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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将夜 第二十九章 入王庭
在碧腰海子畔挽弓拔箭相助,入荒原一路打猎同行,宁缺和大河国墨池苑的弟子们,早已熟稔无比,经过草甸下的并肩浴血作战,双方更是亲热亲密无间。
此后数日时间,宁缺一直留在马车上养伤,同时对少女符师进行世界观人生观战斗观的再次改造,很少下车,便是进食小歇也都在车上。
这些落在墨池苑弟子眼中,不免便有些异样,他们很清楚山主的性情看似冷漠,实则清淡温和,但从未与年轻男子这般亲近过。酌之华也觉得这非常不合适,只是想着宁缺受了重伤,也不好意思让他下来。
事实上宁缺的伤势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夜里便不再咳血,受到剧烈震荡的识海也逐渐平息下来,偶尔发作的眩晕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酌之华等墨池苑弟子,对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清楚,但莫山山却是将他的康复过程全部看在眼中,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那夜宁缺夜挽弓狙杀数名马贼之时,莫山山便在一旁感觉到了念力波动,那时她就猜到宁缺应该是名修行者,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怎么意外,似书院那等高妙之地挑选学生单独入荒原执行任务,那学生自然不凡。
只是那名马贼首领是已经入了洞玄上境的大念师,她若不是春天时在莫干山悟了半道神符,也没有办法伤到对方。如此强大的念师集全力攻击宁缺,按照常理来讲,宁缺就算能活下来,识海受损严重也极有可能变成痴傻之人,哪里还能像他现在这般侃侃而谈,眉飞色舞?难道宁缺的念力竟比自己还强大?
书痴并不擅长和人交谈,尤其是不愿意窥探旁的隐私,所以对宁缺的疑惑一椿接着一椿,但她始终没有发问,只是安安静静坐在车窗畔,用娟秀的小楷记着宁缺的指点,然后认真择其能学处用心体悟。
宁缺看到她的字后赞叹不已,因为莫山山的书法确实极佳,墨笔落纸圆而不媚,柔而有骨,笔锋隐现而清晰,浓匀合宜,清新喜人。
这时他才明白,前些日子在营地里他赞叹少女符师痴于写字颇有自己几分风采时,为什么墨池苑的女弟子们会笑的那般开心——书痴痴于书,这里的书是书法书帖书天下的书,而不是读书写书千卷书的书,在墨池苑弟子看来,他一个寻常人竟然说天下书痴有自己风采,确实是极可笑的事情。
墨池苑弟子乘车骑马,在某冰塞处转道,由东北而向西北,直向王庭而去,一路少见人烟,多见耐寒绒羊与荒土,道路依旧难行。
车厢不停起伏震动,宁缺看着她在窗畔悬笔手腕纹丝不动,纸上字迹也是分毫不乱,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自己这个符道天才的名头在少女面前已经有些不怎么实在,莫非连书法大家这个名头也要被抢走?
把棉垫搁到厢板后方,他舒服地躺了下去,脸离莫山山垂在地板上的白色裙边极近,他随意伸手抽出小几上那叠纸张里的一张,目光落下不由微微一怔。
那张纸上写着些很眼熟的字。
“桑桑少爷我今天喝醉了就不……”
先前看着少女符师在窗畔静静写字时,宁缺想起了旧书楼东窗畔的三师姐,开始想念长安城南的书院,想念后山里的日子和那些可爱的同门,这时忽然在千里之外的荒原上看到自己的鸡汤帖拓本,他开始想念长安东城的那条巷子,想念老笔斋里的日子和那个黑黑瘦瘦的家伙。
莫山山余光里注意到他神情有异,以手扶地转过身体,发现他在看自己重金购买的鸡汤帖,不由微怔问道:“十三师兄,你也懂书法?”
必须要说,书痴姑娘确实不擅长和人交流,如果换成别的人相询,大概会说师兄你也喜欢书法?她却是直接的厉害,全然没有想过听者的感受。
宁缺早就习惯了她的言语间时不时会冒出一根类似二师兄古冠那样的东西,根本不以为意,耸耸肩回答道:“略懂。”
莫山山曾经问过他也懂符道,当时他的回答便是略懂,此时谈及书法之道,他的回答还是略懂,当着别人的面他大概会有底气信心说自己是符道天才是书法大家,但当着天下书痴的面,他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比较不容易丢脸。
莫山山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觉得这书帖如何?”
