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鉴

“无论如何，她是我的侄女，也是齐家唯一的嫡系血脉。”齐玉寒皱了皱眉，目光闪过一丝锐利。
“哈哈哈”，黑衣人仿若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连串的嘶哑笑声。
“侄女亲人当初你下毒害死你大哥，又派人杀死你的亲哥哥，勾结外人谋夺家主之位。如今骑虎难下，不惜毁诺，对宋梁两位家主痛下杀手。你觉得你对我讲亲情，岂不可笑”黑衣人显然对齐玉寒的计划十分清楚，不依不饶，毫不留情的倒了出来。
齐玉寒平静的面庞下赤色一闪即逝，一股杀意从心底横生，片刻之后，强忍心中的杀意，一字一顿，道“这些事是我的私事，我说了齐梦涵不能杀就是不能杀。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是一场交易，别忘了当初我救下你的条件，别忘了你身上的毒还未完全去除。”
黑衣人似乎并没有与其对峙的意思，听到这句饱含火药味的话语，像是退缩了，半晌没了声音，随后点了点头，问道“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齐玉寒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屋内募的吹起一阵微风，对面的黑衣人已失去踪影。齐玉寒长叹一声，起身坐起，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走进内屋，烛光下的背影显得苍老和颓然。
夜景很美，只是人的本能让他们远离黑暗。茫茫林海，不知存在着多少未知的危险，林间只剩下狩猎场中的三两灯火，在风中摇曳。密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直至完全静了下来。山风徐徐，夜色渐去，林间白蒙蒙的雾气回环缭绕，小草的叶尖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整片楼阁仿若漂浮在云彩之中，若隐若现，乍眼看去，仿若人间仙境。
“咚咚咚”，一连串的锣鼓声打破了林间的静谧。狩猎场驻地各处楼阁内纷纷走出参与狩猎大会的人员，不一会儿，狩猎场中央空地上站满了整装待发的青壮年，个个神情高昂，斗志勃发，摩拳擦掌。狩猎场主事和往常一样，宣读狩猎规则，之后三大家主依次上台鼓励一番，狩猎队伍便有序的离开驻地。齐家作为三大家族之一，族内参与狩猎的族人足有数百人，除了个别自认为实力超群的族人孤身作战，绝大多数族人选择自由组合，形成猎队。齐玉寒作为家主，随行五十余人，朝着山林深处进发。就在齐家狩猎队出发不久，驻地不远处的小山凹里涌现出百余黑影，正是先前出发的宋梁两位家主。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尾随齐玉寒而去。
齐梦涵作为齐家大小姐，齐玉寒本意是要将她带在身边，只是齐梦涵性子执拗，不肯同行，最后与莫天行带领一队二十余人先行一步。





苍生鉴 第二十九章 猎物
随着太阳日渐高升，林间的可视度也随之增大，雾气慢慢散去，林间的阴寒也减退不少。密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临死前的哀嚎，显然已经有运气不错的狩猎队收到战果。齐玉寒若无其事的扫了一眼毫无人烟的山林，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内低喃“跟来好啊，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想到此处，他抬头看向远处，眉宇间露出一缕愁绪和担心，低声自语“梦涵这个丫头还是太倔强了，不过有那少年剑客在旁，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齐梦涵的画像交给神秘黑影，反复叮嘱莫要伤害此女性命，因此他并不担心齐梦涵遇险。只是那个少年，他的脑海里出现莫天行卓尔不凡的身影，长叹一声，神色变得十分冷漠。身后跟随的齐家众人，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阴冷，一股莫名的恐惧横在心头。
