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喜了

那石子都是河岸边的鹅卵石，打在身上特别痛，而那男子却也一声不吭地任由他们扔着，拖着瘸了的腿，朝前走去。
青离在这里住了几日，大概也知道，外面那瘸了腿的男子便是周大娘口中的大壮，听说他力气很大，所以每次上山总能砍到很多柴火，一些农户不想上山，便用家里的油米面跟他换，而且还平日里经常喊他出力帮忙，他人虽傻，但是力气大，搬个砖头或者扛个包都没问题，也许正是因为他傻，有时候一顿饭便将他打发了，而他还笑呵呵的，根本不知道旁人这是在占他的便宜。
大概也是因为大壮与她的遭遇一样，对他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心。
若是他没傻没瘸，他家里是不是也有人在等着他？他是不是也是家人的掌中宝，心头肉？而现在却被一群村民欺负，甚至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青离原本还觉得这里的村民淳朴，不想这里也是不全是良善之人。
此刻见他被几个还没到他腰上的小屁孩欺负，青离的脾气也上来了，捂着自己的伤口，快步走上前去，沉声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小孩明显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便也反应过来，冲着她嘻嘻哈哈地扮鬼脸，一点都不怕她，反而变本加厉地将手中的石头朝着大壮扔过去。
青离眸色一厉，但好歹顾忌着他们是小孩，倒也没有对他们动气。
伸手直接抄过一旁的扫帚，作势便想赶跑他们，小孩子一哄而散，撒开腿丫子跑了，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乐子，老远还能听见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青离放下手，这些小孩或许没有善意，但是这样的行为，总归让她生气。
她看着抱着脑袋跌坐在地上的大壮，没好气道：“别人欺负你，你都不知道还手的吗？”
“就算不想伤害别人，至少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周大娘还说你力大无穷，结果被几个小孩欺负成这样，你都不嫌丢人的啊！”
青离叉着腰骂着，一身粗布衣衫，墨发半绾，只插着一根木钗，这架势，倒是像极了凶悍的村姑。
看着他这副样子，青离想，若是自己也如他这样摔坏了脑子瘸了腿呢？是不是也像他这样任人欺负？被打了却还笑嘻嘻的？
大壮蜷缩成一团，听着她不太善意的声音，似是不敢回应。
青离叹了口气，朝着他伸出手，“起来吧。”
他却以为她要打他，又是吓得往后缩了缩。
青离只得走上前去，攥住他抱着脑袋的手，直接将他扯起来。
他猛地抬头看她，那张脸落入她的眸中，青离神色一怔，像是脑子停止了运转一样，双眸都失去了焦距。
他却犹如受了惊吓一样，拍开了她的手，撒开腿一瘸一拐地直接跑了。
青离仍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手背发红，腹部也传来了丝丝疼痛，那养了几日的脸，在此刻却是血色尽褪。
她的眼眶盈着一汪泪水，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僵硬地扭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山林忽远忽近，炊烟袅袅升起，村落一片安宁。
那抹高大的背影却踉跄远去，哪怕他的头发短了，衣裳变了，脸晒黑了，腿也瘸了，背也微微弯曲了。
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朝夕相处二十年，从牙牙学语到豆蔻与少年，他陪伴她走过每一个春秋日夜。
那是……她的苏白啊！





寡人有喜了 第215章 泪如决堤
一滴泪从眼角砸落，她的双眸氤氲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用了多久的时间去找他？她用了多久的时间去接受他死去的噩耗？
哪怕从花雪口中得知他的死讯，她仍然执着地想去寻找他，直到墨珩带回那把剑鞘，掐断了她最后的希冀。
而现在，在这座偏僻的村落里，她犹如做梦一样，只是抬头之间，不期然便看见了他的脸。
若非手背上的红痕太过明显，青离甚至都在想，这是否只是她的臆想？或是一场梦？
她抬手抹去了眼泪，整个手背都是泪水，青离凄然一笑，眼前却突然又出现一抹黑影。
青离缓缓地抬头，他去而复返，就站在自己面前。
