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明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王梓钧
而朝廷派往殷洲的运宝船,每条船责任落实到船长。
如果哪艘船沉没,就算船长得救,也是不可饶恕的死罪。一次沉船超过两艘,舰队总兵撤职查办,就算真遇到风浪而沉船,舰队总兵也不允许再当官。
被这么一搞,沉船现象锐减,朝廷从殷洲得到的金银猛增。
不过嘛,在改革第三年,朱由桢就中流弹而亡,其颁布的法令也不再严格遵守。
延嘉皇帝朱慈熤,十八岁剪除权臣之后,第一件事即恢复父亲的改革法令,从殷洲运回的银子又慢慢多起来。
对了,朱慈熤还学朱厚照,建了一支西苑新军。他害怕自己突然横死,把锦衣卫和皇宫侍卫换了一拨,皇宫里的太监也换了一大半。
张枚此时乘坐的,便是前往殷洲的运宝官船。
一共二十八艘船的舰队,其中十艘是全副武装的军舰,运货量比较小。十艘是武装商船,可运货可打仗。最后八艘,则是纯粹货船,没有战斗力可言。
运宝舰队出发时,装满了大明货物,运往殷洲各殖民地批发,再装满各殖民地的财货回来。
朱慈熤在宣布改革之时,也给蛀虫们留了利润空间。即来往官方贸易,默许官员们伸手,但殷洲税收银子却绝不准染指!
特别是殷洲的金银矿,都得打上“官银”烙印,谁敢乱伸手就等同于谋反。
……
清晨。
张枚正在甲板欣赏朝阳,突然身后传来声音:“昆山先生好雅兴。”
张枚转身一看,却是个中年士子,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敢,”年轻士子说道,“在下方文秀,字郁采,之前一直在国子监做博士。”
“原来是郁采兄。”张枚恍然。
殷洲的地方文官,最开始派选进士,但进士们不肯赴任,于是只能让举人过去。
可惜实在太偏僻,这几十年来,也就海瑞从殷洲起家,以举人功名而官至右都御史。其余殷洲文官,受限于出身,顶多能做到知府而已。
还有一种出身,就是南北国子监的老师。
王渊改革国子监制度,老师们可以升级,教出进士便能外放品官。这些年里,国子监五经博士,外放了十多个去殷洲做知县。
眼前这个方文秀,肯定也是到殷洲赴任县令的。
方文秀拱手说:“虽痴长十岁,却不敢称兄,昆山先生直呼名字便可。”
张枚也不客气,问道:“郁采到哪里赴任?”
方文秀说道:“盛州府香松县。”
张枚不由觉得方文秀有些可怜,此人已经四十多岁,外放去殷洲且不说,竟还是在陈家的地盘为官。盛州陈氏,居心叵测,这事儿谁都知道,就差没有自立为王了。
张枚只能说:“香松县的香墨不错,价比黄金,是个好去处。”
岂止是价比黄金,那玩意儿卖到大明,价格是黄金的四五倍。
刚开始,陈氏只采松香出售,被大明工匠作为制墨的辅料。用此墨挥就的书画作品,带着一种脱俗的清香,有提神醒脑之功效,达官贵人尤为喜欢香墨抄撰的佛道经书。
渐渐的,陈氏招募制墨工匠,直接在原产地制作香墨。
甚至,直接用香胶松烧制墨灰,制出的香墨更加清新自然。
陈氏在培育栽植香胶松的同时,还下了一道禁令:谁敢砍一截香松树枝,就直接砍掉一只手;谁敢砍一颗香松树,就直接砍掉其脑袋!
盛州香墨,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在大明有钱都不容易买到。
而且,这玩意儿还是贡品,皇室就要截留一部分。
方文秀苦笑不已,他即将在香松县任职五年,想贪都没法贪,因为县衙里全是陈家的亲信。唯一的发财希望,只剩下离任的时候,陈家送他两根香墨条,回国之后贿赂吏部郎中,看能不能安排一个好差事。
舰队绕过朝鲜沿海时,方文秀没话找话:“听说朝鲜宫变,如今是太后执政。”
张枚冷哼一声:“朝鲜,官商祸国,堕落之邦也,大明当引以为鉴!”
