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攸桐睡了一宿,身上疲累消了大半,只是觉得困倦,眼皮也抬不起来,抱着锦被不肯撒手,含糊应付,“再睡会,一小会儿就好。”她在府中便爱赖床,这几日累得散架,想早起着实艰难。
许婆婆没办法,趴在她耳边,声音低促地道:“姑爷进来了!”
这招倒是管用,攸桐乍闻之下,脑海里陡然浮起傅煜那双冷沉淡漠的眼睛,仿佛打了个激灵似的,脑子里稍微清醒了些。她强撑着半爬起来,努力掀开半边眼皮,但见帐外只春草烟波含笑站着,背后那对龙凤喜烛尚未燃尽,外面空空荡荡,哪有傅煜的身影?
攸桐懵了一瞬,方知中计,抱着锦被想倒回去。
烟波春草哪会放过这时机,当即将她拽出被窝。
而后盥洗穿衣,攸桐半闭着眼睛任由摆弄,等春草帮她梳妆罢,脑袋才清醒过来。遂跟周姑出了门往傅老夫人的住处走,绕过廊庑拐角,晨风树影间,侧面有人健步而来,却是新婚夜宿于书房的傅煜。
两人遥遥望见,傅煜瞥她一眼便挪开目光,攸桐迟疑了下,顿住脚步,在拐角处等他。
“姑爷!”
傅煜?深更半夜的,她都打算歇息了,他来做什么?
攸桐愕然,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搅得香汤微晃,“他已经来了?”
“已经在院里了!”春草又急又觉得好笑,“突然回来的,也不知要做什么,进门就问少夫人在哪,我赶紧进来禀报。”她说话间,已将栉巾和备好的寝衣拿过来,帮着攸桐胡乱擦干头发,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亵衣时,便递来那身水红柔软的交领寝衣。
因暑热未消,这寝衣做得单薄柔软,穿上去身段毕露。
攸桐跟傅煜还生疏得很,哪能穿这个出去见他?
遂一把推开屏风后那衣裳,低声道:“不穿这个。再拿件外裳。”
嫁给奸雄的日子 125.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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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四代同堂,因仆妇丫鬟众多,多半都开了小灶。且攸桐采买厨具菜蔬都是自取银子叫周姑去外头寻摸的, 不费府里半点银钱, 出入又都守着规矩,老夫人便不闻不问。
可如今,听说亲孙女在南楼的小厨房吃坏肚子,哪能不生气?
她心里怀着芥蒂, 待众人来问安时,脸色便颇难看。
十月初天气渐寒, 寿安堂里甚少熏香,因老夫人畏冷, 那火盆便笼得极旺,炭气熏得满室暖如仲夏, 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着清寒的晨风走进来, 又陷入这满屋燥热,鼻子里刀刮似的, 甚是难受。
环视一圈, 屋中桌椅箱笼俨然,也摆了许多古拙名贵的物件, 却不见半点水养的植物, 连盆清水都没摆。也不知满屋的人是如何忍受这燥热, 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诽, 见丫鬟端来的是补气养血的红枸杞茶,也没敢多喝。
问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说说家常,关怀了下小重孙,偶尔问及孙子的事,长房的两位孙媳妇便站起身来说话,亲近而不失恭敬。坐了会儿,沈氏几番往屏风那边瞧,都没见侄女的身影,待话题冷落时,便笑道:“澜音必是睡过了,今早又偷懒。”
“可怜见的,且让她睡着吧。”
沈氏诧异,“怎么,她身子不适么?”
“昨儿吃坏了东西——”老夫人声音一顿,目含责备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静本分地当了半天听客,猛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严厉苛责,又满含威压。
老夫人出自齐州高门,幼时娇生惯养,嫁入傅家后亦身份尊贵。这些年傅家声望日隆,她身上背着朝廷给的一品诰命,两个儿子又手握军权重兵,满齐州内外的高门贵户,对她无不敬重。
数十年久居人上、众星捧月,她处事老辣,亦自负,平素极看重声望清誉,认定魏家女“心性轻浮不自重”,偏见极深。
这一眼瞧向攸桐,那轻慢、责备、不悦便毫不掩饰。
攸桐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沈氏问道:“怎么?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么?”
