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过境乱我心曲林宜应寒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姜小牙
白朗彦之前对应家确实是存着怨的,可看到这样的应景时,突然就怨不出来的,他上前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回医院去吧,身体要紧。”
重伤至今,他还没恢复好呢。
“是不是去s城了我和她说过,我老家在s城,她说有机会想去看看的。”
应景时猜测着,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起身就要走。
“你再走一个试试!”
一声厉喝声止住他的脚步。
应景时僵硬地站在那里,转过头来,他其实不太敢看那两个人,但他还是看到林宜沉默而苍白的脸,看到应寒年站了起来,满脸怒色地指向不远处的遗像低吼出来,“你见过哪对父母为了设个局给自己亲生女儿造遗像的”
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人该清醒了。
“……”
客厅里安静如死。
应景时看着应寒年铁青的脸,目光微恍,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那有墓碑吧,我去看看墓碑。”
“看完墓碑还要看骨灰,看完骨灰你也不会信那就是白茶。”应寒年死死地瞪着他,“你是想把自己一步步耗死吗”
“……”
应景时站在那里没动。
“牧景洛!”
应寒年低喝一声。
话落,站在一旁的牧羡光拧着眉拉妻子白书雅让到一旁,牧景洛就在他们身后,脸色灰败到极点,双眼布着血丝,憔悴不堪。
应景时看向他。
牧景洛一步步走到应景时面前,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叠材料,他手指发颤地将材料递过去,内疚到不敢看应景时的脸。
“……”
应景时伸手去接,牧景洛惊惶地往后缩了手,下一秒又崩溃地跪到地上,“对不起,景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
应景时低眸看着他,眼中没有表情变化,好久才缓缓弯下腰,用力地从他手中取走材料。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死亡证明书。
姓名:白茶。
性别:女。
牧景洛闭上眼,声音颤抖地说出实情,“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已经去了,我不忍心看她那么难过,我才骗她的,我以为她痛恨之下能放下你的死,我真的没有想到……”
“你怎么说的”
应景时一张张翻着里边的车祸资料,人更平静了。
“我同她说,你喜欢的是周纯熙,为了弄得更像真的,很多事我都是掺着真真假假。”
就像应景时确实拿过周纯熙的照片给过他,只是那时候给他看的是学校集体照;应景时确实说过想带人一起出国,只是那俩人是叫凌宇、万程,没有周纯熙的位置。
如果应景时同白茶提过什么出国,就很容易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而最后,应景时出车祸的现场,有戒指是真的,离婚协议书是编的……
他本来是想把戒指作为一个纪念品送给白茶,可白茶就单方面认定了是送周纯熙的,那个情况下的他一时不好反驳,还准备以后再想个合理的解释送给白茶。
应景时翻着手中的材料,“怎么没有现场照片”
还要照片
牧景洛惊呆地抬眸看向他,应景时低眸,伸出手讨要。
“别看了,景时。”
牧景洛跪在地上,白着脸摇头。
第1493章 上一世的哀(18)
“给我。”
应景时低眸看着他,态度坚决。
“给他。”
应寒年沉声道,一次性受个够好了,好过慢慢凌迟。
林宜看着站在那里的应景时,想起曾经的自己,身体一寸寸发冷……
牧景洛跪在地上,听着应寒年的话,呼吸都在颤,好久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是他从材料中拿出来的,照片的上方是一只小小的透明袋,里边装着一个雅紫色的小绒盒。
应景时接过来,将绒盒放进口袋里,然后去看照片。
出事时,牧景洛第一时间把白茶带去医院,现场只有监控留下的照片。
镜头很远。
第一张,一辆轿车亮着灯,一道纤细的身影飞至半空中。
第二张,轿车停在路边,车前,一道纤细的身影就这么躺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大雨落满地,马路上都是湿的。
她的身下,是大片的血水。
第三张,是牧景洛跪在地上做最紧急的简单施救。
第四张,他终于看清了白茶的面容,她倒在牧景洛的怀里,浑身鲜血,偏一张面容干净美好,除了额角一点血外,她就跟躺在牧景洛身前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
就像平时一样,每次喊着深夜写字是因为自己睡不着,可一倒到他怀里就能几秒快速入睡。
她睡在他手臂上的时候就是这样……
乖巧,安静,软绵绵的。
应景时站在客厅里,指腹一点点抚过照片上的脸,然后快速擦起上面的血水,拼命地来回摩挲,仿佛这样就能擦去她浑身的血迹……
看着他的动作,在场的人全静默了。
“景时。”姜祈星上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没用的。”
人死不能复生。
“……”
应景时停下了动作,淡淡地开口,“这里太热,我出去吹吹风。”
说完,他挣开姜祈星的手,抱着材料和照片往外走去,众人不敢拦,只能定定地看着他离开。
江茜是第一次见应景时,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转眸看向林宜,“他这样……不会出事吧”
自己听到女儿出事的时候,晕了过去,白朗彦则是后悔到用头去撞墙,痛苦到入了院。
这些都是悲恸之下会有的反应,可这孩子好像太过于平静,而她偏偏又看得出来,他肯定不像表现那么平静。
