咳……”被忽视在一边的伊人似乎被风沙呛了一下,突然咳嗽了几声,打破裴若尘他们的僵局。
然后,她漫漫地眺望远方,说了一句似乎没什么意义的话,“是不是要过年了?”
时值年关。
平常百姓,家家户户,已然张灯挂彩,喜气洋洋,除旧迎新了。
他们呢?却还在相互算计,喊打喊杀着。
一年复一年,何处是停歇?
武爷闻言一怔,随即也是一脸感慨,“是啊,又是一年了。夫人已经过世十五年零五个月了。”
裴若尘也从沉思中回神,清淡地看着伊人,看着看着,眼神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柔柔的东西来,仿佛要将人融化般的温浅。
“我们走吧。”他又很快地低下头去,淡淡道。
武爷率先走到了前面,伊人这次落到了后面,与裴若尘并肩。
他们走得不快,但武爷显然比上次多了许多经验,带着他们东绕西拐,路途缩短了许多。
黄昏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片由大石头构成的戈壁滩。
远远望去,如废弃的城堡,是荒原里遗忘的罗马建筑。
“今晚就在这里了。”武爷将他们领进一个天然的岩洞里,转身点住裴若尘的双腿,待裴若尘软倒在地后,他粗鲁地说道。
(八十五)尘缘(10)
“今晚就在这里了。”武爷将他们领进一个天然的岩洞里,转身点住裴若尘的双腿,待裴若尘软倒在地后,他粗鲁地说道:“你们也别想耍什么花样,以你们的体力,就算是逃出去,也得死在这里。”
“这里已经是捕鱼儿海了,是吗?”裴若尘平静自若地问道。
“你知道就好,这里地形诡异,稍有差池便会永远也走不出去,老夫奉劝你们,最好少自作聪明,老老实实地跟着老夫,还能多活几天。”武爷恶声恶气道。
裴若尘没有再说什么,神色静谧,似乎是被捕鱼儿海吓住了。
武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起身道:“老夫去打几只狼来烤着吃,你们在这候着。”
话音刚落,他人已走远,很是果断。
等武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后,伊人蹑着脚走到裴若尘面前,蹲下来,平视着他。
裴若尘微微一笑,略微动了动——他被武爷点了膝盖上的穴道,行动不得,只能靠坐在岩壁边。
“他真的会烧死你的。”伊人眨着眼睛,担忧道,“你得逃跑。”
“暂时不会有事,从这里去息夫人的墓至少还有两天时间,何况,我也希望能去到那里。”裴若尘轻声安慰道。
“只要他不会伤害你,就够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伊人不语,只是盈盈地看着他。
裴若尘初时自若,哪知伊人这一看,便是许久,一眼不眨,专注而干净。
剔透如初蒙。
裴若尘忽然觉得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即便它是那么轻飘飘,那么简单得没有一丝杂质,他仍然承受不了。
“看什么呢?”他扭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她的视线,浅声问。
“我在看,你心里在想什么。”伊人淡淡道。
裴若尘失笑,微侧着头,依旧避开她的目光,反问,“那你看见了吗?”
伊人摇头,小屁股一扭,就势坐到了裴若尘的旁边。
她的肩膀挨到了他的胳膊。
裴若尘愣了愣,本想挪开,可余光扫到伊人的脸,那么坦然平静的神色——他于是自嘲一笑,头靠在岩石上,方才的慌乱消失无踪,心底一片明净。
“你自己都不知道心底想什么,我又怎么看得到。”等伊人坐好后,她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轻描淡写,便是回答。
裴若尘怔忪片刻,想反驳,踯躅许久,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无法反驳呢?
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的。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样一片荒漠的天地间,所有一切都变成触手不到的海市蜃楼,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裴若尘的目光淡淡移远,远方黄沙曼舞,戈壁连天,如血的夕阳遮天蔽地。
他想说点什么话,一些不怎么相干的话,譬如小时候听到的歌谣。
可是胳膊一沉。
裴若尘低下头,那双秀美的眼睛立刻浅浅地眯起,笑意从眸底广袤无边的荒原里升起,辉映夕阳的灿烂。
伊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头靠着他的手臂,睡得恬静而安稳。
(八十六)尘缘(11)
夕阳未落尽的时候,武爷回来了。
他拖着一只耷拉着大尾巴的狼,嘿咻嘿咻得走了回来。
走近一看,武爷怒了。
——他大爷辛辛苦苦去狩猎,这两个囚犯竟然还睡得这么香甜!
可是,就在他打算伸手将那两人敲醒时,手却在空中略微顿了顿。
这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夕阳已经浓了。
红色的天光,黄色的沙粒,裴若尘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影,线条却出奇柔和。放松的姿态悠闲写意,向前伸展的腿微微曲着,衣袂翩跹。而伊人略显差些,睡得全无仪态,鼻子上加两个泡泡便是一副漫画*。可是这样的睡态,却比裴若尘看上去更美,美如空气,流水,微风,黄沙与夕阳。
自自然然地感染着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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