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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容光
人不认命,天理不容。
路知意走到客厅,抬头便与陈宇森打上了照面。
他比照片上老了不少,也比六年路知意印象里的男人老了一些。大概是因为工作的缘故,眉心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这让他显得有些严肃。身上穿了件略显正式的白衬衣,下面是黑色西裤,一眼看去,就知道工作性质。
路知意对上他的目光,心脏一下一下钝钝地跳着,她连一点侥幸的心情都不敢有。
可陈宇森看见她时,只是微微一顿,然后饶有兴致地转向陈声,“不介绍一下?”
路知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认出她来?
陈声双手插在口袋里,冲陈宇森努努下巴,“这是我爸。”
又朝路知意努了下,“这位,路知意,我……”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我小师妹。”
路知意浑浑噩噩,压根没有接收到陈声的调侃之意。
好在陈宇森好相处,大概是不想像查户口似的,儿子第一次带女友上门,就被他盘问一遍,遂和气地问了几句家住哪里、今年多大,在路知意忐忑不安地回答说“甘孜州”时,他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地方。”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安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连着忙了好一阵,精神不好,先去休息一会儿。”
他有意把空间留给两人,特地上了顶楼,去客房歇着。
目送父亲上楼,陈声扭头问路知意:“我爸不错吧?”
路知意在走神,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看着都不在状态。他一怔,还以为她是第一次上门就撞见家长,紧张所致,似笑非笑问了句:“吓着了?”
路知意回过神来,迟疑一瞬,勉强笑了笑,说:“我去趟洗手间。”
陈声伸手一指,“走过书房,尽头就是。”
洗了把冷水脸,路知意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长开了,皮肤变白了,遇见陈声后,她也开始爱美,高原红渐褪后,和当年初一时候的模样早已截然不同。陈宇森没有认出她来,也在情理之……
发现真相那一刹的紧张与不安,此刻渐渐沉了下去。
她扶在纤尘不染的水池两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一颗颗沿着面颊往下淌,像是片刻前的惊慌失措,如今悉数消失在水面。
是庆幸的吧?没有被当面拆穿。
那些难堪的真相,如果不是由她亲口说出来,陈声会如何看待她?
是她的错,早该对他坦白了,结果不是时机不对,就是一时犹豫,以至于到了今天都还把他蒙在鼓里。如果不是陈宇森没认出她来,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可那阵侥幸沉寂下去后,她又无可避免地悲哀起来。
总以为只要足够努力,两人之间的差距就会逐渐缩小,可走到今天才发现,像是隔着一条跨越不过的沟壑,他在山那头,她在这一边,无论如何往上爬,总是追不上他的步伐。
路知意在厕所里待了好一阵,终于推门走了出去。
再待下去,恐怕陈声会以为她掉进了马桶里。
可她经过书房,书房里没人,走进客厅,客厅里也空空如也。
陈声呢?
她隐约听见楼上有说话声,换做平常,她一定会坐在客厅里等着,绝不会靠近人家父子俩说话的地方。
可是今天。
路知意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就踏上了扶梯,一步步朝上走着。
她停在扶梯最高处的台阶上,看见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是何种光景她看不见,却能听见父子俩的对话。
短短几句,她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就被人一把提了起来,那只手在高空蓦然松开,摔得她四分五裂,整个人碎得稀巴烂。
陈宇森说:“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上学期刚开学就见过面了。”陈声把血压计放在桌上,这是他刚从客厅找出来的,这一阵陈宇森忙极了,脸色也不好看,他担心是血压又上来了,催促着父亲,“量一下,早上吃过药了吧?这会儿看着简直面如菜色。”
陈宇森没动,迟疑片刻,不动声色地看着儿子。
“她家庭情况是什么样的?”
陈声一愣,皱眉,“您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俗了?儿子谈个恋爱,不先看看人品如何,头一句就打听人家家庭情况,这可不像您。”
陈宇森:“跟经济条件无关,只是问问。她父母是做什么的?”
“她爸是村支书,她妈是小学老师。比不上您和我妈这种高级知识分子,但能教出她这样的孩子,依我看可比你俩强多了。”陈声为了往路师妹脸上贴金,也是自我贬低到了地底下。
换做平常,陈宇森一定会笑。
他的儿子,他再清楚不过,往好了说是有能耐、胸有成竹,往坏了说是狂妄自大、目无人,能叫他这样贬低自己去夸的人,掰着手指头也找不出一个来。
可眼下,陈声越认真,他越焦虑。
陈宇森:“多说说她的情况。”
陈声敏感地察觉到哪里不对,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先说说看。”
说什么?
