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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东杞

    “坐吧。”江意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见着一个女子坐在房间中央,她的头发极长,墨发披散在地上,却不显得凌乱,与红色的长裙交错,一张如白玉般剔透的容颜,眉心间有一颗朱砂痣,而在这容颜之上,镶嵌着两颗丹红色的眼瞳。

    红色的眼睛……

    “锦姨。”程宜修将灯笼放在一旁,端坐在地上,屏息凝神,视线没有看向坐在眼前的女人,“我从丹市买回来一个小姑娘,打算之后送到阿绾那里,族中诸多不便,希望锦姨能施以援手。”

    他将事情简明扼要的提及,却没有半个字提到程衍。

    “是阿衍闯的祸吧。”那女子淡淡出声,似乎早已习惯,并不在意。

    程宜修朝她一拜,没有说话。

    与程衍有几分相似的面貌,江意想,这人应当是程衍的母亲了。

    “你是个伶俐乖巧的孩子,不会做这些冲动的事情。”女子道,“阿衍是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

    “若是锦姨为难的话,我将这个孩子安排到别处去也可以。”程宜修出声道。

    “送到别处去”女子勾了勾唇,似乎是在笑,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开怀的模样,“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别处可去巫族定然是容不下她,世人又视丹厌为忌讳……你觉得她能去哪”

    “送到僻静的乡下……许是有办法。”程宜修又道。

    “修儿。”女子低低的唤了他一声,语中仿佛有千万般的无奈,汇成二字,直教人觉得伤感,“世人因敬生惧,因惧生厌,容不得旁人半点不同。”

    程宜修黯然片刻,方道:“锦姨的意思是,留下这个小姑娘么”

    “她无处可去。”万分肯定的言语。

    “你上前来。”那女子对江意道。

    江意闻言,起身慢慢走至她跟前跪坐了下来。

    “抬起头来。”她又对江意道。

    江意抬起头,正对上了她的视线。而随后,女子玲珑剔透的五指便抚上了她的右脸。

    “尚仪烙下的印记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她丹色的眼瞳中好似带上了几分笑意,与她清冷的嗓音全然不同。

    “您的眼睛也很好看。”江意也微微露出笑容来。

    同丹朱一般的,红色的眼瞳。

    “长公主,童言无忌……”站在一旁的岑婆有些担忧出声。

    女子却是含笑摇了摇头道:“无妨。”

    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又道:“岑婆,去年阿衍上巳节买回来的面具放在我房内的妆匣里,你替我去拿来。”

    岑婆应了一声是,立刻转身到隔间里寻。

    没过多久,岑婆便拿着一副面具回来。女子从岑婆手中接过面具,放在江意手中。

    “虽是族中的事情我能解决,但你到底带着丹厌,还有那个尚仪一族的烙印,在程家到底有些不便,平日里头便戴着这个吧。”

    她音色虽冷,但语中却皆是关怀之意。江意轻道一声谢,接过面具来。

    “明日,世子会来,族中应该已经做好待客的准备了。”随后,女子淡淡对程宜修出声。

    “是。”程宜修恭敬回声道,“父亲那里已经知会过了。”

    “我和世子许久不见,不知他是否成长了些。”她含笑道。

    事情到这里便已尘埃落定,程宜修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便出声道:“天色已晚,便不叨扰锦姨了,这个小姑娘我会送到阿绾那里的。”

    “去吧。”她伸手朝程宜修示意他离开。

    程宜修和江意一前一后出了门,岑婆跟在二人后头,将门扉掩上。

    走下层层台阶,夜色已极深。程宜修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江意,询问道:“若是不便走的话,我抱你到阿绾那里去。”

    这般温柔的举措令江意不由得露出笑容来,她看向程宜修道:“郎君对巫族人都是这般温柔么”

    程宜修却是踌躇了片刻,似是思虑了一会,方才出声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温柔……但更多的许是向往吧,虽说锦姨说世人容不下与旁人半点不同,但于我而言……许是不同的。”

    “郎君这样很好。”江意低低道。

    待程宜修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将面具戴上。白玉做的面具,上头还雕着一只优雅的鸿鹄。面具遮住了江意半张脸,只露出她小巧的下巴、唇和鼻子。

