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情诗与剑榜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长庆二年
吆喝了半天,见围观者众,问津者少,小陈江森对视一眼,清楚了:
果然这个地方也是一点都卖不出去!
实话说,这帛锦的价格的确是居高不下,无论如何都打不下来啊!
不同朝代,不同地区,一匹丝绸的长度、宽度并不相同,官营制造局的丝绸,在一个朝代的时候才会是相对稳定的尺寸。一般来说,以十丈左右为准,大致长度折合现在的20-30米左右。
而且,丝绸不是一个品种,而是一个大类。轻薄的和厚实的,肯定不会一样。比如纱、绡肯定比缎、锦的价值低多了,可以相差十倍以上!制造一匹素织的丝绸,需要至少两个工人,工作五天。如果是提花织物,一台织机就需要4个工人同时操作,比如蜀锦,这还不包括牵经和卷纬等准备工序。这么复杂的工费,加上蚕丝费,一匹丝绸最高可一万多钱!
这还是在国内,如果出口的话,就更可怕。
公元2世纪,一磅上等中国丝织品,在罗马帝国售价12盎司,相当于454元丝绸,等价于360克黄金!
仅此一项,罗马每年至少花费五千万赛斯特斯,相当于42.5万金磅。公元301年,罗马皇帝戴克里先还强行制定了中国生丝的价格,每磅约合274个金法郎,以此遏制罗马人对丝绸的狂热消费。
哎,这么看来的话,中国用丝绸就能跟欧洲换黄金,中国应该富得流油啊但奇怪的是,在中国境内,被发现的古罗马金币却很少,而且大部分都在西域地区。
主要黄金都被中亚倒买倒卖的波斯人、阿拉伯人赚去了,中间商一旦赚差价,利润就高不到哪里去了。
所以小陈一直希望大唐能迈过阿拉伯商人,直接跟欧洲做生意,狠狠赚洋鬼子的钱,只可惜这个伟大的梦想还没付诸行动,他就已经人微言轻,说话使不上力了。
看着今天又是白忙活的一天,小陈自然忍不住连续给江森翻了几个白眼。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一出手就买了三匹处于价值链顶端的货物,我们怎么出手呢
真以为二公子我之前钱来得容易,就随意地花,幸亏手头也才两三万钱,要是再多一点,你还不得去——
买马啊!
是的
第282章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第一更)
小陈一听自己和江森辛辛苦苦、翻山越岭才带到这里的苏州帛锦,竟然被这小小临溪县的县令拿去做地毯
不由得又惊又怒!
开什么玩笑!
你家地毯舍得用这个价位的布匹
说实话,哪怕天子这么干,还有耿直的官员会上书批评一番呢!
你真把陈十一郎当做傻了吧唧的十岁小孩吗!
小陈要叫出上午与他谈购买帛锦的人来面谈,对方只推托“沈郎君”不在衙内,说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
交涉到后面,把县衙的小哥惹毛了,叫人把县衙大门一拦,进去不理会小陈了!
除了小陈,还有不少早上卖货的货主聚集在衙门前,小陈一问,他们也是纷纷被克扣了不少价格!
没有一个是按照市场价格来给的!
哪怕是几张纸,几枝笔,原也花不了多少钱,偏偏是故意恶心人似的,就要少给那么一两文钱。
像小陈那样,硬生生被逼着给信任“县官大老爷”打一个6折的,也不乏人选。
一时间群情激愤!
可是县衙压低采购价格,也不是没有说辞:
本县自从拆武康立县以来,不过50年,基础薄弱,资产单薄——就连县治也极为寒酸简陋,根本就是几间茅屋随意装点一下,丝毫没有官府的威严。
这一点小陈倒也不否认,他之前去过江宁县衙,还坐过半天牢,那边可比这小小临溪县县衙气派有面子多了。
盼望着,盼望着,朝廷好容易派了进士科出身的柳明府来治理本县,到咱们这偏僻乡野,那可真是大材小用,屈就前来的。
难道咱们临溪县的父老乡亲,好容易迎来这么一个有来头的父母官,就不能些许让一点利,让新任县令的上任仪礼稍微气派一点么
这样也好让新官上任之后,全心全意为本县尽职尽责啊!
这一番说辞,倒是让不少人的不满减轻了一些,有的亏得少的货主,心说就算了:
民不与官斗,人家县衙说得如此清楚了,实际上就是新任县令想占一点小便宜,不想多花钱采购,又想要自己的就职典礼风风光光的,你不付出,我不付出,不是不给明府大人面子嘛!
