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见兄嫂进来,她有点不好意思,搁下碗勺,道:“真没大碍的,喝了郎中的药,吃些粥,感觉好多了。”因怕傅煜责怪攸桐,还帮着道:“是我昨晚睡觉着凉,今早才闹起来,跟昨日的吃食无关。”
傅煜“嗯”了声,却是踱步到旁边,给攸桐腾地方。
攸桐没他那么气定神闲,坐在榻边,忙问傅澜音的症状。
傅澜音如实说了,因攸桐又问昨晚的吃食,如实道:“昨日在南楼吃得不少,晚间用了碗鸡丝面,那时没觉得怎样,可见跟二嫂无关。只是临睡前贪嘴,吃了两个柿子,半夜里着了凉,兴许就闹起来了。”
那就对了!
攸桐寻到症结,长长松了口气,“还真是贪嘴!柿子性寒,你昨日又吃了那么些虾滑,两寒相遇,极易闹肚子的。天底下这么些食物,有许多相克,不可同食。这回闹肚子还算轻的,有些误吃了怕是会伤性命,往后可得留心。”
傅澜音这些年饭来张口,从没留意过这些,听得呆住,“还有这讲究?”
“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
“唔。”傅澜音跟攸桐几番接触,知道她对吃食知之甚多,有点贪嘴后的赧然,只握住她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二嫂了。有这单子避祸,就能吃得更痛快了。”
攸桐瞧她那副馋相,甚是无奈,“你啊!”
姑嫂俩对坐傻笑,傅煜负手站在一旁,心中稍觉诧异,不知妹妹是何时跟攸桐变得如此亲近。不过妹妹并不娇弱,既然旁人吃了同样的东西,没半点异样,想来还是那柿子的缘故,攸桐的说法更有道理。
遂伸手在攸桐肩上轻拍了拍,道:“你陪着她,我出去一趟。”
“好。”攸桐笑着站起身送他。
傅煜没耽搁,道寿安堂说清楚缘故。
老夫人原也是听仆妇转述,没召郎中,意似不信,碍着是傅煜查问的,也没多说。只叮嘱道:“即使不是吃食不干净的缘故,魏氏也难逃干系。你还需提醒她,不得带坏澜音。”
“孙儿觉得没必要。”傅煜回绝得干脆。
老夫人皱眉,神情微沉,“这可不行。魏氏那行事性情……”
“她不会教坏澜音。”傅煜为这事折腾了整个早晨,饭都没吃一口,见祖母死揪着不放,颇为不耐,“澜音不是孩子,知道善恶是非,祖母不必多虑。至于魏氏——”他迟疑了下,状若随意地道:“从前固然出格,嫁过来还算安分。她孤身远嫁不容易,祖母体谅点吧。”
说罢,以书房有事为由,告辞走了。
剩下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不悦喃喃,“才娶进门几天,这就护起来了还!”
……
寿安堂里那点小心思,傅煜并未放在心上。
折腾了小半日,腹中仍是空荡,他回到两书阁脱了那身冷铁细甲,匆促用过早饭,连眼皮都没阖片刻,便往傅德清的议事厅去。节度使帐下猛将众多,兵马银钱都充足,这议事厅修得阔朗敞亮,巍峨峻拔。
傅煜进去时,傅德清的副将徐夔刚出来,盔甲俱全,刚猛威仪。
嫁给奸雄的日子 66.欢喜
如果看到这句话,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这夫人自是指京城里的薛氏了。
攸桐闻言, 笑了笑道:“母亲那儿事情多着呢, 不必事事都拿到她跟前叨扰。”
口中如是叮嘱, 心思却忍不住飘往府外。
秦良玉的身份, 她回府后很快就查实了。那位是秦家老夫人的心头肉,年节前后必定不会远游,看那日的情形, 为人和善,也是个痴迷美食的同道中人。等她做好了毛肚,便能设法问出那位庖厨的住处, 寻个助力。
不过这些都还远,近在眼前的是回京的事。
当初满城风雨,骂名如潮,她虽找回了一点点场子, 在旁人眼里, 仍是被许朝宗抛弃、灰溜溜出了京城。如今夫妻回门, 明里暗里,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当日去国公府赴宴时那些阴阳怪气的诋毁议论,她可全都记着呢!
正暗自盘算,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 烟波匆匆跑了进来。
“少夫人, 寿安堂传话, 请你过去一趟呢!”