陈声略一顿,开口:“她家境不太好,和我差别挺大的,在家要干农活,又是出生在高原。她没具体跟我说过日子有多苦,但我也能想象出,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同龄人,养猪放牛,洗衣做饭,什么都干,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一点也不怕苦。起初我和她互相都看不顺眼,但是后来我越看她越好,她家境贫寒,所以性格坚韧,比身边的人都要努力。有时候我看着她,会觉得自己命好,她身上有股冲劲,会让人想靠近,情不自禁跟她一起往前冲。”
陈宇森沉默片刻,问:“你是怎么注意到她的?我记得你以前不大跟女生打交道。”
要不然魏云涵也不会担心他和凌书成是不是交往过密了。
陈声笑了笑,“也是巧合。我在开学典礼上致辞的时候,她在底下笑出了声,那么多人里头,我就唯独看到了她。”
陈宇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又叫我在食堂里听见她跟人高谈阔论,说我……”他把小白脸三个字吞了回去,笑了笑,“说我坏话,就这么结下梁子。”
“接着说。”
“说什么说,爸,您今天怎么这么怪?有话直说吧,别拐弯抹角盘问我了。可别告诉我您也跟那些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因为别人出生不好就嫌弃人,非要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陈声不耐烦地把血压计推过去,“脸色这么差,赶紧测一下血压。”
陈宇森的目光落在血压计上,沉默片刻,再开口时,眼里有一抹深色,“你对她有多认真?”
陈声一愣,从容道:“和我当初告诉你们我要当飞行员一样认真。”
听到这话,陈宇森的心是真的沉了下去。
“她在你眼里有这么好吗?”
“有。”毫不迟疑的回答。
“那如果我说——”陈宇森闭了闭眼,再抬头时,目光锐利,“她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呢?”
陈声一顿,“什么意思?”
陈宇森沉沉地出了口气,“陈声,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偌大的房间里,日光倾泻一地,透明的尘埃在空气里上下浮动。可屋子里一片寂静,唯独陈宇森的话音掷地有声。
“六年前我见过她,她的爸爸是个劳改犯,因过失杀人罪入狱,死者不是别人,是她妈妈。”
陈声的眼神骤然一定。
陈宇森:“她被她姑姑带着,找上了我们家的门,不依不饶要送礼,最后磕头下跪地求我放过她爸爸。甘孜州的一审法院判处她爸爸故意杀人罪,到了我这,最后的判决结果是六年的过失伤人,可那孩子站在法庭上,口口声声说我是个骗子,这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屋子里静得可怕。
陈宇森闭眼,捏了捏眉心,“阿声,我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太对劲,显然是认得我的。我不想把人想得太坏,但我怕你上当受骗。”
楼梯上,路知意浑身发冷,险些握不住扶手。
他还是认出了她。





偷走他的心 第92节
哪有什么侥幸?哪有什么女大十八变?逃不过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她最怕的就是陈声从父亲口得知真相,可如今噩梦还是来了。
不一样了。
因为她的迟疑,因为她的拖延,结果与她想象的相去甚远。如果是她开的口,如果她没有被自尊心拖累那么久,这本该是件小事情,父母的过错无论如何不及子女。
可如今事情从陈宇森口说出来,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年幼无知时,她是个法盲,误解了法官的意思,还以为父亲能就此脱罪,与她一家团圆。这样的美好幻想叫她在法庭上当场失控,说出了那些童言无忌的恶言恶语,口口声声说要报复。
但那不过是年幼无知罢了。
她长大了,她念了书,她终于懂得了人情世故,也明白了当年的法官绝非坏人,相反,他是个大大的好人,公正无私、清廉而富有同情心。
可她没有机会道歉了。
她远在冷碛镇,法官却在偌大的蓉城。
后来她想,他这样一个好人,每天忙着处理百姓纠纷,哪有功夫去理会她这样的小姑娘?也许他早就忘了她。她不过是上门求情的可怜人之一。
可他记得她。
他也记住了她说过的那些话。
如今她与他的儿子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他怀疑她别有用心。
路知意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下去,可她毕竟没有。浑身血液往脑门里冲,她恨不能就这样冲进去,哪怕背负着偷听他人谈话的罪名,也要冲进去为自己辩护。
“我没有!我没有故意欺骗他!我也和他一样认真!”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
她站在原地,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
可她最终也没有踏进那扇门。
她是自卑的。
从一开始,在这段感情里她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弱者。她无数次接受他的帮助,从日料店他帮她付钱开始,到那双慢跑鞋,再到他已奖名义送她的手霜面霜。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一味接受他的付出。
这是不平等的。
一个是远在天边夺目的星辰,一个是低到尘埃里不值一提的灰尘。
如今更具戏剧性了,她人生最不堪的那一刻,自尊心全无的那一幕,竟是向他的父亲磕头下跪。
路知意面色惨白,从前自诩无畏英勇,一往无前,如今连踏进那扇门为自己变白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转身往楼下跑。
她不顾一切拿起沙发上的背包。
她匆匆忙忙穿好鞋,打开门,像是逃命一样跑出了那扇门。
她一点也不想哭,眼睛干涸得像是沙漠戈壁。
她跑出了小区,跑过了那条从公园一路流淌而出、途经小区的河,日光当头,微风拂面,而她无心欣赏,只是不顾一切往外跑。
天都塌了。
她盲目地跑着,头脑空空,只知道她和他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而客房里,陈声错愕地对父亲说:“您可能认错人了。”
陈宇森松开揉着眉心的手,“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
“她不会骗我,她不是那种人。”
“陈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陈声终于高声喝止了父亲,“我说过,她不会骗我!”