天府山脉山麓，三宗堡狩猎场深处。
“看，那是云纹豹。”一支狩猎队中身材稍显瘦小的男子突然低声指着前方不远处道，言语中带着惊喜。其他人闻声看向瘦削男子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头身长约莫三米，一身黑色皮毛油光发亮，腹部脊背上镶嵌着朵朵白云，在潭边饮水，正是一头刚刚成年的云纹豹。林间雾气回环，若不是瘦削男子眼尖，实在难以发觉。云纹豹一身皮毛十分贵重，血肉骨头更是珍惜的药材，有延年益寿，伐经洗髓之效。在狩猎榜上高居前五，只是云纹豹十分罕见，已经多年绝迹于三宗堡狩猎场。如今一头云纹豹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整个狩猎队的队员眼神十分灼热，领头的是一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身材健硕，转过头面向瘦削男子，眼中的赞赏丝毫不加掩饰，低声道“还是三哥厉害，不愧是我三宗堡中的鹰眼，此番若能擒住云纹豹，三哥当居头功。”
瘦削男子李三，外号鹰眼，自幼眼神远超常人，若非年若体弱多病，身材矮小，双臂膂力不足，必能成为三宗堡的神射手。即便如此，凭借自己过人的眼力，李三也是炙手可热，成为张家绸缎庄的座上宾，，帮张家夺得不少狩猎战果。李三笑了笑，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压低声音，道“少主客气，这是我的本分，我等切莫大意，先抓住此豹，然后表功也不迟。”
领头青年闻言一凛，深以为然，左手一挥，狩猎队分成两队，从两侧开始包抄，在水潭周围分别布下捕兽夹，占据有利位置。眼看危险在即，云纹豹仍未发觉，青年男子见此，心中大喜，伏身在灌木丛下，突然一声暴喝“上”。狩猎队队员分别从两侧发起攻击，十数枝淬毒的箭镞迅疾无匹的射向水潭边的云纹豹。云纹豹此刻也发现自己身处危机，发出一声狂吼，身形动了，避过毒箭。就在它腾空跃起，想要冲破围捕时，一枝更加锋利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云纹豹的脖颈。云纹豹发出一声惨嚎，带着利箭欲图强行突破。然而未踏出几步，云纹豹庞大的身躯跪倒在地，一双前足被捕兽夹夹住，限制了它的行动。云纹豹兽性大发，在林间翻滚嘶吼，撞断数十棵足有碗口大小的树干。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箭镞淬炼的麻醉药随着血液渗入全身，挣扎许久，云纹豹发出最后一声嚎叫，终于停止了挣扎，硕大的豹眼缓缓闭上。在云纹豹发狂时避得远远的狩猎队员纷纷聚拢，看着已然昏睡过去的云纹豹，眼中的火热更加强烈。
“少主，要不我们就地把这云纹豹的皮肉剥了吧。”一名队员提议道。
“三哥，你觉得如何”领头男子没有答话，转身面向瘦削男子李三，征询道。
之前发现云纹豹的李三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时辰，道“云纹豹极其罕见，如今时日尚早，云纹豹尚处于麻醉状态，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不如，我们将云纹豹送回驻地，活的云纹豹带来的价值远远超过那些骨血。不知道少主意下如何”
领头青年点了点头，道“就按三哥说的做。”就在众人伐木准备做成担架时，异变陡生，一道劲风袭来，众人眼前一花，一身黑衣，头戴斗篷，长袖遮住双手，看不清面相的神秘人出现了。
此人来的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一时间都愣了神，过了片刻，领头青年率先回过神来，眼中露出忌惮和警惕，撤身靠后站定，与神秘人保持丈许距离，抱拳道“不知尊驾是哪家族人，我是张氏绸缎庄的少庄主张靖，此云纹豹乃是我等费尽心力捕捉的，按照三宗堡狩猎规矩，应是我张家所有，还望尊驾遵守狩猎规则。”说完，狩猎队其余众人围拢过来，将张靖护在中央。
