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诸位隐士中最是精通风水之道的赤羊翁已经反应过来,说道:“大阵后继乏力,分明是龙气断绝之故,帝京、渤海府、五行山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就是中岳和南山那边出了状况。”
金蟾叟愣了好一会儿才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说道:“师兄先不要动怒,依我看来,以李玄都的底蕴,不可能有如此深的谋划。”
龙老人稍稍压下怒意,问道:“何以见得?”
“李玄都崛起也就在这两三年之间。”金蟾叟道,“能够整合道门,实属侥幸,仅此一件事,便消耗了他大部分精力,他不可能再有时间精力去在北龙上做手脚,而且他也没这么个能耐,毕竟他不是正统地师传承。所以在我看来,这多半是当年徐无鬼在世时就留下的后手,只是还未等用出,徐无鬼就先一步飞升离世,于是诸多布置便落到了李玄都的手中。而我们也因为徐无鬼飞升的缘故,放松了警惕,疏于防备,这才让李玄都得手。”
龙老人道:“就算是徐无鬼的手笔,万象学宫竟然没有半点察觉,也难逃其咎。”
赤羊翁叹息道:“徐无鬼做事,总是多年前就埋下伏笔,多年后才渐显成效,若是那么好防备,张静修和李道虚也不会那么头疼了,而
且中州地方鱼龙混杂,皂阁宗和阴阳宗都在此地盘踞多年,仅凭万象学宫,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龙老人知道这是实情,不再多言。
虽然大阵被破,着实是出乎意料之外,但整体走向还未彻底脱离了大概框架。
龙老人开始思索,是不是哪里还有什么纰漏之处没有料到。
……
五城兵马司是五个衙门,互不统属,可有些时候,又需要五个衙门通力协作,便不得不有一个主事之人,因为五城兵马司直属于兵部,故而便由兵部右侍郎负责掌管五城兵马司。
如今的兵部右侍郎名叫文鸿成,是帝党之人,毕竟青鸾卫都督府已经在后党的手中,若是连五城兵马司也丢了,那帝党之人未免太不济事。
此时文鸿成便在兵马指挥司衙门中,只觉得心绪不宁,担心恐怕要有大事发生。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帝京城中的官员也是如此,庙堂有什么变化,他们往往都能立刻察觉到气氛不对。
正当文鸿成心中忐忑的时候,有属下前来禀报,唐王殿下、玄真大长公主驾临。
文鸿成心中一惊,正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按照道理来说,这两人与五城兵马司并无干系,此时来此,恐怕不是巧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有心不见,可又不敢如此行事,毕竟对方是亲王和长公主,位在超品,天潢贵胄,他若避而不见,日后少不得要背上一个不敬的罪名。
所以文鸿成几经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前去迎接两位贵客。
让文鸿成稍稍放心的是,这两位除了必要的仪仗之外,并没有带太多人手。唐王只是带了两个眉清目秀的王府侍卫,玄真大长公主带了一名侍卫,一名老仆,一名侍女。这让文鸿成心中想法一变,难道这两位是来传太后旨意的?若果真如此,自己可得顶住,除了皇帝的圣旨,其他一概不认。
见礼之后,文鸿成将两位天潢贵胄请进了大堂,分而落座,玄真大长公主并不开口说话,而是看了唐王徐载诩一眼。
徐载诩无奈,只得开口道:“本王此来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口谕,接管五城兵马司。”
文鸿成刚刚坐稳,立时又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王爷说什么?”
徐载诩本就心中憋屈,此时被文鸿成一顶,心中那股憋了许久的火气立时翻涌上来,重重冷哼一声:“文侍郎是聋了吗?”
文官清流向来是以不屈权贵博得直名为荣,这才有了骗廷杖的风气,文鸿成被徐载诩这不客气的话语一激,那股文官特有的“傲气”也涌上心头,直愣愣地顶了回去:“下官耳朵不好使,请王爷再说一遍。”
徐载诩猛地一拍椅子扶手:“你放肆!”
