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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龙飞有妖气
我屏住呼吸,把动作放慢,无声无息的朝前走着。微风从耳边吹过,一层一层的云像是水波般的流动,又向前走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密布在峰顶的微风如同全部汇聚到一起,风力顿时强劲,云在流动,折射着五彩的光。

眼前的云雾骤然间被吹散了一些,淡的好像稀薄的牛奶。透过变薄的云雾,我看到眼前不远的地方,耸立着一道巨大的门。那道门后,隐约就是庞大浩瀚的自然天宫。我停下脚步,心头浮动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我见到这道门了,终于见到了它。但是在我看见它的同时,心底却萌生着一股难言的哀愁和伤感,那种感觉带给我的,是来自内心深处的痛楚。关于自然天宫的记忆,已经被黑色恶灵抹掉了七七八八,可我看到这道大门的时候,依然会不由自主的愁,不由自主的痛。
“这,就是自然天宫了”我自己对自己轻声说了一句,但是脚步还没有重新迈动,稀薄的云雾中,乍现出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就站在自然天宫的大门前,好像石化了,他的身上落满了尘土,好像已经在这儿矗立了一千年,一万年,纹丝不动。我马上伏低了身子,做好迎战的准备,不用多说,这道身影,一定就是先我一步来到了天宫大门前的人。
我的经验已经够丰富了,哪怕只是看到一个人的脚步,或者他的动作,背影,至少能分析出一些情况。然而看着矗立在自然天宫门前的身影,我却什么都看不出,对方像是一片浩瀚的海,又好像一片无垠的星空,宽阔的让人一眼看不到边。这种深邃带给我极其巨大的压力,越是看不出,越是表明对方深不可测。
风在呼啸,把云雾吹的七零八落,就在我全神注视着那道身影的时候,心头猛然一震。因为我突然感觉到,那道身影是那么的熟悉,这种感觉非常怪异,我觉得熟悉,却怎么想都想不起对方会是谁。
那蒙满了风尘的背影,孤苦无依,无助的站在自然天宫的大门外,他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断的想,不断的猜测,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呆在原地,不知道想了多久,我心里猛然蹦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忐忑不安,再也顾不了许多,迈动脚步就冲了过去。
我在积雪中奔跑,动静很大,但是那道背对着我的身影好像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集中在了自然天宫的大门上。双方的距离并不算远,我狂奔了二三十步,已经到了对方身后。阵记肠弟。
距离如此之近,我看到那道背影微微飘荡在风中的雪白的头发。心里的猜测好像进一步被印证,不由自主的,我的手脚随着心脏一起在发抖,脚步也变的沉重。我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走到那道背影的前面。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苍老又消瘦的脸,他紧闭着眼睛,脸庞上的皱纹就像这片大地上起伏的沟壑。那一刻,我的眼泪滚滚而落,双腿一软,慢慢的跪倒在雪地中。
禹王为治水而三过家门不入的禹王。上一次见到莲花木像时,我发现里面空了,禹王的宝体不翼而飞,直到这时,我才明白,禹王的宝体来了昆仑,来到了自然天宫。大河的布局,都是昔年禹王亲自制定的,他很清楚这其中的一切种种,他必然知道自然天宫才是解决大河祸乱的根本。他来了,但就呆呆的站在天宫的大门前,再未迈进半步。
恍惚中,我想起了苗尊当时对我说的那番略带嘲讽的话,他说,当年的禹王都没能打开那道门,陈近水何德何能,能比禹王更强吗
我顿时感觉到心头的压力暴涨到了顶峰,禹王是上古的圣王,更是我们七门人顶礼膜拜的神明,就像苗尊说的一样,他做不到的事,难道我能做到他打不开的门,我能打开禹王生前来过这里,死后又来到这里,生前死后,他的确没能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
我看到禹王矗立在白雪中,他已经仙逝多年,而且十死十生,永远不可能转世为人,但是我望着禹王的时候,看见他的眼角,仿佛挂着两滴已经冻结成冰的眼泪。
禹王,他为何伤心为何流泪
我慢慢的转过头,望向了身后的那道大门,这是自然天宫唯一的入口,厚重的大门好像两块巨大的山石合并在一起,重的不可想象。就是这道门,拦住了上古的圣王,让他望而生叹,望而落泪。我感觉巨大的压力,却挺直了身躯,一步一步走向大门,前人没有做完的事,既然落在我们这些后人身上,那就义无反顾的做下去。