    看不见那大片丹厌,这般,就如同普通的小姑娘一样。

    之后,程宜修将江意带去了程绾的住处,与来时不同,长廊游栏中,时不时有婢仆经过。见到跟在程宜修身后的江意,也有人稍许用视线偷偷打量了一下。

    到了一处小院,还未进门,便看到程绾从院子里提着裙摆迎上前来。

    “阿兄!”她脆声唤道,“姨姨怎么说”

    不同于程宜修唤锦姨,姨姨二字更显亲昵一些。

    “锦姨答应了。”程宜修简明扼要回道。

    程绾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不过,只是一会,她又愁眉苦脸起来。

    “那七哥怎么办姨姨生气了责怪七哥怎么办”程绾担忧道。

    程宜修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顶道:“对阿衍来说,若是锦姨生气,他可能还会开心些……”

    “为什么”程绾不明白。

    程宜修却只是笑着摸了摸程绾的头。

    若是生气便是在意,若是全然不在意,便不会生气。

    “好了,早些休息吧,这个小姑娘便交给你了。”程宜修的手从程绾的头上离开,对她叮嘱道。

    “阿兄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阿兄早些回屋休息吧。”程婉对程宜修点点头,立刻拉过江意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女郎,热水备好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婢女从房里走来出来,程绾将江意推到她跟前,吩咐道:“湘竹,你带她去浴池,我去府库里领些伤药回来。”

    “这种事吩咐奴婢去便好了,女郎不必亲自……”湘灵刚想唤住程绾。

    程绾摇头道:“若是以你们的名义去领伤药,那个看守府库的吝啬鬼定然不会给什么好药,还是我亲自去吧。”

    话语落下,程绾便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湘竹无奈一笑,看向江意道:“女郎方才同我说过你的事了,你随我来吧。”

    到了程绾小院后头的浴池,湘竹将东西搁置好,便对江意道:“衣物我便搁在这了,若有什么事唤我一声便好,我在屋外。”

    说完,湘竹便掩上了门退了出去,未曾过问江意脸上的面具半字。

    浴池并不算大,横宽皆是五尺左右。江意褪去衣物,进了池子里,只觉浑身都被暖意浸透。身上暗红色的血渍融在热水里头,不一会水中便被染成了了淡淡的血色。

    她不由得想到了程衍今日所用的丹朱之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是大周时的她,是不是能做到他那般程度

    她背靠浴池,眼前是蒸腾的水汽,往昔一幕幕又好似走马灯似得,在眼前游走。

    “师父,你还未教我‘离术’。”那时她拿着《明经律典》跟在师父身后追问着。

    “这个我教不了你。”师父漠然回声。

    “为什么”她不解,在那时她的眼中,师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这是巫族中的帝姬才能继承的术……”师父虽是冷淡,但还是为她解释道。

    “帝姬是巫族中特别的女子么”

    师父顿住步子,转过身来,看着她,许久才出声道:“是。”

    离术。

    离者,为火,为日。

    她明白了。




37.酸枣
    程衍的母亲既是长公主又是巫族的帝姬,那么她的母亲应当是九巫之中哪一族的巫女才是。

    离术……是云中、东君还是山鬼一族的秘术

    江意一时间不敢确定,只得把疑虑留在心里。

    半刻钟后,江意从池子里起身,擦拭了身子,换上了湘竹准备好的衣物。她身上的行李唯有先前那位公子赠她金叶子,她将金叶子收到袖袋里,戴上面具,便推开了门。

    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教人觉得有几分舒适。

    “你来得忽然我没有准备合身的衣物,这是我往年小了的衣物,不过未曾穿过几次,穿在你身上还是很合适的。”湘竹见江意出了门,打量了她一番便出声道。

    “谢谢。”江意有礼回声道。

    湘竹却挽住她的手腕亲切道:“不必这么拘谨,女郎的性子极好,我们能做她的婢女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即使女郎带你回来的,我也会拿你当妹妹般好好待你。”

