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至于书案上,没有文房四宝,只有一张棋盘,不过不是文雅之士喜欢的围棋,而是乡野村夫偏爱的象棋,而天宝帝正在打谱。
李玄都没有行礼,却不再扮成一个普通书生,径直坐在了天宝帝的对面。
天宝帝这次展现出了一位帝王该有的涵养,或许是他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总之是没有发怒,而是说道:“清平先生累我好等。”
“还请陛下见谅。”李玄都说道。
天宝帝不置可否,说道:“我不称‘朕’,清平先生也不要称呼‘陛下’。”
“好。”李玄都从善如流。
天宝帝看了眼面前的棋盘,说道:“有人常说世事如棋,可我不这么看。棋盘上双方棋子数目相同,哪里跟现实情况一样?清平先生的棋子多,底气便足。而我棋子少,便要委屈一些。”
李玄都看了天宝帝一眼,眼神中虽有偏激戾气,但也自有一股精气神在,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小觑这位年轻帝王。
天宝帝问道:“清平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下棋吗?”
李玄都摇头道:“不知。”
天宝帝推动一枚过河小卒,又问道:“清平先生觉得自己是棋盘上的什么角色?”
李玄都看了眼棋盘,回答道:“大约是‘車’。”
“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的确符合清平先生的身份。”天宝帝点头赞同,又问道,“那么谁是‘将’?哪位‘将’能驱使清平先生这样一位‘車’?”
李玄都没有正面回答:“阁下是‘帅’。”
天宝帝再次推动小卒,将死了老帅,轻声道:“‘帅’只能拘束在九宫格中,可能最危险的敌人就在身旁,甚至连自己的棋子都有可能困住他,接下来便是‘将军’和满盘皆输。”
李玄都道:“内外交困。”
“正是。”天宝帝深深看了李玄都一眼。
太平客栈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说人心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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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道:“我还是称呼‘陛下’吧,陛下所说不错,世事与棋盘大不相同,双方的棋子并不相等,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甚至不止两个棋手。不过有一点,陛下说错了。”
“哪里错了?”天宝帝问道。
李玄都道:“陛下开始说我们二人棋子的多少,实则是将我们二人放在了棋手的位置上,可在我看来,所谓棋手,并非某个人。”
“愿闻其详。”天宝帝目光灼灼地望着李玄都。
李玄都道:“如果天下为棋局,那么棋手是谁?棋手不是某一个人,不是家师、地师、宋政、秦清、龙老人,也不是我李玄都,更不是陛下。棋手是一群人,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目标的人,成千上万的人心,这些人心汇聚在一起,化作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操纵着棋盘上的棋子。”
天宝帝又问道:“谁是棋子?”
李玄都道:“每个单独个体都是棋子,只是职责不同、位置不同、分工不同,就好比我刚才说的,陛下很重要,是棋盘上的‘帅’,关乎到胜负,可是与棋手本身相比,还是一颗棋子。”
天宝帝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能接受李玄都的这个说法,可又无法辩驳,只能再问道:“先生方才说棋盘上可能不止一个棋手,那么朕背后的棋手是谁?”
李玄都无所避讳道:“陛下之所以是陛下,是因为陛下出身天家皇室,是先帝的儿子,那么陛下的根基是什么?是宗室,是朝廷。朝廷是什么?朝廷不是几座宫殿,不是这座帝京城,它由千千万万的官员、小吏、差人、甲士、士绅组成。朝廷就像一座祭天的祭坛,陛下站在祭坛最高处,正是这些人堆积成了祭坛,如果没了这些人,陛下便要跌落下去。”
天宝帝虽然不满这个说法,但他也明白李玄都所说的是事实,只能点头认可。
李玄都继续说道:“这些人并非没有心智的泥塑木偶,他们也有想法,有所欲所求,有着各自的算计。这便是人心。人心汇聚一处是为民意,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真切切地影响着所有人,即是棋手。陛下应该听过两个说法,一个是‘人心尽失’,一个是‘众叛亲离’,纵然是帝王之尊,也不能违背这些看不见的人心,否则便是倒行逆施,皇位不保。如果棋局上满盘皆输,身为‘帅’的陛下逃不脱,可不意味着棋手无法逃脱。”
天宝帝沉默了。
他本想以棋盘比喻如今形势,却没想到被李玄都反将一军。
过了许久,天宝帝方才说道:“先前我问先生谁是先生背后的棋手,先生不答,原来这就是先生的答案。只是不知如今的人心是什么?”