我不知道这道大门到底有什么玄机,可以挡住禹王,我自问比不上禹王万一,但是心头的压力越大,信念却越坚定。我会尽力,尽力打开自然天宫的这道门。
大门带着古朴又苍凉,仿佛记录着这座庞大天宫的兴盛沉衰,我一步一步的走近,一直走到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我伸出手,用力按在大门上,用力推它。这道门看上去好像不可撼动,然而我用了所有的力气,大门吱呀微微一响,竟然有被打开的势头,我说不上心里是喜悦还是兴奋,随后又加了把力。

这时候,古朴的石门上骤然暴起一团淡淡的光,那道光突如其来,把我吓了一跳,马上抽身退回去几步。等到站稳脚步的时候,我呆住了,我看到两扇大门中间的光芒中,隐隐约约显露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她风华绝代,比昆仑最高峰上的冰雪都纯净圣洁,她像是一朵不沾凡尘的雪莲,含苞欲放。我的视线先是恍惚,又是清晰,这条身影,我曾在梦里见过多少次
她像是裂谷冰河边那块寒冰中的影子,像是长大之后的灵灵,她生长在自然天宫,是玄黄祖鸟的骨血,她帮助轩辕黄帝大败蚩尤,又因为怜悯南疆众生而赐给蚩尤两页天书。
玄女,九天玄女
她的影子就在两扇大门中间,好像被死死的锁在这里,我说不清楚这道影子到底是她不散的魂魄,还是无法消解的一道执念。但她真实的好像就站在眼前,我能看到她衣裙漫飞,目光如水。那是让人心碎的目光,带着不舍,带着凄愁。
额头前的额骨又一次闪亮起来,转生印比以往任何时候转动的都要猛烈,在脑海里掀起了一片狂潮。无数前生记忆的碎片,被这股狂潮从记忆深处牵引出来,碎片组成一幕一幕曾经经历过的场景。
这可能是我发现转生印之后最大的一次觉醒,记忆连串般的闪现在脑海里。纷杂的记忆,承载着整整一个前世。但是我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因为看着大门上她的影子,我顿时回想起为什么上古的圣王生前死后都无法打开这道大门。
自然天宫的大门,被永远封闭了,玄女被蚩尤刺死在圣域冰河旁,陷入了无尽的轮回,但是自然天宫这道大门上的影子,关乎着玄女在轮回中的一切。她和这道大门紧紧相连,如果开启这道大门,就意味着玄女的转世,会凄凉死去,而且将和十死十生的禹王一样,永远无法转世重生。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死亡并不意味着最终的终结,因为还有另一个世界可去,还有轮回可以等待。然而对玄女来说,只要这道大门被打开,她将彻底消失在世间。
记忆在翻滚,我忍不住回头看看矗立在天宫门外的禹王。是非功过,后人评说,如果换了旁人,一定会说以一命换天下人命,那是值得的。但不是禹王,又怎么知道禹王的心
一边是江山社稷,一边是她,禹王无从选择。他宁可十死十生,以自己的血肉铸造九鼎去镇压大河,也不愿打开这道门。
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了禹王眼角那两滴晶莹的泪水为何而流。这个世间,如果没了她,坐拥万里江山,又有什么意义





黄河古事 第三百四十章 追悔莫及
自然天宫大门上的影子栩栩如生,破碎的记忆中,我回想起自己前世也曾经不远万里来到这儿,但是就和此刻的禹王一样,呆呆的站在天宫大门前,再也无法迈进一步。那道身影像是一道烙印,无法忘怀。上古的圣王是不能弃江山黎民于不顾的,所以禹王宁可以自己的命,去换玄女转世重生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思绪飞回到了许多年前,好像亲身经历过这一切一样,我隐隐能感觉到禹王的忧,禹王的愁。
“子辛”
就在我被猛烈旋转的转生印搅扰的心神不能平静时,天宫大门上的那道影子,好像模模糊糊的轻轻喊了一声。尽管声音很轻,然而对我来说却如同一道炸雷,脑子轰隆就陷入了一团翻滚的思潮间。
我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未流的泪,而渐渐模糊,朦胧之中,我看到大门上那道影子好像活过来一样,她纯净的目光凄楚悲哀,但却没有任何一丝怨意。她的话语好像一阵微微的呢喃,我听的很清楚。
“子辛,我不怪你,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你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玄女的影子在大门上来回的游弋,却始终无法挣脱,她的一切已经和这座浩瀚的天宫连为一体“子辛,你是圣王,是天下的共主,你要为你的社稷,你的百姓着想,我不怨,也不恨我只是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就一句话,子辛,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就是那么一点点”