“什么事?”攸桐理了理衣裳, 出得厨房,就见院里站着个丫鬟,是老夫人身边伺候茶水的,颇得脸面。这位亲自跑来,看来事情还不小。她没打算招惹得罪长辈,便没耽搁,带了春草在身边,便跟着往寿安堂走。
……
寿安堂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攸桐自问没做亏心事,那传话的丫鬟又没透风,便只当是府里出了事。
谁知进到屋里,就碰上了老夫人满脸的怒气。
老人家年近古稀,满头银发,坐在炭火烘得人几乎出汗的屋里,仍裹得严严实实。秋香色团花的锦衣,外头罩着比甲,额间暖帽有点歪,脸拉得三尺长,满脸的皱纹都快被绷直了似的。
见着她,便问初七那日的事。
攸桐不明所以,如实应对。
老夫人听得她果真跟秦良玉同坐,当即勾起怒意来。
“秦二公子那是怎样的人,满齐州城里谁不知道?你在京城怎么胡闹我不管,既然嫁进我魏家,就该安分些!南楼里的东西还不够你使,非得去外面逛?吃个饭都不肯收心,招蜂引蝶,将我傅家颜面置于何地!你可知道,外头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如此行事,岂不惹人笑话!”
招蜂引蝶四个字,像是针一样刺进耳朵里。
攸桐倏然抬头,目光微紧。
“那日确实碰见了秦二公子,但没半分越矩,更不知所谓招蜂引蝶从何说起。”她端然站在屋中,语声微抬,不卑不亢,“不知是何人误传谣言,老夫人可否请她出来,当面解释清楚?”
老夫人冷哼不语。
她这般身份地位,当然是甚为自负,不愿意轻易推出举告之人的。
攸桐觉得头疼。
时下虽有诸多礼数规矩,却也没彻底将女人困在闺阁里,或是到佛寺进香,或是乘车轿去街上走走,乃至游山玩水、骑马射猎,并不算太出格。若夫妻相处不睦,和离后各自婚娶,也不妨碍。
是以那日掌柜拿屏风隔成小单间后,攸桐并没觉得怎样。
谁知傅老夫人竟如此看重这虚名。
攸桐身在傅家,在和离之前,总归要为府里体谅些许。遂耐着性子,朝老夫人屈膝为礼,“这回确实是我考虑欠妥,稍有不当,往后会留意,尽量不去抛头露面。但一码归一码,当日雅间之内,并无半点越矩。”
而后,将酒楼客满,掌柜因那雅间宽敞,取屏风隔作两间的事说了。
老夫人哪里肯信?
“你也无需糊弄我!当日京城的事,令尊都曾亲口承认。傅家顶着满京城的骂名挽回魏家颜面,又将南楼交在你手里,可有半点薄待?你年纪还小,心性未定,这回我只教导,不会深究。但傅家的颜面关乎军威士气,不许辱没一星半点,这样的事往后决不可再有!”
她这辈子最看重清誉,如今被戳中了肺管子,哪能轻易揭过?
指着这事责备不止,只怪攸桐不该落人话柄,当初的臭毛病,到了魏家着实该改掉。
攸桐听了片刻,也算是明白了——
今日叫她过来,哪是为了分辨事实,分明是老夫人借机发挥!
数月相处,她看得出来,老夫人对娶她进门的事暗藏不满。所以,哪怕身为长辈、身份贵重,见到她时仍不免露出冷淡轻慢之态。上回傅澜音身体抱恙,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于她。如今听见捕风捉影的几句话,更是盛怒责备。
可凭什么?
若真无法接受,当初就该拦着婚事,另寻别家。
如今既结了姻,她偏居南楼,每日冒着寒风过来问安,不晚到不早退,更没插嘴冒犯,规矩得很。谁知如今稍有疏忽,便被数落责备,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若这回稍有退让,往后岂不是更纵着她们了?
攸桐面色渐冷,待老夫人说累了时,缓缓抬起头来。
“不便找人对质印证,又不许我分辩。您这是已盖棺定论,逼着我承认私德有失呀?”
