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猛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不得司马光把话说完,富弼已然出言打断:“司马中丞,此事便议到这里吧。”
高台上的皇帝也开口:“嗯,此事就议到这里,江汉水患之事如何了?这几天怎么都没有消息了?”
富弼连忙答道:“陛下,江汉水患洪峰已过,共造成了一万八千余户人家流离失所,府衙上书来报,希望朝廷派赈济之粮……”
司马光回过神来了,第一次有一种被人当了枪使的觉悟,司马光抬头看了看皇帝,更明白过来了,这一切都是皇帝的意思。
若是被别人当枪使了,司马光本该怒上心头,但是偏偏是被皇帝当枪使了,司马光心中难受,眉头紧锁,犹豫来去,不知要不要上前再据理力争一番。
但是据理力争又该争什么呢?说甘奇没有过错?还是说不必要让甘奇立马回京?
最后司马光在这犹豫之间,还是没有开口。保守派司马光,终究不是包拯,在刚直之上,差了包拯一头。
不过司马光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回家提笔,一封奏折,分析着西北局势,分析着主帅甘奇此时在西北的重要性,希望以此让皇帝收回成命。
司马光抱着极大的希望上了奏折,只是石沉大海。兴许赵曙看都没有看,因为圣旨已经发出去了。
这回甘奇若是再不遵圣旨,那就是台面上的事情了,不必再藏着掖着,甘奇就会被治大罪。
富弼文彦博,在这方面实在是高人。人老如精,当真不假。
溪哥城外,董毡打马而来,如丧家之犬,三百里路,一路之上,董毡派人组织了好几次反攻,反攻几次,回头一看,宋军依旧还在身后不远,宋军的先锋就在视线之中。
双方皆是人困马乏,一路而来,连董毡都只是在马上吃了一些肉干饼子,水囊里的水都喝干了,董毡也不敢浪费时间找地方去装。董毡尚且如此,也可见不断追击的种愕也陷入了这种人困马乏的境地之中。
三万唃厮啰人,早已散的散乱的乱,真正还能跟在董毡身边的不足四千人。
看到溪哥城的那一刻,董毡激动不已,开口大喊:“快,入城。”
不料旁边还有人劝:“族长,不能入城啊,敌人尾随而来,若是与后面的族人一起冲进来,那可不得了。”
董毡犹如未闻,又是大喊:“入城入城。”
溪哥城不大,以后归了大宋,会被称为积石城,因为积石山不远。三千多唃厮啰人往城内蜂拥而入。
在这三千人之后,还有许多唃厮啰人,百十个一伙的,二三百人一队的,十几个一列的,都在急速往溪哥城而来,所有人都看到了溪哥城这个救命稻草。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进了溪哥城,便安全了。
种愕自然也看到了溪哥城池,开口呼喊着:“快,加速,再加速一回,不要管马,只管抽,追上去。”
无数的唃厮啰人奔着救命稻草而去,种愕所想,就是跟着这些唃厮啰人也直接冲进去。
董毡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城外之势,大喊:“关门,关城门。”
“族长,还有许多族人在外面呢,可不能关城门。”
“是啊,这门一关,上万的族人只有死路一条了。”
董毡不管不顾:“把城门关起来,快点。”
“族长!”
“族长,不可啊,还有上万的弟兄在城外呢。”
董毡大怒:“不关城门,敌人冲进来了,都得死。关城门,谁敢多言,杀了。”
溪哥城的城门,轰然关门。
已经跑到了城门近前的一队二三百唃厮啰人看着紧闭的城门,面色惊骇不已,也露出不能理解的疑惑神色。
“族长,是我呀,我是奇玛丹啊……开门放我们进去。”
城头之上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回头,去作战,去杀宋人。”
宋人来了,尾随而来,甚至比许多后面的唃厮啰人还跑得快,许多马匹体力不支,跑着跑着就轰然倒地,但是种愕依旧来得快速无比。
可惜城门关了,种愕的愿望落了空。
但是城墙之下,拥挤了四五千唃厮啰人,他们都没能进城。城内也不敢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因为城门一旦打开,几千人没有进完之前是一定不可能再关上了的。那个时候,宋人必然也就进来了。
种愕看着这一幕,气得有些发笑:“他娘的,契丹驸马,党项驸马,回纥驸马,咱大宋的保顺军节度使,怕死成这样了?头前不是威风得紧吗?呸!”
种师道问着种愕:“伯父,这些城外的唃厮啰人怎么办?”