我真的听不出玄女语气中有任何怨恨,她更像是在哀求,哀求能得到一个答案。我终于明白当时踏入昆仑,踏入前往自然天宫的路上时,自己心里为什么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冥冥中自有天数,或许,是我早已经预感打开天宫大门,势必要付出自己难以承受的代价。
这道门,并非打不开,而是不忍打开。
“有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对一个近乎祈求般的女人黯然泪下的时候,即便违心,我也要说出让她可以安心的话。
“有过,真的有过吗”玄女的影子泪眼朦胧,像是在笑,却又像哭的更伤心“子辛,我可以去为你做一切,付出一切,我能请父亲的宝体替你镇压大河,能替你镇守圣域,威慑九黎,我只求,偶尔,偶尔,你会想起我,可是为了你的江山,你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或许吧,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子辛,你可知道,我无悔过,从来无悔过,替自己心爱的人去付出,于我来说,是一种幸福”
“你错了。”我就感觉两只眼睛憋的发胀,听着玄女的话,转生印中被遗忘的往事一段一段的重新浮现,那是一种难言的伤感,我挺起胸膛,又朝前走了一步,慢慢道“心里有你,一直都有,我不善言辞,但是我宁愿十死,也要留下你转世的契机,我想,只是想在尘世中,再看到你的身影”
“子辛”天宫大门上的玄女好像再也无法忍受情绪,骤然痛哭起来,那可能是一种释怀,也是一种宣泄,强忍了几千年的眼泪,如雨一般的流淌着。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我的心顿时抽搐般的绞痛,我将要面对什么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去挽救沿岸无数生灵,而让玄女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或是和当年的禹王一样,承受难以承受之痛,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玄女转世的机缘
这果然是一道难以开启的大门,无论怎么做,都会产生撕心裂肺的痛。我想来想去,头痛欲裂。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禹王,他永远无法转世为人,但或许在天有灵,他能感应到玄女之前的一番话。我看到禹王眼角上已经被冻结的两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冻了,从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滚滚滑落。
当我再回头的时候,天宫大门上的影子,已经停止了舞动。玄女的身影依依,这一次,转生印的转动好像再也停不下来,记忆的碎片不断的翻腾着。眼前浩瀚的自然天宫好像脱离了视线,充斥在眼前和脑海中的,全部都是过去以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转生印不可能就在瞬间彻底觉醒,然而这一次我所回忆起的往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我看到自己遨游在大河中,上天入地,纵横无阻。从前世开始,我身上就好像承担着沉重的使命,我不断的巡视,不断的出游。记忆飞回了许多年前,飞到了大河的上游。镇守大河,是一件漫长而且极其枯燥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像老鬼那样一直孤独的漂泊,大河上游有一条龙,几次三番把自己的真实身份炫耀似的透露给旁人,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我赶到大河上游,亲手予以惩戒。
我甚至能从记忆里看到那条龙化成人身,跪地苦苦哀求的一幕。但是身上职责所在,法不容情。我亲手割下了他的舌头,让他永远不能再对人吐露只言片语,然后把他放逐到荒凉的镜儿湖。
大河在不断的流淌,经年不息。只要这条大河仍然存在一天,我的职责就会承担一天。漫无边际的镇守和巡游中,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七门,旁门,圣域,九黎,都有一个相应的蛰伏期,蛰伏期之内,大河安宁平缓。那种枯燥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我终于受不了了,趁着大河宁静的时候,悄然离开了大河,天南海北的四处遨游。
