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猗兰霓裳
“皇上,您不怨臣妾了?”我抬起头,在他深邃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身影。
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那你,不恨朕了?”
我一愣,心里似乎打翻了什么,有些蛰,有些疼,还有些酸。这就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不愿去面对的问题,我到底是爱上了他,还是恨他。
“皇上,臣妾……”我迟疑着不知如何去讲,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都忘记,好吗?”沈羲遥看着我明晦不定的脸说道:“忘记它们,你忘记心中的恨,朕也忘记那晚。”
他说完低了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朕,那时没有想到,是来不及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了一般,那是从最底处发出的疼。他这样讲,是不是就等于承认了,他害死我父亲的事实。我的情绪受到了巨大的波动,眼泪不由就落了下来,我不知在他承认的情况下该怎么去面对,可是,内心最底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旋。
“忘记吧,忘记吧……”
我咬了咬牙,迎上沈羲遥带着希冀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们并肩坐在湖边,看着西沉的夕阳在湖面上洒下最后绚丽却柔和的光芒,看远处的紫碧山房苍翠挺拔的剪影,看天上飞过的群鸟,带着归巢的喜悦,看湖中倒映出的两个幸福的人的身影,相偎相依。
天地间都静谧下来,只有风,轻柔地吹着,只有鸟,清脆地叫着,还有两颗心,砰砰的跳着。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不约而同的注视一下对方的眼睛,找到彼此的身影,也看到了彼此的心。
夕阳即将落下去的时候,沈羲遥站起身,向我伸出手,看了看四周说道:“起风了,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早已过了御医说的一个时辰,是该回去了。
我向他递过手去,两只手就要在橙黄的余晖中相交的时候,张德海匆匆地跑来:“皇上,西南急报!”
沈羲遥一震迅速的回过头去,手也随之落下。
我看着自己孤单的伸在半空的手,突然觉得,原来看似一点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自己站起身来,张德海已到沈羲遥的身边:“皇上,兵部急报,是西南战事的。”
我看着沈羲遥的脸,他的脸上有不安和焦虑,还有压制的恐惧,却也是带着希望。他的眉头颦起,仿佛被吹皱的一江池水,唇抿着,眼睛里的光已经不复先前明亮。
“速召各大臣即刻去御书房议事。”他向张德海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要走。
却回了身看着我,脸上的神情迅速间变得柔和:“你快回去,朕处理完了就来。”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消失在花影绰绰后的身影,不知为何,就在那月青色福寿祥云袍角在我的视线里一闪不见后,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仿佛,我再看不到这身影了。
这份不安从脚底逐渐的蔓延至全身,心如同秋风中飘零的叶子,茫然无依,心绪凄迷。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带着些许的迟疑,我回头看去,是玲珑的乳母抱着她。
“皇后娘娘,小公主,奴婢要带回去了。”她恭谦得说着向我弯下身去,怀里是熟睡着的玲珑。
我拢了拢头发,依依不舍地看了玲珑一眼,才絮絮道:“公主大病初愈,身子还弱。已经秋天了,天渐渐凉起来,你们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那乳母点着头,眼神却有飘忽。
我一时有些疑惑,就见她抬了头,是一张清秀的面容,朝我一笑,那笑很温柔和谦卑。
她笑着,将玲珑抱向我:“奴婢知道娘娘很喜欢小公主,娘娘有身子,以后可是不能抱了。娘娘若是舍不得,就再抱抱吧。”
她的眼神满是真挚,却又有一丝闪躲。
我一时没有多想,玲珑也恰巧醒过来,哭出声来。我心里一软就接了过来,轻轻地摇着哄着,玲珑依旧是大哭不止,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鬓间垂下的头发。
一阵疼痛袭上,那乳母慌忙走上前来要接过我手上的玲珑,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碍事。”
乳母笑着说道:“小公主近来是很喜欢抓东西。昨日里却看着柳妃娘娘宫里的锦鲤笑开了怀呢。”
我朝她笑笑,又看了看一边的碧波,有锦鲤隐隐在水下。于是抱了玲珑坐在了湖边一块石头上。之前沈羲遥就轻搂着我坐在这里,此时,风已将他的温度带走了,剩下冰凉的感觉。