李玄都回达道:“人心即是所求,同欲则同求。万众一心,则无事不成。现在的人心只有两个字。”
“哪两个字?”天宝帝紧紧盯着李玄都,宽大袍袖中的手掌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李玄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太平。”
“太平?”天宝帝又重复了一遍
。
“天下太平。”李玄都点头道。
“自明雍二十年以来,位于北方茫茫草原上的金帐汗国从西北一线屡次犯边,及至明雍二十二年,金帐大军兵临西京城下。”
“武德十年,金帐大军再次南下,攻陷西京。先帝惊怒交加,就此病倒,不能理事,朝政交由皇后谢氏和内阁首辅张肃卿共同署理,在张肃卿的主导下,朝廷拒不议和,调集蜀州、中州、晋州、燕州等地兵力,由左都督秦襄亲自领军,在秦州与金帐大军展开大战,迫使金帐大军退往凉州。”
“次年,金帐大军因粮草不足而撤兵,就在秦襄打算就此收复秦州、凉州等地之际,重病不起的先帝在西苑烟波殿驾崩。同年,秦州、凉州爆发饥荒,数十万流民无家可归,西北伪周趁机起事,瞬间席卷两州之地,占据西京,推举澹台云为共主,号称西王。”
“此时朝廷因为新帝登基之故,局势动荡不明,无暇顾及秦、凉二州。天宝二年,谢太后发动帝京之变,诛杀以张肃卿为首的顾命四大臣,罗列的罪名中就有‘不能尽心与金帐汗国和议,致使有今日西北叛乱’一条。张肃卿被杀之后,被张肃卿重用的秦襄也受到牵连而被罢官下狱,这位沙场宿将曾道:‘此冤狱也,自坏长城矣。’”
“在秦襄下狱之后,朝廷再无可战之将,几次想要收复西北,都为澹台云所败,损兵折将无数,国库愈发空虚,再难以支撑战事。”
“天宝三年,澹台云率军攻入蜀州,大破朝廷官军,又在短短一年的时间中,平定南疆蛮族十六部,以蜀州、秦州、凉州等三州之地,正式割据立国,澹台云被尊为‘圣君’。”
“在其后数年中,地师创立的青阳教愈演愈烈,席卷数州,边境上仍是战事不断。更不用说其他天灾人祸。”
李玄都望向天宝帝:“如今是天宝八载,马上就是天宝九载,如果从武德十年算起,战火已经绵延了十年之久,而且不同以往,并非一州一地的战火,而是席卷了大半个天下的战火,战死之人、饿死之人、死于非命之人不计其数。天下苦战乱久矣,天下之人,无不思定。这便是人心所向。”
天宝帝轻声问道:“如何得人心?”
李玄都道:“谁能使天下太平,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房,谁就得人心。谁能得人心,这天下便是谁的。”
此言一出,天宝帝脸色豁然色变,强忍怒气道:“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那些逆贼能够使天下太平,那么人心就是那些逆贼的,天下也是那些逆贼的。”
“正是。”李玄都坦然道,“否则从古至今为何有那么多次改朝换代?今日之逆贼,未尝不是明日之共主,自古以来,这天下就是有德者居之。能使天下太平,可谓有德者?可谓英雄?”
天宝帝猛地起身,上身前倾,双手撑在桌案上,瞪视着李玄都。
李玄都安稳不动,神态淡然。
不必说天宝帝只是个未曾亲政的小皇帝,就算他是一个
成熟帝王,现在的李玄都也不会惧怕,尤其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当真是匹夫一怒而血溅五步。
过了片刻,还是天宝帝退却了,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李玄都道:“迄今为止,朝廷还是棋子最多的棋手,逆贼可以做的,陛下同样可以做,只要陛下做成了,便可青史留名,将死棋盘活,是为中兴之主。”
天宝帝靠在椅背上,喃喃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也。”
李玄都看了眼棋盘,推动自己这边的卒子,说道:“事在人为。就像这过河卒,想要将死老帅是何其难,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要一步一步向前走就是了。”
这一刻,天宝帝对于眼前之人倒真是观感复杂了,既恼怒他的傲慢跋扈,又觉得他说的话有那么些道理,于是他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不投效朝廷,报效国家?”