文鸿成一拱手:“还请王爷见谅,休说太后娘娘的口谕,就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也无权接管五城兵马司,想要本官交出兵权,非要皇帝陛下的圣旨不可。”
徐载诩本就是后党之人,没少与帝党之人打这种口水仗,立刻说道:“如今是太后娘娘训政,皇帝陛下还未亲政,岂有不认太后懿旨只
认皇帝圣旨的道理?你将祖宗国法置于何地?”
文鸿成当然知道徐载诩说的是正理,可如果事事都按正理来做,皇帝陛下也早该亲政了,分明是后党之人不讲规矩在先,他咬了咬牙,说道:“那好,就请王爷拿太后娘娘的懿旨来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交接兵权这样的大事,总不会是一道口谕,总要有文字和玉玺大印才行!”
徐载诩冷冷一笑:“一个兵部侍郎,也敢如此顶撞本王,再敢多嘴,本王立即将你革职拿问!”
文鸿成大笑一声:“我做的是朝廷的官,不是王爷的官,我吃的是皇上的俸禄,不是王爷的俸禄,王爷想要革我的职,恐怕还没有这个资格。”
徐载诩针锋相对道:“你还知道你做的朝廷的官?这五城兵马司不是本王的,也不是你文鸿成的,这是朝廷的五城兵马司,现在朝廷让你交权,你却不交,是何居心?该当何罪?”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喊杀之声,紧接着有一个小吏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顾不得什么礼数,大声道:“祸事了,祸事了,青鸾卫杀进来了!”
文鸿成闻听此言,大惊失色,然后猛地望向徐载诩,伸手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谋反!”
他因为情绪激动,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手指更是不受控制地在徐载诩眼前乱晃。
徐载诩心中不耐,喝道:“来人,将这个藐视太后旨意的乱臣贼子拿下!”
话音方落,景修已经出手,一拳打在文鸿成的后心位置上。
文鸿成被儒门安排在如此紧要位置,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有浩然气在身,正要反抗,秦不一、秦不二也纷纷出手,便是李元婴也不是三人联手的对手,文鸿成又如何能敌?瞬间便被打成重伤,倒地不起。
一直不曾说话的玄真大长公主开口道:“留他一条性命。”
正要将文鸿成毙于掌下的秦不二猛地收手,改成一记手刀砍在文鸿成的后颈上。
玄真大长公主望向唐王和景修,道:“两位速去接管兵权,按照计划行事。”
……
很快,龙老人便知道纰漏出现在什么地方了。
有直属于七隐士的书社传书,禀报如今城内乱象。
首先便是唐王徐载诩带领青鸾卫都督府的人手接管了五城兵马司,并下令封锁九门,全城戒严。
然后就是后党中人暗中蓄养的死士和临时召集的江湖散人攻打几位帝党重臣的府邸,虽然儒门麾下的书社已经前去救援,几位重臣都安然无恙,但这些重臣们显然受到了些许惊吓,认为这是后党发难,意图重演天宝二年的帝京之变,要求儒门立刻反攻后党。还有人请求面见几位大祭酒和隐士,若是大祭酒和隐士仍旧无动于衷,他们便要自行其是,免得重蹈当年四大臣的覆辙。
龙老人看完这封传书,将其交给另外两位隐士。
三人尽皆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赤羊翁才长叹一声:“这是在倒逼我们出手。”
太平客栈 第四十章 斗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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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帝京百姓来说,眼前这一幕与天宝二年的那场往事是何其相似,于是家家关门闭户,生怕被殃及池鱼。
原本还开着的店铺也纷纷关门打烊,客栈就变得尴尬了,那些有房的客人还好说,那些并不住宿的客人该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赶到大街上,只能是伙计上了门板,大家伙都在一楼大堂待着,等到事情平息,再离开客栈。
好在客栈中最不缺的就是吃喝。
这么多人聚集在客栈大堂中,无所事事,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的景象,不谈国事也谈国事了。
一处紧挨着内城的客栈中,一楼大堂坐了二十几号人,有的四人一桌,有的三三两两一桌,倒也不显得拥挤,其中一名略带几分儒雅的中年男子独占一桌,正在自斟自饮。
然后就听旁边一桌上正好今日休沐的年轻小吏正在侃侃而谈:“要我说啊,这是后党中人发难,要把帝党中人一网打尽,这天下就又是太后娘娘的天下了。如今皇上年岁渐大,要皇上亲政的呼声一天高过一天,一浪高过一浪,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后娘娘眼看着权位不保,又要故技重施。”
此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却是公门中人,纵然小吏算不得官,也能算是半个官身,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话的可信度还是很高。