陈宇森静静地与他对视着,眉头一皱,“你冷静一点,好好说话。”
陈声不耐烦地推门而出,“这种话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你认错人了就是认错了,没得说!我看你就是不满意她穷,找些什么狗屁理由……”
“陈声!”陈宇森怒道,“注意你的措辞!”
陈声心里烦得慌,干脆几步下了楼,高声叫路知意的名字。
可无人回应。
他朝厕所的方向看去,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书房里也没有她的身影。
一颗心越来越乱,他下意识朝大门走去,这才看见她的鞋子不见了。
她走了。
陈声浑身一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
陈宇森下了楼,看见人去楼空的客厅和陈声呆滞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现在你相信了吗?”
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路知意是个骗子,从头到尾都是有目的接近他?
陈声想破口大骂,想让父亲住嘴,可残余的理智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他只是蓦地冲向大门口,穿好鞋子往外走。
“陈声!”父亲在身后叫他。
他仿佛没有听见,所有的思绪冲向脑门,最后汇聚成那个仅有的念头——他要找到她。
父亲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
来晚了来晚了,今天阴雨连绵一整天,我也昏昏欲睡,这会儿才写完更新。
因为这几天在准备去马尔代夫的事情,之前说全部发红包那一章还剩了一半都没发,大家别急,今晚会全部发放,一个都不落。
这章也发200个,挫折会有,也一定会过,不用着急。
另外,阻隔他们的从来都不是路成民坐牢这件事,是年轻和自尊心。
我们慢慢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颗心
第五十七章
陈声沿着来时的路一路跑去,风声在耳边呼啸,却抵不过脑子里纷繁芜杂的回音。陈宇森说的话,字字句句回荡耳边,震得他心神俱灭。
他不信。
他半个字都不信。
从楼道里跑进艳阳下,从花坛边跑到桥上,他在河边追上了路知意。她也在跑,他在后面高声叫她的名字,她却像是压根没听见似的,只一个劲向前冲。
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明明这样急速的奔跑只该带来疲倦与呼吸困难,可他的身体没有半点倦意,煎熬的只有那颗心。
他不信。
父亲的话根本就是个笑话。
眼前的人影越来越近,陈声终于追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路知意!”
路知意大梦初醒般,蓦然定住脚,怔怔地回过头来。
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肺部针扎似的疼,她跑了很远,但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
陈声死死攥着她的手,想听她说点什么,可僵持半天,她一个字都没说。他察觉到有人拖着他的心一点一点往谷底沉,可他不认命、不服输。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跑什么?”
她跑什么?
路知意望着他,面色惨白,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她跑什么?
她钝钝地站在原地,麻木地说:“我听见你和你爸说的话了。”
陈声手一紧,攥得她胳膊生疼,可她没吭声,他也没松手。
“路知意,我不信。”他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我一个字都不信!”
路知意看着他,眼里一片空白。
陈声怒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当了这么多年法官,走火入魔了,总把人当成罪犯。那些人他见多了,自然而然就把人人都想得和他们一样坏。”
这话像是针一样,猛地扎在路知意心里。
罪犯,和他们一样,坏。这些字眼,无一不是陈声对那类人的形容。然而那类人里也包括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就是个罪犯。
路知意猛地后退一步,木木地说:“你错了,你该信他的。”
陈声手上蓦然一松,一颗心终于沉入谷底,再也挣扎不上来。
日光苍白,照在路知意略显麻木而又异常平静的面上。他看着她,明明那眉那眼都无比熟悉,可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问:“什么意思?”
