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猗兰霓裳
说完自己笑起来,沈羲遥却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被他一把带入怀中,一抬头就看到他的眼睛。
“既然太医都这样讲了,你最好是不要下床。”他说着就将我抱回到床上,为我盖好了锦被,又盯了我许久,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我突然就想到,是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这里,毕竟很多天来他是从未上过这蓬岛遥台的。本想开口问,可是又觉得好笑,问了做什么,这天下,哪里不是他想去便去的。
“你好生的养着,别忘了,你凌家的兴衰荣辱都在你的手中。”沈羲遥的口中有故作的冰冷。
他已是背对着我,完全不若之前的那个他了。
我微一笑:“臣妾从未忘记。”
沈羲遥缓缓地走到门边,手在门上停留了片刻,似要说什么,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着萧索和孤寂。
其实,帝王也有许多的无奈,也有身不由己之时吧。
“皇上,”我低头看了看那件即将完成的肚兜,轻柔地叫住了他。
沈羲遥没有回应,只是微偏了头。
我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了玲珑刚出生时,我和他在坤宁宫里的那段时光。
嘴角勾起一轮新月,柔声道:“皇上,臣妾思念玲珑,还望皇上准允臣妾见见玲珑。”
沈羲遥已完全背过身去,他的声音很久后传来,带了些许的悲伤:“过几日吧,你身体好点了,朕会安排的。”
一连数日在太医的悉心调理下,我的身体愈发好起来,面色也不若之前那般的苍白无色,脸颊上也多了一抹绯红颜色,惠菊直说好看,气色也逐渐舒朗起来。
半月时光飞逝,其间让惠菊去打听了玲珑的情况,果然在那日沈羲遥回去之后,照看的人手增派了不少,柳妃竟也能拖着“孱弱”的身体亲自照看起来。我的心也终于放下许多。
几日里多坐在屋里,太医是不许我出去走动的,只好自己寻了事来做。给玲珑的小肚兜已绣好,让惠菊跟内务府要了最轻软的缎料和最细的蚕丝,我总是半靠在苏绣弹花葫芦莲藕的金丝羽缎大方枕上,一边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制着小衣服,一边与惠菊闲谈。
这一谈,也就牵出了许多的旧事。
“惠菊,本宫一直好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外界之事的。”我看着手中的布料,是新拿来的羽棉,轻透柔软,按估算,这个孩子应是在夏秋交替之时出生,先准备些薄衣。
惠菊低头整理着各色丝线,听见我的话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就回答道:“娘娘每日里用的食材都是要经几道审验的,奴婢就是其中的一道,因此是会接触些送食材上岛的太监,也就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
她的手指细细的梳理着那些蓝的粉的黄的丝线,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我拿过一匝嫩绿色丝线在乳白的布料上比对着,想着绣一丛烟柳图案应是不错的,寻了细小的针要下手,突然心里一颤,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又弥漫了上来。
我抬了头看了惠菊,手里将那嫩绿颜色放下,眉浅皱了起来。
“娘娘,怎么了?”惠菊看着我皱眉,以为我有不适,忙问道。
我轻轻摇了头,自己对自己笑笑,心里笑着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失了肚量。
惠菊却突然说了起来:“这皇上也真是,怎么就复了柳妃的位了呢。即使那件事她算是脱了干系,可是依旧也算是欺君在前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半晌,桌上剩下的炷香燃尽,惠菊刚起身去添。
我幽幽得说道:“柳妃毕竟为皇上生了小公主,也毕竟,是皇上失意时,就一直伴在身边的。皇上偏宠她些,也是正常。”
惠菊手顿了顿,回头看我,想了想说道:“可是奴婢听说,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我搁下手中的东西,一双眼睛看着惠菊的眉目,带着期待的神情等待惠菊所说的原因。