老夫人哼了声,瞧着攸桐,冷声道:“昨儿她去南楼,跟着吃涮肉,说是里头有生血生肠。那般脏东西,厨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碰,澜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若爱吃,我不拦着。但澜音年纪小,可别哄着她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声这番话说得直白,更满含斥责。
沈氏和长房两位孙媳面色微变,下意识瞧向攸桐。
攸桐还不知傅澜音身体不适的事,乍闻之下甚是担心,又觉这话说得过了,站起身来。
“昨日的吃食,孙媳皆命人仔细清洗过几遍,绝对是干净的。澜音她症状如何?我待会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断。
话音才落,外面门帘微动,仆妇丫鬟齐声问候“将军”,傅煜身上细甲未脱,裹着满身寒气健步走了进来。他这一身是去校场练兵时的打扮,细密铁索织成的软甲乌沉冰寒,仿佛带着严冬霜雪,腰间悬着长剑,脚下踏了双墨色的靴子,脚步沉稳有力。
万余骑兵的统领,自有慑人气势,他进了门,屋中氛围便似骤然一紧。
老夫人瞧见孙儿,稍觉欣喜,“修平,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从校场回来,顺路给祖母问安。”傅煜眉间残留几分沉肃,向老夫人行礼后,又问大伯母。起身时,目光却落到了攸桐身上——
与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静迥异,这会儿她眉间焦灼,脊背秀挺,似有什么事。
傅煜进门前听了半耳朵,心念微动,遂问道:“澜音怎么了?”
老夫人将傅澜音的事说了,见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争辩的模样,只觉这孙媳果然性子刁钻不懂规矩。她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讳被人顶撞,更不乐意自降身份跟晚辈费唇舌,皱眉摆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几句话嘱咐你。”
沈氏闻言,带着长房的两位媳妇告辞。
攸桐固然不满于老夫人的态度,却担心傅澜音的身体,也行礼告辞,打算离开。
傅煜瞧见,眉头微拧。
想出声叫她,却不知怎样称呼好,索性赶上两步,轻轻按住她肩膀。
攸桐诧然回首,“夫君还有事?”
“你刚想说什么?”
“额——”攸桐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因觉得老夫人心存偏见蛮不讲理,此刻也懒得跟她争辩,压低声音道:“昨日南楼不少人吃了涮肉,都没事。我怕是有旁的缘故,过去问问,免得耽误病情。祖母既留夫君,我就先走了。”
她年才十五,不及傅煜身量出众,倾身靠近时,近乎贴在他肩上。
傅煜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散到鼻端,似兰麝而不太过馥郁,似茉莉又不过分清淡,悠悠袅袅,甚是怡人。她仰面说话,声音不高,他便稍稍侧耳去听,手心里握着的秀肩圆润却羸弱,一时间倒没想到撒手。
夫妻俩咬耳朵似的站在一处,从旁边瞧过去,攸桐小鸟依人的姿势甚是暧昧。
老夫人还是头回瞧见傅煜待女人稍露耐心,不自觉地皱眉。
傅煜却没察觉,听她说完,才道:“门口等我片刻。”
说完,松开了手。
攸桐猜得他也想去探望妹妹,因觉得屋里燥热憋闷,索性去廊下等他。
……
仆妇丫鬟暂被屏退,屋中只剩祖孙二人。
傅老夫人瞧着方才那情形,觉得碍眼,面色也不好,只沉声道:“魏氏先前在小厨房折腾吃食,我瞧着没事,便不过问。如今惹出这般事,却叫人生气!我懒得跟她废话,免得叫人说是长辈刁难。你提醒她,往后安分些,别带坏我的孙女!”
她重重哼了声,额头沟壑皱得更深,眉间分明轻蔑。
——这般人家,对姑娘的教养颇为看重,攸桐在京城声名狼藉,迎娶之前,老夫人就曾提点傅澜音远着她。如今闹出此事,老夫人得知傅澜音时常往南楼跑,似对攸桐颇有好感,着实气得不轻。
傅煜长身站着,听出她言下之意,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虽出身富贵之乡,这些年征战杀伐、亲临巡边,没少吃苦头。傅家固然不吃肚肠等物,到了北边,却有牧人拿心肝肠肚等物做羊杂碎,味道也不错。老夫人因食材而责备,未免有迁怒之嫌疑。
且听意思,是觉得攸桐私德有失,要当贼一般防备着了。
不知怎的,傅煜眼前蓦地浮现那晚在南楼时的情形。她站在灯下,说京城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在这里她会谨言慎行。语气轻描淡写,面上却分明难过,眼睫低垂遮住明眸,唇角微抿。
那模样似剪影般印在脑海,格外清晰。
彼时他也跟祖母一样心怀偏见,无意中刺伤了她。而今再听到这般武断的言语,傅煜竟觉得不大舒服,道:“魏氏的性情倒没那么不堪。”
“那可未必!魏思道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防患未然,澜音性子爽直,不能被她拐偏。”
这般固执,是不肯听劝的。
傅煜记挂妹妹,见她没旁的要事,只道:“祖母歇着吧。我去瞧瞧澜音。”
说罢,行礼告辞。
老夫人知道他对内宅琐事没耐心,只连声叮嘱,“我说的话,你得放在心上!”
