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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不然他一定会把箭筒里的铁箭尽数射完,直至将讲经首座完全射死才会罢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帮助二师兄早日毁掉佛国,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
君陌在西荒拖住整个佛宗以及右帐王庭和月轮两个国家,看似为书院和唐国承担了极重的负担,但宁缺更希望他能够回到长安城,那柄铁剑应该在更大的舞台上挥洒,他的铁剑下应该斩杀更强横的那些强者,比如正在向桃山走去的那人。
宁缺收回视线,不再看天空里的两道凝云,转身望向东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弓的时候,他再次弯弓搭箭,然后于毫无征兆之间,向着东方射出一箭!
很多长安百姓正在城墙下看热闹,因为城墙太高,看不清楚上面的画面,但能隐约看到宁缺的动作。
看着他突然再次弯弓,城墙下方惊呼骤起,黑压压的民众像潮水般涌向这方,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人群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看着那道铁箭脱离弓弦,伴着一声轻铮,就此消失在寒冷的冬风里。
轰!响起的是万人齐声一喝,那是感叹震撼,能够亲眼看到这幕画面的无憾,更是对书院先生的助威。
碧蓝的天空里再次出现一道清晰而笔直的冷凝云,仿佛先前那道铁箭将天地元气甚至是天地本身都撕开了一条道路,但实际上是那道铁箭在天地间自行创造了一条道路,一条不在天地之间的道路,那便是符箭的笔画相联之道!
符箭便是箭符,宁缺这道符的终笔落在遥远的成京城!
……
……
燕国成京在下雪。黯淡的铅云不停挤落着纯白的雪片,而在云层深处,隐隐有淡青色的闪电不时亮起,有的闪电竟是穿透了云层,随着片片落雪来到荒凉的田野上。
冬雷震震,夏雨雪……
这时节风雪常见,闪电却极罕见,画面显得格外诡异,仿佛蕴藏着极大凶险,又或是有什么力量在其间穿梭。
隆庆掸去肩上的雪屑,望向城外云深处,视线穿过飘落的雪花,落在那些高远处,神情有些凝重。
隐隐约约间,他看到有青袂飘过。只是那处雪太盛,闪电太密集,他无法确定看到的是真的还是产生的幻觉。
高空的暴雪里忽然有淡影掠过,数道闪电擦着那个身影劈了下来,看着极为凶险,画面极其令人震撼。
隆庆确认这次看到的是真实的,因为那个身影飘掠到了成京城的城墙上方,他甚至隐约闻到了一股糊味。
大师兄的棉衣,被云层里的那数道闪电给烧焦了,如果先前那刻他的反应稍慢些,或者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饶是如此,他的形容也极为狼狈,棉衣裂口里的棉花和流出来的那些血水,乱七八糟地涂抹在一起,很是难看。
隆庆神情骤凛,身周的雪花骤然间荡开,他右手在雪中一揽,便有朵极幽暗的黑色桃花,护在了身前。
在宋国都城里,大先生没有向他出手,因为酒徒在侧,也因为他手里有卷天书,此时天书依然在怀,但他确认李慢慢会对自己出手——任谁也能想明白,冒着奇险强地从无距境界脱离,出现在成京城上的大先生,总要做些什么。
如隆庆所料,大师兄掠至城墙上,手里拿着根看着很普通的棍子,便向他的头顶敲了下来。
隆庆哪里敢怠慢,右手举着黑色本命桃花便迎了上去,左手更是已经握紧了沙字卷残卷,随时准备拼命。
那根看似不起眼的棍子,其实很有来历,那是夫子当年创办书院之后亲手做的一根戒棍,专门用来打不听话的学生,而夫子登天后,这根戒棍自然便交给了大师兄。
这根戒棍曾经打的观主在南海飘离数十年不敢登陆,也曾经在葱岭前的原野间打死过月轮国主,就像这根棍子最原始的用途那样,师长打学生那是理所当然,学生如何能避?既然不能避,那么通常都是避不开的。
隆庆知道自己避不开这根棍子,只能用本命桃花硬接,他现在的身躯里,有数千名道门修行者的念力与精魄,单以数量论,当世无敌,但面对大先生的棍子,根本不敢有任何轻敌,毫不犹豫释放出了所有境界。
棍落在桃花上。
桃花自然便萎了,书院的师徒们,总是喜欢和道门的桃花过不去,夫子斩尽满山的桃花,自有后来者。
隆庆的脸变得极度苍白,那道伤疤因此变得非常清晰,再不像平日那般不引人注意,而显得狰狞起来,他的双臂不停颤抖,双足深陷在城墙里,难以自拔。
黑色桃花散去,无数粉砾带着有如实质的天地元气,向着四周呼啸劲吹,城墙上突起的砖石,都被吹成了粉末!