……
屋里言辞激烈,门帘外面,傅澜音面色焦灼。
她是瞧见攸桐跟着寿安堂的丫鬟往这边走,觉得不对劲,才跟过来的。
谁知到了寿安堂,就听见这怒声斥责的动静。
问了问仆妇,得知屋里只有老夫人、沈氏和攸桐在,且没人知道缘由,愈发悬心。
——她知道老夫人对攸桐的成见,既然闹到这般动静,未必会轻易罢休。然而她是晚辈,即便闯进去,也未必能帮上忙,只会让老夫人觉得她被攸桐蛊惑,更添怒气。
想了想,抬起脚便往斜阳斋小跑过去。
好在傅昭今日前晌没出门,傅澜音逮住他,威逼利诱,催他去校场找傅煜。
校场之上骏马奔腾,铁蹄如雷声滚滚,踩得冻土上泥屑纷飞。千余骑兵盔甲严整,手里刀枪冰寒,马背上劈、砍、刺,闪、避、架,配着令旗指挥的阵型,如龙蛇般滚滚飞奔,练得热火朝天。
傅煜乘着坐骑黑影,穿梭在兵阵之间,臂挽长弓、腰悬重剑。
自打那晚在南楼做了场春梦,他便有意躲避攸桐,连日不曾踏足南楼。
然而即使宿在两书阁,也会不时想起那旖旎梦境,想起那日攸桐拎着美食登门时的模样。傅煜这些年不近女色,自持高傲,却被那梦折腾得心浮气躁,索性将麾下骑兵分成几波,从骑射、长途奔袭到围剿、刀枪对战,由他亲自带着分批训练。
今日已是第三波了,从黎明卯时到这会儿,片刻都没歇息。
傅昭冒着寒风一路疾驰,到得校场时,训练接近尾声。
待训练完毕,傅煜吩咐军士们歇息,往他这边走来时,便跳下高台。
“二哥!”
傅煜满脸的肃杀严苛在看到他时稍微温和了点,“你怎么来了?”
“搬救兵呗,姐让我来的。”
“有事?”
“说是二嫂在寿安堂碰见了麻烦,祖母很生气,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姐让你得空时过去一趟,露个脸就成。”傅昭知道二哥的性子,满心军务,雷厉风行,对内宅之事懒得多问,怕被责备,赶紧描补道:“我就是跑腿带话,可别冲我生气啊。”
又是……那个女人。
傅煜眼前陡然浮起那道袅娜身影,连同她的婉转眉眼、笑言软语,清晰分明。
数日的躲避功亏一篑,那个女人的容貌姿态,像是印在了心底,挥之不去。傅煜隐隐觉得无奈,皱了皱眉。不过既是牵扯寿安堂,恐怕真有点事。他半夜出府练兵,也打算回去歇会儿,顺道瞧瞧无妨。
遂朝远处比个手势,等魏天泽过来,便叫他先照看这边。
而后疾步出了校场,纵马回城。
……
寿安堂里,此刻的氛围跟冰天雪地似的,僵持冷凝。
方才攸桐那一句回嘴像是往火堆里扔了枚爆竹,着实将傅老夫人气得够呛,却也怒极生智,意识到这般牵三扯四的责骂会给人留下话柄,反而降了她的身份。遂稍稍收敛,命苏若兰出来对证,又将春草和木香叫来问话。
偏巧木香的娘昨儿病了,她告假外出尚未归来,叫人到家里去寻,一时间找不到。
剩下春草是攸桐的陪嫁丫鬟,她的言语,老夫人哪里肯信?
来回折腾了一个时辰,仍没个结果。
满屋浓重的炭气熏得人身上出汗,攸桐原不知是谁恶意中伤、造谣生事,瞧见苏若兰,心里有了数,反倒镇定下来。老夫人盛怒而来,咄咄逼人地斥责了半天,没能令攸桐服软认错,焉能偃旗息鼓?
正自僵持,外头忽而便传来问候声——
“将军!”声音有高有低,却齐刷刷的。
声音落处,门帘掀起,屏风后魁伟的身影走进来,身上细甲沉黑、卷着寒意,腰间佩剑未解,冷硬威仪。他的身上是一贯的沉肃淡漠,眉目冷峻,不辨喜怒,进屋后先看向居中的老夫人和沈氏,扫过跪地的丫鬟,而后落在攸桐身上。
——自那晚无端的春梦后,他有意无意地躲了数日,终是不可避免地狭相逢。
嫁给奸雄的日子 67.蛊惑
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谁知就撞上了这事儿。
方才老夫人带了偏见怒气,事儿也说得不清不楚, 此刻清净下来, 便问攸桐缘由。
攸桐也没隐瞒,将昨日姐弟俩吃火锅的情形详细说给他听。
末了,道:“除去南楼的人,三弟昨日也吃了些, 能顺道去他那里一趟么?他和澜音是同胎双生,虽男女有别, 体质想来略有相似。若他也觉得不适, 得赶紧请郎中,我也真就……”她顿了下, 毕竟怕姐弟俩真因她而受苦, 手指下意识攥住。
昨日那顿火锅的食材她亲自盯着, 鸭血鸭肠不可能出岔子, 她是担心别的——
傅澜音姐弟俩生在高门,不像丫鬟仆妇耐摔耐打,能麻能辣, 肠胃或许养得金贵。昨日吃火锅时, 特地调了口味淡的料, 又备了碗鸽子汤在旁, 好教姐弟俩涮去些辣味。可若傅澜音当真体弱, 她往后就不能随意给吃辣菜, 免得闹出肠胃炎来,不是闹着玩的。
傅煜侧头觑她,将那份担忧瞧得分明。
成婚至今,她在被冷落时、被他冷厉威压、被苏若兰忤逆冒犯时,都能沉静从容应对,甚至在过后反将一军,专程到两书阁里挑他的不是。
谁知此刻却忐忑忧心,脚步微乱。
姑娘家贪吃,闹个肚子而已,能有多大的事。瞧把她急得!