神秘人从到来那刻，始终不动丝毫，停顿许久，方才缓缓应道“云纹豹，似乎不错。”此言一出，张氏狩猎队登时脸色一变，更有数名队员性急便欲出手。
“不过，它不是我的猎物。”神秘人仿佛在说家常，神色淡然。
听到这句话，张靖长舒一口气，皱起的眉头展开了几分，毕竟神秘人来历未明，看其身法，一身本领非同小可，所属随从无一人能与之抗衡。己方人多，对方孤身一人就敢现身，足见有所依仗，若能不动干戈，自是再好不过。
就在张氏族人放松警惕之时，神秘人悠悠传来一句“因为你们才是我的猎物”，话音刚落，神秘人便失去踪影。张靖心里暗呼不妙，身后一阵劲风闪过，站在队伍边缘的李三便没了身影。众人回过神来，只见李三仿若死狗般被神秘人提在手上。
“你要干什么快放下李三，我便既往不咎，否则告到三宗堡长老会，即便你是三大家族之人，也将难逃严惩。”张靖急忙高声喝道。
“哈哈哈哈哈”，神秘人嘶哑的笑声在林间回荡，笑声歇时，他突然扭过头来，斗篷的一角掀开，露出斗篷下的面容，脸颊病态的白皙，鼻尖略高，双眼深陷，映着林间的阴暗，仿若厉鬼。只听他仿佛说着很平常的事“长老会长老会算什么，参与狩猎的人都要死。”
张靖顿时猛抽一口冷气，回头递出一个眼色，表面强装镇静，佯装不识，道“你究竟是哪个家族的人，说出来或许是至交好友，此云纹豹分给你一半便罢，何必为此小事，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边说，双手悄悄伸到背后，做出见势不妙，各自逃命的手势。
神秘人好似没有看见张靖的这些小动作，只是将手中的李三提到半空，白皙枯槁的手瞬间变成血红，一道血雾附着在李三的头颅上。李三登时面容扭曲抽搐，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口鼻隐隐出现血迹，只是手脚被封，动弹不得，咽喉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很快，李三的头顶飘出一缕白雾，在空中幻化出李三的缩影，李三的身躯在此刻停止了动弹。
张靖身为少庄主，早年见听过不少仙人异事，心中大骇，失声道“吞噬生魂，你，你竟然是邪魔。”失神片刻，猛然惊醒，大叫道“大家快逃呀，赶快报信。”手下随从马上醒过神来，四散奔逃。
“桀桀桀桀”，神秘人突然张口吐出十数道红雾，仿若跗骨之蛭，追上逃跑的众人。逃跑的众人纷纷倒地，双手紧紧勒住自己的脖子，脸色涨红，身体抽搐不止。面对众人的惨状，神秘人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像是在欣赏美味一般，舌尖舔舐着嘴唇。许久，当最后一人停止了挣扎，神秘人张口一吸，十数道白雾顿时吸入腹内，苍白的脸颊多出了一丝血色，低声道“本魔的伤势还是太重，这点儿生魂还是太少，还得多多吞噬一些。”说完身化红光，消失在山林之间，只剩下十数具没了生机的身体和昏睡不醒的云纹豹。
又不知过了多久，箭镞上的麻药失去效用，被捆绑的云纹豹苏醒过来，挣断绳索，嗅着血腥味，竟然将林间失去魂魄的尸体作为食物大口吃了起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鱼肉与刀俎瞬间互换。
同样的一幕在这茫茫山野之间接连上演，诡异阴森的气息飘荡在林间，让人喘不过气来。阴霾横在森冷的古木下，野狩猎场中的飞禽走兽位为数不少，这些失去魂魄的尸体成为野兽口下的美餐，不留丝毫痕迹，让充满喜气的狩猎大会变成了隐秘的修罗场。何为狩猎谁又是猎人，谁又是猎物雾气弥漫，朦朦胧胧的山林深处，蓦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似在悲叹命运之多舛，又好像在嘲笑世间的公义。空荡荡的林野渐渐平静下来，只有山风拂过，呜咽盘旋，带来丝丝冰冷的寒意。




苍生鉴 第三十章 魔踪