离凰 第100章 览尽经年恩仇事(下)(3)
我指着湖水,太阳已经收起了它明亮的光辉,只有很柔和的光还挂在天边,视线不是很清楚,却是依旧可以看到几尾锦鲤在游动。玲珑果然不哭了,一双眼睛盯着,我感受她小小的身体的温暖芬芳,心松懈了下来。
一个身影就突然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惊抬头,是那乳母。
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有些紧张。我狐疑起来,半起身正欲喊来惠菊,就见她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脚下没有站稳,后退了没几步,脚下一空,“扑通”一声,就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蓬岛遥台因是湖中一个小岛,因此岸边与湖之间没有浅浅的低洼地带。因此一旦跌落,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水了。我挣扎着,玲珑也哭起来,没几声就被水淹没。
我的心迅速的下沉,远远得看见一队侍卫慌忙得跑来。我四下看着玲珑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自己的意识也模糊起来,只觉得下身一阵下坠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水是那么的温柔,却温柔得充满了神秘和不祥。那弥漫在周身的轻柔荡漾的碧波,往往也会成为最有力的武器。上天赋予了水无与伦比的美丽,却也有着无可替代的危险。
我的身体就在这一池碧波中漂荡着,我试图去抓住什么,可是除了轻柔的水,还是轻柔的水。那么幽深和黑暗,仿佛一张大开的口,要吞噬一切。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开去,朦胧中,有人向我这边游来,他纯白的衣袍向百合一样盛开,带来这无边黑暗中唯一一抹明亮。
仿佛是一生的时间,我只有意识,却睁不开眼。
我能听到周围的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却都浸泡在一种来自遥远的低沉的“嗡嗡”声中,什么都不真切。隐约有哭声传来。
我想动,想睁开我的眼,可是我即使用尽了力气,身体却像一桩已枯死的木头般,毫无反应。恐惧逐渐漫上我的心头,难道,我将再也醒不过来?
我拼尽了力气,却能感受到身体纹丝不动。我累极了,只有躺在那里,在那片缠绕着我的嗡鸣声中,努力的辨别着,期冀可以抓住什么,将我从着令人恐惧的黑暗之中拯救出来。
有人在我的耳边低语着。他的声音如同世间最美的乐章,我在那一瞬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小心的用力,就能张开封闭依旧的双眼。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与生俱来的权力与如今拥有的一切去交换你的苏醒。我愿意从此只做一个平凡的百姓,只要可以远远地看着你高高在上的美丽与高贵。我愿意离开,只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你幸福的流传。只要你醒来,我就彻底的遗忘自己在遇见你之后的所有幻想,以及那幻想衍生出来的欲望。我甚至愿意忘记我对你的爱情,只要你的眼里再没有忧伤与计较,只有最动人的神采。只要你醒来。”
我的眼皮动了动,虽然仿佛是千斤重,却拥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好像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茫然的行走,却在一个抬头间看到了希望。
睁开眼,那耀目的光刺痛了我的双眼,身体依旧是感到沉甸甸的,却也在缓慢的注入力量。一时间还看不清周围,只觉得所有的人身上都罩着一层明亮的光晕,我艰难的转了头,用尽力气嘶哑的唤出了惠菊的名字。
突然周围静了下来,安静得我听到了窗外滴答的声音,还有满室里挥之不去的清凉。
“娘娘,您醒了。”惠菊一下子扑在床前,泪水涟涟,却也有按捺不住的喜悦。
我朝她点了点头:“水。”
干涸的声音微弱地说出,只觉得喉咙仿佛火烧一般,急待甘霖的浇灌。
惠菊忙不迭地点着头:“就来,就来。”
我看着她一片银白的身影离去,眼前就开朗起来。依旧是远瀛殿里,依旧是我住的那间殿阁,什么都没有变,有很多的人影在外间晃动,那门没有关,我看得真切。
宫女,太监,御医。还有,一个纯白的身影。只一闪就消失在我的视野外了。
有风夹杂着雨的清凉吹进来,惠菊已端了水来,正好的温度,她小心的扶我坐起来,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和悲伤。我的目光在四周漂移,最后落在了雕花窗棂上,有雨“噼啪”地打在上面,一下下。
我听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哪个宫女吧,柔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裕王爷,这风雨来势不小,湖面上波涛翻涌,此时要渡,实有危险啊。”