李玄都反问道:“陛下焉知我不曾投效朝廷?从天宝元年到天宝二年,我一直在帝京城中,最后却是以反贼的名号狼狈离开帝京,险些丢了性命。”
天宝帝哑然。
这就是帝京之变了。
当时天宝帝年幼,自然是支持母后,认为张肃卿是权臣。可因为太后弄权的缘故,天宝帝这些年来逐渐改变了看法,对于张肃卿的评价渐高,此时听得李玄都旧事重提,隐隐有些兴奋起来,说道:“我,朕!亲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张相平反。”
不过让天宝帝失望的是,李玄都的反应甚是平淡,不喜也不悲,也可以说是喜怒不形于色。
天宝帝在心中暗暗给了李玄都一个城府深沉的评价,爱其才,厌其行。
李玄都同样在心中给了天宝帝一个不算高的评价。稚嫩还是次要,关键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能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也不能只有母亲而没有父亲,天宝帝幼年丧父,这是长于妇人之手,又因为生于深宫之中,周围只有宫女和宦官,其性情偏激、气量狭小倒也在情理之中。虽然看得出来,儒门中人的教导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扭转作用,可时日尚短,如今的天宝帝知道礼贤下士、收买人心、能屈能伸那一套,可骨子里还是高高在上,没有见过真正的世情,所谓的礼贤下士只是流于表面,甚至不伦不类,起到了反作用。
李玄都又开口道:“其实说起来,我至今还是朝廷通缉的反贼,如今却与陛下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天宝帝笑了一声,颇有讥讽意味:“那日在满春院中,清平先生当众打死了青鸾卫的都督丁策,无人敢说什么。堂堂唐王在清平先生面前,比见了我这个皇帝还要恭敬,小小的通缉算得了什么?难道青鸾卫还敢去齐州会馆捉人不成?”
李玄都说道:“齐州会馆可是在社稷学宫的名下,青鸾卫说不定是看在社稷学宫的面子上才不敢去抓人。”
天宝帝一怔,随即握紧了拳头:“原来他们早就联系了清平先生。”
太平客栈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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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番对话,李玄都并没有掩饰,他想要做什么,大方向该如何去做,他已经向天宝帝说明,天宝帝做不到是他自己的事情,不能怪李玄都藏着不说,这也是天宝帝对于李玄都感官复杂的原因。
天宝帝望着李玄都,沉声道:“你在挑拨朕和先生们的关系。”
“是挑拨,也是陈述一个事实。”李玄都并不否认,“陛下不要忘了,我的未来岳父是谁,我的师父是谁,这两位又是什么立场。那么陛下是否要大度地一笑了之?”
天宝帝的拳头松开又握,如此反复数次,才压下了那口闷气。
李玄都问道:“陛下想要知道儒门与我谈了什么,或是打算谈什么吗?”
“谈了什么?”天宝帝皱起眉头。
李玄都道:“谈如何帮助陛下亲政之事。”
天宝帝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不过嘴上还是说道:“难道没了清平先生,朕便不能亲政?”
“当然不是。”李玄都摇头道,“只是时间要久一点,我想陛下已经等不及了,儒门同样等不及了。”
天宝帝轻哼一声,却是没有反驳。
李玄都问道:“我坦诚相待,陛下也该告诉我,陛下这次见我,到底为何?”