十余天后，一支狩猎队发现了被野兽啃噬过的血肉残骸，消息不胫而走，传言狩猎场中出现了妖兽，择人而噬，非个人之力所能抵挡。三宗堡长老会极度震惊，一致决定，凡生擒或击杀妖兽的狩猎队赏黄金万两，其队长将获得本次狩猎大会的魁首称号。决定一出，整个狩猎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诸多关系要好的大小家族纷纷联手擒拿妖兽。狩猎队的规模暴涨，人数最少的也有七十余人，多者超过百人。此举虽为无心之举，但是大大增加了神秘人出手的难度。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神秘人在出手数次之后，终于走漏了一名狩猎队员，将惨剧的真相带回驻地。尽管这名幸存者因伤势太重，又受到过度惊吓，不治身亡，但是狩猎场中幸存的人警觉心大起，纷纷闭门不出。一名神秘的黑衣人用极度残忍的手段吞噬生魂，这是邪魔外道，人神共愤，同时人人自危。三大家主秘密商定，请出家族供奉的太上长老。据传这三大家族的太上长老乃是仙人，这也是三大家族入主三宗堡代代相传的根基所在。
数日后，狩猎场驻地来了三位仙风道骨，须发皆白，一身青白布衣，年纪约过百旬的老者。随着三位太上长老的到来，在三大家主刻意宣传的情况，顿时助长了狩猎队的声威，将多日来积压的恐惧释放出来，甚至有不少青壮年自告奋勇跟随仙长除魔灭妖。很快，狩猎队在三大太上长老的带领下，遍寻山林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发现更多的森森白骨，哪有半点邪魔的踪影。于是有人猜测，或许邪魔已经闻风而逃。各大家主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又喜又怒，怒的是自家子弟血海深仇却是无处可报，喜的是不用担心邪魔再现。
三宗堡，狩猎场驻地，演武堂。
堂内三宗堡各大家主齐聚，三族家主盘膝坐在正前方，下首紧贴坐着的是三大仙人，其中一人手握拂尘，靠着左肩。另外两人背负古迹斑驳的古剑，一人玄青色道袍，一人身披白衣大氅，其余大小家主依次危坐堂下。众人神色肃然，只是游离不定的眼神彰显饿内心的惊惧。
演武堂表面的平静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便被打破。堂下一位面容憔悴，身穿紫色锦衣的黑面老者，约莫半百，两鬓已经出现鱼肚白，神色悲切，胸膛起伏不定，站直身体，强行深吸一口气　，将心中的焦躁压下，道“如今妖人只是没了踪迹，并不能肯定已经离开此地，我等大仇未报不说，若是那妖人待三位仙长离去后，复出作恶，到那时岂不再伤人命”老者话语刚落，顿时堂下不少怀着同类心思的家主纷纷颔首，一时间台上的三大家主成为众人的聚焦点。
宋南辰作为三大家主中年岁最长的家主，首当其冲，必须给与答复。不过此事十分棘手，稍有不慎，便会将自身推向风口浪尖，成为众人怒火的发泄点，宋南辰沉思片刻，踌躇难定，看向左侧的齐玉寒。只见齐玉寒紧闭双目，仿佛身在闭目深思，对台下众人的愤懑罔若未闻。宋南辰见此，心中暗骂不止，嘴上仍道“齐老弟，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齐玉寒闻言睁开双眼，扫了一眼身旁的宋南辰，又看了看台下的众人，神色平静，道“小弟初登家主之位，诸事尚未明了，一切但凭宋大哥裁决，小弟必然紧跟您的步伐。”此话谦恭，让年岁居长的宋南辰哑口无言，只能将心里的愤懑憋回肚子里，脸上佯装微笑，烫手的山芋仍在手中。在齐玉寒处没了期望，宋南辰扭头看向右侧，还未开口。只听梁云鹤口中打着哈欠，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道“玉寒老弟的想法正和我心，宋大哥阅历颇丰，此事定能给出一个最好的法子，小弟但凭差遣。”
听到这话，宋南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脸上的干笑登时挤成一个苦瓜脸，硬着头皮道“此事不如等上三天，三天之后，若是仍然没有妖人的踪迹，那就说明妖人已然遁逃他处，我等便封山回堡，徐图后计，不知诸位家主意下如何”
堂下众位家主面面相觑，最终也只能点头应和，毕竟除妖只能依赖三大家族的供奉长老，若是把三大家主逼的太紧，反而会将事情闹僵。张氏老者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低头认命，不再争辩。