她的神情很专注,似乎很重视宁缺会怎样回答。
宁缺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的意见,异道:“你是说鸡汤帖?”
莫山山看着他神情认真说道:“师兄是长安书院学生,当然听说过鸡汤帖,听说这张书帖便是书院中人的大作,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有句酸话说的多:认识自己永远是最难的,孰不知点评自己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听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如果你还想赞美自己。
宁缺向墨池苑弟子们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虽没有存什么恶意,但现在双方关系如此亲厚,一旦被揭穿难免会有些尴尬,于是在没有合适机会之前便只好暂时先继续瞒下去,此时面对这种局面却是更加尴尬。
而且他并不知道少女符师对鸡汤帖以及写出鸡汤帖的那个自己是什么看法,若喜欢欣赏倒也罢了,若她极为厌憎自己的书法,岂不是很麻烦?这种可能性并不小,虽说常有文无第一的说法,可事实上遍览长安城内诗家书家聚会时曾经发生的冲突,便可知道像莫山山这样长于书道的人对别的书家总会有些不以为然。
文人相轻,书者之间何尝不是如此?
“这帖笔锋尽露而不知敛,形散神亡而无骨,看似别有新意,实际上不过是些鸡贼手段,邪路着墨法,失了中正大雅之风,不值一提。”
他毫不犹豫把鸡汤帖好生贬损了一番,表情从容镇定,把尴尬和苦涩的黄连数尽数藏在身体里,不敢流露丝毫,这或许便是所谓代价。
莫山山静静看着他,似乎想要分辩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随意贬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再次认真请教道:“那师兄认为花开帖如何?”
宁缺看着她微惊说道:“师妹连花开帖也看过?”
莫山山摇了摇头,说道:“书院那位书家的临摹本我搜集到了一些,但花开帖藏于深宫,便是摹本也都被长安城诸王公府邸珍藏,所以我只闻其名未见其迹。”
宁缺心情微感轻松,笑着应道:“我也未曾看过,所以无法点评。”
莫山山目光微垂,落在他手上那副鸡汤帖拓本之上,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只听她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继续去描自己的簪花小楷。
那日草甸下的战斗中,她看到火墙那边的画面,却没能看到马贼首领面门前那一闪即逝的火团,若她知道身旁的宁缺也是符道中人,或许她的想法会完全不一样,此时的表现自然也会不一样。
…………深入荒原,由东北再折西北,行不多时便可见天穹远处那抹淡淡山影。
岷山乃是世间最雄奇最长的山脉,由荒原深处一直向南延展,直至大唐河北郡之南近长安城的所在,延绵不知多少公里,仿佛是昊天在世间北地留下的一把宝剑。
在荒原中段岷山有一段中断,形成天然的峡谷,峡谷的西向筑有城池,由大唐北路边军精锐镇防,戒备森严,而岷山也由于这段中断被分成南北两麓。
宁缺当年生活的茫茫岷山便是南麓,岷山北麓深在荒原,被蛮人们称作扎什山,就是天弃山的意思,表示如果走出这道山脉,便等若被昊天遗弃。
天弃山东面有一片肥沃的草场,左帐单于的部族,便在这片草场上世代生活,王庭便在那处。
隔着车窗看着远处天穹旁的那道山影,宁缺很自然地想到南方的岷山,想起山那头的北路军镇堡,想起渭城的老伙计们。他离开碧水营进入粮队,入荒原已经走了很多天,但那道山脉始终还在那处,竟似没有变过模样一般。
看山跑死马,更何况是这样一道雄奇险峻的连绵山脉,王庭已近,但要抵达还需要一些时间,随着距离的拉近,宁缺变得越来越沉默,更多时间藏在马车里不肯下来,便是连天猫女喊他去看湿地里的白鹤,也喊不动他。
因为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在草甸袭击他们的马贼,跟踪了他们很多天,后来已经确定这群马贼的目标就是自己,那么等于说自己离开碧水营混进粮队开始,马贼身后的势力便已经知道。
那群马贼或者说那几群马贼究竟是谁的爪牙?是谁想杀死自己?那个马贼首领又是谁?洞玄境界的大念师,肯定不可能是个单纯的马贼头子,在战斗中宁缺感受到的那股军人气息,更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马贼首领的右臂被他砍断,被下属救走后如果没有死在荒原上,肯定需要地方医治。如此沉重的伤势,不是一般马贼的土窝子便能治好,那人需要医生药物,需要抓紧时间,而离那片草甸最近,又能治好断臂伤势的地方,恰好便是左帐王庭。
粮草尽毁,莫山山坚持带着墨池苑弟子前来王庭,宁缺没有表示反对,除了战斗中结下的情谊,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一点。
无论那群马贼背后的人是王庭那位单于或是别的什么人,他坚信那名马贼首领只要还活着,那么此时至少有九成机率藏在王庭中。
他要找到对方,问一些问题,然后杀死对方。
除此之外,他还在反省自己离开书院来到荒原后所做的事情。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每次艰难的生死战斗之后,他事后都会进行分析和总结,正因为如此他才带着桑桑活了下来。