天宝帝本是打算用张肃卿的事情来拉拢李玄都,却不曾想儒门中人已经提前联系了李玄都,只有他被蒙在鼓中,再加上李玄都对平反的反应甚是平淡,此时便好不开口。
李玄都见此情景,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暗叹一声,终究是白走一趟,这样的帝王,能担负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天下么?倒不是李玄都亲疏有别,见识了秦清治理辽东的手段之后,李玄都再看这位小皇帝,实在是高下立判。
不过这么比,也有些不公平,秦清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而天宝帝刚刚及冠,秦清是天宝帝的父辈人物,三十年的阅历,岂能弥补,要知道李玄都还不满三十岁。
李玄都没有强求,说道:“既然陛下无可告知,在下不当强求陛下,那么在下也该告辞。”
说罢,李玄都便站起身来。
天宝帝也随之站起身来:“且慢。”
李玄都问道:“陛下还有话要说?”
天宝帝道:“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先生。”
他格外加重了“请教”二字的语气。
李玄都淡淡一笑:“请教不敢当,陛下但问无妨。”
“先生所求究竟为何?”天宝帝郑重问道。
李玄都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天下太平。”
天宝帝却是色变,又问道:“天下?还是太平?”
因为李玄都方才说过,使天下太平之人得人心也得天下,天宝帝故有此问。
李玄都答道:“我是太平宗之主,自然是太平,而且太平事,非一人可以做得。”
天宝帝是帝王,自然有帝王的猜忌之心,而且很足,不过大概是李玄都之前太过堂堂正正,无不可言,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意
图,此时天宝帝反而信了几分。
如今李玄都的信誉很好,答应过的事情,绝不反悔,冷夫人等人之所以迅速倒戈,就是因为信誉二字。这便是多年的积累了,早年的时候,李玄都为了一个“信”字,没少吃苦头,被人视作迂腐,不知变通,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如果说李玄都哪里与地师不同,就在这里。
地师善用阴谋,也喜欢阴谋,做事总是云遮雾绕,让人不知道其目的想法。可李玄都却反其道行之,李玄都并不排斥阴谋,却力求自己以阳谋为主,阴谋只能为辅。李玄都不隐瞒自己的意图,他早早就把自己要做什么告诉了自己的敌人们,也不怕被人看破自己的手段。
可说来好笑,李玄都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旁人,他就是求一个天下太平,可旁人以己度人,反倒是不信了,总觉得这是个遮挡,是一层烟雾,想要拨开这个遮挡,穿过这层烟雾,去寻找李玄都的真正目的,自然是离题万里,反而让李玄都成事。
有时候,李玄都自己也在想,自己求的天下太平正是天下大多数人所求,这个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也许是自己暗合了人心大势,所以必然成事,否则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三年的种种经历过往。
这也坚定了李玄都的想法,上天给他这样的机缘,不是让他逍遥世间,也不是让他酒里乾坤大,必然要有所作为。至于之前的几年落魄,便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肌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李玄都起身离开书房,只剩下天宝帝一人独坐在书房中,有些失魂落魄。
陆雁冰相随,师横波相送。
在离开这座宅子的时候,李玄都又见到了两位儒门隐士。瞎了一目的金蟾叟一言不发,气态更为宽和的白鹿先生拱手说道:“清平先生无愧‘清平’二字,老朽佩服。”
李玄都道:“白鹿先生过誉了。”
……
司徒秋水的部下们传来了消息,说是蛇仙已经被他们抓住,正在押送清微宗的路上,司徒秋水便只能亲自押送裴娘子。
如果只有司徒秋水一个人,也许还有些变数,毕竟两人在伯仲之间,裴娘子只是因为分心才败给了司徒秋水。不过现在有秦素在,司徒秋水便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位四婶可是在玉虚斗剑中斗败了上官莞,又在大真人府打杀了王南霆,真真正正的太玄榜高人,就是放眼清微宗,也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三人就这么上路了,中途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强盗劫掠,司徒秋水出手把那伙强盗杀了,算是一桩义举。
兰陵府曾经是青阳教的核心势力范围,如今也是形势复杂,盗贼横行,秦道方还在整顿北海府,暂时顾不到这边。司徒秋水问过秦素之后,两人打算好人做到底,与这些人同行。
也许是与李玄都相处久了,秦素也沾了些好为人师的毛病,开始不自觉地以长辈的心态看待司徒秋水,却
