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奸雄的日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九斛珠
这虽是小风波,若叫攸桐逮住了带回府,他定要挨二哥揍的,便下意识躲着。
蹲了片刻,才问伙伴秦韬玉,“怎样了?”
“找了人拉出来修,那位少夫人到隔壁的酒楼里用饭去了,那家——”秦韬玉认得傅家的马车,见傅昭躲躲闪闪,怕被人瞧见的模样,毫不留情地嘲笑,“那人谁啊,给你吓成这样?”
傅昭没理他,瞧着对面的酒楼,暗自嘀咕道:“她出来做什么?”
因这位二嫂顶着满城骂名嫁进来,行事却又不像传闻中那样不堪,傅昭迟疑了下,好奇心起,索性丢下秦韬玉他们逛,自出了兵器谱,钻进那间酒楼。
……
晌午才过,酒楼里的生意仍旧热闹。
一楼的桌椅几乎坐满了,偶尔有空缺,也是人多眼杂拥挤的地方。攸桐为避嫌疑,出门时特地带了本就在南楼挡拆的丫鬟木香,那位虽身份地位,却习惯了傅家高门的做派,哪肯让少夫人到那地儿去挤。
只是楼上的雅间俱占满了,掌柜认得傅家徽记,亲自跑了一圈,笑眯眯地跑过来。
“上头有个雅间,很宽敞的,里头两张桌子,还空着一张。我叫人设个屏风围起来,请少夫人过去吧?那里头能坐三四十个人,屏风隔开了,跟单独的雅间一样的。里头的客人也和气,不会打搅彼此。”
说话间,便带着笑脸儿往楼上请。
攸桐瞧着楼下有人点的手撕白鸡甚是美味,遂颔首应允。
嫁给奸雄的日子 20.同好
掌柜找的这雅间果然阔朗,进深虽与别的无异,横向却足有两丈。攸桐进去时,伙计已将陈设用的三架彩绣纱屏搬到中间,将靠近门口的那张圆桌围起来,只在靠墙处留了通行的过道。
虽说纱屏不及墙壁隔音,但搁在中间,不比小雅间差。
攸桐颇为满意,因觉得雅间里火盆熏得燥闷,外面日头又晒得颇暖和,便命开窗透气,而后叫随行的春草和木香也坐下。
她俩起初还不敢,因攸桐说桌子空着无用,她也无需多伺候,才敢欠身坐在旁边。
伙计捧来古朴的木盘,里头整整齐齐两溜小竹板,上头楷书端庄,刻着菜名。
攸桐一眼就瞧见那道手撕白鸡,挑出来,又瞧了一圈,选了十香醉排骨、清炒笋尖、醋溜豆芽、椒香芋头和鸡汤煮干丝。外加三碗鱼饼汤和糖蒸酥酪,梅花香饼两样小食。
伙计应命去了,没过多久,菜便陆续上桌。
酒楼里的手撕白鸡味道果然不错,鸡肉煮得火候刚好,外皮晶莹剔透,肉丝鲜嫩细腻,上头淋着去了油的鸡汤,再拿调好的酱汁儿拌匀,撒上葱末椒丝,色相上佳,酸辣可口,开胃得很。那道椒香芋头算是家常菜了,芋头做得软糯,极合春草的胃口。
木香却是爱清淡的,专拣着笋尖和豆芽吃。
春草见了便打趣,“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还专挑它吃,尝尝这鸡丝和醉排骨,好吃着呢。”
木香笑着回嘴,“你才长得像豆芽儿呢!就爱清淡爽脆,管得着么。”
春草便笑,“少夫人选的菜我都爱吃,唯有这豆芽,总觉得寡淡,没味道。”
“也未必只有寡淡。”攸桐瞧着那拌得诱人的鸡丝,想起道美食来,“先前在食谱上见着一道菜,叫毛血旺,底下就常拿豆芽儿垫着。那道菜口味麻辣鲜香,里头的豆芽儿不油不腻,却不失鲜辣味儿,最能下饭。”
她但凡倒腾时下不常见的菜,都是借食谱来遮掩。
春草伺候了魏攸桐许多年,起初还满心疑惑,不知自家只碰琴棋书画高雅之物的姑娘怎会摆弄食谱,到如今次数多了,已然习以为常,只好奇道:“那是个什么?跟上回涮肉似的,煮着血吃么?”
说话间,眼神儿直勾勾瞧向攸桐,甚是期待的模样。
——上回攸桐做火锅,她最初见着那一盘鲜红的凝血时吓得够呛,后来煮熟了尝过两回,反倒念念不忘起来,此刻听攸桐提及,当即来了兴致。
攸桐瞧那副馋嘴猫的样子便高兴,遂将做法讲给她们听。
毛血旺里能用的菜很多,不过眼下许多食材制作不便,未必能让她大快朵颐,便只能说几样力所能及的菜色如火腿、鸭血等。提到必不可少的毛肚,攸桐也先馋了起来,兴致勃勃,“那东西又叫百叶肚,爽口脆嫩,做成辣味儿最好——”
“这位夫人曾吃过百叶肚?”
