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年代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范截
希兰度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呃——”
一个疲惫不堪的士兵恍惚中看到希兰度脸上那可怕面具不断靠近,宛如妖鬼索命,吓得他立刻把武器丢到地上。
当啷作响,声音清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从众效应惊人地迅速扩散开来,从士兵到军官,反抗的意志接连湮灭。武器抛落在地的声音接连不断,不多时,整个营地就已宣告易手。
“把他们全部俘虏,带到船上去!”戴银冠的武士命令,他一条腿沾满鲜血。
血足氏民看他不能独自行走,露出鄙夷的面容。
他们丝毫不顾武士的威严,忽略他的命令,径直冲到那些垂头丧气的瑞安尼亚人身边,为了争夺俘虏而大打出手,在这种场合,能多抢一个奴隶是一个奴隶,这样才能免得白跑一趟。
那些被当做货品一样挑挑拣拣的瑞安尼亚人面色苍白,情绪激动,只怕他们从未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落到这种下场,纷乱叫嚷此起彼伏,拼命反抗,搅成一团。
血足氏民见状,亦凶性大发,甚至拔剑砍杀战俘。
武士见这混乱的场面,唯有叹息,不能走路意味着不能战斗,不能战斗意味着不能保护自己的财产、地位和权力。
希兰度注意到部落战士们疯狂不堪的一面,皱眉走过去,大喝一声:
“都给我停下!”
血足战士们纷纷回过头来,皱着眉头打量希兰度。
“神圣之人,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恕我现在不能行礼。”银冠的武士转向希兰度,恭敬地说。
“我就是圣山守卫。”希兰度冷冷地说,然后指着那些混乱的氏族勇士,“你们应该按照部落的传统,让战场的冠军抉择战利品的归属。”
“冠军?他都不能走路了!”一个氏民不满地指着残废跛腿的银冠武士。
“是啊,他以前是首领,但现在……”
“我有说是他吗?”希兰度反问。
人们一时语塞。
希兰度指向拉莫斯庞大的尸体。
“是我杀死了龙血者,让你们有取胜的机会。我,才是这场战斗的冠军!这些俘虏全都归我所有,有意见的,现在,站出来。”希兰度平静地说。
“圣山守卫……”血足部的氏民们窃窃私语着,他们不敢直视拉莫斯的尸体,龙血者先前宰杀了大量氏族中有名的英雄,而今却被希兰度手刃。
“是那个……圣峰的守护者……”
“祂……”
神话传说涌上心头,于是,一个接一个,他们低着头,叹息着从龙之国俘虏们身边走开,将这些惶恐不安的人们又交给希兰度处理。
戴银冠的武士低头无言,他接受这个结果,他没有能力,因此……
“你叫什么名字?”希兰度盯着他看。
“我是弗林特··血足。”他抬起头,疼痛让他分心,“特拉泰尔之子。”
“现在,我把这些龙之国俘虏,悉数赠给你。”希兰度缓缓说,“你是氏族的武士领袖,你来决断如何分配战利品。”
弗林特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您……您……”
他组织了下语言,激动地说:
“我……我永远不会忘记圣山守卫的恩德,您的伟大与慷慨我永世难忘!但……但我腿不能行,难以行走,只怕以后无法……”武士涨红了脸。
“不一定。”希兰度轻轻抚摸自己怀中的小陶瓶。
续天星砂。
在一旁,望着希兰度高大的身影,那种轻易地主宰和掌握一切的气场,夏涅只感觉自己心怦怦直跳,牵着妈妈的手不自觉地放开。
巨龙年代 第三十七章 抉择
边境要塞,以及它四周的市镇,沉入一片火海。
龙之国的建筑都是木构,一点就着,火焰贪婪地吞噬着文明的成果,将一切烧成灰烬,再卷入厚重泥土,滋养新的生命。
徐风吹起灰烟阵阵,幸存的人们回想起一夜惊魂,兀自后怕不已。
埃利亚纳伸了个懒腰,在他手中,那些续天星砂已经失去光泽,黯淡如岩石,但他仍记得它曾明亮如星辰,映射出光辉,笼盖住他这晦暗待死之人,为他带来一线生机。
那感觉好似浸在香蜜与软膏之中。而今他面上伤痕尽复,骨折的手也自然复原,宛如神迹显现,使他浑身气力充沛,重获新生。
希兰度就这样直接把这种珍贵宝物给他使用,令他颇感讶异。与其说是神明的慷慨,不如说更像朋友的馈赠。
只可惜他认错人了。埃利亚纳暗自心想。我这种人可不值得深交。
埃利亚纳径直走到空地上,在这里,一名龙之国百夫长被血足氏民绑在立柱上。拉莫斯的这位副官惨遭生擒,衣甲尽去,不着片缕,于夜风中瑟瑟发抖,披头散发,见埃利亚纳靠近,便露出仇恨的目光。