大师兄未做停留,再次消失在雪空之中,穿越那些恐怖的闪电,向着最早时那道青色的衣袂追去。
隆庆神情还算平静,眼眸里却有极深的悸意,他知道最开始看到的青袂也是真的,大先生在追观主,只是看见自己在成京城墙上,临时动意出来打了自己一棍。
随意一棍,便逼得他施出全身修为境界,如果让大先生专心致志地来打一棍,自己能够挡得住吗?
隆庆想着这些问题,却不知道有更严峻的问题在等着自己,他没有发现,城墙外的风雪似乎停滞了一瞬。
有箭自长安来。
一道铁箭出现在隆庆的身前。
隆庆的脸色本极苍白,此时却变得潮红一片,仿佛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骤然间加快了无数倍流速。
他的血液在这一瞬开始燃烧,无数道门前辈留下的意识开始帮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他的胸前再次开出一朵黑色桃花,与先前那朵相比,这朵黑桃要显得小很多,晶莹剔透,像是最珍贵的宝石,花瓣在风中颤颤欲碎,看着煞是可怜,令人怜惜。
事实上这朵看似脆弱的小黑桃很可怕,花瓣里流淌着无限寂灭的气息,流淌着无数气息可异的念力。
那道铁箭射在瑟瑟桃花上。
隆庆的胸腹间有个洞,是宁缺用元十三箭射出来的,这朵看似弱小的黑色桃花,便是从那个洞里生出来的。
这朵黑色桃花不是他的本命桃花,是他的第二条命。
隆庆这一次不准备让宁缺的铁箭,把自己再射穿一个洞。
黑色桃花挡住铁箭的那瞬,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前的空中,紧紧地握住了铁箭的箭杆。
黝黑的铁箭里传来难以想象的力量,隆庆的十指间抓了荒原风雪里的无数天地元气,依然无法控制住它。
相反,他的双手瞬间被撕烂,血水开始淌落。
就在第一滴血水刚要离开箭杆的时候,又有一双手落在了铁箭的箭杆上,那是一双苍白的不似人类的手。
那依然是隆庆的手。
隆庆的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在风雪里很是模糊,似乎随时便可能被拂散。
第二双手依然拦不住那道铁箭。
隆庆厉啸,身后的风雪里忽然多了无数道身影,那些身影很淡渺,在阳光下,根本看不清楚细节,只能确定应该都是人,都是听从他意志的人。
厉啸声中,那些身影集体向前探出手去,就像那些痛苦地寻找食物的饿鬼,又像是寻求解脱的罪人,伸向那道铁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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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六十六章 被追寻着的她
数百双手落在铁箭上。有些手背上全部是腐烂的大疮,有些手枯瘦的像是柴木,更多的手只剩下了骨头,骨头的颜色也很惨淡,并不是白的,是灰濛濛的。
铁箭终于被数百双破烂的手拦了下来,但箭身所携带的惊神阵的力量,还是通过这数百双手,落在了隆庆身上。他夺人的神识灵魂,将那数百双死者的手取为己用,他自然要承担那些手上传来的所有,胜利或者敌意。
铁箭的力量叠加起来,有如洪水,因为最终的停顿,而瞬间释放出来,没有一丝泄露,全部轰出。
隆庆在城墙上向后疾退,双脚就像犁一般,把城上的青砖割破了无数块,割出两道极深的沟壑。
成京城这面的城墙,有七里长。
他向后连退七里,在城上留下七里的沟壑。
最终他还是没能站住,撞破城上的箭垛,在满天飞舞的砖屑石砾里,重重地向城下摔去。
嗤的一声,最后的残余力量,带着铁箭破空向远处飞去,不知去了何处。
城墙近处的西陵神殿护教骑兵,听着异响,赶紧纵马驰来救援,费了好大功夫,才把隆庆从满地石木里拉出来。
隆庆脸上的血色早已退去,苍白的像是个死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又伸手掩嘴,痛苦地咳嗽起来。
平日里他在那些神殿骑兵的眼中,有如天神,哪里见过他这种模样,城墙下顿时陷入死寂当中。
过了好一阵,隆庆才稍微缓和了些,看着铁箭消失的那片天空,若有所思,他的眼中竟是极强悍地没有任何悸意。
忽然间,漫天的风雪忽然停了,仿佛是昊天在展露神迹,而就在雪停的最后一刻,云层里的闪电变得无比密集,就像是垂死的病人回光反照一般,令地面的人类心生敬畏。
只有隆庆能够看到,那件棉袄再次出现,满身灰尘,在云端之上,紧接着更远处有青衣轻飘,映着清丽的阳光,真如渺渺仙人。