走吧走吧走吧,只要新任县令踏踏实实为地方办事,几支笔几张纸,便是送与他了,又何妨
眼看着一些人要认栽,小陈愈发不爽了:
你们是本地人,想要父母官为你们办事,亏一点没什么——
可小陈我只是路过,啥也不求人家的,凭什么也要小陈我帮他抬轿子
而且你这征用小陈我的帛锦的理由也太牵强了,谁会拿这么好的布去当地毯实际意义在哪里
扯回去给妻女家人缝制花衣裳才是正理吧!
“不准走!”小陈大手一挥,冲着吃了小亏,准备打退堂鼓的一批人道。
“诸君以为,些许薄利之货,吃了亏,咬咬牙,也就算了——”
“可曾想过,这位新任明府大人,一天的父母官也未曾做,更谈不上为临溪县做过任何贡献,就敢向诸君索要纸、笔、油、烛、帛、锦,若是扎下根来,天长日久,还不更加加紧盘剥,今时用这个理由增派徭役,明个用那个由头加收税赋,诸君何以应对”
“就看这县衙,破败不堪,他若说要择地再兴新县治,一毛不拔,都要诸君摊派成本与人力,全县父老,人人出工,诸君又能如何”
“如此,到他离任那天,临溪县还不给他刮走三层地皮啊!”
小陈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听得众人若有所思。
的确,这新官还没在任上,就做出这种刻薄贪财的行为,给人的观感着实不佳。
今日只是少给钱,等哪一天可能不给钱,乃至白吃白拿后,还要倒给他钱呢!
只不过,话虽在理,众人也认可小陈的预测,可毕竟对方既是县官,又是现管,不到逼得大家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平民百姓还是不希望与县衙起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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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与县令女儿的对峙!(第二更)
这是控诉!是怒斥!横眉冷对,无所畏惧!
这是“卒章显志”的画龙点睛之笔,使全诗的思想境界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字字句句,简直是一把尖刀一般,扎在在场诸君的身上!
看着小陈和江森两个风尘仆仆的异乡人,简直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了!
小陈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的气愤倒是轻了不少。
果然,什么时候,都需要顶尖的文学作品,经过艺术加工,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感染力!
他所改动的这首,这是白居易新乐府名作《红线毯》,只不过将“宣州太守加样织,自谓为臣能竭力”的宣城地方官,改成了临溪地方官,而且加入了受害者小陈的现身说法,更加具有说服力。还有白居易的诗,本就通俗易懂,大家一看便知,难怪引起了在场有类似遭遇的其他货主的共鸣!
白居易在《与元九书》“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正因为他有如此真挚浓郁和强烈的感情,才能既感动他隔壁不识字的老太太,又触动哪怕千载之后的读者的心弦!
展现了完了这首诗,小陈沉声道:“诸君害怕本县新任明府的威权的,大可现在便回家,免得殃及自身。”
“可是区区不才,贱命一条,无端受到临溪县如此盘剥,眼看着亏本亏到外祖母家了,讨公道,最不济是个死,亏了近万钱,那也是活不下去了!无论如何,在下非要向临溪县讨个说法,否则我便杵在这里,不走了!”
小陈说着,大咧咧把腿一盘,就坐在县衙前的青石路上。
“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兄弟!有这份胆气,让老胡我也动容了!你莫要慌,我这番也是亏了上千钱!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也是杵在这里,不走了!”
“老赵亏得不多,本想就这么算了,可小兄弟言之在理!这公堂之前,难道还不能讲理了吗我也在这,等着临溪县给个说法!”
“牛某是过路打酱油的,可听了小郎君的话,着实气人!酱油也不打了,就看看县衙中的大老爷,如何回应!真还没公理了么!”(酱油的名称是宋朝才有记载的,但也有说酱油生产技术随鉴真大师传至日本,这里用“打酱油”纯粹戏谑)
众货主和围观路人越说热闹,最后众志成城,嚎呼着“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喊得地动山摇,让县衙里的一众衙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最后只能又拦上一道栅栏,闭上大门,躲着不出来了。
对方装缩头乌龟,小陈等人也就在外面耗着,看最后谁耗得过谁。
不时又有人路过,看着被张贴出来的小陈的诗指指点点,得知事情经过后,大多选择站在小陈他们这边,新任县令着实有些不像话。
“二公子,咱们那明明不是‘红线毯’啊。”江森瞅着二公子的最新大作,有些困惑。
“押韵嘛,不要计较太多。”小陈心想,白居易就是这么写的,我现场改太多,哪里来得及
只可惜,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已经不需要炭了,否则,他们定要低价采购木炭,到时候我再拉住卖炭老翁,写一篇“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岂不是更加催人泪下
唔,那样的话,愤怒的老百姓直接把临溪县衙给平推了也说不定。
又僵持了一会儿,衙内还是没有回应,在场众人又把小陈的“红线毯”集体朗诵了一遍,尤其是念到“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时,总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越发觉得自己占理,理直而气壮起来!