从中原到漠北,再从漠北到东海,当我从东海一路西南,到了荒蛮的南疆时,就打算调头回归,我不喜欢南疆这个地方。但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她。她坐在一条潺潺的溪流边,任由水花浸泡着双脚,慢慢的吹着一只号角。那是苗玉的前世,九黎小祖化身。她的号角是大战时的号角,但是从她嘴里吹奏出来,宛如一阵悦耳的音律。我被吸引了,跟她结识,跟她交谈,相识相知,她带我在南疆各地遨游。渐渐的,我发觉自己已经有些离不开她。阵欢东圾。
这时候,记忆的画面中顿时浮现出了陈四龙的身影,那时的他正当盛年,游历天下,恰好也到了南疆。他结交古苗人,从古苗人手里学了不少东西,也交给古苗部落不少东西,陈家始祖陈四龙术法通神,在古苗部落被人奉为半神。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或许前世的我,永远无法遇到陈四龙。但机缘巧合,其实就是造化弄人。陈四龙在偏远的南疆遇到了传说中的龙,那时,他已经得到了通往自然天宫的路线,要做的就是巩固实力,然后前往自然天宫。他想要我的龙身,遭遇之后就是一场惊天大战,古苗人奉陈四龙为半神,大战中,古苗部落帮陈四龙作战,我孤身面对强敌,大杀四方,亲手诛杀了古苗的首领。
南疆一场大战,我和陈四龙两败俱伤,直到这时候,我才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创伤可以渐渐的复原,但是禹王留下的秘密,很可能因为这次大战而泄露。我再也不敢停留了,随即从南疆返回大河。苗玉很不舍,她跟着我一起回到大河,然而她是九黎的守护者,每年九黎遭遇天劫的时候,她都要回归故乡。那时的苗玉,就这样不断的穿行在南疆和大河之间。
陈四龙神通非凡,也从南疆一路追击到了大河,从此,我和他之间就成了不可化解的死敌,前前后后不知道争斗了多少次,多少年。时间在记忆中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概念,转眼就是千百年。这场争斗直到连环山一战,才算终结,陈四龙以涅槃化道和前世的我同归于尽,他的尸身转修尸道,残魂脱胎转世。
轰隆
我的脑海里好像翻滚着涅槃化道的金光,还有龙身盘旋陨落在连环山的画面。一直到这个时候,过去很多难言的隐秘,才最终有了答案。七门老祖的真身流血泪泣诉,在我面前质问,你知罪否
如果不是前世的我耐不住寂寞,从大河云游四方,遭遇陈四龙,从而导致接连不断的大战,那么大河的变故,不会轻易产生,至少不会在我这一代就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一步走错,发生了多少难以预料的事情看看自然天宫的大门,再看看矗立在积雪中的禹王宝体,我羞愧的无地自容。一下跪倒在原地,不知所措。转生印觉醒,牵连着前世的记忆,我的身体里酝生出一种蓬勃的力量,如同有一条淡淡的龙影,附着在血肉骨骼中。
在雪地中跪了许久,我的意识逐渐清醒,记忆承载的过去,终究是过去,大错已经酿成,追悔莫及。望着自然天宫的大门,我缓缓站起身,如果这一切因我而起,那就自我终结。




黄河古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化为尘土
此时此刻,我陷入了一场难以抉择的挣扎中。我犯下的过失,我来弥补,但这种弥补就是要打开自然天宫的大门。上古禹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最终又落到我的头上。
打开大门,玄女彻底烟消云散,这时候不用再多想,我已经能够确定灵灵就是玄女的转世之身。我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我要亲手打开天宫大门,让灵灵死去,让她永远再没有转世重生的机会阵欢引弟。
如果不是事实摆到面前,任何人都无法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和感受。玄女甘心付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她被蚩尤钉死在圣域裂谷冰河岸边时,念念不忘的,依然是她心里那个子辛。付出如此之多,她没有什么要求,只盼望对方能偶尔的,偶尔的想起她。我没有见过昔年的玄女,所见的只是她的身影,她的转世。然而不知不觉中,这个女人的影子,已经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禹王当年的心情,我身同感受。
要江山,还是她
我感觉脑子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我平定大河祸乱的决心,然而此刻,我动摇了。一边是泱泱大河,一边是泪眼凄凄的她,我的心乱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调头离开,还是抛弃一切念想,推开天宫的大门。那种感受让人痛苦万分,这也是我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念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里。