他得审问俘虏,这是他伤愈后第一个念头。只要有一丝纰漏,人们便会悉数暴露。届时猎骑兵倾巢出动,事情可就不好玩了。
“嘿,晚上好。”埃利亚纳轻松地向百夫长打个招呼,他脸戴面具,但百夫长还是轻松认出了他。
“埃利亚纳……为什么……你这叛徒……”百夫长死死盯着他看。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埃利亚纳露出轻松的表情,“我是白露部民,卢卡斯的儿子,本来就不是瑞安尼亚人咧。背叛什么的,和我没关系噢。”
“无耻。”百夫长皱眉。
“没人会在乎奴隶的辱骂。”埃利亚纳嬉笑起来,随后又收敛表情,“……其实我想知道,营地有多少人,有编制的,打杂的,强征的,临时的,还有外面那些农民,一共有多少人?”
“你不会算数吗?自己数啊。”百夫长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好吧,不管有多少人,他们都没法回家了。因为他们的长官被俘虏了还要逞强。”埃利亚纳耸肩,“那就这样吧。”
提到“回家”,百夫长眼色一动。
“我们商量个事吧。”他说。
“我没聋。”埃利亚纳挖了挖耳朵,在手指上弹去。
“我不能像那些战兵一样被俘,那于我名誉有亏,埃利亚纳。”百夫长神情焦急,“我不能被抓去干那种……下人的活。”
“其实氏民们会把你杀头献祭,你不用干活。”埃利亚纳无奈地说,“既然你不想被俘,那就来个痛快吧,我这有两把剑,每一把都很利。等确认尸体,你老婆就有抚恤拿啦。”
“让我自由吧……我会隐姓埋名,去白露,去艾尔铎,我发誓!”
“唔嗯……”埃利亚纳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这些下等人卖命,反过来祸害我们。”百夫长见埃利亚纳不为所动,继续说,“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龙之国一旦发现你的背叛,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此时,夏涅正轻快地穿过营地,哼着歌往营地主楼去,正好看见埃利亚纳和被缚的百夫长嘀嘀咕咕交谈,立马放慢脚步,翻了个白眼。
“臭瑞安尼亚人。”她撇撇嘴,“又有密谋诡计了。”
埃利亚纳望着夏涅的背影,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还是……不认同我吗。
“圣月快到了。”百夫长见到埃利亚纳的模样,换了副亲切的口吻,“祭司们在筹备大赦,无论你和他们一起做过什么,都有机会一笔勾销,从头再来。”
埃利亚纳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该把目光往哪里放。
夏涅听不懂瑞安尼亚语,不知道埃利亚纳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是觉得特别高兴,卯足了力气,鼓起勇气,想去见见希兰度,告诉他自己心里的想法。
能遇到这么出色的人,她感到自己很幸运,她懵懂着崇拜那些强壮、勇敢而自信的人们,而希兰度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令她想起村庄中的武士首领们,总是作为人们的榜样,受到敬仰。
她想得到他的拥抱,抚摸,亲昵的问候……哪怕一次也好。无论如何,她不想等下去。
夏涅知道希兰度在营地的主楼,穿过后门,左转右转,四处聆听着黑暗中的声音。
一阵话语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着声音,蹑手蹑脚走到一个房间门边,侧耳倾听,里面依稀透出亮光。
“……这就是我父亲传承给我的护符,请您务必收下,它是以无幻藤制作的。”
“嗯。”是希兰度的声音,他还是那么处变不惊,“我听说无幻藤是制作清醒灵药的原料。”
“对,戴着这个护符,任何法术和恐惧都无法动摇您的心灵。”
“很好。”
见希兰度没有别的要嘱咐,那人似乎对他拜了拜。
“再次感激您为血足部落做的一切。”
“我并没有做什么。”
“在我们发起这次攻击之前,血足在与龙之国的交战中七战七败,大量精选武士在对抗中被杀,我是我们这一代唯一的幸存者……”那人说到后来,有些哽咽,“……然而即便我,也无法与龙血者对抗。但是您的战果,警醒了我们,激励了我们,让我们知道一件事——龙血者是可以被打败的。”
“自然之理。”
“我会将圣山守卫胜利的消息带回给群山,我们……我们还会继续对抗龙之国的!”
