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东杞
江意却微微抿唇道,“这般是怎般我不过是在同巫督就事论事罢了。”
“嘴皮子倒是凌厉。”玉阑虽是心狠手辣,但平生最喜同人作赌。不知道结果的事情,方才有趣。
见一个小姑娘刚同他这般对峙,他也不免来了几分兴致。手中晃着朱笔,走至江意面前,笑声道:“赌朱,知道么”
江意故作不知,摇了摇头。
玉阑自是知道江意不懂,不过倒也正中他下怀。他眉梢一挑,惨白的脸也变得愈加阴嗖嗖的,殷红的唇一张一合道:“赌朱么,便是猜那些石块里头,是否有丹朱,若是有,会是什么品质的丹朱,绾朱、赤朱,檀朱……抑或其它。”
丹朱虽有品阶,但带巫血对于丹朱的感受力,也只停留在丹朱是否存在。至于石头里藏着什么丹朱,这丹朱是什么品质,除非剖石头取朱,否则便是太卜来了,也无法知道。
正是因为无人知晓结果,所以赌朱才格外有趣。
在巫族里头,时常有人为赌朱而一掷千金,它是贵族的消遣乐事,也是穷困潦倒之人的救命稻草。
赌,如何不赌
江意轻轻点头,以示愿意。
“不行!”王恒上前一步,将江意拦在身后,一旁的十七也跟着上前,将江意护在后头。
“小意年纪尚小,若是巫督要赌,那便和我赌就是了。”他虽知江意与旁人不同,也知她有辨朱识朱的能力,但让她去做这样有风险的事情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于情,江意和她妹妹一般年纪,他不能看着这样一个小姑娘承担这些事情。
于理,江意数次为他解围,便是要偿还恩情,他如今所做一切,也无法抵消到他这份恩情。
“还有我。”十七也站了出来,“你一个巫觋,欺负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听两个少年这般说,玉阑却是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道:“你一个杂种,又算什么激将法对我可不管用,更何况,我便是要欺负这个小姑娘,你又能拿我如何”
“你!”一时间屈辱涌上心头,十七刚想上前一步,却被王恒拦了下来。
“巫督,此事不可。”王恒一揖,随后双膝下跪,恭敬出声。他能跪,也能丢弃眼前的尊严。他和十七不同,不论受到何种屈辱都能忍受下来,十七不能忍的,他得忍下来,这一切,总有人得忍。
玉阑戏谑轻喝一声,手中朱笔一闪,化作光刃,飞过王恒的脸颊。
他鬓角几缕碎发被切断,脸颊上也随之出现一道红色的血痕。
“我说,这丹朱矿里头,什么时候轮得上你们说话”玉阑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好似看待牲畜一般看着这些个少年。
自是,在他眼中,这些个人便是牲畜。
“是琼羽在这呆久了待你们太温和了让你们忘了这丹朱矿的规矩了”朱笔飞回他手心,下一瞬,他走到王恒面前,抬了脚,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这一脚踩的极重,让少年人的膝盖都嵌到了土里。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便是额头渗出细汗,肩骨好似要被压碎,他都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王家的小郎君,别当琼羽夸你几句,你到我这里便没有了规矩。这一脚,赏你,你那个血统肮脏的好兄弟,也最好让他住口,改明儿我心情不好,瞧他不顺眼,说不定便将他扔到虞渊里头……”
玉阑又是轻笑两声,脚上一个用力,便将王恒往身后的石块上一踹。王恒被大力踢到石块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却还是断断续续道,“多谢……巫督……”
十七忙忙上前查看王恒的伤势。
江意微微蹙眉,却没再有什么情绪,也没有出声,直至玉阑转向她出声。
“小姑娘,你赌是不赌”玉阑说着,又舔了舔唇。
“赌。”江意落落大方站在原地,只吐出一个字来。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玉阑嘻嘻一笑,随后指了一个少年便道,“你,去搬块石头来。”
而正巧,被指中的,便是阿七。方才玉阑那便对王恒,早已令在场的诸多少年人胆寒,如今听玉阑叫到他,更是吓得打了个哆嗦。忙忙点头哈腰,跑到矿堆里头寻了个石块来。