    江意微微一笑,轻道一句是。

    穿过长廊,转了两个弯便回到了程绾的房内,程绾已经拿了药回来,此刻正坐在木椅上看书。

    见江意和湘竹进门来,她便阖了书,道:“湘竹,今晚便让她宿在你那里,药我已经拿来了,你替她上药吧。”

    湘竹应声,便带着江意回了房。

    房内的烛火昏暗,湘竹拿着药瓶前来正欲为江意上药,江意却出声道:“我自己来便好。”

    巫族之人的体质特殊,她身上的这些伤口,便是不去理会,过段时间也会自己愈合。但她知道程绾湘竹皆是出自好意,故而也接受下她们的善心。

    透明的药膏被手指抹在上头,带着淡淡的药香和些许清凉。

    她在大周之时,从未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唯一一次严重的事,是她的丹朱之术失控,教书柜上头的诸多玉瓷器皿炸裂开来。

    在一旁的师父将她拉进怀里,碎片砸落下来,割破了师父的皮肤。鲜血汩汩流出,她吓了一大跳,却没有像普通的姑娘一样哭出来,而是有些慌张道:“师父……你流血了……”

    “无妨。”师父只是轻描淡写的落下二字来。

    在师父怀中的她,感受不到一点作为人的体温。

    师父缓缓松开她,原本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此刻却已经止住了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巫族之人的体质虽与旁人不同,但以这般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伤口却是不可能的。师父他……是什么

    她有些错愕的抬眼看师父,师父却只是静静的凝视她的脸,不说一字。

    师父的脸上分明没有半点神情,可只是这般被师父看着,便觉得师父好似在问她。

    害怕吗

    害怕什么呢是方才教人惊魂未定的意外,还是……异于常人的他

    怎么会害怕呢,阿意怎么会怕你呢。

    那时未曾开口的话语,随着时间的流逝已逐渐消失不见,如今便是想要传达,隔了几百年的时光,也再也听不到。

    再也听不到。

    “原本我明日应当待你熟悉一下程家的。”湘竹忽然出声让江意回过神来,“但是明日府中有些事情,我和女郎都得过去。”

    “好。”江意轻声回道。

    如今有尚可容身之处,已是她的幸事。

    辗转到了第二日。

    湘竹程绾出了门,余下的婢女便被安排打扫后院。其它婢女欺负江意是新来的,又戴着个面具怪模怪样,明面上不好排挤江意,便将她安排到最远的院子里打扫。

    院子极大,只有江意一个人手。

    江意却觉无妨,今日天气甚好,虽是带了些暑热,但碧空如洗,教人心情不由自主的愉悦起来。

    她拿着笤帚,扫起地上的落叶。院中的枣树已经高出了围墙,一片郁郁葱葱的翠叶在风中摇摇曳曳,许多绿色的枣子躲在绿叶之下,有几分可爱。

    朱墙墨瓦,一眼望去笔直成线,井然有序。

    而枣树后的墙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影。

    “你在做什么”江意警惕的握住笤帚,盯着那个人影出声。

    是贼吗青天白日便来偷窃这可不合常理。

    那身形却是一抖,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人在院里,握着墙檐的手松了些许,整个人差点踉跄的掉下来。但幸而,他踩着墙上石窗栏,轻身一跃,整个人便轻松的落在了地面上。

    只是背对着江意,江意看不见他的面容。

    不过他很快便回过身来。

    腰间的应龙玉牌随着他转过身子,也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来。

    原来这个人啊。

    据初来大商时已过去了三年多,这个人似乎也有诸多变化,少年人的温和稍许褪去,逐渐有了几分成人的棱角,相貌却还是如当时初见一般,教江意觉得好看。只是与初见时不同,他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长衫,整个人看着格外的有朝气。

    他轻笑一声道:“被发现了。”

    江意默不作声,没有唤出那个名字来。她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也同她一般记着,若是贸然作相识,他若是不记得了,不是会教人觉得窘迫么。

    见江意不回答,他却开了口道:“你别紧张,我同程家是世交,这般登门造访,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江意不由得勾唇一笑,翻了人家家的墙,这可是事实,若不是她记得他,换了别人在此,是不是已经惊讶的叫出声来。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信我了。”那人又道。

    江意这才轻描淡写的回声道:“郎君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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