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她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心尖上。
苏白！真的是苏白！
虽然黑了，也瘦了，没有穿着他喜爱的锦衣，没有戴着他从不离身的占星。
可青离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就是苏白！
原来他也还活着，真好……
她无声地哭着，他却只是看着，脸上一片茫然。
不知她是谁，又不知她为何哭。
青离的手颤抖的厉害，却还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去感受他的存在。
他却突然俯身，抓住了遗落在地上的柴火，再一次撒开腿跑了。
“苏白！”
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奋不顾身地追了上去。
这多像从前的他们啊！
他每次惹了她生气，也不哄她，立马转身就跑，仗着自己轻功了得，时常沿着整个山庄转，就像在逗猫儿一样逗着她。
可是只要她一哭，他便会立马调过头来安慰她，明明知道她是假装的，他却每每都上当……
后来青离才知道，他只是见不得她哭，不管真假。
而现在，她真的哭了，可是为什么，他不回头？不把她抱在怀里，小声地对她说：“别哭了。”
捂着伤口的手隐隐渗出了温热的血，可是青离却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前面的人，没有矫捷的身手，没有挺拔的背影，却让她泪如决堤。
村民们都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村里出名的傻大个，一个周大娘家捡回来的小仙女，此刻却上演着你追我赶的戏码，落在旁人眼中，却是那样有趣。
而他们又怎知青离心中的凄惶？
知晓他没死，她该是高兴的，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她心疼他，心疼他受的苦，他那一瘸一拐的脚，就像是扎在她心上的针，他陌生的目光，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地剐着她的心。
曾经以为他还好好的。
曾经以为他死了。
曾经以为她可以放下他了。
可是在这一刻，她心里除了狂喜，也只有深深的自责。
为什么不找他？为什么任由他在外面生活？为什么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头脑不清楚，腿脚不利索，连三岁小孩也可以任意欺凌？
为什么在周大娘提起他的时候一笑而过？为什么就不想想，两年之前，如她一样被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苏白！”那悲戚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他，而他却避她如蛇蝎一般，转身跑进了一间村院。
青离跟上他的脚步，一只手撑在门板上，另一只手已经流满了鲜血。
她的脸色极为苍白，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还是因情绪起伏太大。
此刻她扶着门，目光凄婉地盯着那道身影，他站在院子之内，哆哆嗦嗦地看着她，像是吓坏了一样，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青离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屋内走出了一名老者，苏白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立马窜到了他身后。
那老者手中还拿着根木杖，青离猜想，他便是周大娘口中的周瞎子了。
周瞎子鼻子嗅了嗅，攥住了苏白的手腕，紧张问道：“大壮啊，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青离便见他乖巧地伏着身站在他身后，低低说了一句：“不是我。”
“苏白……”青离轻轻唤他一声，脸上布满了泪痕，额上亦是渗出了汗珠，如此狼狈不堪，却又那样小心翼翼。
苏白往后躲了躲，似是怕极了她，而周瞎子这才发现自己家里多了个人，相比那血腥味便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周瞎子忙走上前去，问道：“姑娘，可是你受伤了？”
青离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便是他，救了苏白，又救了她吗？