石块被阿七抱到玉阑前头,他飞快放下,又飞快的跑开,像只受惊的兔子。
玉阑手中把玩朱笔,看向江意道:“小姑娘,你同我赌朱,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这个人对小姑娘,一向是很宽容的。”
宽容十七心中冷嘲,先前有个姑娘被丢到虞渊里头,便是他下的手。
“赌。”江意没有推却,又淡淡道。
“那,你赢了,我放这个小子回去休息了,你输了,又该如何”玉阑把玩手中朱笔,直盯盯的看着江意。年仅十岁的小姑娘,怎么见着他却没有丝毫慌张,真是有趣。
有趣得令人想将她凿开看看,里头装了什么。
江意摊手道,“巫督觉得该如何”
“那,若是你输了,便来做我的练手,我最近在研究新的丹朱之术,却苦于无人练手,很是烦恼。”
练手啊。
“好。”江意看着玉阑回道。
王恒靠在石头上,眼睁睁的看着江意答应下来,心中满满皆是懊恼,就像他当初无力保护母亲和妹妹一般。
“小……意……”他试着张口唤江意,只是肩上的疼痛却令他溢出口的言语破碎开来。他无能无用,保护不了母亲妹妹,甚至还需要同和他妹妹一般年纪的小姑娘来保护。
无能,废物。
江意原是往前走的,但却忽的顿住了脚步,朝王恒这处看来,她微微动了唇,吐出二字的口型来。
——无妨。
她被关在祭坛十八年,虽是读尽万千书卷,却不通人情人事。但王恒一心护她,这一点,她便是再不通人情人事,却也能感受到。
赌。
如何不赌
江意往前几步,坦然的站在了玉阑前头。
“真是不怕死的小姑娘。”玉阑冷笑一声。
20.和棋
玉阑虽是说着这番话,但面上却是止不住溢出森冷的笑意来。
真是有趣啊。
“比三局,我们二人在字条上写下丹朱的名字,三局,谁先赢下两局,便是谁赢,如何”玉阑道,随后又朝守在一旁的巫侍道,“快去给我去取纸笔来!”
江意点了点头道:“好,不过我不会写字。”
“真麻烦。”玉阑抱怨一声,“你们谁会写字的,帮她写。”
“我!”玉阑的声音刚落下,随即便有人从人群里头喊出声来。江意没有抬眼,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人群中走出来的,是荀云衣。
“巫督,我来帮她写。”荀云衣上前来,谄媚的朝玉阑一礼。
玉阑随意的瞥了她一眼,便道:“那便你了。”
荀云衣一礼,面上带着笑容。
江意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瞧着那块石头。
巫侍很快的拿来了纸笔,玉阑拿过,又给巫侍使了个眼色,随即,巫氏便将纸和笔呈给可荀云衣。
“我给你半刻钟时间。”玉阑撂下话来,随后便拿过纸笔,将自己的答案写在了上头。
荀云衣看向江意,故作温声道:“你若是心中有了答案,便告诉我。”
“你凑耳过来。”江意轻道。
荀云衣自是凑了过去。
“绾朱。”江意轻轻吐出二字。
荀云衣一笑,这丹朱矿中绾朱最多,这小姑娘猜绾朱也不稀奇,十个丹朱中九个是绾朱,接连猜三次,自然也是绾朱的几率最大。
荀云衣这般想着,落笔时却写下赤朱二字。江意视线略略扫过那张纸,神情平静,没有说些什么。
黄毛丫头果真不识字,荀云衣笑意更甚,将纸张叠了起来。
“巫督。”荀云衣将纸收到手里头,递至玉阑跟前。
玉阑却没有接过,只是将自己手中的字条抛到荀云衣手里头道:“待会你来念。”紧接着,又朝几个少年吩咐道,“你们几个,去把那块石头凿开。”
少年们自是不敢怠慢,三两下便凿开石块,石块中的丹朱嵌在里头,被凿开的部分碎裂开来,几颗破损的丹朱落在了地上。
是绾朱。
王恒十七紧张的朝江意这处看来。
荀云衣不急不缓的展开纸张来,对着众人扬声道:“巫督写的是,绾朱。”
她顿了顿,又道:“阿意写的是——赤朱。”
话语落下,十七和王恒的脸色皆是一沉。输了一局了。
可江意却只是勾了勾唇。
果然。这个姑娘,当真不聪明。
“小姑娘倒是胆大。”玉阑看向江意,“你是铁了心想输给我”
赤朱,在这丹朱矿中数千颗丹朱中也难出现一颗。这小姑娘来这丹朱矿这些时日,怎么可能连这道理都不知道
真有趣。
“这一局,是我输了。”江意颔首,“请巫督继续。”
荀云衣却有些惊讶,她倒是没有想到江意甚至不会为自己申辩一句,只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许是知道自己出口争辩也没有任何作用,便忍气吞声了。
忍气吞声便好,她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最后是怎么死的。
夏桐走了,王恒和十七自身难保,看谁可以护着你!先前教她这般难堪,这个仇,她可还没报呢。
