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绾心
宗人府的宗人令不在衙署,左右宗正在尔芙到的时候露了一面,简单说说情况后,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两位主事跟在她的身边,一路陪着她来到了弘晖禁足所在的静室。
一处黑漆漆的屋子。
宗人府里的静室都是这种没有窗子的黑屋子,偏偏又都是三间阔的大开间,只在前墙角落位置开了一扇窄窄的小门,除了这处进出的房门,唯有后墙一人高位置开的两个小气窗,巴掌高,一尺余宽的长度,镶嵌在那么一大面墙上,瞧着都不如个笔记本的大小呢。
至于说,房间里的摆设就更加简单了。
猛然瞧过去,那就是一间空屋子,唯有紧里面靠墙摆着一张寒酸至极的板床,床头摆放烛台油灯的家具,连张角几都不算,只是一张瘸腿的方凳,除此之外,这屋里便再没有任何一件能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了。
而尔芙不知道的是连眼前那张她嫌弃无比的方凳,那都是主事为方便太医给弘晖看诊,特意从前边的屋子搬过来的,要不然就这屋里是连烛台都没有的。
因为所谓静室就是一间专门关人禁闭的黑屋子而已。
尔芙站在墙边位置,瞧着弘晖脸色晦暗地躺在那张瞧着就不舒服得硬板床上,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虽然他不是自个儿的孩子,但是也就是个勉强才刚刚成年的大孩子啊,本就在外受苦遭罪,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府里,还来不及养好身体呢,便又被孤零零地关在这样又阴又冷又简陋的屋子里,不病就怪了。
床边,苏培盛已经让太医替弘晖诊过脉了。
其结果连尔芙都知道是什么忧思在心,郁结于胸,又着了邪风……如此等等,说白了就是又气又委屈、又被关在这种黑漆漆的阴冷房间里,活生生折腾病了,要好起来也容易,只要放松心情,好好调养几日,离开这种不适合养病的环境,也就很快痊愈了。
“如此,奴才就放心了!”不管尔芙这边心情如何,苏培盛是真松了口气。
他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太医手里,一边让随尔芙过来的医士将弘晖的脉案和从府里带过来的药材交给太医,匆匆忙忙地安排好这些,和尔芙打个招呼,便赶忙回去给四爷报信了。
尔芙则被留在这里暂时照顾弘晖了。
她瞧着空荡荡的屋子,又瞧瞧弘晖身下那张单薄无比的硬板床,示意诗兰将一个红包塞到了领自个儿过来的主事手里,态度温和的拜托道“虽然是皇上罚弘晖在静室里反省,但是法外有情。
他这会儿正病着,还要麻烦你通融一二。
甭管怎么说,好歹给他寻上两床厚实些的被褥,再备个炭炉什么的,怎么也让他能喝上一口热乎水吧,不然怕是没熬到离开静室的那天呢,身体就彻底垮了!”
主事过来,本就是宗正安排过来配合尔芙照顾弘晖的。
对于尔芙这些要求,他自是不会不理,而且尔芙的要求也不过分,便是传到外面去,其他曾被关在静室里的宗亲也挑不出毛病来,所以他很是干脆地点点头,领着赵德柱就去准备尔芙要的东西去了。
她留在静室,也没有闲着。
尔芙一边安排了诗兰和弘晖的小厮去厨上要热水,一边将房间里的气窗打开透气,这屋子又闷又暗的,实在是不适合养身体,不过眼下就这个条件了,她也没能力改变什么,唯有尽量让弘晖住得舒服些了。
一会儿工夫,去厨上要热水的人,去前院取厚被褥和炭炉的人,便都回来了。
“赵德柱,你们先把炭炉点起来,一个摆在弘晖的脚底下,一个摆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好好驱驱这房间里的潮气。
诗兰,你先拧个帕子搭在弘晖的额头上,让他降降温。
至于其他人,你们就先把这屋子的地擦擦吧,这屋子里的灰尘太大,也利于弘晖养病,一会儿等屋子里暖和了,再把弘晖身上的衣裳换换,这贴身的衣物就得干干净净地穿着才舒服,被褥也要换换,这褥子太潮了。”
尔芙站在地当间,如同老妈子似的一样样吩咐着,好容易安排好,外面熬药的太医也回来了,他已经将一碗浓浓的药汤熬好了,闻着就泛着一股苦味。
良药苦口,再说府里的医士看过方子,也检查过药材了,确认是一副良药。
她稍显抗拒地退后两步,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苦涩味道一般,随口对小厮吩咐道“趁着药热着,你赶紧给你家主子喂药吧!”