周大娘从外匆匆赶来，看着青离的模样，差点没吓晕过去。
“姑娘啊，你这……你怎么搞成这样了？这伤口都裂开了啊。”
周瞎子听见周大娘的声音，隐约也知道了青离正是那****诊治的人。
一听周大娘说她伤口裂开了，周瞎子连忙道：“快把人扶进来！”
青离却是不动弹，任由周大娘扯着她也不动。
自始至终，她的双眸像是黏在了苏白身上一样，而苏白，则直接跑到一旁劈柴去了。
他拿出了腰间的短剑，剑鞘是木质的，而剑身却是上好的玄铁石制的。
她看着他拔出了占星，一下一下地劈着柴火，就跟周大娘的描述一样，削棍子就跟削草根一样。
青离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沉凉。
曾经她用他挚爱的占星削苹果，却被他记恨了一个月。
若有一日，他知晓他用占星来劈柴，他会不会把自己也恨上了？
她迟迟不动，周大娘一发狠，直接拉着她走过去，在周大夫的药房内躺下，直接那扇门缓缓地被关上，她的视线失去了他的身影。
周瞎子虽然瞎，但是他的医术却是了得，周大娘帮她解了腰带，周瞎子熟练地解开纱布，光是感受那渗出的血量，便也知道她伤口却是裂开了。
周瞎子沉着脸说了她几句，又忙着给她处理伤口。
周大娘看着她神色恍惚，不由得担忧道：“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青离偏头看她，眼里的泪水仍未收去。




寡人有喜了 第216章 两年前
“大娘……”她沙哑着声音，伸出手抓着她的手。
“我要见苏白……”
“苏白？苏白是谁啊？”
青离急切道：“大壮，就是你们口中的大壮！”
周大娘愣了一下，“大壮他……姑娘，你认识大壮？”
青离无声地流着泪，“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周大娘吓了一跳，“真的？”
青离用力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找了他很久，我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
周大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一旁的周大夫也是愣住了。
“姑娘，你说大壮是你的家人？”
青离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大夫，心里生出了无限感激。
“大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他，谢谢你给了他一处安身之所，谢谢你，让她今日还有幸能见到他。
周大娘忙安抚道：“姑娘啊，其他的等一下再说吧，先让周大夫帮你包扎伤口。”
青离没有拒绝，她知道苏白就在外面，他不会跑，所以她不差这一时半会。
想是这样想，可是待周大夫重新处理好了伤口，青离系上腰带，又急匆匆地跑出去，周大娘只得扶着她，以免她动作幅度太大，又牵扯到了伤口。
苏白还在劈柴，如周大娘所说的，他的力气很大，而且占星十分锋利，只是轻轻一划，那木头就被劈成两半了。
劈完了柴火，他抱着它们，将它们堆在一旁，又忙着去晒草药，那只手不如从前那样修长精致，如此笨拙的动作，他却十分认真地做着。
今日的阳光温和，尤其这院子内还栽种着一颗枣树，点点斑驳，照映在他略显黝黑的脸上，额上渗出了汗珠，他卷起的袖子，上面横着几道陈年旧疤，往日对自己形象最在乎的，此刻却撸着袖子，赤着脚，汗流浃背地干着活。
青离放开周大娘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目光眷恋地落在他身上。
生死相隔，谁又懂得她心里的庆幸？
庆幸他还活着，庆幸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苏白抬眸看她，神情那样平静而迷茫，他不认得她，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悲喜交加地看着自己，方才她的举动吓坏了他，可是现在看着，她似乎对他没有恶意。
苏白愣神了片刻，才裂开嘴角，对她灿烂一笑。
青离咬着自己的手臂，呜呜地哭出声。
苏白愣了一下，连忙跑上前去，一脸急色，抓耳挠腮的，似是想安慰她，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
想了一下，便学着村里的那些小孩子对着她扮鬼脸，没想到她哭得更凶了。
苏白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投向周大夫，可是周大夫哪里看得见他？
便是看见了，他们也只当青离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喜极而泣罢了。