反省已经变成他的某种本能,然而这一次在马车里进行的反省比过往那些年里的每次反省都要深入一些,甚至向前追溯到离开渭城进入长安之后的所有行为。
沉默思考很长时间后,他确认自己离开渭城后,尤其是进入书院之后,有很多行事或者说选择都不是最为妥当的那一种,因为自己陷入了某种思维误区。
在渭城时他习惯了单骑入原,替将军打探敌情,和同袍们一道追逐马贼,所以这次带着书院诸生来荒原实修,肩上担着陛下和国师交付的两项重要任务,依然习惯于如此行事,乔装打扮混入粮队,只想着暗中行事。
然而他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渭城的小军卒,不是斥侯,不是梳碧湖的砍柴人,而是夫子的亲传弟子,是书院后山的学生,是皇帝陛下的金牌小密探,是昊天道南门及天枢处的客卿身份。
暗中行事,便等于他这些令无数世人羡慕敬畏的背景靠山全部变的没有任何意义,那名神殿骑兵统领知道莫山山是书痴,便不敢再妄行妄言,若他把书院后山弟子的身份亮出来,那些马贼又哪里敢聚而攻之?
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离开书院之前,二师兄在后山里专门提醒过自己,书院出去的人只能欺负人,不能被人欺负,说的何其壮阔嚣张,而自己眼下没有书院后山弟子的身份,即便嚣张了谁又知道这是书院的人在嚣张?
宁缺以手撑颌,靠着马车窗口,看着远处那道山脉和隐隐可见的帐蓬,无奈感慨想道,乡下的穷小子进城挣了大把银子,也只会偷偷买些宅子,吃几碗酸辣面片汤,草根太久,想要习惯仗势欺人终究还是需要些时间啊。
…………时已隆冬,天寒地冻,天弃山下的草场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间地热的关系,竟然东一片西一片还生着些茵茵青草,帐蓬如白云一般在草场间盛放。
两辆马车,几匹疲马载着大河国墨池苑弟子来们到草场外,身后没有粮队,更没有什么护卫骑兵,看上去显得有些凄凉。
草原蛮人左帐王庭与中原联军的和议已经正式开始,各方势力带着骑兵齐聚于此,远远便听着嘈杂热闹的声音,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饮酒叙事。
王庭一支骑兵把墨池苑弟子们迎入营间,很明显草甸遇袭以及那半道神符的事情已经流传开来,有人知晓书痴便在马车之中,所以骑兵表现的还算尊重。
相反是营间那些来自中原的使者护卫,看着墨池苑弟子们的眼神有些冷淡。他们不理解粮草尽毁,为什么这些人不退回燕北,而是赶来王庭,难道这些墨池苑弟子们不知道,神殿和联军里有些大人物对他们的表现极为不满?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三十章 驻营地的选择
疲马尘车十来人,自然不可能影响荒原局势,蛮人王庭与中原联军的谈判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关系,经历马贼劫掠粮草尽失,却还是坚持来此,墨池苑弟子们自己知道是要寻觅公道,而在别人看来则是被迫前来等候神殿的处理结果,前景黯淡全无光明,自然没有谁会愿意前来亲近,哪怕传闻书痴便在那辆马车中。
雄山畔的草场漫无边际,隆冬时节虽然有上万人聚集此地,帐蓬朵朵盛开,但依然有足够多的地方可以用来安置人员。为了表示诚意,王庭方面同意中原联军自行选择地方扎营调配人马,负责此事的人是西陵神殿的一位主事,他神情淡漠与酌之华见过礼后,直接把墨池苑弟子们带到了一个地方。
两个帐蓬离联军中帐的距离并不远,就在中帐后方,却显得有些偏僻,地势略高,墨池苑弟子们走进帐中,看着那些事先准备好的用具,发现还算不错,心里清楚大概是联军因为山主的关系,终究还是给了些颜面。
只是从被王庭骑兵接来此间,直到此时此刻,除了那位神殿主事之外,竟没有一个联军上层或是神殿的大人物出面,加上一路所见那些中原诸国来人的冷漠眼光,墨池苑弟子们知道自己刻意被人排挤遗忘,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不平。
天猫女年纪太小,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她看着帐内厚厚的羊毛褥子,想着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不用在狭窄的车厢里和山主挤在一处,倒显得有些高兴。
被排挤被刻意遗忘的遭遇,宁缺去年在书院里便经历过,所以他很习惯,并不怎么在乎,只是觉得这处宿营地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妥。
他走到帐外,向远方望去。
背着沉重行囊的大黑马踱到他的身前,用马首轻轻拱了拱他,发出像拉风箱一般的难听喘息声,显得极为吃力辛苦。
宁缺摸了摸它颈上的鬃毛,笑骂道:“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叫苦卖乖,这么点东西哪里至于让你辛苦成这个模样,稍后就要离开,别急着把行李卸下来,如果饿了你自己去找些草吃。”
大黑马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冬风间那些隐隐若现的青草,痛苦万分想着,这些草比蛮人头上的头发都要少,哪里能让自己吃饱?