说完,尔芙又往后闪了闪,她就怕这股中药汤的味道,一闻就不舒服。
小厮是四爷刚刚安排到弘晖跟前儿的新人,正是求表现、求露脸的时候,尔芙讨厌这股药味,他却不介意,甚至还主动替弘晖试了药,这才一点点地将药喂给弘晖服用,既是细心,也是个谨慎的人。
安排好弘晖跟前儿的事,尔芙又和太医询问了下弘晖调养身体的方子,和太医对了下带过来的药材,吩咐诗兰将缺少的几位药记住,安排人送来,问好了食补的方子和饮食方面的忌口,这才客客气气地送着太医离开了静室。
这位太医是专门在宗人府这边侍奉的老太医,毕竟宗人府经常有宗亲受罚,甭管是外伤上药,还是体虚调养,总需要有这么个人就近照顾着。
而未来几天,弘晖就需要这位老太医多加照顾了,尔芙怎敢慢待他呢!
尔芙送过了太医回来,小厮已经喂弘晖喝完药,重新躺下了,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用帕子给弘晖擦拭身上的汗渍呢,她见状,赶忙又避到了门外去,隔着门,对着里面的人吩咐道“一定要注意温度,别让你们阿哥再着凉了!”
而就在尔芙走出静室门的瞬间,一直在床上装睡的弘晖睁开了眼睛。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老话说得好,人有享不了的福,却没有受不了的罪。
所有人都觉得他这趟在外面受了大罪,身体亏空得厉害,本就不算康健的他,该如脆弱得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一般,但是只有弘晖自个儿知道他的身体不但没有任何亏损,甚至还比出府前都要强壮了些。
如果放在他出府前,在这般冰冷阴湿的房间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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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一张紧挨着屏风摆放的镶云石镂雕卷云纹边角的绣桌旁,摆着一圈绣墩,桌上有整套的青瓷茶具,另一侧贴墙根儿摆着梳妆台和洗手架,而临窗位置,则是两张上好的花梨木官帽椅和角几,角几上还有插着花枝的青瓷花瓶做妆点。
如果不是身在四爷府里,尔芙还当这是那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所居住的闺房呢
当然,仅仅是如此,并不足以让尔芙动怒,这府里各院的女主子身边儿,哪个都不缺少这么一两个得宠的宫婢仆从,而且府里也不差这些家居摆设,左右摆在库房里,亦是浪费,还不如拿出来使用呢
尔芙之所以会一脸怒容是因为乌雅赫赫竟然敢让胡太医跪着替吴嬷嬷诊脉。
撇开胡太医是太医院里有品有级的官员不说,就是他的年纪,也该被人善待几分,即便胡太医保养得宜,虽须发花白,却神清目明,颇有些鹤发童颜的味道,但是到底是年过半百的老者了,又是悬壶济世的医者身份,这放在哪里,也都能成为座上宾啊
再说吴嬷嬷就是再被乌雅赫赫重视,却改不了她是个婢仆的身份。
胡太医能够来替她看诊,便已经是尔芙格外施恩,而现在乌雅赫赫竟然如此作践胡太医,这就是赤果果地在打自个儿的脸了。
如果这样,尔芙还能够容忍下去,那她就是百忍成神的龟丞相了。
单扇开的隔扇门被推开,惊动了厢房里的所有人。
乌雅赫赫头都没回地冷声骂道“谁这么没规没距的,滚出去跪着”
“乌雅格格好大的气派。”尔芙闻言,止住步子,厉声喝道,随即就随着诗兰使了个眼色,示意诗兰上前跪在架子床旁边替吴嬷嬷诊脉的胡太医扶了起来。
她并不想在这里和乌雅赫赫多说,待到诗兰将胡太医扶起,她就转身离开了。
乌雅赫赫愣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慌忙追出,路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一眼枝儿,暗恨枝儿这个奴才不能及时提醒,致使她做出这般不占理的事情来。
尔芙虽然是怒火中烧,却并未转身就回去自个儿的正院,而是回到了秋雨楼中。
她不想将这种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在等着乌雅赫赫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至于胡太医,尔芙早就安排诗兰送他先回到正院区休息了。
一来是她担心就这样让胡太医回到前院去,怕胡太医心有怨怼,和其他太医、医士乱说一番,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是因为她对吴嬷嬷的身体状况有好奇,想要细细询问。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怕胡太医心有不满。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这好大夫都是值得任何人尊重的,而胡太医的医术和医德都是顶好的,有胡太医在府里伺候,绝对是四爷府所有人的福气,她可不希望胡太医因此对府里有什么不满,辞了在四爷府里轮值的差事。
正因为如此,尔芙对乌雅赫赫的不满就更多了几分。
少时片刻,乌雅赫赫就已经连跑带颠地出现在了尔芙跟前儿。
“乌雅格格,你真是好大的架子”尔芙面露不快地端坐在上首摆着的太师椅上,冷声问道。
“福晋姐姐息怒,婢妾实在是太担心乳母的身体,这才没能及时过来给姐姐请安,劳烦姐姐再次久候。”乌雅赫赫虽然不知道尔芙今个儿是哪里来得这么大火气,但是从小就经常在宫里宫外走动的她,很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她忙行了个大礼,轻声解释道。
“你以为我是在为你不曾过来给我请安怪罪你,你是不是太小看我的气量了。
我问你,胡太医是何身份”尔芙闻言,怒极反笑地起身来到乌雅赫赫身前儿,冷声问道。
乌雅赫赫面露不解地轻声答道“胡太医是太医院侍奉的太医。”