是越看越喜欢,觉得这个女孩子家教好,恭谨有礼,性情纯良,又不迂腐,可不像陆雁冰。可惜她没有一个弟弟,若是有,便撮合这位司徒姑娘做自己的弟媳,也算是全了秦家和司徒家两代人的交情。
遇到了强盗的一行人中有走南闯北的客商,也有些要去逃难投奔亲戚的普通百姓,不过都是些普通人,自然对秦素和司徒秋水千恩万谢,连带裴娘子也谢上了。
秦素还是书生的模样,装扮成男人后,她反而不那么害羞了。司徒秋水戴了一顶女侠们偏爱的帷帽,遮挡面容。唯有裴娘子是本来面貌示人,引得好些男人偷看,裴娘子妩媚地白了那些男人一眼,他们就赶紧移开视线,说起今天的天气。
说来真是巧了,刚说天气,这初冬的天气竟是下起瓢泼大雨来。
冬日大雨,真是咄咄怪事。
只是众人也顾不得奇怪,匆忙避雨,若是夏天也就罢了,最多淋湿衣物,冬天的冷雨可是要命。
幸好不远处路旁有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废木屋。只是木屋不大,难免拥挤。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好似长河之水天上来。屋里人挤在一起,却是热闹。
有个女人嫌弃背后的男人摸了自己的屁股,男人大声否认。有个客商抱怨穷酸书生背着的书箱硌着自己,书生低声道歉。还有对小夫妻,早有怨气,竟是在此时吵起架来。他们带着的孩子不知是饿了,还是被吓到了,哇哇大哭。还有人带了家禽,咯咯嘎嘎地乱叫,再加上激烈的雨声,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秦素三人不怕风雨,不在屋中,而是站在屋外。
司徒秋水看着大雨,说道:“这场雨有些蹊跷。”
秦素伸手接了些雨水,说道:“冬天大雨好似六月飞雪,而且雨中蕴含阴气,的确蹊跷。也是奇了,谁敢在清微宗和东华宗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司徒秋水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秦素一笑道:“不必担忧,只要不是长生之人,我都能应付。”
司徒秋水便放下心来。
待到雨停,一行人再次上路。
小夫妻已经和好,孩子哭累了,伏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当时秦素等人不在屋中,也没留意,据说最后以男人给女人跪下认错收场。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寻常百姓不大讲究这些,就是遇到衙门里的差人,也免不得要下跪,不差这一回。
不过也有人看不过去,半是嘲笑半是打趣地说道:“这一跪不算白跪,等回到家里,就该女人跪到男人的肚子上了。”
秦素听懂了,佯装没有听到。司徒秋水毕竟年小许多,却是没听懂,小声问道:“肚皮那么软,能跪住人吗?我看那人也不像练武之人。”
秦素轻咳一声,没有回话。反倒是裴娘子笑了起来,说道:“男人身上有根绳子,用它拴女人,一栓一个灵。跪得住!跪得住!”
司徒秋水愣了一下,终于是听明白了,立时面红过耳,霞飞双颊。
太平客栈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行云布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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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继续向前,不过秦素的心情却是逐渐凝重起来。
因为越往东海方向行去,天气就越发阴沉,天地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阴气,似乎随时又会落下一场大雨。
这可大大出乎秦素的意料之外了。
瞧这架势,已经隐隐超出了天人造化境的范畴,当年王天笑黑云围城,不过是一城之地,可如今放眼望去,天空中的黑云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难道真有一位长生境高人?
不过秦素又觉得不可能,天下没那么多隐士高人,就算有,随着儒道两家纷争加剧,如龙老人之流也不得不现身了。
难道是妖物?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不要小觑妖物,所谓的神兽和妖物其实没什么本质区别,至多是正道和邪道的分别。李玄都口中的陆吾神便等同一位货真价实的二劫地仙,六位长生地仙都奈何不得它。它最后之所以被重伤,也是各种原因,有开明六巫的阵法牵制,还有巫阳这位一劫地仙坐镇,最后几乎是集合了人间最为精锐的战力,才勉强取胜。可就算如此,也没能斩杀陆吾神,而是被陆吾神逃走。
如果是妖物,秦素倒是觉得未必是冲着他们一行人来的,如此的阵仗,倒像是有其他缘故。
只是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秦素还是细数了下自己的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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