再加上天宝二年的前车之鉴不远,于是大堂中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唯有那中年男子仍旧饮酒不停。
小吏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大家也不要担心,这些大人物们打打杀杀,要死也是死那些锦衣玉食的,与我们这些小人物无关,我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再接着过咱们的日子。”
有人道:“这话说得对,无非是上面的官老爷变了,我们只管磕头就是。”
此言一出,不少人纷纷会心一笑。
闻听此言,正在自斟自饮的中年男子微微一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
小吏一口把自己杯中之酒饮尽,咂了下嘴,说道:“要我看呐,太后娘娘这次未必能像天宝二年那般大获全胜。”
闻听此言,大堂中人纷纷望向小吏,满是好奇探究。
小吏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不疾不徐地说道:“帝党这次有了强援,正是辽东总督。”
此言一出,有人惊呼道:“不是整天说辽东逆贼吗,怎么又成了强援?”
“此一时彼一时也。”小吏摇头晃脑道,“那辽东再怎么目无朝廷,也是在千里之外,可太后却近在眼前,就算要平定辽东叛乱,那也得皇上掌权才行,再者说了,远交近攻,皇上想要从太后娘娘手中夺权,自然要借助外力,我已然听说了,那位辽王的女婿已经入京……”
说到这儿,他便住口不言,剩下留白给众人自己回味。
一个江湖武夫打扮的汉子说道:“管他谁输谁赢,变天了,我们只管看热闹就是。”
正说着,就见客栈伙计搬了个火盆出来,说道:“还真是变天了。”
众人微微一怔,方才因为谈兴正浓,
谁也没有在意,此时被伙计一提醒,立时发现不对,天色暗了许多,也有些冷,好似到了半夜。
有人从窗户缝向外望去,大惊失色:“外面天都黑了?!”
伙计道:“说的是呢,忽然之间,天就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吏喃喃道:“要出大事了。”
不知何时,那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酒杯和酒壶还在桌上,酒杯中荡漾起层层涟漪。
……
大魏朝的三法司,真正管官的衙门还属都察院。无论每年对各级官员的考绩,还是监督各级衙门的官风,都察院都有直接的参劾权和纠察权。除了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一般的御史那也是见官大三级。
今天是腊月初三,距离腊月二十三的小年还剩下二十天,一般而言,腊月二十便是京城衙门“封印”的日子,也就是封上大印,开始年假。许多事情都要赶在年假开始前完成,户部要清算各州税收,都察院则要对各部衙门官员今年一年进行考绩评定,待到来年正月十六,向各部发放。故而每年正月十六的卯时,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和驻京的御史照例都要来到都察院大堂。
不过距离正月十六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察院的大堂内已经是站满了朝廷的高官,纱帽攒攒,红袍耀眼。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都察院的堂官左都御史在不久前,险些被人冲到家中害了性命,勉强逃得性命,只好避到官衙之中。众多帝党中人听闻风声纷纷聚集到此地,再有片刻,赵良庚带领一众后党中人也到了,两拨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一群官员站在左边,还有另一群官员站在右边,谁也不看谁,大堂里一片沉寂。
最终还是赵良庚打破了沉默。
赵良庚的第一句话与朝局无关,平常无奇:“来人,掌灯。”
外面阴阳逆转,白日化作黑夜,大堂内自然昏暗无比,闻听首辅大人此言,有小吏点燃了大堂两侧的红烛,将大堂照得通明透亮。
赵良庚环顾四周,这才说道:“诸位也许有些已经知道了,也许有些还不知道,唐王接管了五城兵马司的兵权,下令封闭九门。”
尽管一早就有风闻,后党者犹心存疑虑,帝党者则心存侥幸,现在听到赵良庚当堂宣示,不啻天风浩荡,惊雷乍响。
后党中人兴奋起来,帝党中人则脸色凝重。
赵良庚是后党中人,却又身份特殊,他有自己的班底,也可以自成一派。
于是所有人都望向赵良庚,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赵良庚继续说道:“我身为内阁首辅,事前并不知此事,应是唐王擅自行事。”
话音方落,户部尚书开口了:“且不说首辅大人此言真假,就算是真的,首辅大人不知,不意味着别人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唐王如此行事,也未可知。”
赵良庚淡淡道:“不知这个‘有人’是何人?不妨明言。”
户部尚书也是被杨天俸等一伙后党子弟攻击之人,此时怒气盈胸,无处发
泄,立时针锋相对道:“首辅大人不应问我,应该去问唐王。”
赵良庚道:“阁下说的话,却让我去问唐王,到底是何道理?”