时光缱绻，让多少风华绝代，国色天香的美女化作尘埃，又让无数英雄豪杰埋骨荒山。只是在这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无数的狩猎场中，无数人盼望着时光飞逝，没有人愿意待在这个被阴森诡异的死亡气息所笼罩的山林里。死亡的脚步逐渐紧逼，狩猎场中异常的平静让驻地里的人们再次提起沉甸甸的心，恐惧滋生。莫大的山林竟然连只鸟雀的叫声也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让人隐隐觉得这里不是生机盎然的丛林，而是死气萦绕的墓地。
眼看第三天就要到了，人们收紧的心神逐渐松弛下来，不少人伸长脖子猛舒一口大气，仿佛憋了很久。阳光再传一次普照大地，依旧那么和煦，狩猎场中央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整装待发的狩猎队伍，只是这次回程的队伍没了往日的兴高采烈，有的只是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和庆幸。只是人群中有一人却显得心不在焉，有些焦躁，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齐梦涵站在莫天行的身后，小脸有些煞白，显然这几日也让她受惊不轻，若非亲身经历过二叔的身死，想必此刻的她已经吃不消了。
就在狩猎场的仆役打开大门，狩猎队伍准备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突然山林起风了，天色猛然黯淡下来，密林中的雾气仿佛受到什么东西牵引，在狩猎场上空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随着雾气越聚越多，漩涡也越来越大，并缓缓升空，地面上的枯枝落叶随风狂舞，甚至山林里少见的碎石也开始滚动起来。漩涡之中隐隐承载着一个径深约莫百米大小的球体，淡淡的血光在风中交相辉映。漩涡越转越快，由远而近，越加狂暴，所到之处，即使是百年古木也发出惨烈的叫声，轰然断折。漩涡上的球体越来越大，红光也随之大盛，整个天空都被掩盖了，天地一片死寂，只剩下血红的球体闪烁着耀眼的红芒。狩猎场中有少数几人暴露在红芒之下，不知何时他们的瞳孔也变得妖异非常，反射出淡淡的红芒，黑色的眼珠变成血红，口中发出“赫赫”的怪异叫声。他们不顾身后亲人的呼喝，仿若朝圣一般朝着血球的方向奔去，奔跑的身影在红芒照耀下渐渐淡化，就像雪人逐渐靠近太阳一样，直至无影无踪，至死未曾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幕落在三宗堡众人眼中，已经成为永生难忘的一幕，无边的恐惧弥漫在心头，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纷纷靠向站在队伍正前方的三位老者，仿佛那三人就是他们生存的希望。手握拂尘的老者神色十分凝重，警惕的看着前方，如临大敌，回头喝道“你等还不快快将家人带进驻地，更待何时”
三大家主如梦初醒，齐玉寒的身体更是猛然抖动一下，眼中有了迷惘，脸色十分难看，众人紧随家主的步伐躲进内堂，只有少数几人发现齐玉寒的异常，只是他们以为这是齐玉寒畏惧了，毕竟死亡面前，任何人都会感觉到恐惧。还有一人虽然也跟着人群走向内堂，但是仍然不住的回头，看着天空中高挂的血球，眼中竟然有了丝丝狂热，他就是莫天行。内堂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无数压低声音的喘息。齐玉寒看着堂外声势浩大的血球，心里第一次有了懊悔，他万万没想到那看似行将就木的神秘人竟然有如此本事，如今的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也有了丝丝慌乱。
“哼，没想到这小小边陲，竟然潜藏着血月神教的余孽，以生人血肉练就血神，真是死不足惜。”拂尘老者眉目神光乍现，八字须随风飘动，神色十分鄙夷，道。