“不碍事,皇上还在御书房里等我,这可耽搁不得。”
一个我熟悉的温润的声音传来,我一愣,这个声音,正是之前拉我出混沌的那个声音。我呆呆得靠在羽缎的绣枕上,之前自己在混沌中所听到的声音,听到的那段话,不是自己的幻觉。
还有那个在湖中见到的身影,甚至,久远的久远之前,那个在竹林中的人影,那个在大火中的背影……那个纯白的身影,应该也就是他了。
羲赫……
惠菊看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惠菊低了头去,我看着手中斗彩卷草花卉纹碗中清透的水,里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像,苍白,憔悴。
离凰 第101章 从来薄福送倾城(上)(1)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却充满威仪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我并不十分熟悉,却能凭那份气势,猜出声音的主人。
“赫儿,你等等。”
只有“滴答”的雨声,我什么再听不见,惠菊也是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仔细吹着手中一碗红枣桂圆粥,再喂到我口中。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人来人往。周围越发静起来,静得我慢慢恢复了身体的感知,之前的种种浮现在心头,便感受到了异样与惊心。
突然,我心中一跳。一件我一直觉得很重要却没有想起来的事终于在脑海中出现。
“惠菊”,我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惠菊,玲珑呢?”
惠菊的身体明显一颤,半晌才抬了头看我,我能看到她眼中滚动的泪水,一种不祥之感蔓延周身。呼吸急促起来,我的手不由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难道……”我挣扎着不愿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蕙菊。
惠菊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娘娘,小公主在隔壁屋里躺着,救上来了,太医正在诊治,只是……”
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身上的力气即将被抽干般:“只是什么?”
惠菊眼圈一红:“只是,太医说不是很好。”
我跌靠在床上,不是很好,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好,就意味着没有希望?
玲珑那么小,我跌进水中尚费了那么多气力才醒来。她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又如何去克服那无边的黑暗。
“娘娘莫怕,太医虽说不太好,可是依旧是有希望的。”蕙菊见我面色都变了,连忙补充道:“方才奴婢去看了看,小公主已经醒了呢。”
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十分疲惫。移动下身子,想下床去看看玲珑。脚甫一沾地,只觉得腿上酸软无力,挣扎着想站起来,突然,下身一阵撕扯般的疼痛传来,我的额上渗出汗,惊恐地看着蕙菊。
蕙菊看着我,许是我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连忙伸手扶我:“娘娘,您怎么了”
“疼……”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上。
有温热的液体自身下流出,带了无边无际的疼痛,将我淹没。
再次睁开眼,寝殿内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我挣扎着唤了一声:“蕙菊。”只觉得口唇发干,说不出话来。
“娘娘,娘娘……”蕙菊几乎是立刻奔到我的床前:“娘娘,您醒了!”说着连忙叫太医。
我的小腹疼痛难忍。手不由就搭在了上面。
蕙菊看了我的动作,眼泪就掉了下来。
“蕙菊,我好疼。”我幽幽道:“好冷啊……”
蕙菊的脸上满是泪水,我看着那泪水,突然就明白过来。
心中大恸,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眼睛好似已经干涸的枯井,再也没有办法涌出泉水。
“娘娘,只要您好好调养身子,您还会有孩子的。”蕙菊用巾帕擦着眼睛,喃喃地宽慰我道。
我却什么都听不到。孩子没了,我的孩子,让我从鬼门关踏回来的我的孩子,让我的家族能有皇帝庇佑的我的孩子,没有了……
“蕙菊,去请皇上来。”我拢了拢身上的中衣,艰难地对蕙菊开了口。
蕙菊领命正要下去,只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慢着。”
随后有人打起珍珠挂帘,便见一位妇人缓缓走进。
“给太后娘娘请安。”蕙菊跪了下去,头埋得很低。
“不许告诉皇帝。”太后一挥手:“你先去外间侍候着。”
蕙菊便下去了。
深蓝锦丝福寿暗纹纣纱袍有着深沉的光泽,却更显庄重。太后缓缓向我走来,她的脸上的神情平和安静,却能从那双凤眼中看出深藏的凌厉。