惠菊走回我身边,手上又拿起了那细密的线匝,漫不经心的梳弄着,不看我。她的声音犹如冬日里一缕破云而出的阳光,驱散了一直缠绕我心间的疑问。
其实,若是真的论起,我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听一些嬷嬷们说,柳妃与皇上相识,还是她未进宫时呢。”蕙菊掰了手指头,算了算,继续道:“柳妃比娘娘入宫早几年,但不是选秀进来的。”
我点点头:“柳妃是柳大人最小的女儿,年近四十方才得的,十分宠爱,本也不愿女儿入宫,便一只没有让她参加选秀。”
蕙菊点点头:“据说皇上那时还未亲政,那年柳大人五十大寿时皇帝也去赴宴,席间还是柳小姐的柳妃为其父献上了一曲‘采桑舞’,据说舞得夭夭妁华,脱尘遗世,一时众人皆沉醉其间,皇上也是那时就喜欢上了她呢。”
离凰 第97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上)(3)
我想起那日里沈羲遥看柳妃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回忆起了往昔。
柳妃入宫几个月后沈羲遥就亲政了,可是却处处受了父亲与太后的压制,他的心里自是不平的。那时身边最需要的是一个能缓解他心中忧郁的女子,柳妃应该是那时奠定下了日后的宠爱吧。
可是,只这一点,却不足以让君王宠爱至斯,定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那席间却出了乱子。竟出现了刺客要行刺皇上,是突然出现的,竟没人反应上来,只有柳妃挡在了那匕首之前,受了伤,皇上却是大为的感动。”
惠菊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柳妃的伤势严重,皇上立即派了御医,还守在其身边一阵才回的宫。柳妃痊愈之后柳家就得了两张皇榜,一张是处罚了严防不周,罚了三年俸禄,算是轻描淡写地放过了。”
“而另一张是……”
惠菊没有说完,我接了她的话说道:“是一张册封的皇榜吧。这才是最主要的。”
自己说完低了头下去,如此,心里的疑惑是解了开。
柳妃并不是完全靠着她的美貌和才情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虽然她美名才气在外,但真正的到底有多少却是有待查证。可是,只是凭着这简单的护驾有功,再加上之后的同甘共苦,她和沈羲遥的情谊自是别人比不了的。
这,也是沈羲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她的原因吧。
我叹了口气,端起一杯茶要喝,却久久不能下咽,一个疑问涌了上来。
越过碗沿看着惠菊,我慢慢地问道:“那刺客可有抓到?”
惠菊想了很久迟迟没有回答,我兀自笑了笑说道:“想必是抓到了,不然怎会轻易地就饶了她柳家,即使皇帝由此喜欢上了柳妃,这保护不周可不是小罪。”
惠菊点了点头,脸色明亮起来,笑着看着我说:“抓到了,当时皇上身边的侍卫们便一举将其拿获。那人见行刺未成,便服毒自尽了。”
蕙菊微微一凛:“是事先便藏在牙齿中,立刻就毒发身亡,于是就没有查处幕后主使。”
蕙菊说完,又好奇地补了一句:“可是奇怪,我大羲并非当初定邦之时,皇上那时也未亲政,若是要害,怎么也不该害皇帝,而是宰相啊。”
她说完才发现失言,忙跪下。
我含笑看着她:“你说得不错,起来吧。”
“那人是个异邦之人,后来便说是番邦为搅乱安定,这才派了人来的。”
我端茶的手僵了下,异邦……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专心地绣起了手上的小衣服,改了水红的丝线,手底下就绣起了一尾锦鲤。
惠菊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是一抹痛惜。
我对上她的眼:“怎么了?”
惠菊摇着头:“娘娘,奴婢觉得,娘娘和刚进宫时不一样。”
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带了最柔和的笑看着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啊?”
惠菊垂下头去:“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尤其是……”
她吞吐了许久才说道:“尤其是娘娘与皇上冰释之后。”
我一颤,手上顿了顿:“是么?本宫可没觉得。”
惠菊深深地低着头:“娘娘,奴婢是觉得,您在遇到皇上之前,就像幽谷中一支百合,清雅高贵,不食人间烟火。可是,您与皇上相遇之后,就成了一朵明艳的牡丹……”
她没有说完,我很自然的接了上去:“就变成这俗世之物了,是么?”