“禹王”我转身就奔向身后的禹王宝体,脑子完全混乱了,周围没有一个人,我只想问问禹王,现在的我,到底该怎么去做
我能看清楚眼前的禹王,他的衣着很普通,好像一辈子都是当年治水时的样子。他的双手长满了老茧,双脚上粘着仿佛永远都洗褪不掉的河泥。他没有上古圣人那种气怀天下的气息,只有一种返璞归真般的平静和淡然。禹王在七门人心中,是一尊不灭的神明,然而当我失魂落魄奔到身前,倾诉似的大声求助时,才猛然回过神。
如果禹王知道该怎么做的话,昔年就不会十死十生了。我的手在发抖,嘴唇微微开合,所有的一切,最终还是落在我头上,或许是这辈子最艰难的抉择,仍然要我来决断。
这绝对是一种折磨,折磨的人痛不欲生。我的思潮翻滚,想想大河两岸乃至沿途数都数不尽的无辜老百姓,就感觉没有什么能比这么多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想到这儿,我的心硬了,转头看看自然天宫古朴的大门,想要推开它。然而那道影子,始终就在两扇大门中间,看见她,刚硬下来的心随即又软了。
这世间的一切,又怎么能抵的过她我在想,如果我是当年的禹王,我会否放下这片河山,就带着她,归隐到山水田园中,安然的度过下半生。和她在一起,必然是快乐的,人若快乐,活一天也是快乐,若不快乐,活一百年,那只不过始终煎熬。
“我带你走”我挣扎着从积雪里站起来,扑向天宫的大门“什么都不管了,我要你活着,一直都活着”
这一刻,我平庸的像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只感觉鼻涕眼泪流的到处都是,踉跄着朝前跑。一边跑,嘴角一边流露出呆呆傻傻的笑容,我觉得带着她行走天涯,隐居山林,那会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骤然间,积雪中的一块石头把我结结实实绊了一跤,完全没有防备,身子呼的前扑在地上,额头重重的撞到雪下的石块。这一下撞的非常重,但剧痛之中,意识好像彻底的苏醒了。
我要带她去哪儿大河祸乱丛生,用不了多久,会波及到更远的地方,如果这场祸患不能平息,那么整个世间,还有什么山水田园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幻想如同泡沫,还未经过考验,就被现实悄然挤压的粉碎无形。任何一个人在整个天下,在无数黎民面前,都轻若无物。我骤然想起了那只大老鼠,在鬼村中设伏伏击我,到了这时,我才真的隐约明白,他好像并非是绝对的恶意。我生性重情,性格又有些优柔寡断,如果在过去遇见这样的抉择,我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决心。但是我连自己都杀掉了,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我隐然做好了决定,然而却哭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心性的蜕变,是一种成熟,成长,但是如果我要面对的,永远都是这样的抉择,那么我宁可自己一直是幼稚青涩的。
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她,只有死。
我从积雪中爬起来,脚步变的缓慢,但每一步都结结实实的踩在自然神山的顶峰上,这一步迈出去,就不能再回头。我一步一步走到自然天宫的大门前,她的身影还在,目光还是那么悲戚。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就算在这里耗上十天,十个月,要做的事情,仍然要做。
心痛吗我说不上,只是觉得胸膛空荡了,空无一物,只有一种虚浮无力的感觉。我不忍再注视那道影子,微微的低下头,道“你一直都在子辛心里,他不会表达,但你一直都在,你肯为了他而死,他又何尝不是”
“子辛”
我看不到影子的动作,她的表情瞬间模糊了,只剩下一声飘荡在时间长河中的呼唤,从自然神山的山顶潮水般的四处蔓延,好像笼罩了整片山脉。
红尘铅华,一刀斩之我猛然闭上眼睛,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一把按在自然天宫的大门上。如同千万斤的巨力从双臂灌注到大门,厚重古朴的两扇大门吱呀一声,缓缓的被推开一道缝隙。
轰隆
门上的身影瞬间化成了一片莹莹的光,在眼前慢慢的漂浮,消散,她越来越淡,淡到用眼睛已经无法看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道身影消散的时候,一片如同天音般的飘渺歌声,从散去的光芒中袅袅传出。我感觉心口猛然一疼,就好像被一柄刀狠狠的捅了进去。我知道,在这一刻,她消失了,永远的消失,这个世间再不会有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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