“你既然知道他是太医,便该明白他虽然是个大夫,却不同于市井间的医者郎中,也是有品级的官身,你怎么敢让他跪着替你身边的乳母诊脉
难不成你觉得从小照顾你长大的乳母比起朝中正八品上的太医更尊贵些。”尔芙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奈感觉,却又不能不点名她不快的原因,不然这乌雅赫赫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宫里找德妃娘娘告自个儿的恶状呢
说完,她就一甩袖子地回到了太师椅前坐稳。
显然到现在,乌雅赫赫都不觉得自个儿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该说是她从小到大都见惯了那些跪着诊脉的太医,所以当她未曾给胡太医赐座,而且胡太医也并非是跪着替吴嬷嬷诊脉,只是一种和跪姿相差不多的半蹲动作。
乌雅赫赫是有些看不清自个儿的位置,但是还不至于这般狂妄自大。
所以,待尔芙话音一落,她就已经替自个儿辩解开了。
不过已然是满肚子恼火的尔芙哪里有闲心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丢下一句“既然你不觉得胡太医值得尊重,更不觉得自个儿有错,我也就不和你多废话了,你自个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过有一点,胡太医到底是有品有级的太医,实在是不适合替吴嬷嬷这样的奴才看诊开方,所以你还是自个儿另寻良医吧。”
说完,她就直接一转身离开了秋雨楼,免得被乌雅赫赫气死自个儿。
丢下秋雨楼这边不说,回到正院的尔芙连口气都没顾上喘,便让诗兰把在厢房喝茶的胡太医请了过来。
胡太医进门,刚要行礼请安,尔芙就摆摆手,示意诗兰将他扶了起来,面露歉意的轻声道“今个儿真是对不住胡太医了,还请胡太医多担待些。”
“无妨,福晋言重了”胡太医并非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笑着拱手道。
“那就好,那就好,快快请坐吧”尔芙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连忙礼让道。
说完,她又招呼着宫女上茶。
这才不紧不慢地问起了吴嬷嬷的情况,这仅仅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对此,胡太医也没有想要隐瞒,他慢条斯理地将吴嬷嬷的情况说完,提醒道“虽说现在看来,情况还不大言重,但是要是找不到这东西的源头,怕是吴嬷嬷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尔芙有些惊讶的感叹道。
“这恕微臣直言,这断肠草听着骇人,其实它并非是一种药草,而是一系列的数种草药的统称,其中以钩吻最烈,但是也有一些药性并不是特别猛烈的du草。
据微臣观察,吴嬷嬷所触碰到的应该就是其中药性不算猛烈的那些,所以行针催吐,再佐以清热解毒的汤药就可以了”胡太医倒是表现得很是淡然,他捋着颌下的花白胡须,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那就好,这次多谢胡太医了。”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点头说道。
说完,她就让诗兰将一枚内装两颗鎏金银珠的荷包送上,作为打赏,交到了胡太医手里。
当然,她也没有忘记问问为何其他大夫都没有看出这个问题来。
针对于这个问题,胡太医也给出了一个很靠谱的解释。
那就是因为这du并不是特别猛烈,而且还是少量多次碰触到,致使吴嬷嬷的症状和寻常中du有些不同,他如果不是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例子,也不能发现这个问题。
尔芙认为胡太医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欺骗自个儿,她点点头就让诗兰送他出去了。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原则,她也没有故意将这消息瞒下来,等诗兰送胡太医走了,便让晴岚将这消息给秋雨楼那边的乌雅赫赫传了过去。
至于乌雅赫赫信不信,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她也不掺合。
安排好这些,尔芙揉揉还有些酸胀的脑门,抱过在脚边蹭来蹭去的雪球,迈步网暖阁走去。
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还真是不值。
她抱着软乎乎、肉嘟嘟的雪球,脱掉鞋袜,半躺在临窗的大炕上,好似逗孩子般和雪球说着悄悄话,一点点地培养着困意,只是还不等她困意上涌,坑爹的乌雅赫赫就又来了。
对此,尔芙在心里暗骂了无数句的,却不得不面露浅笑地迎出了暖阁。
她笑吟吟地招呼着乌雅赫赫落座,自个儿抱着雪球坐在上首宝座上,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气问道“看来妹妹是已经见过晴岚那丫头了,你这会儿过来又是为了何事我先说好,你乳母的事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福晋姐姐,您大人大量,还请您救救我的乳母”只是乌雅赫赫显然并不相信尔芙的话,只当尔芙还在为先前的事情不快,她也知道该怎么表现女子的娇弱一面,眼泛泪光地跪在地上,凄凄切切地恳求道。
尔芙见状,有些无奈地轻抚额头,叹气道“我不是已经都说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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