两道身影很迅速的消失,下一刻,酒徒出现在场间,他看着天空里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转身望向隆庆,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隆庆神情不变,对着酒徒微微躬身行礼。
酒徒沉默片刻,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就此消失。
直至此时,隆庆才完全放松下来,脸色再次变得苍白。
今日燕北的奇特天象,是三位无距境界的大强者追逐的余波,观主、大师兄、酒徒三人,尤其是前两人的距离太近,在天地元气夹层里形成了无数湍流,那些闪电与风雪便是由此而来,以此思之,果然近神。今天这样的画面,想必以后将在人间不停上演,不知会演化成多少神话故事,吓坏多少平凡的百姓。
隆庆知道,除非那三人里有谁先找到她,这场追逐才会停止,天地间元气的紊乱才会结束——对三人来说,那是最重要的事情,是决定性的问题,就算人间变成火海,也无所谓,所以酒徒最后对他动了杀机,却没有出手。
面对酒徒的杀意,隆庆表现的很平静,唯如此,才能避免与对方硬拼,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战胜修行界真正的传奇,但他的平静同样来自于底气,他知道在这场骇世惊俗的无距追逐战里,自己的老师必将取得最后的胜利。
酒徒起步晚了,而大师兄终究不能像观主和酒徒那样,无视人间的悲欢离合,只要心系人间,便无法真正绝尘而去。
……
……
在这场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却必将改变整个历史的无距追逐战里,正如隆庆推算的那样,大师兄一开始就落在下风,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成京城现出踪迹,打了隆庆一棍,他想看看能不能让观主停留一瞬,也想顺便做些事情,替书院和师弟师妹们解决一些麻烦。
遗憾的是,就像在临康城和宋国都城他感知到的那样,现在的隆庆很强大,如果不专心致志真的很难杀死——这场对隆庆的杀局,并不是书院谋划的结果,完全是临时动意,宁缺那一箭也是感知到了东面的异象,所做的抢射。
其时他的精神气魄已经尽数耗在前两箭里,自然难毕全功,但他还是射了,他想看看现在的隆庆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因为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个世界最了解宁缺的人,肯定是隆庆,宁缺虽然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所谓的一生之敌,但对他的了解也不少,通过叶红鱼和程立雪,他知道隆庆经历过的很多事情,无论是灰眸**、还是叛出道门,又或是在幽阁里吸噬了那么多神殿强者的意识修为,所以他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铁箭没能杀死隆庆,宁缺有些遗憾,但不是太过在意,就像君陌在崖坪上对讲经首座说的那样,除了寥寥数人,书院从来不认为有杀不死的人。
今日不杀,且待明日便是。
“辛苦二位师兄。”宁缺对西方行礼,再对东方行礼。
他拆解铁弓,放入匣中,整理行装以及装备衣服,走到城墙边,想起多年前在这里自己亲眼看着皇后跳了下去,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决然而且幸福。
是的,有时候做事就是应该决然一些,如此方能找到幸福。
宁缺这般想着,转身对着长安城再行一礼。
然后他朝着城墙外跳了下去。
片刻后,城墙外响起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石砾乱飞,烟尘大作。
尘埃落定,城外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宁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
……
这是千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风雪如怒,扫遍整个大陆,就连越国的海港都被冰封,就在这个冬天,西陵神殿全面**清肃新教,曾经的道门行走叶苏在宋国都城被火刑烧死,裁决大神官叶红鱼叛出道门。
悬空寺讲经首座被困般若峰深处,不知何年才能脱困,君陌挥动铁剑,带着数万奴隶在地底世界继续着自己的战斗,离前方的曙光越来越近,胜利就在眼前,但同时右帐王庭的精锐骑兵和白塔寺的援兵,也已经近了。