两人言语交锋,跟随两人而来的官员们也各自怒目相视。
众多官员中不乏红袍大员,却也有许多紫袍的官员,这些人官职不高,也更为年轻,算是正当壮年,此时已经酝酿了怒气,突然之间,有人喝道:“你们后党的唐王接管了兵马指挥司衙门,可文侍郎却迟迟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不是被你们给害了!”
“给忠良报仇!”立时有人呼应。
“给文侍郎报仇!”
“打死这伙后党之人。”
一时间帝党中人群情激愤。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紫袍官员二话不说,朝着对面之人一巴掌扇了过去,把他的纱帽打飞出去好远,脸上更是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那人勃然大怒,立刻还以颜色,一记窝心腿踹在对手的胸口上。
旁边之人见自己人吃亏,立刻扑了上去,对方那边也不甘示弱。
顷刻之间,众多官员已经打成一团,只剩下几位身着红色官袍的重臣一动不动,只是冷眼旁观。
这官员斗殴和廷杖也算是大魏朝廷的传统了,休说是当着内阁首辅的面,便是当着皇帝的面,也曾大打出手,甚至曾当着皇帝的面把一位青鸾卫都督生生打死。
若是哪个官员,曾经骂过皇帝,当朝打过人,挨过廷杖,又被关过昭狱,那便是天下清流之楷模,这份履历比什么进士出身还要光鲜。
便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请问诸位大人,聚集在这里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还不是正月十六吧,难道诸位大人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要看自己的考评了?”
话音落下,就见一人走进大堂,正是内阁次辅梅盛林。
赵良庚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梅盛林。
众所周知,梅盛林是一棵墙头草,换而言之,从这棵墙头草身上很容易看出风向如何。
梅盛林双手托举着一只金色卷轴,沉声道:“有旨意。”
原本在大打出手的众多官员闻听此言,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望向梅盛林,不由愣住。
梅盛林环顾四周,加重了语气:“众官员接旨。”
原本愣神的众官员纷纷跪倒在地,也有还沉浸在方才斗殴余韵中之人,怔怔站着,被旁边同僚好友拉了几下,回过神来,慌忙跪倒在地。
最后才是包括内阁首辅赵良庚和几位尚书在内的朝廷重臣,缓缓跪下。
梅盛林展开手中圣旨,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唐王徐载诩,假传旨意,夺取五城兵马司兵权,封闭九门,其居心实不可问,谋逆之举,莫此为甚,众目共睹,天地可鉴。”
读到这里,梅盛林有意无意地顿了一下,观察众人反应,然后才接着读道:“着即革去徐载诩一切爵位、职务,令内阁首辅赵良庚暂掌五城兵马司、青鸾卫都督府,缉拿逆贼徐载诩。钦此。”
太平客栈 第四十一章 江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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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旨意却是让众多帝党中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来就是后党之人夺了兵权,现在又让另外一个后党之人把兵权拿回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赵良庚已经有了些明悟。
如果说这道旨意是出自儒门之人出手,那么儒门之人的态度就让人玩味了,他们似乎不想把事态扩大,更不想让两党就此开战。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唐王夺取兵权之举也暗藏玄机?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唐王夺取兵权之举的背后有什么猫腻,可他又凭什么从唐王手中夺回兵权?难道就凭这道圣旨?莫不是儒门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
正当赵良庚心思几转的时候,梅盛林已经合起了手中圣旨,仍旧是双手托举,说道:“赵阁老,领旨吧。”
赵良庚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口中道:“臣,领旨。”
领旨之后,众官员纷纷起身。梅盛林道:“平叛一事,就有劳阁老了。”
赵良庚沉声道:“若真如方才所说,唐王夺了五城兵马司的兵权,我这一去,恐怕是一去不返。”
户部尚书不阴不阳道:“不是还有青鸾卫都督府么。”
赵良庚冷冷道:“对方既然打五城兵马司的主意,难道会放过青鸾卫都督府吗?”