傅煜唇角微动,目光落在她侧脸,语气竟带了些许揶揄,“你也说过,旁人吃了无事,可见饭菜没毒。即便澜音真是吃涮肉所致,也是她粗心,与你无关。”
这话说得,仿佛是她急着推卸责任。
攸桐没好气,偷偷翻了个白眼,“我是担心她受苦!”
……
傅昭住在斜阳斋带着的小院里。
这会儿天色还早,他吃了早饭,还没去书楼,见傅煜竟然带攸桐来看他,意外极了,赶紧往屋里让。攸桐瞧他活蹦乱跳,问了问,得知傅昭并没觉得不适,稍稍放心,又赶着奔西楼去。
傅澜音喝完药后恍惚睡了半天,这会儿刚醒来,正拥被坐在榻上,喝柔软香糯的粥。
见兄嫂进来,她有点不好意思,搁下碗勺,道:“真没大碍的,喝了郎中的药,吃些粥,感觉好多了。”因怕傅煜责怪攸桐,还帮着道:“是我昨晚睡觉着凉,今早才闹起来,跟昨日的吃食无关。”
傅煜“嗯”了声,却是踱步到旁边,给攸桐腾地方。
攸桐没他那么气定神闲,坐在榻边,忙问傅澜音的症状。
傅澜音如实说了,因攸桐又问昨晚的吃食,如实道:“昨日在南楼吃得不少,晚间用了碗鸡丝面,那时没觉得怎样,可见跟二嫂无关。只是临睡前贪嘴,吃了两个柿子,半夜里着了凉,兴许就闹起来了。”
那就对了!
攸桐寻到症结,长长松了口气,“还真是贪嘴!柿子性寒,你昨日又吃了那么些虾滑,两寒相遇,极易闹肚子的。天底下这么些食物,有许多相克,不可同食。这回闹肚子还算轻的,有些误吃了怕是会伤性命,往后可得留心。”
傅澜音这些年饭来张口,从没留意过这些,听得呆住,“还有这讲究?”
“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
“唔。”傅澜音跟攸桐几番接触,知道她对吃食知之甚多,有点贪嘴后的赧然,只握住她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二嫂了。有这单子避祸,就能吃得更痛快了。”
攸桐瞧她那副馋相,甚是无奈,“你啊!”
姑嫂俩对坐傻笑,傅煜负手站在一旁,心中稍觉诧异,不知妹妹是何时跟攸桐变得如此亲近。不过妹妹并不娇弱,既然旁人吃了同样的东西,没半点异样,想来还是那柿子的缘故,攸桐的说法更有道理。
遂伸手在攸桐肩上轻拍了拍,道:“你陪着她,我出去一趟。”
“好。”攸桐笑着站起身送他。
傅煜没耽搁,道寿安堂说清楚缘故。
老夫人原也是听仆妇转述,没召郎中,意似不信,碍着是傅煜查问的,也没多说。只叮嘱道:“即使不是吃食不干净的缘故,魏氏也难逃干系。你还需提醒她,不得带坏澜音。”
“孙儿觉得没必要。”傅煜回绝得干脆。
老夫人皱眉,神情微沉,“这可不行。魏氏那行事性情……”
“她不会教坏澜音。”傅煜为这事折腾了整个早晨,饭都没吃一口,见祖母死揪着不放,颇为不耐,“澜音不是孩子,知道善恶是非,祖母不必多虑。至于魏氏——”他迟疑了下,状若随意地道:“从前固然出格,嫁过来还算安分。她孤身远嫁不容易,祖母体谅点吧。”
说罢,以书房有事为由,告辞走了。
剩下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不悦喃喃,“才娶进门几天,这就护起来了还!”