惠菊睁大了眼睛看我:“不是的,娘娘,您一直是那么的高贵,就像天宫中的仙子一般。奴婢只是觉得,您变成了雾中的牡丹,让人看不清了。”
她说完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还望娘娘恕罪,奴婢讲了这大不敬的话。”
我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本宫不会怪你的。本宫反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惠菊抿了嘴许久才说道:“娘娘,奴婢觉得,娘娘遇到皇上之前,是真正的您,可是遇到皇上之后,娘娘就掩藏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他们都说,柳妃娘娘就是靠她那真性情打动了皇上,毕竟这后宫……”
惠菊没有说完,可是我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是啊,这后宫里充满了面具,身为皇帝,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张张明艳笑脸的背后,到底是如何的嘴脸。那看似和平宁静的背后,又其实是多么猛烈的疾风骤雨。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各有目的。小的,无非是君王的一个回顾。大的,就是坤宁宫里那张椅子。
皇帝在前朝已经看惯了戴着面具的大臣,清楚那之间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而那此消彼长的权力争斗,也正是他所要利用的。那么回到了这后宫,他自然是不愿再看到同样的场景。可是,这后宫的你争我斗,却是远远超越了那前堂之上。
此时,一个真性情的女子,一个用最原始的自己面对皇帝的女子,自然是皇帝最需要的。只是,皇帝不懂,即使是他所喜欢,却也不是个个的女子都想去做到。
皇帝更不知道,即使是想做到,即使有着他的宠爱和保护,在这个弥漫了血的气息的后宫之中,想要保持一份纯真,也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柳妃,我信她最开始,一定是一个眼神明澈的女子,有着最美好的容颜和最动人的风情。应该也正是这些,让沈羲遥的目光久久驻足在她身上。可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后宫生活中,即使她有他的保护,却也在流年之中,失去了那份清澈。
而我,在那个傍晚,在坤宁宫前看到那大批的御前侍从的时候,我就已经隐藏起了自己。
惠菊不懂,就算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女子都将面具摘下,我都是依然要带着它的。
因为我是皇后,皇后都是千挑万选母仪天下的女子,所以我不能像嫔妃那样毫无顾忌地争宠,那样有失身份。我要永远保持着和煦的笑,大方的姿态,必须做道心平气和,温婉贤淑。
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恨,即使有了,也要隐藏在那端庄的笑容之下。我不能展现最真的一面,因为那样,只会给我带来灾祸。毕竟,我的夫君,是皇帝,是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
淡然的笑开去,不回答惠菊的话,只浅摇着头,专于手中的刺绣来。
惠菊也不再开口,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再没有说起这个话题。
离凰 第98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下)(1)
一日秋光繁盛,窗外的蓝天明媚娇艳,浮云朵朵,蓬岛遥台上种植着四时奇花佳木,任意时光看去都是景色明丽、风景殊胜的。此时棵棵枫树上鲜红欲滴,夹杂着片片金黄,看上去姿态妖娆,明艳摄人。又有碧蓝一色的天做衬托,高远通彻。
我只朝那阳光明媚的院里一瞧,心就飞了出去,一连数日或躺或坐在那大床之上,身子都困顿了。只想着去走走看看,透透气。
恰巧惠菊进来,我唤她至床前:“去请太医来,本宫有事相询。”
自己看着惠菊出了去,轻轻的下了床,不再感到劳顿和乏力,却是希冀着能走到那清爽的院中,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好。也更觉得这屋中昏暗气味陈腐起来。
“娘娘,您唤老臣。”隔着一层纱帘,却也能看出是最先诊出我有孕的张太医,他依旧是带着最温和的眼神问道。
我点了点头,见他并未对我下床发出置疑和劝阻,微微一笑说道:“张太医,本宫在这殿阁里已待有半月之多,实是想出去透口气,这几日你开的药很有效,本宫感觉好了很多,正巧今日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本宫想在这岛上走动走动,以解长久以来的倦怠之感。你看可好?”