知道发动起了群众,解决今天的事有戏,小陈就没有起初那般悲愤无措了,还和江森交流一下后续的对策。
正说着,忽然一个头上梳着双丫髻、明眸皓齿的少女气呼呼冲过来,银牙一咬,小脚一跺,气愤道:“是哪一个在此败坏我阿爷的名声”
众人纷纷看她,不明就里。
“令尊哪位”
少女眉头紧蹙,小手一指——
正是小陈诗句上“临溪明府知不知”
第284章 与小媳妇柳绘的重逢!
吃瓜群众又是一阵哗然:
搞了半天,这个“地不知寒人要暖,怒夺人衣为地衣”的是写诗少年的老岳父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陈成被小媳妇怒斥“没良心”,也是颇为无语,不过,“鱼肉乡里”“强压采购价”的人是老岳父柳察躬,他也感到疑惑,因为映像中,柳察躬和父亲陈兼一样,是一个坚守原则的正人君子,若非如此,也不如一直徘徊于大唐低级别官吏了。
再看柳绘如此大动肝火的模样,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事可能会有猫腻,收起了刚刚吊儿郎当的模样,咳嗽一声道:“那个,小绘呀,利益相关,我一时‘笔不择言’嘛,现在想来,也有一些疑点,这里面兴许有什么误会,仍需需要咱们勘明一下。”
说话间把柳绘叫到一旁去谈话,引发众人一阵嘘声,的确是“利益相关”,说要跟临溪新任县令死磕到底的是他,说闹出误会的又是他,既然他俩是一家人,那这事估计最终要被和稀泥。
原本这这小子两句诗搞得热血沸腾的,现在看来损失的那笔资财是讨要不回来了,众人都颇意兴阑珊。
东都分别后多年未见,陈成仔细打量了柳绘几眼,感慨道:“连小绘一转眼都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呀!”
柳绘仍然生他“自家人不帮自家人”的气,气鼓鼓地不理会他。
陈成讨了个没趣,心想:小朋友们还真是气性大!又道:“你说我败坏柳叔父的名声,你倒是指出我到底哪里出了错嘛!我既然可以‘败坏’,自然也可以‘挽回’,乃至‘褒扬’嘛!”
“你还好意思说呢!”小姑娘又把嘴撅得老高:“你那些话说得太恶毒啦,传出去了,人都道阿爷是不恤民情,寡恩刻薄的昏官,还如何挽回阿爷明明还未曾上任呢!”
这话令小陈有些意外,柳绘老爸还没有到任那他临清县忙得这么热火朝天的!
“你意思是说,低价收购市集货物,用作上任仪礼,并非出自叔父授意”
“那是自然!”柳绘道:“虽然阿爷提前抵达临溪,可还未到上任之期,连县里僚属都还未曾照会呢!”
陈成点点头,明了大半:这么看,是县衙的下属们为了讨好新任明府,自作主张要给他办一个铺张体面的就职典礼,但又拿不出那么多钱,就想出了“人人众筹”的歪招。
这帮无事生非的酒囊饭袋,分明是给新任长官制造群众矛盾,需要柳叔父亲自料理。
“叔父大人何在”
“今日一早,寻访临溪民情去了,仍未归。”
陈成点点头,心想柳绘老爸没道理是个坏人,这么说来才是合情合理。
走回去,伸手把钉在县衙墙壁上的大作“红线毯”扯了下来,放入袖中。
众人讶异,可是转瞬便清楚了变异在哪里,人人心中冷笑,心说你是把白纸黑字收起了了,可是“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已经录入我等心中了。
何况在场的小商小贩,大多数都不识字。
小陈装成个没事人似的,清了清嗓子,来到人群之中:“经过与明府大人掌上明珠的沟通,业已弄清楚了,今日盘剥之事,与柳明府并无任何关联……”
众人一听,果然是要帮“自家人”开脱,小陈不畏强暴的嘴脸瞬间转为丑陋,嘘声四起!
可小陈并不在意,继续道:“可是诸君受到不合理的盘剥,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小子也是亲眼所见,义愤填膺,无限愤慨,势必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待……”
众人听他仍然话说得好听,可已经没有先前那般信服,全都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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