“呵。”见江意这般坦然玉阑也不再说什么,抬手唤少年又搬了块石头来。
荀云衣含笑看向江意,无论江意猜了什么,即便是猜对了,可这笔在她手中,她要写什么便是写什么。
即便是江意到巫督前头揭发她,她也可以说只是因为江意自己不愿输所寻的借口罢了。
“这次你想写什么还是赤朱”江意言笑自若,毫不在意方才荀云衣的所作所为。
只是荀云衣见了她这幅神情,心中怒意更甚,这丫头和夏桐一样令人讨厌。
她拿过纸来,大笔一挥便在上头写下彤朱二字。
连句软话都不肯说这么想死,她便让她死。
“写好了么”早已经写好的玉阑催促道。
“好了。”出声的却是江意,她含笑看着荀云衣。
戏弄嘲讽荀云衣面上也以笑应对,心底却早已炸成一锅,夏桐尚在她面前低头服小,这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这么猖狂。
“赤朱。”玉阑摊开自己的手心的纸张朝向江意这边,虽是这赤朱的可能性少之又少,但是方才那小姑娘那‘赤朱’的答案倒是让他动了几分心思。
有趣,那么他也来一次荒唐的答案便是,权当让这个小姑娘一回。
她输定了!
“彤朱。”荀云衣展开了自己手心的纸张。
众人哗然。赤朱本就已算上稀少,彤朱几近无人瞧见过。这个小姑娘,是不要命了么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石头那儿去了,几个少年得了玉阑的眼色,便立刻上前将石块凿开。
咚咚哐哐的敲击声不断作响,一下一下,好似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最后一个敲凿声落下,开凿石头的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什么”玉阑出声询问,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几个少年扑通一声跪下,口中支支吾吾道,“是……是……彤朱。”
玉阑面色一变,在场的众人也是纷纷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他推过那几个少年,走到石块前头查看。一块极小的彤朱镶嵌巨大的石面上,散发着剔透的光泽。
手中的朱笔被折断,玉阑朝江意这处看来,面色极是阴沉。荀云衣瞧见,心中一惊,一下子坐在地上。
江意缓缓走到她身侧,用只有荀云衣一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我倒是不介意,你把方才的事情说给巫督听。”
她方才做了什么告诉巫督是她猜的彤朱,江意什么都没说她在上头写彤朱是个什么用心巫督自不是蠢人,若是知道了,自也能猜到。
她料定这个小姑娘不敢说,却不想她也用同样的办法反将她一军,教人恨得牙痒痒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也算她命硬。这次是她运气好,没有想到还真是彤朱。这小姑娘到底是上辈子攒了多少福气,竟是这般事情都被她碰上。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胆大妄为的小姑娘。”玉阑脸上阴沉的神色逐渐散去,又恢复了先前自信满满的样子,“这般事都被你误打误撞碰上了。”
“是啊,很巧。”江意不否认。
还有最后一局。
扳回一局,王恒松了一口气,十七却已经心中暗暗为江意喝彩来。自从开始和江意学习易术之后,他时常在想,这个小姑娘的过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究竟为何会这般无所不能。
虽是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如今为何是这个模样。
但他信她,信她能做到他们所有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因着是最后一局,气氛格外凝重起来。阿七将石块从矿堆中搬来,便立刻走人。
玉阑同江意对视一眼,拿着朱笔踌躇了许久,仍是未动笔,江意看向荀云衣又低声道:“好了,你接下来又想写什么彤赤还是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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