大黑马性情暴烈,但若被驯服之后,毫无疑问是世间罕见的骏骑,如果让别人发现它的真正实力,一定会当宝贝般贡起来,哪里会像宁缺这样当成自家随意养的一只狗,家里没饭吃了,便一脚踹出门让它去街边拣邻居剩的骨头?
但偏偏它只服气宁缺的管教,见宁缺真没有去替它讨要干草的意思,垂头丧气乱踢马蹄便向营外走去,也不知道它能去哪里寻些吃的。
时间尚早,但由于苦寒北地冬日短暂,天穹上的日头隐隐然已经有了近暮的味道,缓慢向地面垂落,光线渐渐变得昏红起来。
缓坡后方袭来一阵寒风,宁缺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条棉围巾,塞进领口处,对身旁的酌之华说道:“这里是风口,夜里会冷。”
酌之华在墨池苑弟子中年龄最大,性情温婉平和,听着宁缺提醒,知道先前那名神殿主事,把自己这些人带到这里驻营,竟还存着这样无聊的刻薄小意思,即便是她也觉得有些恼怒,却不知该如何处理。
宁缺拉住身旁走过的一名草原男子,表情温和诚恳说了一长段话。
莫山山一直没有下车,直到听到宁缺这串难懂的话,才掀起车帘走了下来,待那名草原男子离开后,她走到他身旁,蹙着墨眉说道:“师兄你连蛮话都懂?”
因为唐国强大,以及神殿不停传教的缘故,中原语言在草原上已经极为普及,但还是有很多蛮人习惯说他们的旧语言,也就是所谓蛮话。
宁缺说道:“西蛮话我说的比较好。”
酌之华问道:“钟师兄你先前和那人说了些什么?”
“我问他可不可以自行在草原上立帐。”
宁缺笑了笑,继续说道:“那蛮人说我们是单于最尊贵的客人,那么只要是单于的草场,我们可以任意挑选地方居住。”
听到这句话,帐蓬外的墨池苑弟子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纷纷笑了起来,心想另择宿营地也不错,既然神殿如此对待自己,那又何必与他们靠的太近。
酌之华微笑看着宁缺,心想同门之中没有成熟男子,面对很多问题和选择时,确实少了些魄力,这种情况便是山主也没有办法改变。
“我们应该往哪里搬?”