我抬起头看她,撑着身子要下床行礼,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忙按住我,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太后是来探望娘娘的。”
我闻言向太后看去,她一直仔细地看着我的脸,那双眼睛似要在我的脸上找寻什么。
我微一弯身低了头去算做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这才回神过来般淡淡一笑说道:“你刚刚小产,要好好养着,这虚礼就免了。”
她停了停再道:“皇上将你安置于此,本是想要保护你腹中的孩子,毕竟这后宫险恶他不是不知,却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意外。他们来禀了哀家,哀家一刻不停的就来了。遥儿那边国事繁忙十分劳累,哀家命人先不要通知他。毕竟……此时还不宜。”
说罢坐到我的床前,拉了我的手,细细地看着却不说话。我在她温柔的目光里,不知为何,感到了莫名的压力。
这个身经三朝的女人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眉目间多了身历万事后的冷静与豁然。她的身上散发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尊贵之气,由内向外,无法忽视。
即使,我是她的儿媳,可在另一方面,我也是她的臣民。
儿臣儿臣,多么贴切的称谓。
“母后,”我小心的唤了一声,察看她的脸色。
太后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的宫女太监也都屏息垂手而立。
半晌,太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悲伤和同情,她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有种我一时没有看清的情感。
“太医是已经尽了力了,你不要太难过,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
我的声音很微弱,说话间泪就掉了下来,太后也抹了抹眼睛。眼神却突然犀利起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太监。
“李福全,那乳母可有招认?”
那太监轻声回答:“回太后的话,抓住时,那乳母已服毒身亡了。不过奴才正在从旁枝末节中查明是何人指使。”
太后点了点头:“这事要速办。谋害皇家骨血,行刺皇后,可是谁都不能包庇的罪名。”说完看着我,眼神里却有躲闪。
我迎上她的眼睛,心中明了太后来此,并非只是为了此事。这样的事,即使太后不查,我相信,沈羲遥也绝不会放过的。
我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母后来此,恐还有其他的事吧。”
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会讲出这样似乎有些僭越的话来,可是从太后进来到之前她说话,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我终于看清了那层我先前不懂的意思。
太后愣了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笑了,那笑很轻很浅,几乎不易察觉,却有赞赏与戒备。
她点了点头,对着后面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哀家与皇后有些体己话说。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她停了停,对李福全道:“任何人,不得上岛。你去给哀家守着。“看着最后一个宫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门“嘎吱”一声合上,我坐直了身子,迎上太后紧皱眉头。
“母后,您要对儿臣说什么呢?”我带着一脸温和的笑看着她。
太后顿了顿站起身,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说将要说的话。我看着她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那烛光下反出的影子在之后的时光里,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很久之后,我终于明白那影子对于我的意义,是它,改变了我的姓名,我的身份,还有,我的生活和我的爱。可等我想问问她,为什么做出如此的决定时,已经来不及。
此时太后站定在窗前,幽幽地说道:“这雨来得突然,谁会想到之前竟是风和日丽的景象。”
我淡然一笑:“这雨下得也好,正好洗刷了连日来的秋风萧瑟,漫天落叶。”
太后的身子在那窗前站定了半晌,终于回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烛光下那件东西有我所熟悉的润泽的光。
我看着太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那物件递到我的面前:“你可认得这东西?”