……
寿安堂里那点小心思,傅煜并未放在心上。
折腾了小半日,腹中仍是空荡,他回到两书阁脱了那身冷铁细甲,匆促用过早饭,连眼皮都没阖片刻,便往傅德清的议事厅去。节度使帐下猛将众多,兵马银钱都充足,这议事厅修得阔朗敞亮,巍峨峻拔。
傅煜进去时,傅德清的副将徐夔刚出来,盔甲俱全,刚猛威仪。
见着傅煜,便抱了抱拳,“修平今早又冒寒练兵去了?”
“带到城外练了会儿,活动筋骨。”傅煜年少时常跟他上阵,对前辈亦存敬重,见徐夔走路时右脚虚浮,膝弯有点蜷缩,道:“老将军的腿仍没好?”
“嗐,别提了!”徐夔四十余岁的年纪,面色吹得黝黑,性情却爽直,“上回军医开的那些药,没一帖管用,前日请了小秦先生,倒是给了剂好药。不过他也说了,这是多年吹风落下的老毛病,须找极有经验的老军医才行,他不擅长这个。他娘的——这条腿可真是带累老夫!回头啊,我到你那骑兵里去!”
两人在门前说话,里头傅德清听见,推窗望出来,笑骂道:“老东西,少给修平添乱。”
徐夔自知傅煜亲率的骑兵军规极严,他是熬不下来的,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走了。
傅煜瞧他步履微跛,眉头微皱,进了屋便道:“徐叔这腿,军医当真没办法?”
“能试的都试过,不管用。”傅德清叹了口气,甚为自责,“老家伙在军中卖命一辈子,到如今落下毛病,我却束手无策。”
徐夔年轻时骁勇善战,傅煜幼时初入军营,也记得他的雄伟英姿。
如今猛将渐老,行动不便,瞧着叫人难受,遂道:“上回我命人探查,京城里有个老郎中,当年也是军医,很会治这些。他的去向住处已查明了,不如派人请过来试试。”
“正好。”傅德清关上屋门,带儿子进了内间。
里面墙厚窗窄,稍觉昏暗,却因地处隐蔽,极适宜密谈。
他走到靠墙的书桌,从屉中取出一摞写得密密麻麻地纸,让傅煜看完,才道:“这个朱勋很会用兵,先前帮西平王御敌,也很勇猛。这回奉命平叛,因随行的文官碍事,贻误战机,回京后被人谗言诋毁,进了牢狱。若能将他收为己用,可省许多力气。”
“是个刺头。”傅煜翻看两遍,眉峰微挑,“却也是柄利剑。”
“所以要你亲自去。一员猛将,能抵数千兵马。”
这道理傅煜自然明白。
闯龙潭虎穴的事,他已不知做过多少回,这事儿该如何办,心里有数。
遂将那人的经历记熟后收起,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极小的信筒,递给傅德清。
“南边刚递回的消息。叛贼悍勇,朝廷镇压不住,等明年春荒恐怕更难熬。届时朝廷调兵镇压,齐州可出力试探。我再去趟魏家,先将东南那边要紧关隘的舆图、烽堠、城防总图取来。如何?”
“好!”傅德清看罢线报,甚是快慰,“这事办完,顺道将老郎中请来。要多派帮手吗?”
“不用。”
傅煜行事利落,将手头要事安排妥当,当晚便启程赶往京城。
大半个月后,不负重望地满载而归。
将朱勋、老军医和捎带的机密舆图交割清楚,已是傍晚。傅煜连日赶路,在京城时费神费力,傅德清也不舍得他太累,便命他回府歇息。傅煜进了府,没回两书阁,却是两袖风尘,直奔南楼而来。
厢房里的冷声言语隐约传出,众人皆知苏若兰的脾气,见她出来,各自暗中留意。
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手里随意翻弄闲书,待苏若兰过来,便似笑非笑地道:“费了这么些功夫,你倒是难请。”秀眉微挑,眼底带了责备之意,觑她一眼,见苏若兰硬撑着不肯服软认错,便仍低头翻书。
苏若兰站了片刻,见攸桐只管翻书晾着她,隐约察觉出不同来。
她忍了忍,才不情不愿地道:“有事耽搁了,请少夫人勿怪。”
“唔。”攸桐抬手,接过烟波换了新炭的手炉抱着,暖了暖指尖,才吩咐道:“南楼后面那间库房里堆了许多东西,许久没整理都落了灰,有些贵重的物件,放坏了怪可惜。这院里就属姐姐和周姑最稳妥,周姑身子不好,这事儿便给姐姐罢——待会带两个人,将库房的东西擦干净,回头挑出来用,也算不糟蹋东西。”
苏若兰闻言,脸色愈发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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