路知意面色如纸,没看他,目光慢慢地落在远处的小桥上,和小桥后面的那几幢红色小楼上。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很美。
日光朦胧,小桥流水,红楼如梦,还有面前的他,年轻的面庞雅致如春日里的青草,挺拔清新,就扎根在这样干净漂亮的地方。
可她不是。
她这个人,贫瘠,笨拙,看似拥有一腔热血不顾一切往天上冲,要离开大山,要飞离贫穷,可这些都来源于她的自卑。
一个人越是掩饰什么,就越是缺乏什么。
她缺的,也许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理解的。
太远了。




偷走他的心 第93节
明明他就站在她眼前,可她总觉得他远在天边。好多次他低头吻她,拉住他的手走在夜色之,她都总觉得像场梦。在那种极致的欢喜,隐约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她一面陷入他给的甜蜜里,一面隐隐惧怕会不会某天眼一睁,梦就醒了。
路知意沉默不语。
而陈声也是。所有的思绪灰飞烟灭,他看着眼前的人,从不顾一切挣扎出来,忽然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他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却依然不死心,机械地问她:“你爸爸是村支书,对吗,路知意?”
她默然而立,半晌,听见自己说:“假的。”
“你妈妈是小学教师——”
“假的。”
“开学父母忙工作,没人送你来学校——”
“假的。”
“从来没来过蓉城,进飞院是第一次跨出大山踏进省城——”
“假的。”
无数的细节铺天盖地压来。
明明真相就摆在眼前,可陈声依然一句一句地问着。
“我送你回家那次,你把我安置在酒店,说家里环境不好,怕委屈我——”
“假的。”
“和你爸打电话总是匆匆挂断,你说他不善言辞,再加上工作忙,没精力多说——”
“假的。”
陈声麻木地一句句问着,直到路知意笑出了声,面色惨白地对他说:“还问什么?还有什么好问的?拆穿我很有意思吗?陈声,你非要看我在你面前一点自尊心都没了,才心满意足吗?”
陈宇森的话铺天盖地压下来,路知意要倒下了。
这么多年,她真的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她真的是个女战士,不畏一切向前冲吗?
那年站在讲台上,面对“她爸爸是个劳改犯”的嘲笑声时,她就真的不卑不亢丝毫不自卑吗?
当踏入飞院,来自周遭女生的嘲笑与指点,赵泉泉惊呼她用春娟宝宝霜,这些轻视就真的对她毫无影响吗?
她看着眼前的人,自从与他在一起,无数人戳着脊梁骨嘲讽她,说她何德何能,说陈声瞎了眼吧,她就真的嗤之以鼻、毫不在意吗?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从来都不是他人的落井下石,是你放在心上的人哪怕轻描淡写一句话。
假的。
都是假的。
陈声的一连串追问终于压垮了路知意,她竟从不知道开学时候的一句谎言竟只是拉开了序幕,那样一个序幕需要她用无数谎言去填补,一个一个越积越多,直到变成无底洞。
正午的日光就在头顶,愈来愈亮,愈来愈清明,将人的悲哀绝望照得无处遁形。
陈声的眼前骤然一黑,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
他死死盯着路知意,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放在眼里藏在心底的人。她是谁?来自高原的姑娘,勤奋上进,勇敢纯朴。他信誓旦旦对陈宇森说,她父亲是村支书、母亲是小学教师,他自信满满地说能教出这样的孩子,她的父母比自己的父母强多了。
可她就这样坦然站在他面前,说那一切都是假的。
她还这样理直气壮地冲他说,别问了,给她留点自尊。
她的自尊是自尊,难道他的自尊就一不值吗?说谎的明明是她,被骗的是他,为什么她还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质问他?
所有的血液都往脑门里冲。
他为她压下狂妄,摈弃自尊,一次次追在她身后没脸没皮讨她欢心,为她学会低头,为她懂得如何放下骄傲去喜欢一个人,可换来的竟然只是如今这一刻。
陈声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一字一顿问:“那你说喜欢我,也是假的?”
不是。
哪怕说了说不清的谎言,可这句是真的。
否认的话在舌尖转了无数圈,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继续留在他身边,以一个骗子的形象,接受陈宇森的审视?
路知意精疲力竭地站在那,有那么一刻很想闭上眼睛朝后一倒,最后昏过去,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她麻木了,放弃了,自尊心灰飞烟灭了。
她听见自己漠然地说:“对,也是假的。”
眼前的人死死咬着牙,追问她最后一句:“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的眼前一片光亮,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别的景色。
“没有什么是真的。”她说,“全都是假的。”
她说:“你放过我吧。”
“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没法在一起了。
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她察觉到陈声蓦然松手,胳膊上一轻,再也没有他用力握住她时的疼痛感。
路知意转身走了,虽然事后她再也回忆不起来那一天她是如何离开的,离开时脑又在想些什么,但她觉得一身轻松,虽然那种轻松来源于痛失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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