我迟疑地接过,那是一根簪子,有精致的木兰样子在簪首,木兰的边缘是用银丝镶嵌,一瓣微弯。我抑制着心里的情感反复地看着,极力忍住不惊呼出声。
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它,虽然之前我见到了与它几乎完全相同的那两根,可是……我反复摩挲着那簪底细小的“兰”字,抬头看向太后,心中满是疑惑。
是的,现在我手中的,就是母亲给我的那只碧玉木兰簪。
太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烛光晃动之中,她的脸隐在了那阴影之后,看不清楚。
我只听到她的声音,低沉晦涩:“这簪子,你可认得?”
“母后,这是儿臣母亲在儿臣进宫时交与儿臣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先前不小心弄丢了,不想今日得以重见,心中实在开怀。”
“可是柳妃也说是她的,你如何看呢?”
我一怔,旋即笑起来,笑得很无奈。“那只柳妃说是她的簪子,并不是这一根。”
我再次低头看着那个“兰”字,解释道:“她的那只,是皇上捡到的,儿臣不知怎么与这根一模一样,不过却没有这个‘兰’字的。”
太后点了点头,从袖管中又取出了一根:“那你看看,柳妃的那根,可是这个?”
我愣了愣才迟疑地接过,将两根放在一起比对,几乎是难以察觉的一样,不过仔细看去,那玉纹理还是有不同的。我点了点头,心里疑惑起来,本以为太后是因沈羲遥的伤来兴师问罪,却不想,是这样的状况。
她到底要做什么,我迷惑起来。
太后笑了笑,那笑就像母亲,很慈爱。可是转眼间,她又从袖中拿出一根折成了两段的簪子,我定睛看去,是先前沈羲遥折断的那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这三只,都在太后这里。
离凰 第102章 从来薄福送倾城(上)(2)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她将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慢慢地伸出手,几乎是不敢碰那根簪子。太后将我手上那根母亲的簪子拿走,仔细看了半晌,用手轻轻摩挲着,眼神已经变得凄迷起来。
她悠悠的说道:“你可知,这簪子,并不是你母亲的。”
我惊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太后,满眼的不解。
太后凄凉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即便哀家不说,遥儿迟早也是会告诉你的。既然迟早会知道,不如哀家亲口说出来得真切。”
“这簪子,是哀家还在闺中时最心爱的物件。”太后停了很久之后才说道,她的目光似越过了时间,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
我看到她甚至是带着一丝甜美的笑,那笑与她如今身上的庄重是完全不吻合,可是,那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这簪子,是哀家入宫前,与心爱之人的定情物。”她的语气轻柔,仿佛桂枝上的明月,充满了甜蜜:“这簪子,是哀家心爱之人,特意为哀家打造的。又因为哀家小字‘兰’,便将字也刻入其中。”
她顿了顿,又怅然道:“之后入了宫,先帝给我改为了‘珏’,便再没有人记得,哀家是叫‘兰儿’的。”
她低头看着那簪子笑了笑说道:“只可惜造化弄人,哀家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于是,这簪子,哀家出嫁的前一晚,托人秘密将它交给了一个人。”
“你可知,哀家送去给的那个人,是谁?”太后定定地看着我,目光里都是怜爱。
前尘往事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我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一段往事,却总以为是别人无中生有的故事。此刻看太后的神情,却似乎……
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惊了自己多年以来所认为的,双亲和睦的印象。
“太后……”我迟疑着:“儿臣不敢妄自揣度。”
太后笑了,轻轻拭了拭眼角:“这么多年,哀家以为,哀家都要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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