张太医的眼里流出一层笑意,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思索了片刻才说道:“臣要先请过娘娘脉才可告知娘娘。另外,这需通报皇上知道才可的。”
我稍稍愣了愣:“如此小事也要知会皇上?本宫看是大可不必了。”我说着走回了床边,惠菊已在我手腕上系上了红丝。
我闭上眼睛,心是最平和的状态,不久就听见张太医的声音:“娘娘的身体确是调养好了许多,不过还是要注意的,毕竟……”
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是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心里,是比沈羲遥更重视这个孩子的,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出了任何的闪失。
“娘娘若实是在这屋里难受,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宜久,最多一个时辰。”张太医捋了捋胡须说道。
我心中雀跃起来,连连点头,一旁的惠菊看了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张太医离开后,惠菊一边为我更衣一边打趣地说:“一说出去就那么开心,娘娘今日真像个孩子。”
我坐在巨大的铜镜前,看着蕙菊将一件件衣物拿出来让我挑选。
“既然娘娘今日气色好,又想出去走走,不如奴婢为娘娘仔细打扮一番如何?”蕙菊抖开手中一件秋香色缠枝牡丹的宫装问道。
我看着镜中人,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便在蕙菊的服侍下,换上了秋香色烟波宫锦珠花裙,罩了银凤翎羽长披风,斜插了一只孔雀翎样的松石簪子,垂下一串细碎的蓝宝石,鬓间戴一朵浅黄娟制芙蓉,更衬得人眉目潋滟,乌发如云。
惠菊正为我在眉心点上一朵桃花,门外突然响起了连串的脚步声,惠菊手微一抖,那花的一瓣就散开去。我轻皱了眉拿出丝帕要擦拭,就听见张德海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
我回头看去,正走进门的沈羲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好似阳春三月里的阳光。
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弯着,脸上还带着自豪之气,更衬得人褎然冠首,逸群绝伦,颙颙昂昂。
我朝他笑开去,娥眉皓齿,玉质天成。
“皇上怎么来了?”我站起身行过礼后问道,这一连的半个月里没有见到过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再上这蓬岛遥台了。
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
毕竟,他也说了,留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
毕竟,我,只是这大羲名义上的皇后了。
“大捷!”沈羲遥扬起他手上一份手绘月浮碧涛黄绢奏折,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是无尽的笑意。说罢走到我的面前将那奏折递给我,他的眼波漾荡,满面春风。
我伸出手,可还是顿了顿,“皇上,这恐不合仪制。毕竟,我是个妇人,不能涉政的。”
沈羲遥不置可否的一笑:“朕让你看,还有谁会有异议么?”
我点了点头小心的接过,二哥熟悉的字体就映入眼帘,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和慰藉,手都有些颤抖。
从奏折上看出,二哥带兵一进入蜀地的崇山峻岭就遭遇了敌军的侵扰,好在二哥熟悉地形事先也已做绸缪,借这地利人和打了胜仗,虽未完全剿灭,却也是给了敌军重创,一时难以恢复。
奏章下面有一行朱批:自十月间西南兵犯,朕夙夜焦思,寝食不安,但有来者,必问详细。今闻尔所奏,少解宵旰之劳。尔大功半成,尚留蜀地直待功成。望尔等谨记前车之鉴,朕在京遥盼汝功成之信。
我一惊,看沈羲遥这御批的意思,是要二哥完全的剿灭了敌人方才能回京了。
不过战事要紧,关乎国之安危,的确大意不得。我心里是又担心又骄傲的。我们凌家的男儿,一个胜过一个。
“待你兄长回朝,朕定大加封赏。”沈羲遥在窗边的红木圆凳上坐下,仰着头看着我说。
我的手一顿,随即迎上他的眼睛:“皇上,这是臣妾兄长该做的。皇上信任他能取胜才将这将军头衔给了他,这打胜只是回报了皇上的恩德。更何况……”
我一笑将手中的奏折递还给沈羲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挂的锦囊上,略有停顿才说道:“更何况太后的意思,不是大胜之后迎娶长公主的么,那这捷报更是他应尽的本分了。”
沈羲遥点了点头:“你们凌家的子女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跟朕去要那些荣耀。不过,正因为如此,朕更会加以封赏的。”
我屈膝下去:“那臣妾就先替兄长谢过皇上了。”那一串蓝宝石晃在脸旁,有明透的光芒。
沈羲遥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他仔细地打量了我许久才说道:“怎么下床来了?”
我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越过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笑了笑说道:“皇上不觉得今日的天特别美么?”