正在苏白不知所措之际，青离却猛地冲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腰，温热的泪湿了他的衣襟，在他的怀里，再也不必压抑，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苏白浑身僵硬，下意识地便想推开她，可是想起她身上还带着伤，又怕自己手下太用力了，误伤了她。
周大娘也是十分诧异地看着他们二人。
大壮还真的是这位姑娘的亲人啊！
眼看着快到午时了，周大娘也不能在这里陪着她，便想拉着青离一起回去，不想青离竟直接赖在这里了，周大夫倒是不在意，挥挥手让周大娘先回去了。
青离身上的伤口裂开了，这会半躺在躺椅上歇着，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目光仍然紧跟着苏白。
苏白傻头傻脑的，什么事儿片刻就忘，这会又忙着烧水洗菜，周大夫眼睛看不见，自从他来了这里之后，这些粗活都是他在做。
看着他忙前忙后，青离眸中添了几分湿意。
苏白虽是青华捡回来的，但是在山庄里，他也未曾干过这些，平日里将自己的容貌看得分外重要，这会却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而就是这样的苏白，不仅没让她觉得陌生，反而十分亲切。
周大夫摸索着坐在她旁边，迟疑问道：“姑娘，大壮他……真的是你的亲人？”
青离吸了吸鼻子，声音沉哑，道：“周大夫，他不叫大壮，他叫苏白。”
周大夫轻轻念了一句“苏白”二字，才呵呵笑道：“可比大壮好听多了。”
“我听周大娘说周大夫是在两年前救了苏白，不知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周大夫想了想，“好像是在落云山山谷里吧，当时我上山去采草药，恰好碰上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起先我以为他死了，便想寻个地方将他安葬了，没想到竟然还留了口气……”周大夫摇摇头，笑道：“真是天意啊。”
青离抿了抿唇，心中微疼。
“那时……他伤得重不重？”
语出，青离便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没有意义，周大夫都说了他只剩下一口气了，又怎会伤得不重？
周大夫语气也有些沉重，叹道：“不好，很不好！四肢都折了，身上到处都是伤，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我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可是他的右腿，却还是无能为力，还有他的脑袋……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看这孩子可怜，便留了他住在这里，不过这两年，他倒也帮了我不少忙。”
青离一颗心犹如揪紧了一般，几乎让她窒息。
她很难想象，苏白当初是怎么憋着一口气活下来的，这里没有医馆，没有医术高超的大夫，没有上好的伤药，没有人照顾着，他到底是怎么咬牙坚持下来的？
瞎了的人，耳力非常，青离没有说话，周大夫却也隐隐能听见她隐忍的呜咽声。
“大……苏白他，虽然脑子不清醒，但这孩子却有一颗淳朴的心，村里那些人时常占他便宜，时间久了他哪里看不出来？却还是乐呵呵的，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很喜欢欺负他这个傻大个，苏白他啊，甚至不计前嫌，去年寒冬里将隔壁家的狗娃从冰窟里捞了出来，结果自己冻得都染了风寒，偏偏他还是能忍的，若非我发现得及时，只怕都要烧坏了。”




寡人有喜了 第217章 叫我阿离
青离坐在院中，听着周大夫絮絮叨叨地说着苏白这两年的事。
说他帮李大爷拉回了陷在河坑里的牛；说他救了被熊瞎子挠伤的周二柱；说他不要酬劳帮人盖房子搭灶台……尤其是听他说村里还有几个姑娘喜欢苏白的时候，青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大夫笑道：“我这双眼睛看不见，不过听那些村民说啊，苏白长得可俊了，刚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就是那一身伤太吓人了，刚开始还经常有几个女娃娃在我家门前徘徊，就想看看这个捡回来的小哥长什么模样，不过后来见他脑子不清楚，又瘸了条腿，就没有小姑娘来找他了……”
周大夫的语气中不掩可惜，青离只是抿着淡淡的笑，带着几分涩意。
苏白自然是优秀的，就算是个傻子，就算是个瘸子，也是无可替代的。