户部尚书故作恍然道:“是了,青鸾卫都督府本就听令唐王,何必去夺!”
赵良庚不欲与他继续口舌之争,一挥大袖,往大堂外走去。
前朝有休沐制度,一个官员每年假期长达一百二十天,到了本朝,虽然废除了如此长的假期,但仍旧可以五天一休沐。今天刚好是户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休沐的日子,所以才被人抓住机会攻打府邸,不得不避到官衙之中。
事实上,这一日,半数堂官都在休沐,也让整个朝廷的反应异常迟钝。
……
谢雉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哪怕是当年的帝京之变,她也是安稳不动,身旁有地师徐无鬼,等待着李道虚和张静修这两位长生地仙入宫。
可今日,她却被李玄都逼迫得一逃再逃。
李玄都就像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不急于取谢雉性命,正如李玄都自己所说,他不打算亲手杀了谢雉,而是要将她明正典刑,昭示天下。
这让谢雉如何不恼怒?可恼怒又有何用?在恼怒之后,渐而涌上心头的就是绝望了。
谢雉在杨吕的护送下,离开司礼监,往宫外逃去。
出午门之后,继续往南而行,便是承天门,往东是太庙,往西是社稷坛。
谢雉没有出承天门,而是往社稷坛而去。
很快,再无束缚限制的李玄都凭空出现在午门外、承天门内的巨大广场上,环顾四周,清晰“看”到了谢雉的足迹,一直通向社稷坛。
社稷坛始建于太宗年间,与太庙相对,分别位于承天门的一左一右,对应“左祖右社”的说法,除去社稷坛之外,还有拜殿、戟门、神库、神厨、宰牲亭等。社稷坛分为太社坛、太稷坛,供奉社神和稷神。社神即是土地神,稷神即是五谷神。
李玄都走入社稷坛。
天为阳向南,地为阴向北,社为土地,属阴,所以坛内建筑均以南为上。最北为戟门,也是主门。
此时门前并无守卫,李玄都过戟门、拜殿,拜殿之南即是太社坛。
太社坛为白玉砌成的方形三层平台,四出陛,各三级。坛上层铺五色土:中黄、东青、南红、西白、北黑,象征五行五方,五色土皆是各地进贡而来,表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坛中央有一方形石柱,名“江山石”,象征江山永固。
李玄都来到太社坛前,没有登坛,而是抬头望向江山石,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江山永固,当真能江山永固吗?”
说罢,李玄都抬手虚压一下。
原本只是半埋于土中的江山石受到莫大压力,轰然下沉,变为整个埋入土中。
同时也显露出站在江山石后的身影。
白发白须白袍,与黑发黑袍的李玄都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是谢雉,而是李道虚。
李道虚负手而立,俯视着李玄都。
李玄都对于师父出现在此地并不意外,仰头望去。
师徒二人,一者在坛上,一者在坛下,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李玄都收回视线,主动行礼道:“见过师父。”
“紫府。”李道虚道,“我等你多时了。”
李玄都道:“方才师父立于江山石后等我,是为江山之后,莫不是寓意师父这些年来一直藏身于朝廷幕后暗操局势,如此一个江山之后?”
李道虚古井无波,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玄都直起身子:“的确是没什么意义了,无论是还是不是,弟子今日都要拨乱反正,改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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