随后,似乎是与希兰度告别,那人推门出来,夏涅赶紧退到旁边。
她看到,与希兰度说话的是那位血足氏族的武士首领,弗林特·血足,衣甲整齐,头戴银冠,特别是双腿行走如常。而在她之前的认识里,他明明一条腿断了,要躺在地上让别人抬着行走。
弗林特见到夏涅,略略点头致意,随后独自离开。
“再见再见。”夏涅朝弗林特摆摆手,又赶紧钻进屋内。
希兰度坐在木床上,他将木藤制的护符佩在腰上,上面刻着四道山文符咒,接着把一个小陶瓶拿起来,摇了摇,再放回衣甲内侧,里面的续天星砂还剩一半的量。星砂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消耗也很多。
“有什么事吗?”他抬头看到夏涅,努力忍着一个哈欠,此时已经是深夜,希兰度只想早点睡觉,待人接物有些无精打采。
“没,没什么。”夏涅坐到希兰度身边,心虚地说。
她出神地望着希兰度看,尤其是瞄着面具的侧面,希望能看到他真实的五官。
希兰度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但不知道究竟为何。
他疲惫不堪,在床上躺下来。
夏涅也跟着躺倒在旁边,侧过身,抱住希兰度的胳膊。
“那个,那个……”
“什么事?”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只想早点睡上几个小时,然后趁早离开,以免其他边防戍军抵达。
“你要去睡觉了吗?”夏涅轻轻地问。
“当然。”希兰度听得很奇怪。
“我想陪你。”夏涅鼓起勇气,小声地说。
她大胆地坐到希兰度身上。
希兰度望着夏涅,目光虽然被面具遮挡,但足以让她害羞。她犹豫了一会,又从容地帮他解开斗篷和盔甲,眨着眼睛期许地等待着希兰度的回复。
“为……为什么?”
她望着希兰度,忽然想大哭一场,她渐渐发现自己总是期待着他的出现,追随着他的身影,羡慕着他拥有的力量。能和希兰度单独相处的时光,越多越好,要是可以和这样的人共度一生,那她也再没有别的奢望了。
对希兰度来说,这是他此生中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和女孩接触。他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感受到她充沛的情感,那种依恋令他同样有“被需要”的感觉,令他感到自己有使命去完成她的愿望。但是……真的可以吗?希兰度怦然心动,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在急切地催促他做出反应。
希兰度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的项坠。
“你……你饿了吗?我说过要给你做吃的东西,我们……等一会?”
“好!”夏涅从木床跳下,偷偷地笑起来。喜悦盈满了她的内心,她欢快地推开门,跑到外面,朝走廊深处雀跃蹦跳,脸上充满激动的笑容,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许多不切实际的画面,要更加长大,为圣山守卫生下许多孩子,建立一个家庭,每天都很幸福,如此度过二三十年的时光,然后毫无遗憾地死掉。
“什么毛病。”埃利亚纳正去找希兰度,路上碰见夏涅,不解其意。
“笨蛋!”夏涅开心地转过身,用力推了埃利亚纳一把,把他推个趔趄。
“?”埃利亚纳挠挠头。
夏涅的脚步声在主楼里回荡着,她开心极了。和圣山守卫的一生,该是多么惬意,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都互相倾诉爱意,他的形象是那么的优秀,而我也不差呀,难道我们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我们会在一个风景很漂亮的地方快乐地生活,在夏天的时候迁徙到海边去,大海是什么样的呢?如果能和他一起去看——
她的脚步忽然停住了,因为她的母亲出现在了转角。
“妈妈?”她顿了下,然后又高高兴兴地说,“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母亲穿着皮甲,整理了头发,背着弓,腰带扎紧,整装待发。她要去哪呢?