风起云涌，浓浓的血腥气飘荡在狩猎场中，闻之欲呕。丝丝淡淡的黑气弥漫开来，断木碎石包裹着血光，看不清内部何物，狩猎场大门前的数十棵紫斑石竹已被连根拔起，现出约莫两丈的深坑。灰石砌成的马道层层开裂，巨大的横木倒在一片狼藉的山道上，阻住了赶往三宗堡的车马。看这阵势，那魔道妖人的意图已是路人皆知，演武厅内黑压压的数千老少妇孺眼巴巴地望着狩猎场外那三位老者，暗自向天祷告，若能逃过此劫，为佛重塑金身云云。齐梦涵紧紧抓住莫天行的手臂，手心渗出几滴汗珠，目光穿过肩胛缝，慌乱看着场外。




苍生鉴 第三十一章 仙凡
血色漩涡仿若千丈血色匹练，横贯长空，遮天蔽日，搅动天地，云气翻滚，腥风煞气扑面而来。漩涡下方，狩猎场大门前，静立良久的三位老者动了，手握拂尘，白眉长须的老者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突然发出万丈白光，飞向天空，化作一柄百丈大小的拂尘，迎天而上，与那血球遥遥相对，半白半红，十分壮观。拂尘老者手势再变，拂尘白芒闪烁，拂尘化伞，庞大的伞面极速飞转，化作光轮，刺向血球，整个天幕仿若是一柄巨伞对抗一个罗盘。拂尘光伞幻化出数千枝光剑，铺天盖地，斩向血球。血球内红芒乍现，毫不示弱，幻化出数百只血手，抓向密林深处。数百只早已藏身石窟的野兽在挣扎中被血手拖向天空，鲜活的野兽以躯体作为盾牌挡在血球的前方。拂尘老者收势不及，光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化作无边血雨，滴落大地。趁拂尘老者不经意的那刻，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从血球中飘出，逸散在血雾中，悄悄附着在光剑上。同时，漫天的血雾化作一张庞大的巨口，猛的一吸，将光剑尽数吸入口中，天幕登时黯淡下来，红芒大盛。拂尘老者脸色微变，怒喝一声，双手中指虚画双鱼，忽又凌空一指，血肉巨口的内部发出隆隆的巨响，白芒乍现，巨裂开来。光剑回归，重新化作一柄拂尘，只是白芒中隐隐夹杂着些许猩红，从半空掉落，显然灵性受损不浅。老者吃了暗亏，收回拂尘，审视之下，露出痛惜，退后两步，转身面向负剑的两位老者，道“此獠凶威极盛，两位师兄多加防范。”
身着玄青色道袍的负剑老者冷哼一声，大步上前，道“师弟且去歇息，待我破了妖法。”
就在拂尘老者大败而归时，狩猎场驻地内堂雅雀无声，沉闷恐惧越加浓重，数百双惊慌失措的眼神渐渐有了绝望的色彩。拂尘老者的失利让他们的心沉到谷底，让他们心惊肉跳，哪怕是梁云鹤等三大家主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毕竟从三宗堡建成之日，已经太平了千载，如今的后辈子孙早已丢失了先辈们悍不畏死的精神。整个内堂只有一个人的眼神没有露出丝毫恐惧，那就是莫天行，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仙人的力量。无论是天空中隐身的魔道妖人，还是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他们表现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凡人，这就是仙人吗莫天行在内心自问，炙热的眼神仿佛夏日的烈阳般灼人心魂，内心的激动让他忍不住颤抖，忘了眼下的险境。身旁的齐梦涵察觉到莫天行的异样，在恐惧中贴近他的身体，滚滚发烫的体温让她内心震惊，心里的担忧瞬间压倒畏惧，小心翼翼的问道“天行哥哥，你怎么了”
莫天行有些木然的转过身，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眸，让她为之震惊，想起了那日的丛林之战。
“没，没事。”莫天行冷冰冰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一点儿结巴，说完便转身继续观望堂外，似乎没有察觉到齐梦涵心里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