局面实在有些悲惨,无数的唃厮啰人挤在城门之下,不断呼喊乞求,乞求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去。显然这些人还对这种事情抱有期望,认为他们的族长会心软开城,把他们都放进去。
种愕答道:“把通译寻到前面来,去招降吧。”
“伯父,咱攻城吗?”种师道又问。
“等甘相公来,让甘相公定夺。”种愕答着,脸上的疲惫尽显,座下的马匹也站不太稳了。
通译呼喊着招降之语,种愕的铁甲也一步一步逼近,拉弓之声清晰可闻。
无数的唃厮啰人转过头来,开始跪地乞降。
城头上的董毡破口大骂:“不要投降,孬种,不准投降,去杀宋人,与宋人拼了,一命换一命。都不准投降……”
前面城头上的董毡在骂,后面的宋人在呼喊着招降之语。正在城下的唃厮啰人,一个个眼神空洞,看向越来越近的宋人,看向一个又一个慢慢被绑起来的唃厮啰人。
慢慢悠悠的甘相公终于来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女儿的措温布与鱼
溪哥城,方圆不过几百步,居民不过几千,高原之上,能住在城池里的人,都是脱产的贵族,或者一些商人,剩下的就是为他们服务的农奴。
是的,高原吐蕃,一直保持着并不完全的奴隶制度,农奴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这个群体一直到后世解放后,才彻底消失。
满地的投降者,不论城头上的董毡如何呼喊,依旧还是不断往地下跪去。
甘大相公来了,万余铁骑,上万的降兵,甚至都没有那么多绳索来绑缚,恐惧而又空洞的眼神里,映出了他们的迷茫。
愤怒的董毡,真正看到甘奇打马来到城头之下时,面色也变了,恐惧开始写在他的脸上,却又被克制进内心里。
金甲,这是董毡第一次看到甘奇穿金甲,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甘奇还是一身官袍,今日再见,这身金甲显得格外威武。
董毡似乎陡然间知道甘奇为什么能打败党项了。
甘奇大声呼喊一语:“出来吧?”
董毡默不作声,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他也还记得之前自己是怎么不把这位大宋的枢密相公放在眼里的,他知道自己冲撞过这位大宋朝的宰相,他现在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怎么?要本相打进城里去?”甘奇抬头看着城头上的董毡。
董毡身边还有一圈人,有盾牌,还有许多搭上了箭矢的弩弓,却是这弩弓都并未拉开,似乎没有人敢往下射出一箭,董毡更不敢下这个命令。
董毡终于说话了:“甘相公,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城下的种愕答了一语:“你他娘的给爷爷出来,甘相公当面,还要仰着头更你说话不成?”
“甘相公,误会啊,一定是误会。”董毡叉手作揖,学了十足的宋人做派。
远处,视野尽头,又出现了无数的军队,董毡遥遥远望,心中大惊,那是脱思麻人,刚刚被他打败的脱思麻人,连续几番打败了种愕的脱思麻人。
猛陀快马,一直往城下而来,甚至直接奔到了甘奇身边,大礼拜见。
董毡面色大变,甚至人都有些疯狂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奸计,猛陀配合着甘奇演了一出奸计。他心中如此以为,以为自己被甘奇与猛陀算计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董毡立马歇斯底里起来,开口大喊:“甘相公,我父乃是大宋仁宗皇帝亲封的保顺军节度使,我董毡如今也是大宋保顺军节度使,我乃是契丹大辽的驸马,也是西夏的驸马,还是回纥的女婿,你岂能如此对我?”
甘奇抬头,笑了笑:“对啊,你是契丹大辽的驸马,也是西夏李家的驸马,却忘记了你是我大宋保顺军的节度使,你觉得本相该如何对你?”
“甘……相公,你今日可是得罪了几方势力,你不仅得罪了我吐蕃唃厮啰,也得罪了大辽,得罪了西夏,还得罪了回纥,你……你不能这般四面树敌。”董毡威胁着甘奇,却还称呼甘奇为相公。
城下受到威胁的甘奇,微微低头,看了看恭恭敬敬的猛陀。
种愕已然怒不可遏,抬着长枪往上一指:“放肆,腌臜之辈,你也敢与我大宋宰相说三道四,不拿你头盖吃酒,我种愕誓不为人!”
军人,就是这么火气大,国家的脸面,如何也不能被人侮辱了。
甘奇开口了:“猛陀,你能攻下此城吗?”
猛陀闻言,立马再躬身:“小人百死,必杀董毡!”