“我有喜欢的人了。”夏涅踮起脚尖说悄悄话,接着紧紧搂住母亲,“我真是……太高兴了……!”
“是圣山守卫吗?”母亲轻轻地说。
“是呀。”
她把夏涅的手放开,然后牵着她往外走。
“我很抱歉,夏涅,但是你们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啊?”她待在原地,不肯再走一步。
母亲将她抱起来,夏涅真的很轻,她的嘴唇颤抖着。
“圣山守卫是永恒不朽的存在,它已历经数百年岁月,而我们只是肉体凡胎。你们的结合不可能幸福。”女人淡淡地说,抱着夏涅往要塞外走去,那里已经有一些同族的人,找到了足够的武装,和她们同行。
“不——不要——不要——”夏涅拼命挣扎着,但是她的母亲紧紧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夏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伏在她的肩头哭泣,“不要——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认识才多久?你能确定你对他是真的喜爱,而不是盲目的崇拜?”
“他救了我……他救了我一命……”她呜咽着,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好多话想说的。
“他走的道路和我们不一样,夏涅,我们只不过是凡人。当数十年后你看到自己已衰老濒死,而见证他青春如初,你就会知道,妈妈做的是对的。”
“不……不是这样的……”
“你也许真的爱他,但他爱你吗?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夏涅眼神空白,身躯中所有的力量都被抽干,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主楼里。
埃利亚纳推门找到希兰度,看见圣山守卫在床上发呆。
“您咋啦?告诉您个消息,龙之国的圣月很快就要到来了……”
希兰度起身,动作僵硬地往外走去。
“埃利亚纳……”
“什么事?”
“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埃利亚纳想起自己的感情经历,昔日在白露王国他不苟言笑,循规蹈矩,依托媒妁之言,方才娶妻,于新婚之夜第一眼见到自己的爱人,至于爱情,是在结婚之后才慢慢培育出来的。而自他身陷龙之国、与妻子分离以后,便再未品尝过真挚热烈的情感。
我知道个屁。埃利亚纳心想。不过圣山守卫也会露出这副模样,令人诧异,不知到底是神明还是少年。
“该不会夏涅和您表白了吧,哦吼。”埃利亚纳吹声口哨,“那岂不是舒服了,她嫩得能掐出水来……不过不关我事,我单身汉一个,先去睡咯。”
埃利亚纳转过拐角离开,希兰度的心却怦怦直跳。
他找到厨房。
希兰度对自己的厨艺也有一些自信,只要有条件,都会设法把食物做得更加美味。
“她喜欢吃什么呢?大概喜欢吃一些没见过的食物,她对一切都很好奇。”希兰度扫视食材,找到一些水果和肉。
“仪式性的结合,你能接受吗?阿比盖尔?就当是一次仪式,象征着情感的仪式。”希兰度一边等着菜烧熟,一边抚摸着胸前的项坠,“不……这个想法真是……对你来说不太公平……对她来说也不公平……”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披着绿色斗篷的身影,那是阿比盖尔第一次幻化出人类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绝美。
“嗯……等夏涅来,我一定要和她好好说一说,聊很久,她还太年轻了,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有多沉重。”希兰度挠挠头。
他把菜放在桌上,坐到旁边。
等待。
“但是她很快乐啊。”希兰度坐在桌旁,托腮想着。
等待。
“她喜欢我,这不是很高兴的事情吗?我喜欢她吗?”希兰度单手撑着下巴。
等待。
“除了阿比盖尔外也有人喜欢我……还有这种事情……”希兰度趴在桌上。
等待。
湿毛狗晃着尾巴跳上桌,舔了舔已经睡着的希兰度的脸。
巨龙年代 第三十八章 离开
希兰度醒的很早,在短暂的睡眠中,他却做了个长梦。
梦境中他又回到了少年时光,在溪边自由奔跑,无拘无束,一只熊在对岸的树丛中出现,惊得人们往后狂奔,跑进森林里,几只小猪被脚步声惊醒,却只是翻了个身继续休息。他们跑到一处高高的山坡上,在那里,氏族的大家牵着许多健壮的牛,牛群身上背满东西,一个女人坐在它们身上,向他们招手。那时候林深叶茂。