宁缺望向草原之上。
奉神殿诏令,中原诸国都派人援燕参战,在燕北边塞两道战线上,至少聚集了数十万人,但眼下深入荒原进行和谈,诸国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拉过来,只不过护卫贵人们的骑兵汇聚在一起,至少也有千骑之众。
夕阳下的草场上帐蓬处处,旌旗招展,西边一片草场上帐蓬数量不多,排列的却极有秩序,而那些在寒风中猎猎飘舞的旗帜,也显得格外有精神,至于隐约可见的骑兵队列,更是比这边的中原联军骑兵显得整齐肃然太多。
世人通常认为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便是西陵神殿护教军,但神殿骑兵数量太少,依教典严格控制在千骑以下,所以真正强大无比敢言席卷天下的骑兵是另外两支。
天弃山那边荒原上,金帐单于麾下的王庭骑兵,以及唐骑。
宁缺指着草场西面那片秩序井然的帐蓬,和那些熟悉的军旗,说道:“我们靠着那边驻营。”
墨池苑弟子们认出那边是唐军的营地,微微一怔,片刻后都同意了他的建议,大河国与唐国世代交好,而且现在都是奉神殿诏令前来,驻营于那处,相信无论是谁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言语。
可惜少经世事的大河国少女们依旧没有想到,她们舍弃神殿指定的营地不用,而选择与唐营相邻而居,依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惹来了不少非议。
看着暮色下走向唐营地的疲马尘车十余人,来自南晋的剑客神情冷漠,月轮国僧人眼露嘲讽,神殿的主事表情阴沉说道:“想抱唐人大腿,那便抱去。”
……
(未完待续)




将夜 第三十一章 大黑与小雪 上
冬日的荒原,即便有山脉在旁遮风,又有热泉流淌,依然寒冷,王庭与中原诸国的谈判,却已进行了好些天,步入了最火热的阶段。
那队神殿骑兵护送诸位贵人前来,是因为单于王妃非常喜欢花草,迫于荒原气侯,总是无法培植得法,所以言辞恳切修书请求神殿让花痴陆晨迦来王庭一会,以便当面请教。
此事与谈判无关,但起始时正好是谈判陷入僵局的时候,如同大河国少女们送的粮草一样,属于附属的感情交流。
无论是蛮人左帐王庭还是中原诸国,都不想把战争继续下去,前面数月的侵边劫掠以及后来的冲突厮杀,起因都是因为荒人南归,前者是资源问题,后者则是态度问题,所谓谈判,不过是双方在出兵规模和粮草辎重供给方面讨价还价不休。
面对着千年之后重现人世的数十万荒人,双方合力抵抗当是正理,只是应该是由主导此事,又应该由谁派出更多的兵力?
荒人是天生的战士,在春初那场北地血战中,死伤惨重的草原骑兵,再次证明了这个快要被人遗忘的论断。想要阻止荒人南下甚至把他们赶回极寒北地,必然要付出极大极惨痛的代价,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军队冲在最前面?
关于此事,神殿和大唐帝国都表现出了极强硬的态度,大军压在燕北漫漫边塞之上,更有各宗派年轻一代修行者尽出,草原左帐王庭的实力本就在与荒人的战争中受创严重,面对这种态势,单于便是也想表现一下强硬也没有多少底气。
谈判便是看谁的颈椎更硬,看谁的底气更足,一旦有一方底气不足低下头来,谈判的进行便自然会顺利很多。就在宁缺和墨池苑弟子们抵达王庭的第二天,谈判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在明年春夏之交第二波肥草长出来之前,左帐王庭尽遣主力北上向荒人部落发起进攻,至于中原方面只同意派出约六千人的骑兵队伍,但承诺给予左帐王庭经济上最慷慨的援助,并且同意提供左帐王庭所需要的大部分粮草和军械。
谈判成功的消息,被冬风吹拂着,以最快的速度传速整片草场,如云般的帐蓬里响起热烈的欢呼或低沉的咒骂,王庭部落开始准备烈酒和美食,除此之外还决定临时召开一场格慕慕大会。
格慕慕是蛮话,欢聚大会的意思,在草原上每逢最盛大的节日时才会召开,王庭临时决定召开格慕慕大会,一是对和谈成功表示庆祝,二来也是借此机会,让王庭部落子民与中原诸国人士多加交流,以便融洽感情淡化仇恨。至于这种用意最终能不能实现,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琴声铮铮,号角奏响,各式彩幡在风中飞扬,草场上聚集着来自各处的人们,显得热闹无比,尤其是比试骑射的开阔地外围,更是被围的密密麻麻。
穿着皮袄或棉袄的人们,并没有像兄弟一样攀着肩膀,依然和同伴站在一起,各有阵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看到格慕慕大会里精彩的骑术表演而同声喝彩。
捉羊比赛结束,获得优胜的骑手拿到了丰厚的奖赏,这也让接下来的箭术比试变得更加令人兴奋。
一名王庭射手凭借精湛的箭法,成功地战胜了对手,箭靶红心里仿佛要重叠在一起的箭枝,让人群里喝彩之声大作。
宁缺和大河少女们驻足人群中观看。
神殿方面没有人理会墨池苑弟子们的到来,她们也落得清闲,干脆出帐看热闹,莫山山则一如往常留在帐内写字,大家早已习惯也不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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