这仇恨,大了去了。
甘奇点点头,打马后退,作了一个请势。心中还有一句话:是时候让你猛陀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种愕还愣了愣,随即立马拍马跟上甘奇后退的脚步。
退到不远,甘奇下马,地上铺着毡子,甘奇席地而坐,有人搬来条案,旁边烧着牛粪,煮着油茶,青稞的糌粑和一和,一个小汉子在旁割肉,一个小姑娘斟酒。
“相公,牦牛肉。”小汉子把分好的肉用禁盘子装好,恭恭敬敬摆在甘奇面前。
甘奇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汉子,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巴里扎,父亲是猛陀。”小汉子躬身低头,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看甘奇。
“哪里学的汉话?”甘奇又问,其实心情挺好,猛陀会来事,让亲儿子来伺候。
“岷州。”
甘奇不开心了,岷州是宋土,只是而今不在宋手上了,不开心的甘奇开口:“以后你跟我回汴梁。”
小汉子不懂其中,傻乎乎的点头,可能也是他父亲有交代,要伺候好甘奇,也要听话。他甚至还有一点高兴,汴梁是大宋的京城,他听说过许多次,知道那里是一个怎样繁华的世界。
甘奇这个安排,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带个人质走。
不懂的小汉子还问:“这是小人的妹妹托娅,可不可以也到汴梁去看看?”
甘奇看了一眼那个煮油茶的小姑娘,红红的脸蛋,有些怯懦,他随意点了一下头。
小汉子巴里扎还美滋滋的笑。
前方的脱思麻人开始备战了,快马到处跑,林子不多,树木较为低矮,打造长梯也是一个不小的任务。
甘奇自顾自坐着吃喝,身后一大帮威武大汉站着威风凛凛。
吃饱喝足了,享受惯了是甘大相公还问:“你妹妹会唱歌吗?会跳舞吗?”
巴里扎连连点头,转头去招呼妹妹来唱歌。
腔调尖锐而又苍凉大气,带着高原特有的风味,小小曲调,似是牧歌,歌颂着苍茫大地与水草丰茂。
许久之后,前方的牛角终于吹响,低鸣的号角催促着人命而去。
小小的溪哥城,被一两万脱思麻人围困得严严实实,用绳结绑出来的梯子,就是攻城的利器。
哀兵,带着复仇的怒火,开始攀爬城墙。血仇董毡就在不高的城墙之内,只要杀了董毡,似乎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可以接受的。
甘奇身后,王韶看着甘奇的后背,章楶也看着甘奇的后背,看着甘奇那在膝盖上轻轻敲打音符节奏的手指。
王韶一直都觉得自己有大才,这是一个读书人,一个进士,最基本的自信与骄傲。他骄傲于自己的合纵连横之术,他频频到处调查西北态势,不断给朝廷上书平戎之策,他就是在等一个机会,朝廷要真正用他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完美的解决西北的边境问题,事实上他也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历史中的熙河兰煌开边,就是他做成功的。
如今他遇到了甘奇,他真正认识了以往只在汴梁听闻大名的甘奇。这位相公,把两个大部落玩弄与鼓掌之间,凭借一万人马,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
王韶就这么看着这位惬意的甘相公,心中生起无数的心思。仰望着,佩服着,五体投地。他也在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位甘相公,庆幸自己参与了其中,出谋划策,运筹帷幄,都有他王韶的一份功劳苦劳。
章楶的注意力似乎也都在甘奇敲打膝盖的手上,从高中进士,到得如今,总共不到两年,他一个福建军州出身的文人,其实年纪早已不小,家中本不贫寒,甚至父亲还当过大官,奈何家道中落,父亲也入过狱。本来章楶还恩荫过小官,后来自己又考上了。
直到跟在甘奇身边这段日子,章楶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为官,什么叫作国之栋梁,什么叫作威武。
就如此时甘奇,前面有脱思麻人为他冲锋陷阵,正厮杀惨烈,面前却还有小姑娘为他歌舞,桌案上有美酒佳肴,身后是无数铁甲。
大丈夫,人生在世,这不是顶天立地,还有什么是顶天立地?
却听甘奇忽然双手击掌,高兴大呼:“好,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有赏!就把措温布赏赐给你。”
甘奇一声呼喊,打断了王韶与章楶的思绪,王韶连忙拿笔来记,措温布,就是青色的海,唃厮啰人的海——青海湖。
赏赐给面前这个名叫托娅的小姑娘了,王韶得记录下来。
小汉子巴里扎大喜,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多谢相公,小人只听说过措温布的美,那里的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小人给相公磕头了。”
巴里扎一边磕头,还一边去拉他的妹妹一起磕头。
甘奇笑着:“接着唱,接着跳。”
小姑娘似乎并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接着唱起了高原上的曲调。
远处的猛陀,身先士卒地第一个登上了溪哥城低矮的城墙,显然唃厮啰人早已士气尽丧,目睹了上万族人在城下束手就擒的那一幕,早已把城内人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这座城池,早已护不住董毡的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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