希兰度睁开眼睛,看到盘子里的东西被湿毛狗吃了一半,它仰躺在案桌上睡觉,露出肚皮。
头痛欲裂。
离开房舍,他从正门走到外面,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朦胧中他望向四周,恍惚的梦境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已经被人类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大地,此时倍感熟悉。
“我来过这里……”希兰度跪在地上,捧起地上的土,“是吗……这是我曾经走过的大地,是我家人到过的地方……”这些想法令他百感交集。
这片故土已经不再自由,也没有力气回应希兰度的话语了。龙之国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着地貌,夷平森林,挖掘壕沟,开凿水道,筑造堤坝,自千年来人类的意志第一次凌驾于大自然。
这里生活过他的族人,但他属于哪个部族呢?他还有亲人吗?希兰度一点也记不清了。他又想到了夏涅,她的悲伤、倔强和天真,那些他曾经只觉得寻常,现在只感到思念。
她去哪里了……
“大人?”埃利亚纳提着一个大包从里屋走出,看到圣山守卫孤独的背影。
“夏涅呢?”希兰度缓缓站起来。
“走了,谁知道她要去哪。”
“那她的那些族人们呢?那些奴隶们……她的母亲……”
“都走了,连夜离开了。我看我们也快点跑路为妙。”埃利亚纳看起来心态良好,他已用刀把自己的散乱头发割去,剃得整齐,仿佛下定决心重新做人。
天色青蓝,双日破晓,灼热的阳光重又开始折磨这个世界,飞鸟走兽从巢窟中苏醒,开始另一天的生活,它们看起来都很有方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有希兰度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埃利亚纳比他大十几岁,应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他很想和他多谈谈有关夏涅的问题,聊聊有关她突如其来的情感,还有自己的不成熟。但他不能,他是圣山守卫,圣山守卫理应是无所不知、明智而且不囿于这种凡俗小事的。
虽然他昏昏欲睡、头昏脑涨,但仍然要做出精力十足、时刻准备的姿态,否则人们就会质疑,永远地挫伤他好不容易略微建立起来的力量基础。
如果是希兰度,他可能会去寻找自己的亲人,跟上夏涅的脚印去拥抱她、亲吻她,远远避开龙之国的威胁,和其他人一样逃走、躲避。
但作为圣山守卫,他必须忍受孤独,平静面对夏涅的离开,从龙之国的铁腕之中夺回失去的东西,然后最终唤醒阿比盖尔,告诉她,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一如既往。
“是,该出发了。”希兰度点头,好似昨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环视一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你了吗?”
“还有条小畜生,虽然不太想尊敬它,但它毕竟帮我们背包。”埃利亚纳对着屋里吹了声口哨。
湿毛狗从桌上翻个身,快活地跑出来,尾巴不住地摇晃,埃利亚纳将大皮包放到它背上,将绳索绕到它腹部系好。
大概只有湿毛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他抚摸着刻着百犬纹路的手镯,随着他的动作,湿毛狗好像更高兴了,乌黑的眸子快要放出光来。
“汪汪!”湿毛狗往要塞外面跑去,背包丝毫没影响它的行动。
他们来到外面,村庄中飘着虚烟,冲天直往,即便相隔极远也能看到。驻扎在边境线上的其他戍卫部队很快就会云集过来,必须抓紧时间。
屋舍遭到焚烧、抢劫和破坏,那些瑞安尼亚人俘虏都被血足部落的劫掠队带走了,他们算得上是满载而归,而今已悉数离开部落。
穿过被烧焦的田地,湿毛狗吠叫着跑向森林,埃利亚纳按剑跑过去,看到树后面转出来几个商人。
“噢噢,可算等到您们了。”伊内斯塔笑容可掬地站在林中,向希兰度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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