话音落时,傅煜早已拐过屏风,到外间去了。
被屏退的丫鬟仆妇挤在外间,瞧见他,赶紧让开。
傅煜扫了一眼,没见着攸桐,掀起厚重的帘子跨出门槛,便见她背身站在廊下,一袭象牙白的锦绣撒花大氅掩住身形,发髻高堆、云鬓轻扫,赤金造的蝴蝶簪薄而精致,蝶翼缀了细碎流苏,更增轻盈绰约。
听见动静,她回过头来,见是他,便微微一笑,“夫君。”
整个人笼在冬日清晨慵懒的阳光下,姿容窈窕,笑颜婉媚。
她心里怀着芥蒂,待众人来问安时,脸色便颇难看。
十月初天气渐寒,寿安堂里甚少熏香,因老夫人畏冷,那火盆便笼得极旺,炭气熏得满室暖如仲夏,也令屋中格外干燥。
攸桐冒着清寒的晨风走进来,又陷入这满屋燥热,鼻子里刀刮似的,甚是难受。
环视一圈,屋中桌椅箱笼俨然,也摆了许多古拙名贵的物件,却不见半点水养的植物,连盆清水都没摆。也不知满屋的人是如何忍受这燥热,不上火流鼻血的。
她默默腹诽,见丫鬟端来的是补气养血的红枸杞茶,也没敢多喝。
问安的情形每日都相似,老夫人和沈氏说说家常,关怀了下小重孙,偶尔问及孙子的事,长房的两位孙媳妇便站起身来说话,亲近而不失恭敬。坐了会儿,沈氏几番往屏风那边瞧,都没见侄女的身影,待话题冷落时,便笑道:“澜音必是睡过了,今早又偷懒。”
“可怜见的,且让她睡着吧。”
沈氏诧异,“怎么,她身子不适么?”
“昨儿吃坏了东西——”老夫人声音一顿,目含责备地看向攸桐。
攸桐安静本分地当了半天听客,猛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这一抬头,便撞上了老夫人的目光,严厉苛责,又满含威压。
老夫人出自齐州高门,幼时娇生惯养,嫁入傅家后亦身份尊贵。这些年傅家声望日隆,她身上背着朝廷给的一品诰命,两个儿子又手握军权重兵,满齐州内外的高门贵户,对她无不敬重。
数十年久居人上、众星捧月,她处事老辣,亦自负,平素极看重声望清誉,认定魏家女“心性轻浮不自重”,偏见极深。
这一眼瞧向攸桐,那轻慢、责备、不悦便毫不掩饰。
攸桐心里咯噔一声。
便听沈氏问道:“怎么?她的吃食不是有人精心照看么?”
老夫人哼了声,瞧着攸桐,冷声道:“昨儿她去南楼,跟着吃涮肉,说是里头有生血生肠。那般脏东西,厨房里的伙夫都不肯碰,澜音如何吃得?魏氏——”她怒意更甚,若非自持身份,怕是得指着鼻子教训了,“你若爱吃,我不拦着。但澜音年纪小,可别哄着她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声这番话说得直白,更满含斥责。
沈氏和长房两位孙媳面色微变,下意识瞧向攸桐。
攸桐还不知傅澜音身体不适的事,乍闻之下甚是担心,又觉这话说得过了,站起身来。
“昨日的吃食,孙媳皆命人仔细清洗过几遍,绝对是干净的。澜音她症状如何?我待会去瞧瞧……”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断。
话音才落,外面门帘微动,仆妇丫鬟齐声问候“将军”,傅煜身上细甲未脱,裹着满身寒气健步走了进来。他这一身是去校场练兵时的打扮,细密铁索织成的软甲乌沉冰寒,仿佛带着严冬霜雪,腰间悬着长剑,脚下踏了双墨色的靴子,脚步沉稳有力。
万余骑兵的统领,自有慑人气势,他进了门,屋中氛围便似骤然一紧。
老夫人瞧见孙儿,稍觉欣喜,“修平,这么早就过来了?”