“是啊。”方文秀必须顺着话说,他知道张枚忧国忧民。
朝鲜是真的没救了,两班贵族秉政,贵族们还兼职买办。官商已然一体,官就是商,商就是官。
不但济世派思想被禁绝,物理学都被禁止传播,朝鲜国内只剩下程朱理学、阳明心学。
朝鲜国王,平均十年换一个。
其中有三位国王,居然想要夺回大权,稍微露出苗头就被罢黜。
而今干脆是后宫秉政,太后也出自两班贵族。
至于朝鲜国土,王渊还在丁忧的时候,就已经缩小了一圈。朝鲜的西北四郡、东北六镇,皆为明初扩张而来,以前属于元朝的地盘。
当时王渊丁忧在家,朱载堻迫切对外扩张,其中之一就是讨还继承自元朝的旧土。
水陆并进,大兵压境,朝鲜直接选择割地。
如今朝鲜与大明的边界,并非鸭绿江、图门江一线,而是从清川江、妙香山脉一直往东,长津湖什么的全在大明境内。
朝鲜已经成了负面教材,正直大臣劝谏皇帝,经常拿朝鲜来举例,说明官商融为一体的恶果,国王甚至都变成了官商们的傀儡。
这些年气温不断下降,朝鲜百姓更加艰难,每年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而官商买办们却前所未有的富裕,能够尽情享受来自大明的奢侈品。
不过嘛,还是那句话,相比日本而言,朝鲜百姓简直生活在天堂。
梦回大明春 【日本——宁为太平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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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多惨?
整整一百年的战国时代!
很有意思的是,混战百年的日本,人口居然不降反増。
这是因为大量荒山沼泽得到开垦,来自中国的农业技术快速传入,日本的耕地面积和亩产量都近乎翻倍。
但是,人口变多,并不意味着什么好事。
领主们拥有的可支配人口越多,就越不把人命当回事。日本人的平均寿命,已经下降至二十五岁,95%的国民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佛山那边的大明军火商,曾经疯狂出售火器给日本,此举遭到其他行业商人的联合抵制。
因为火器的普及,导致日本战争烈度升级,战争伤亡人数不断提高,领主们更加残酷的盘剥百姓。绝大多数百姓衣不蔽体,到了冬天都穿麻布,窝在家里就那样等死,因为根本没钱购买日用品。
以棉布为代表的大明工业品,销量持续下滑,一些小商社(外贸公司)甚至因此倒闭。
于是乎,佛山军火商们倒霉了,被人举报制造走私火器。朝廷的动作快得离谱,三法司联合调查,半个月时间就查出证据。而走私军火的船只,也被其他商船攻击,中日军火贸易近乎断绝。
一些日本领主,自己也能仿造火器,但生产效率上不去,而且质量也不忍直视。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日本渐渐重回冷兵器时代,不再出现千人规模以上的火器部队。士兵也打得麻木了,都不愿为领主拼命,超过3%的伤亡必然崩溃,一个领主打好几年仗,有可能只死几百个士兵。
至朱慈熤登基时,日本已是千万人口大国,碾压欧洲的诸多国家。
于是大战再起,并且战争形态出现变化。
领主们纷纷实行“兵农分离”政策,开始出现动辄上千的职业军人。军队士气也因此提高,少数部队可以承受20%以上的伤亡,而筑城技术的快速发展,又导致攻城战变得更频繁更惨烈。
年年打仗,月月打仗,打到现在,终于角逐出岛津、毛利、上杉、一条、南部五大势力。
南部氏很穷,但也很富。
穷是因为农业不发达,而且纬度较高,受小冰河气候影响更严重。富是因为补给贸易,从大明到殷洲的船只,必在南部氏的地盘进行补给。
平安港。
此时日本最东边的港口,张枚和方文秀登岸透气,舰队则在港口进行补给贸易。
从大明运来的棉布和食盐,在南部氏属于最畅销的产品。这里全日本最冷,棉布需求量很大。日本食盐都产自濑户内海沿岸,南部氏跟那边在打仗,从大明运来的食盐反而价钱更便宜。