“我不知道。”
林宜低低地说着,唇色白无血色。
应景时现在经历的,她曾经也经历过,只是,她所得的是假相,他所得的……却是真相。
她真的不知道,应景时会为此变成什么模样。
……
应景时一个人下了楼,从楼道中走出,一阵狂风卷起来,吹得他单薄削瘦的身体都往后退了退。
很冷。
也很清醒。
他走出楼道,往外走去,过台阶崴了一下,人摔坐在台阶上。
而后,他再也没能站起来。
小区里的灯光昏黄,静静地守护着这个夜晚,风过树叶,哗哗出声,地上落了不少的叶子,随风飘走,无所依傍。
应景时就这么坐在那里,继续翻着手中的照片、死亡证明、车祸全记录,他把每个字都化成画面放在脑海里,每一格都记着她的死亡。
看了很久,他平静地将照片塞进材料里,将材料放到身旁,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小小的透明袋。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他逼迫自己控制住手部的动作,才发现自己是全身都在发冷,发抖。
根本打不开一个小小的袋子。
明明他现在是靠着一处柱子坐在台阶上,坐在避风口,可他还是冷到控制不到自己。
最后,他只能抖着手将透明袋放到嘴边,低头咬住将袋子咬撕开来。
绒盒滚落到他抖个不停的手里,修长的五指几乎握不住这么小的盒子。
咬坏的袋子落在地上。
应景时浑身抖得厉害,两只手艰难地打开手中的盒子,里边镶着一枚钻戒,简单的设计,在路灯下莹莹发光,似黑夜中指路的北斗七星。
他的手抖到取不出戒指,他只能双眸腥红地看着、看着……
“诶,你今天换衣服了穿这么帅干嘛”
“我要出门一趟,回来再陪你看比赛。”
“你要出门去哪,我陪你去吧,你都多久没出过门了。”
“不行,这个门你不能陪我去,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他只是去取戒指,他和她结婚一年,都没有想过给她一个正式而特别的礼物。
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站起来了,不能因为一个病症就像个懦夫一样一直躲在父母的庇护伞下,躲在她无条件的宽容下。
他只是想拿了戒指告诉她,从今往后,他会正式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只是想拿了戒指告诉她,谢谢她让一个生病中的人明白,未来可期。
不过是出了趟门,为什么回来,他就什么都来不及说,来不及做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恨死他了。
到死,她都以为,他不爱她,他拿她当一时的避风港。
不可以……
她不能这么认为,她不能这么认为……
这么想着,应景时身体抖得更加严重,人开始胸闷气痛,直痛到喘不上来气,整个人绻起来,双手颤着抓住绒盒放到唇前,低头想去吻,却怎么都吻不到,紧抿的苍白薄唇间渐渐渗出血色。
血腥味在喉咙里滚动着。
风掠过小区,发出绝望的嘶鸣。
鲜血不断地从他颤抖的唇间淌出,呼吸不过来的窒息刹那吞没他全身,心脏像是被人徒手捏破,支离破碎,他没想流泪,却已泪流满面。
他整个人闷到像被层层蚕茧困住,越缩越紧,越缩越紧。
他想挣扎,可漫天尽是无望。
“呕……”
一阵反胃感袭上来,他歪头张口去吐,吐出来的全是血。
台阶上腥红的颜色刺着他模糊的视线。
他控制不了地不停干呕。
除了血,还是血。
“景时!”
一个担忧的声音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景时只感觉跟着自己发抖的袖子被人抓住,他侧目,只见周纯熙弯腰站在他面前,惊惶而忧心地看看台阶上的血,又看向他,“你、你怎么了”
第1494章 上一世的哀(19)
“……”
应景时眼睛发红地看着她。
“怎么会吐这么多血,人呢”周纯熙有些急起来,抬头去喊,“人都去哪……”
“周纯熙。”
应景时用颤抖的手握住手中的戒指盒,一字一字叫出她的名字。
周纯熙低眸看他手中的绒盒,里边镶着的戒指让她明白了什么,她蹲到他面前,双眼担心地注视着他,“景时,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但你不能这样对自己,你要节哀,人生不能复生,你还有你父母家人……”
见此刻应家人没有下来,周纯熙忽然明白了什么,又道,“如果你不想家人看到你这样,我陪着你好不好我陪你去医院”
应景时坐在台阶上看着她不停地说话,字字暖心,句句温柔,一如她曾经的纯善。
周纯熙试图去扶他,应景时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的身形,推开她的手,启开染满血色的薄唇,“周纯熙。”
他又叫一遍她的名字。
周纯熙听得有些激动,“我在,景时,我在……”
“我以前从来不敢说还清,因为你受的痛苦我无法代替,所以任由你折磨我,即使我知道你完全是故意把我拉下地狱,我也觉得我该受。”
应景时哑着声说出来,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你什么意思”周纯熙眼中飘过一丝心虚,“什么叫我故意把你拉下地狱,我没有,我从来没有。”
“告诉我白茶的死讯也没有故意么”
应景时盯着她反问。
“……”
周纯熙蹲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他那双血红的眼像是看穿了心底深处的她,她顿时如遭雷击,瘫坐在冰凉的地上。
当时,他那样套她的话,她虽然震惊以为他都知道了,但她的确……没必要说出白茶被车撞的事。
她只是一瞬间觉得那个机会太好了,让她看起来可以无辜说出,让她验证一下他到底知不知情。
现在,却被他拆穿得如此直接。
“谢谢你告诉我妻子的死讯。”应景时盯着她,苍白的俊庞上布着泪痕,却没什么表情,低哑地说着,“我终于真正地下地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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