“刚从校场回来,顺路给祖母问安。”傅煜眉间残留几分沉肃,向老夫人行礼后,又问大伯母。起身时,目光却落到了攸桐身上——
与平常坐在末尾的安静迥异,这会儿她眉间焦灼,脊背秀挺,似有什么事。
傅煜进门前听了半耳朵,心念微动,遂问道:“澜音怎么了?”
老夫人将傅澜音的事说了,见攸桐仍站在那里,似要争辩的模样,只觉这孙媳果然性子刁钻不懂规矩。她在府中地位尊崇,最忌讳被人顶撞,更不乐意自降身份跟晚辈费唇舌,皱眉摆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几句话嘱咐你。”
嫁给奸雄的日子 126.登基
如果看到这句话,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厢房里的冷声言语隐约传出, 众人皆知苏若兰的脾气, 见她出来, 各自暗中留意。
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手里随意翻弄闲书, 待苏若兰过来, 便似笑非笑地道:“费了这么些功夫,你倒是难请。”秀眉微挑,眼底带了责备之意,觑她一眼, 见苏若兰硬撑着不肯服软认错, 便仍低头翻书。
苏若兰站了片刻, 见攸桐只管翻书晾着她, 隐约察觉出不同来。
她忍了忍, 才不情不愿地道:“有事耽搁了, 请少夫人勿怪。”
“唔。”攸桐抬手,接过烟波换了新炭的手炉抱着, 暖了暖指尖, 才吩咐道:“南楼后面那间库房里堆了许多东西,许久没整理都落了灰, 有些贵重的物件, 放坏了怪可惜。这院里就属姐姐和周姑最稳妥, 周姑身子不好,这事儿便给姐姐罢——待会带两个人,将库房的东西擦干净,回头挑出来用,也算不糟蹋东西。”
苏若兰闻言,脸色愈发难堪。
后面那库房是什么情形,她最清楚不过。
南楼原是给傅煜住的,早年他也偶尔踏足,老夫人和沈氏添了许多好东西来这里,因摆放不下,许多暂且收在库房,定期擦净摆着用。后来傅煜愈来愈忙,常年在外奔波,几乎从这儿绝踪,仆妇们也不再勤快换摆设。
那库房搁置了两年,吃了些灰,更没人肯碰。
这回傅煜成婚,也是添了些新的过来,没开库房。
到如今,那里头的灰攒了至少有三四年,稍微挪挪就能飘起满屋灰尘呛人的,她哪能碰?
苏若兰一听,便知是攸桐故意整治。
她原就不忿这等声名狼藉的人腆着脸占了少夫人的位子,这两月揣摩下来,更觉此人软弱可欺,离乡背井、受人轻慢,没几分本事。看傅煜的模样,显然也是不喜此人,只是碍于父命,不得不迎娶。相较之下,她虽是丫鬟,却生在傅家,有老夫人的高看,与傅煜相识的时日更是远胜攸桐。
见攸桐带了点商量的模样,苏若兰哪会开服软屈从的先例,当即道:“奴婢近来有老夫人的针线要忙,少夫人寻别人吧。”
“每回都忙这个,将事情推给旁人,就不能换个说辞?”
苏若兰被戳破,脸上挂不住,却仍道:“院里这么些人,总有闲着的。”
攸桐抬眉,“这么说,是不肯?”
苏若兰扭过头不语,一副不听摆布的模样。
攸桐眼底那点笑意也消失殆尽,将书往旁边桌上一丢,脸色也冷沉了下来。
两人对峙片刻,攸桐才道:“在你眼里,我这少夫人说话不管用,是不是?”
这便是拿身份压人了。
苏若兰站得脚腕发麻,见攸桐仗着身份指手画脚,让她平白站了许久,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脸都丢尽了。她心里又气又恼,那憋了两月有余的怒气沸水般翻腾起来,再一想她这位老夫人器重的大丫鬟竟要被赶去收拾那满屋灰尘的库房,更是怨愤含怒。
遂冷笑道:“哼,水仙不开花,装什么蒜!少夫人自认为,德行配得上这身份么。”
这话说出来,满院丫鬟仆妇皆倒吸了口凉气。
攸桐面色不变,徐徐道:“你倒说说,我来傅家后,哪里德行有亏了?”