余帘和唐带领着荒人部落,正在东荒上进行着最后的剿杀,本应镇守长安城的宁缺,却忽然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观主陈某失踪,书院大师兄失踪,酒徒失踪,修行界最巅峰的三位无距境界强者同时失踪,再没有人在人间发现他们的踪迹,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虽然这些真正强者的去向,令整个人间都感到不安,但人间的终究要归人间,战争终究还在持续。寒冬终于被熬了过去,时间便来到了第二年初春,被举世围攻的唐国,沉默而坚强地面对着战火。
燕国的战事处于对峙当中,唐国现在缺少战马,骑兵数量较往年要少很多,很难冒险全力进攻。荒人部落南下的征程,也遭受了极大阻力,本已凋落的左帐王庭,在收到神殿的大力支援,尤其是隆庆带着两千余名神殿骑兵的援助后,竟是极艰难地保住了最后的火种。天弃山脉深处的贺兰城一直没开,行踪飘渺的余帘没有在金帐出现,或者与这些事情有关。
令唐国君民欣慰的是,道门面临的问题似乎更多——裁决大神官叶红鱼还活着,在大河国不停接见那些虔诚的信徒,这直接让道门混乱一片。在大河国君民的全力支持下,叶红鱼开始扶植新教,将西陵神殿里的掌教熊初墨和一干神官执事,指责为妄图冒充昊天代言人的无耻之徒以及叛徒的罪人。
新教在短时间压抑之后,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有唐国和大河国的支持,又有裁决神殿的暗中纵容,诸国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新教的踪影。
叶苏的门徒们以及程子清带领的剑阁**们,不停地行走传道,曾经弱小的火苗,逐渐变得蓬**来,越来越多的道门信徒,家里开始供奉那名叫做叶苏的圣徒,至于叶苏愿不愿意这样,已经没有人理会。
西陵神殿震怒,连发数道教谕,想要抹杀叶红鱼的神圣性,只是裁决大神官的传承自有其规则,掌教根本无法插手,所以只能不停地抹黑她的品德以及信仰。
紧接着要做的事情,当然便是理所当然的肃清,但叶红鱼早就暗中做了很多准备,那些忠于她的部属,早就潜入黑暗里,血腥的肃清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真到这时,包括掌教在内的所有人,才发现逼叶红鱼叛教真的很不明智。
道门就此陷入**,西陵神殿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于是对新教的**力度,自然加大,甚至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
到处都在死人,道路两旁到处都可以看到被钉在木架上的新教信徒的尸体,乌鸦声声中,血腥成为这一年人间的主题。
然而信仰就像是野草,你越斩越烧,来年春风一度,便会生的越加茂密,血腥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凶险,道门很清楚——想要解决新教的问题,必须从根本着手,那就是杀死叶红鱼,灭掉唐国和大河。
数千神殿骑兵及更多的南晋军人,隔着滔滔大河,看着对岸的大河国,带领这些人的是**海,中年道人不知去了何处,很多人猜想他又回了知守观。
战争已经开始,但还没有进入到决战阶段,很多人都在等待,等待金帐王庭与大唐镇北军之间的胜负,等待着那些最强者重回人间。
紧张到要窒息的气氛里,沉默而无助地等待中,没有人注意到南晋某小镇上新开了家肉铺,那小镇正对着北方。
唐国与金帐之间胜负的重要性毋须多提,那些离开人间的人呢?他们的离开,是因为发现了某种可能,观主更是确定了那个事实,他们想要找到那个人。
找到那个人后会如何做?有的人想杀死她,有的人想救她,有的人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各种不一。但既然那些人没有重回人间,说明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她,是的,哪怕他们是无距境的至强者,想找到她也很困难。
……
……
极北处有座雪峰,离中原很远,或者说离人间很远,更准确说,那里离人间最远,无论从哪里向北走,最终都会走到这座雪峰之下,走到早已冰封的热海畔。
这里是世界最寒冷的地方,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即便是坚硬的钢铁,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低温冰冻,热海畔的建筑,用的主要材料都是木头与兽皮。