“大概是见他活干得好，倒也有几个寡妇盯上了他。”周大夫乐呵呵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好像是在半年前吧，他哭着跑回来，说周二婶子欺负他，我就问‘她怎么欺负你啊’，结果他急哄哄地囔着说‘她脱我衣服’！哈哈哈……”
周大夫笑，青离也笑。
正将洗过的菜一股脑地丢进锅里的苏白，也跟着傻乎乎地笑。
这些农家里最平常的事，青离却听得津津有味的，好像是想把自己在他生命力缺失的两年补回来。
周大夫大概顾及到她的情绪，尽捡那些有趣的说，而关于他受的那些苦，却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
午时将近，苏白也将那些饭菜都端了上来，照顾她这个伤患，直接将那矮桌子搬到了她跟前，一盘软趴趴的煮青菜，三碗米粥，再加两个红薯，这便是他们的午餐，今日多了青离一个，苏白还特地多煮了一些粥，只是他向来习惯了煮两人的份，三人的量控制不好，一分下来，其实每个人吃得也没多少。
周大夫虽然是大夫，村民们有个小病小痛都找他，但是他却鲜少收诊费，有时候还倒贴药材进去，用周大夫的话说，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他只要有饭吃就行，钱财之物，比不上一条人命。
苏白将那红薯分了一个给周大夫，又分了一个给青离，自己就着一碗稀稀的白粥，倒一点汤汁，菜都不动一下。
青离心疼地看着他，将碗中的红薯推给他，眼眶微热，声音轻柔道：“你吃吧，我不饿。”
苏白却固执得不接，他人傻，可也知道，病人是得吃得饱的。
青离知晓他的脾气，便将那红薯掰成两半，一半大，一半小，大的那一半递给他，他迟疑了一下，却接过了那一半小的。
青离脸上笑着，眸里却凝聚着泪花。
从前一天都要吃四顿，一顿都要吃三四碗的人，现在却对着一碗稀得像水一样的粥还有那半个煮得过烂的红薯吃得津津有味的，他每日又要干那么多的活，也难怪会瘦成这样。
苏白手里捏着那半个红薯，上面已经被他咬了一口，他却不敢再吃下去。
看着她突然又哭了，苏白紧张地将红薯递上去：“我……我不吃了，你别哭了……”
青离破涕而笑，声音沙哑道：“真的给我吗？你吃不饱怎么办？”
苏白那张俊脸上有些纠结，“我……我多喝点水，就能饱了。”
“傻瓜！”青离轻轻骂了一句，低下头去，细细地尝着苏白煮的粥。
她不是第一次吃他煮的东西，只是从前，他一下厨便能将厨房炸了，最后端出来一碗烂成一坨的面，一股子焦味，当时被她嫌弃得不行，苏白却撸着袖子，一手抓着头发一手将那面汤硬给她灌下去，美曰其名不可浪费食物，更不可浪费他一番心意。
白粥升起淡淡的雾气，一滴热泪落入粥中，瞬间消失不见。
周大娘要来接她回去，青离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苏白，最后还是周大夫松了口，可让她在这里住下，只是周大夫家就两间茅草屋，一间厨房，一间药房，最后青离住在了药房内。
夜色沉凉，尤其是在山里，渐渐有了几分冷意，青离披着自己周大娘送来的外衣，走出房门外，便见苏白大晚上地还在收拾药材，今日药房被她占了，那些药材他只能收到自己屋子里去。
青离缓步挪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苏白扭头见了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青……青姑娘。”
青离抿唇微笑，“叫我阿离。”
苏白疑惑地反问道：“可是周大夫，还有周大娘他们，都叫你青姑娘啊。”
青离抬起手，摸摸他有些枯燥的头发，声音中多了几名不明的意味。
“只有你，能叫我阿离。”
从前他会喊她臭丫头，喊她离丫头，生气的时候，甚至连名带姓喊她青离。
他从未见过她阿离，她想听听，他叫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苏白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却因这点特别而有了几分小雀跃，脸上毫不掩饰的欣喜，轻快地喊了一声：“阿离！”
青离笑了笑，轻轻骂了一句：“傻子！”
没想到他却是不满地嘀咕一声：“我不是傻子。”
青离愣了一下，心又微微泛着疼。
自他醒来之后，一定很多人骂他是傻子吧。
“好！”青离放下手，笑意清浅，“你不是傻子，你是最聪明的苏白。”
他又反驳道：“我不是苏白！我是大壮……”
青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着他的耳朵，“若有有一****清醒了，你还能直视你这个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