针锋相对的言辞,一瞬间将满院气氛冻成了寒冬腊月。
众人噤声不敢言语,篱笆墙外,傅澜音听见这般对答,更是瞠目结舌。
……
自打那日在南楼尝过萝卜丝饼和蟹肉圆子,傅澜音便时常来这边寻摸吃的,攸桐也都用心招待,偶尔还会趁着在寿安堂碰面的机会,问她想吃什么,做好了一道品尝。数回相处下来,她也看得清楚,二嫂待人宽和,对周姑和几个小丫鬟也颇为体贴,平易近人。
她颇喜欢南楼里做美食时的热闹氛围,时日久了,不自觉便会来逛逛。
因近日傅煜归来,她怕攸桐碍于二哥冷厉的性情不肯开火,原本还有点失望,谁知趁着晌午天热溜达过来,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
这香味的源头,自是无需多猜的了。
傅澜音心花怒放,直奔南楼。
哪料到得这边,便听见攸桐和苏若兰的言辞争执,隔着错落的篱笆瞧见僵持场景。
她生在齐州名门,自小便高人一等,受尽宠爱,丫鬟仆妇在她眼里,自是恭顺本分的。攸桐的底细她虽没摸清,但相处日久,总还有点把握。那苏若兰的靠山她也知道,是寿安堂里的老祖母,长辈身边的人,平素她也会让几分,先前几回来南楼,瞧苏若兰那偷懒怠慢的模样,也没说什么。
但主仆尊卑毕竟有别,苏若兰此举无异于以奴欺主,甚为可憎。
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说傅家教奴不严,尊卑颠倒,沦为笑话!
傅澜音不好插手此事,想了想,亲自往两书阁走了一趟,去寻傅煜。
傅煜今日还算清闲,处理了两桩杂事后,在书房找了两卷山川志来翻。见亲妹妹专程来请,虽觉麻烦,却还是挪动金足,往南楼走一遭。
两书阁离南楼不算太远,他过来时,攸桐跟苏若兰仍在僵持。
厨房里菜肴做成,满院香气扑鼻,却没人敢去品尝,各自站在不引人注意处,悄然屏息。而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面笼薄怒,她的旁边烟波春草满脸愤然,苏若兰则挺直腰背站在那里,颇有点傲气凌人的姿态。
满院的人里,眼巴巴盯着门口的攸桐最先瞧见他,缓缓起身。
“夫君。”她招呼了一声,面带不悦。
——当然该不悦,攸桐固然顶着京城的狼藉名声,嫁入傅家后却从没犯过错,这门婚事是各取所需,她固然需谨言慎行,却也不是来受欺负的。
攸桐一出声,苏若兰也反应过来。
她打死都没料到傅煜会在此刻过来,面色陡变,当即回身恭敬行礼,一声“将军”还没出口,便听傅煜冷声斥道:“跪下!”
声音不高,却肃然冷厉,满含威压。
苏若兰骇然抬头,便见傅煜面色沉黑,不带半点情绪,唯有双眼冷沉含怒,震慑人心。
傅煜执掌军法,性情冷厉狠辣,出手从不留情,铁面威仪之下,军中钢筋铁骨的硬汉都忌惮七分。但凡他威凛威含怒,这满府上下的男女仆从,没一人敢跟他对视。
苏若兰乍见之下,只觉头皮森然一麻,双膝发软,当即跪了下去。
满庭院的仆妇丫鬟也似被这一声怒斥震慑,匆忙行礼,甚至有胆小的丫鬟吓得跪地低头。
傅煜走进来,两道目光仿佛万钧重剑,落在她身上。
方才南楼的情形,傅澜音已简略说了,傅煜不知缘故内情,得知是主仆僵持,进门后便先呵斥放肆的苏若兰,而后看向攸桐。
成婚之前,傅家查过攸桐的底细,虽说有些是谣传污蔑,但魏攸桐为人骄矜喜爱挑刺,却非虚言。傅煜不知今日之事算不算她旧病复发,但平白无故被女人间的麻烦事打搅,十分不豫。
他皱了皱眉,眉目威仪,仗着身高之便盯着攸桐,有点居高临下的质问味道。
“怎么回事?”他问。
攸桐盈盈站在亭下,迎着他目光不闪不避,从容道:“管教丫鬟。”
腊月凛冬,恰是红梅盛放的时节,连夜深雪后天气放晴,日光明晃晃洒下来,便是琉璃红梅、灿若云霞的盛景。越国公府的万株红梅闻名京城内外,这日设宴排了戏班,邀众人赏梅听戏。
梅林旁楼台高耸,暖阁精致,乌金铸的博山炉上香气如丝,炭盆熏得满室融融。
座中尽是高门贵女,满身绫罗锦缎、珠翠金玉。贵丽装束下,出口的话却是刻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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