事实上,岛津氏的地盘,也主要从大明买盐。
因为大明南方早已普及晒盐法,成本比煮盐更低,产量比煮盐更高,走私到日本堪称倾销品。
“此港却也繁华。”方文秀点头赞许。
张枚说道:“此地汉人颇多。”
港口附近一半的商铺,都是汉人修建的,此港常住汉人数量过千。一个个都是人上人,南部氏的官员,即便见到汉人仆役,也得态度恭敬的说话。
没办法,一旦惹恼大明,换一个港口做补给点,南部氏的财政将直接腰斩。
此时正值春天,但春寒料峭,张枚需要穿着棉袍。
但码头上的日本苦力,全身上下只有一块护裆布。他们从船上搬下一箱箱货物,又搬上船一箱箱补给品,犹如吐口唾沫就能淹死的卑微蚂蚁。
第二日清晨,码头传来阵阵婴儿啼哭。
一排并躺着二十多个婴孩,还有几个能跑能跳的幼童,且大部分属于女童。
这是日本的传统,养不活的孩子,没有用的老人,就送进深山自生自灭。自从汉人来了之后,他们又多了一个选择,将孩子送来码头,有极低的概率被汉人抱养。
大明的穷困百姓也是如此,直接弃婴溺婴,但很少遗弃老人,因为遗弃老人是为不孝。
十多个健妇下船,探查婴儿鼻息,已经冻死了四个,剩下的她们全部抱走,几个会走路的幼童也乖乖跟着。
这些健妇都是奶妈子,每趟去殷洲必备,把孩子送去寄养在移民家里,也算一种另类的移民方式。最初是一个总督定的规矩,花费也不是很大,因此一直保留下来这个传统。
守在远处的日本母亲,看到孩子被带走,都高高兴兴离开。
只有被冻死的四个婴儿的母亲,默默上前抱走尸体,表情麻木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突然,一个母亲唱道:“虽然害怕归途,通行了,通行了……这是冥府的小道,这是鬼神的小道,轻轻通过,到对面去……”
这首《通行歌》也不知谁人所创,反正很快流行于全日本。
七岁以下的孩童,属于另一个世界,活过七岁的日本小孩才算人。如果不满七岁,家里又养不活,那就带进山里杀了吧,免得留他们在世间忍受饥饿寒冷。
最近十多年,突然战争烈度加剧,日本人口开始锐减。
战国时期的日本农民,基本没有私有权可言,但凡还剩一点油水,都被领主派来催粮的武士榨干。日常主食是杂粮,运气好能采到野菜,饿着肚皮还要给领主服徭役。
本来,女子还能纺织赚点钱,但大明的棉布倾销,让她们连赚外快都不能,只能纺织麻布自己穿。
打仗就是这样,钱粮消耗巨大,必须从农民身上盘剥。
当领主出现严重财政危机,又外部形势恶劣的时候,那就是真的不管农民死活,连最后一点口粮都要抢走。
整村整村的农民饿死,并非什么稀罕的事情。
甚至出现许多“无少女村”,所有少女都被领主抓走,集体卖给大明商贾,送去大明或南洋当娼妓赚钱。
斯波氏被南部氏吞并之前,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把治下农民抢得精光,再每人发一条竹枪强迫农民打仗。导致境内一半以上村镇荒芜,老百姓全都躲进山里啃草,饿起来甚至互相捕食人肉,荒野山林到处都能看到人头骨。
如果继续打下去,估计再过二十年,日本人口会重新跌到700万以下。
也有一些大明商贾提出,应该让日本保持和平,让日本百姓稍微有点钱,这样才能卖出更多商品。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想统一?
不可能的,否则几十年前就统一了。
因为每个日本领主身后,都站着多股大明商贾势力。这些大明商贾,也是划地盘互相竞争的,哪家若被惹急了,会悄悄走私火器过来。
实在不行,那就直接暗杀,有的是日本浪人愿意当杀手。
三年前,霸占日本中部的上杉氏,眼看着就能统一关东,家主突然就遭到刺杀。虽然上杉氏没有因此分裂,但继承者忙于处理内部斗争,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再扩张。
岛津氏最有意思,由于家主无法诞生子嗣,竟然收养福州大贾之子为继承人。这个继承人,又与宁波大族通婚,岛津氏就此获得中国两大家族的全力支持。
这似乎很难让人理解,就算能够打下江山,但还不是传给外人了吗?