我的余光看到,他的神情恍惚在我最纯粹的笑容里。
蓬岛遥台上有个不小的园子,虽然在这里住了许久,可我却对此一无所知。那园子就在万方安和殿的后面,傍着一池秋水,里面丹枫迎秋,桂子飘香。这里白玉铺地,有千回百转的小径,每每转弯眼前都是令人啧啧称赞的风景。最后一转,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是宽广的水面。
此时水面上有片片落叶,我站在水边,看着清澈的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是沈羲遥方才领我过来的。一路穿花拂柳,身上沾染了些许的香气。
我独自站在水边,感受微风拂面的惬意,周身连日来的困顿一扫而光,只留清爽。大口地呼吸着,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手放在小腹上,心是温暖的。
沈羲遥在带我来此之后就离开了,留了大批的侍从在周围守护,却是隐在那层花叠树之后,好让我一人感受。
心在这样的氛围下突然就空荡起来,无边的寂寞和孤单就涌上心头,一时间乱了安静许久的心。突然就听到有轻柔的“咯咯”的笑声,我的心底涌上巨大的欢喜,一回头,沈羲遥抱着玲珑就站在我的身后,玲珑已看见了我,伸出小手要我抱。
我的眼泪一下就充满了眼眶,周围的美景在此时有了别样的风情。
“朕答应过你,等你好些了就许你见玲珑。”沈羲遥解释般的说道:“如今你既然好些了,自然要说到做到。”
我点着头,已将玲珑抱在怀中,亲吻着她柔嫩的脸颊。玲珑伸出小手要抓我头上那朵鹅黄的绢花,神情甚是可爱。
我抬头看着沈羲遥,眼里满是感激:“皇上,臣妾谢过皇上。”
说着要拜下去,沈羲遥却扶住了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要久抱,毕竟你是有身子的人。”沈羲遥淡淡叮嘱着。
我抱着玲珑坐在水边,指着周围的花草给她看逗弄着她玩。玲珑手里拿着我先前戴着的绢花,一双眼睛一面四下里看着,一面又盯回手上的绢花,带着纯真的笑。我看着她不若先前圆润的脸,有些心疼。可是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毕竟,沈羲遥能带她来这里,说明玲珑的病应是好完全了。
沈羲遥就一直站在我的身边,带着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和玲珑。他的眼里是没有遮掩的爱和情,还有满足与希冀。不时地,他也与我怀中的玲珑说着话,完全是一个父亲的姿态,却不是一个帝王。此时的他,卸掉了皇帝的外壳,也只是一个幸福的男人的模样。
而我,在这样的状态下,似乎也不是那个皇后,忘却了前仇旧恨,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却拥有世上最美的一切。
“抱了这么久,累了吧。”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沈羲遥从我手中抱回了玲珑:“你也该休息了。你虽然坐着,但久抱不好。”
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玲珑,一直远远站在一旁的玲珑的乳母走上前来,小声且恭敬的说道:“皇上,小公主该吃奶了。”
沈羲遥轻拍了几下玲珑,手势十分熟练,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儿。待玲珑咯咯笑起来,才将她交到奶娘的手上,我看着奶娘带着玲珑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亭房里,这才回头看向沈羲遥。
此时已近黄昏,太阳虽明亮,可周围的温度却稍有下降。沈羲遥为我重新系了系身上披肩的飘带,一个吻就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想你。
那个吻很轻。轻的好似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我的额头。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吻却都仿佛烙铁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这个吻似乎一瞬间吻去了我心中所有的悲伤仇恨,我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种种,只记得那恰到好处的温度,还有同时沈羲遥那双紧紧拥着我的手,温暖有力。
一直以来被孤单、寂寞、仇恨、哀怨、忧虑包裹缠绕的心放松下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
离凰 第99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下)(2)
那阵风也是适时的吹来,撩起了我的秀发,轻轻地拂在他的脸上。
他一笑,如同撕破风雨浓云的阳光,他在我的耳边低语着,呼出的气息使我感到一阵酥麻。
“我想你。”
我的心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陷落了。
沈羲遥看着我,依旧是环着我,好像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他的力度是那么的小心,带着隐忍的用力,我甚至可以感到他微微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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