这里是荒人部落曾经的家园,荒人集体南迁后,留下很多简陋的房屋,成为很多耐寒动物、比如雪狐和长尾鼠的乐土。
雪峰下没有初春这种说法,风雪就像前段时间一样呼啸不停,厚云覆盖着夜穹,没有星星的夜晚,又看不到那轮明月,到处都无比黑暗,便是雪峰也是黑色的。
被荒人废弃的一间房屋里,忽然亮起了一点灯光,在漆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醒目,很奇怪的是,十余只长尾鼠蹲在雪松根部啃噬着气味难味的果子,却不敢向那边靠近,似乎那里生活着什么令它们很恐惧的生物。
那盏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屋前覆着冰雪的小道,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一名女子提着沉重的水桶走了过来。
那女子扶着腰慢慢走着,显得有些笨拙,行走间洒了很多水出来,因为严寒,洒出桶沿的水瞬间被冻凝成流沙的形状,奇怪的是她提着的桶里的水却没有冻,连表面都没有薄冰,甚至还冒着热气,将昏黄的灯光都氲开了。
更令人觉得惊奇的是,那女子穿的衣裳也很单薄,有些陈旧的青衣上,精妙绣技织成的繁花被磨的浅了,她却似乎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寒意,就这样行走着。
走进小屋,女子将水桶搁到角落里,然后走到窗畔的桌前,看着某个方向开始默默发呆。
她有些丰腴,准确来说就是有些胖,腰有些粗,动作有些笨拙,令人不解的是,那腰未免太粗了些。
灯光落在她的眉眼上,看上去还是很年轻,就像过去那些年,过去那些万年一样年轻,她的神情还是那般漠然,哪怕看着雪峰,都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她自然就是桑桑。
或者说昊天。
……
……
(伟大的、美丽的、胖胖的,我的女主角终于再次登场,我为之默默激动,紧握双拳,这种感觉真好……我愿意为她奉上我所有的月票,好吧,我愿意扮演所有的无耻,只为了让她和你们高兴,以上。)(未完待续。(.),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将夜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六十七章 师徒的手段,身后是长安
一年前某日,整个人间落了一场春雨,无数人看到那艘巨大的船在神辉里驶向那道金线。她站在船首,身上的青衣被春风轻拂,繁花渐渐盛开。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离开人间,回到了神国,谁能想到她根本没有回去,一个人藏在最寒冷的北地。
她没能回到神国。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那片葱郁的山岭时,便知道自己没能回去,因为神国里除了光明什么都没有。
那里是岷山。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利用佛祖棋盘,与宁缺生活千年,历尽人间悲欢离合,再修佛无数年,最终洗去体内的贪嗔痴三毒,也摆脱了人间之力的困扰,为什么还不能回去?
她站在岷山间沉默思考很多日夜,终于想明白了原因——她是人类的选择,所以她的彼岸便是人间——这个原因其实也不见得完备,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晓。
想明白之后,她没有回到西陵神殿,而是选择沿着岷山里那些曾经熟悉的猎道,向着北方行走。
她不停行走,走过无数猎寨,走过贺兰城,走过天弃山脉,走过冰原,最终来到极北寒地,来到那座山峰下。
青衣在行走里变薄,青衣上的繁花渐渐褪色,她很清楚那是时间的力量,也因为自己在变弱。
不回西陵神殿,而是去往人迹罕至的极北寒域,就是因为她隐隐中察觉到某种危险,想要去往安全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现在的腰很粗,很臃肿,和以往的高胖并不相同,她现在的模样很像孕妇,她就是孕妇,所以不想被人类看到。
她怀孕了,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宁缺的。
或者正因为怀孕了,她渐渐变弱,渐渐要变成那些弱小的、曾经被她漠然俯视的那些普通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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