其实,这种情况在日本很普遍,经常由养子来继承家业,只要姓氏不变就可以了。
岛津氏由此发展快速,甚至白捡四艘被淘汰的武装商船,船上还有300个配备火枪的浪人,这是养子从家里带来的礼物。照这样发展下去,岛津氏很可能重新吞并四国岛,甚至统一西日本也有希望。
梦回大明春 【栎州府——十四豪家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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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栋今年十五岁,汉人移民的第四代混血后裔。
他太爷爷移民比较晚,因此分到的土地较偏,而且并不是特别肥沃。
栎木湾从镇发展到县,又从县发展至州,如今已经是栎州府,旁边还下辖一个福山县。地盘只能向南延伸,东边和北边都是“大金国”,那些家伙可不好去招惹。
当然,栎州府也不怕被侵略,因为这里是北方盐业和造船业基地,每年为大明提供巨额税收,也是从大明抵达殷洲的第一站。
“大金国”若敢攻占此地,大明朝廷砸锅卖铁也要夺回,甚至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把“大金国”给灭了。
别的不提,禁止栎州府食盐外销,就能让“大金国”饮食无味。
刘家栋本来住在龙湾村,距离栎州府城近百里。他不愿像父辈那般土里刨食,十三岁就到府城闯荡,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
跟许多小贩一样,刘家栋穿着苦力服,这玩意儿历经多次改版,已经跟另一个时空的牛仔服没啥区别。
又一支舰队驶入港口,刘家栋立即守在码头。
眼见有人下船,刘家栋怀里捧着木盒,扯开嗓子喊道:“雪茄,雪茄,上好的雪茄。烟丝,烟丝,极品的烟丝……”
“sikar”是烟草的玛雅语发音,殖民者听错变成了“cikar”。民国文人徐志摩,在跟泰戈尔吞云吐雾时,被问起“cikar”的中文名。徐志摩想了想说:“cigar之燃灰白如雪,cigar之烟草卷如茄,就叫雪茄吧。”
“雪茄”这个翻译,堪称信达雅,既与英语谐音,又有中文含义。
非常巧合,在这个时空,也被翻译为雪茄,而且是海瑞亲自翻译的……
方文秀在船上住得快发霉了,靠岸之后立即下船。他听到叫卖声,忍不住问道:“雪茄怎么卖?”
刘家栋拿起两支雪茄,笑着回答:“好叫贵人知道,这种三文钱一支,这种两文钱一支。”
“如此便宜?”方文秀大为吃惊。
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如今的三五文钱,已经买不到一斤米,物价比王渊出海时已经涨了四倍。
方文秀平时都抽散碎烟丝,装在烟斗里点燃,属于不能裹雪茄的边角料。烟丝非常便宜,但雪茄却很贵。云南雪茄和南洋雪茄,在北京要卖十文钱一根,抽一根雪茄等于抽掉小半斤米。
“来五根雪茄,再称半斤烟丝。”方文秀出手难得阔绰。
他当了好多年国子监老师,在北京穷得无法纳妾。去年妻子病逝,也一直没再续弦,两个儿子皆已成年。这回到殷洲赴任,连个随从都没带,只盼着弄几个土著女子做侍妾和丫鬟。
“贵人您拿好。”
刘家栋捧着雪茄递出,又用小秤麻利称量烟丝。
方文秀擦燃火柴,叼着雪茄狠狠吸一口,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爽得脑子有些发晕。当即吐出烟雾赞道:“好茄!”
刘家栋笑道:“正宗的盛州货。”
方文秀有些高兴,虽然在陈氏地盘为官很憋屈,但那里至少盛产烟草,想来雪茄比栎州府更便宜。
刘家栋打听道:“贵人从大明哪里来?”
方文秀随口说:“北京。”
刘家栋顿时激动起来:“听说北京城人口百万,是不是真的?”
“真的。”方文秀道。
“那得多大的城啊,”刘家栋难以置信,“这里最大的是栎州城,城里城外加起来也还不到十万人。等我赚足了钱,就坐船去大明,一定要去北京看看。”
方文秀笑着喷出烟雾:“少年人好自营生,肯定能凑齐船费。”
刘家栋问道:“贵人是来殷洲做生意?怎没带随从?”
方文秀说:“吾乃朝廷命官,去香松县做县令。”
“原来是官老爷,”刘家栋福至心灵,突然跪地道,“老爷初来殷洲,身边也没个使唤人,小的愿跟随老爷左右听候差遣。”
方文秀想了想,笑道:“那你便跟着我吧,回去跟你家长辈说一声。”
刘家栋说道:“小的父母不在府城,托一老乡带信回去便可。”
经过一百年的磨合,大明派来的官员,已经跟殷洲百姓达成某种默契。
贪污可以,但不要太过分,也不要欺压百姓。彼此各退一步,谁若敢越过红线,就等着被驱逐到海里喂鱼吧。
因此,殷洲的地方官,远比大明官员清廉。
真正能够贪污无数的职务,是金银矿的矿监税使,是负责来往贸易的市舶司,还有就是总揽一切的殷洲总督——这些官员都得上贡,跟内阁和六部分赃,否则别想得到油水丰厚的差事。
殷洲的地方官虽然清廉,但也带来负面效果,当主政官别想有啥作为,他们若搞什么惠民工程,必定被本地大族给拦着。在这里,是大商人、大地主说了算,发展地方全靠商人地主的利益来驱使。
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成规模的官方移民了,新移民至此也别想分到土地。
土地兼并早已出现,失地农民和新移民,要么在城里打工,要么去更偏远的地方拓荒。
……
刘家栋得了新差事,立即收起烟摊,带着老爷去城里找客栈。
大明的运宝船队,要在栎州港逗留半月,一来是进行补给贸易,二来则是修补受损船只。
期间,张枚和方文秀两位官员,都得住在城里慢慢等待。
刘家栋能说会道,一路都在介绍情况,指着远处说:“听说一百年前,从码头到东边的大山,密密麻麻全都是栎木林。探海公来到这里,就指着树林说:此处当建造船厂,可福荫百代子孙。”
方文秀点头说:“探海公虽为内官,但亦不失为大英雄。”
朱海被追封为公爵,也是近两年的事儿,预示着延嘉皇帝即将大力整顿殷洲。
而被贬到殷洲的张枚,就是皇帝选择的开路先锋!
刘家栋继续说道:“现在海边的栎木都被砍没了,造船得去东边大山里砍树。前几年又定了新规矩,砍一棵栎木得补种五棵,没有官府牌照不能擅自砍树。”
“此为良策。”方文秀赞许道。
刘家栋笑着说:“哈哈,造船厂的股东老爷们,害怕栎木被砍光了,今后日子过不下去。在这栎州府,都是那十四家说了算,他们想定什么规矩,知府老爷就得乖乖照做。”
“十四家?”方文秀不解道。
刘家栋解释说:“都是最先移民过来的,已经传了五六代,他们开了盐场、伐木场和造船厂。其实吧,造船厂是朝廷花钱开的,后来慢慢就变成私人产业,探海公的后人还在里面有股份呢。听说一百年前,栎州府的土地不准买卖,孩童成年之后就能分地,开垦荒地十年内都不交税。现在不行了,十四豪家的土地越来越多,而且他们还不怎么交税,老百姓的赋税反而越来越重。”
方文秀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都知道这些事情。
“栎州府谁不知道啊?”刘家栋说道,“大家都盼着皇帝派来青天大老爷,好生整治那十四豪家。”
主仆二人聊天时,张枚已经到了府衙。
“昆山先生!”栎州知府曹旭,恭恭敬敬见礼。
张枚笑道:“不必拘礼,阁下为知府,我只是知州,应该我见礼才对。”
曹旭说道:“昆山先生大才,又得陛下器重,几年之后必定重回中枢。”
殷洲的知县是举人出身,但总督、知府、知州、市舶司和金银矿官员,却百分之百属于进士出身。
曹旭因为政绩卓著,已经入了皇帝法眼,又遭到言官弹劾,才被皇帝趁机扔到栎州府。可惜,栎州府的豪商势力过大,曹旭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张枚说道:“陛下有令,命殷洲各府州县,立即着手组织县试。明年朝廷将派来提学官,各地士子于明年秋进行乡试。”
“真的?”曹旭又惊又喜。
张枚说道:“千真万确。”
曹旭感慨:“陛下真乃圣天子也。”
张枚又说:“好生收集栎州十四家的罪证,明年就会换总督,而且从今以后,殷洲总督必定兼任右都御史。”
“在下明白了,多谢相告。”曹旭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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