忽然,屏风后有人贸然问道。
攸桐愣了下,同春草对视一眼,不甚确信,“是屏风那边说话?”
“在下秦九,贸然搅扰,请夫人见谅。”纱屏后面,有个男子站起身,隐隐绰绰的,隔着屏风问道:“听夫人方才所言,是曾尝过百叶肚吗?”
攸桐瞥了一眼,顿生好奇。
毛肚取的是牛的瓣胃,这时节耕牛还算贵重,虽没到管制的地步,小老百姓也不舍得随意宰杀。能吃牛肉的人,要么有点身份,要么是高门贵户的仆役,沾光吃一些。此人能占雅间用饭,自是身份不低,不会碰牛肚杂碎那等“污秽”之物。
莫不是跟她一样……
这念头腾起,攸桐悚然一惊。
却听那边解释道:“我家主人是位郎中,只因不便开口,便命小人请教。我家主人早年游历各处辨识草药,有幸尝过一回百叶肚的滋味,念念不忘,可惜齐州没人能做出那滋味。方才听夫人提及,似是极为熟稔,才忍不住相问,还望见谅。”
说罢,竟似隔着屏风作了个揖。
这样看来,倒是个礼数周到的随从。
攸桐觉得意外,因不知对方底细,留了个心眼,只含糊道:“我也是从食谱看到的。”
秦九似觉失望,道一声打搅,坐了回去。
攸桐接着用饭,心思却落在屏风后面,收不回来。
能叫那主人如此惦记滋味,做牛肚的人想来手艺极好,深谙此道,也有另辟蹊径的眼光与胆量。她往后要开店招客,夏嫂的手艺未必足够,若能引为帮手,倒是极大的助力。
这般暗自筹谋,听见纱屏后桌椅轻响,忍不住瞧过去。
屏风后走出两个男子,前面的二十来岁,面容俊雅,姿仪瑰秀。他显然是出身高门,玉冠博带,神情疏朗,身上一袭玉白锦衫,绣了只仙鹤,腰间坠着玉佩,一眼瞧过去,无端叫她想起八个字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后面跟着的果然是长随打扮,十五六岁的模样,笑起来憨态可掬。
攸桐略无迟疑,当即起身道:“公子请留步。那百叶肚味道脆嫩,我会设法做出,到时送你一份尝尝,如何?”
男子眼底露出惊喜笑意,旋即朝长随秦九比个手势。
秦九遂作揖道:“我家公子说,若能得馈赠,着实求之不得,多谢夫人!”
“既是同好此道,不必客气。不知……”
“哦。我家公子姓秦,名良玉。”秦九倒是懂得规矩,没贸然探问对方身份。
攸桐记下,遂笑而作别——萍水相逢,她不知这秦良玉的身份,也不便透露底细。好在傅家位高权重,回府后花点功夫,总能探到他的底细。届时拿着美食做礼物,细问旧事,请他帮忙找人,便是顺理成章。
她这儿打着算盘,旁边木香却小声嘀咕道:“这人是个哑巴?”
“木香!”
“奴婢明白。”木香赶紧解释,“他姓秦,是个郎中,又没法说话,莫非是秦二公子?”
……
雅间之外,待秦良玉和长随离去,楼梯拐角处,苏若兰也从角落露出脸来。
“那个人,是秦二公子吧?”
“是他!”旁边是寿安堂的丫鬟金灯,“他常来帮老夫人请脉,我见过几回。”
“那就是了,我也见过几次,只是不敢确信。”苏若兰瞧着雅间,喃喃道:“那魏攸桐怎会和秦二公子在一起?哼,果真是禀性难移,到了齐州的地界儿也不安分,专管勾引人!”
金灯听了,吐着舌头没敢言语。
这位秦二公子的名声,齐州地界无人不知。
秦家也是仕宦之家,清贵出身,门中出过许多名儒才俊,在齐州地界虽不及傅家位高权重,论名声威望,却不逊色多少。秦二公子出生时,连哭也不会,秦家提心吊胆地养了两天,见他总没法儿出声,才知道是个天生的哑巴。
这事儿急坏了秦家长辈,托人各处打听,寻医问药,却没一人能治好这嗓子。
后来,有位从太医院退下的御医回乡养老,秦家请过去养着,只盼能治好。那御医没能治好嗓子,秦二公子却因跟他朝夕相处,将那身看病问诊的本事都学了过来。且他天性聪颖,幼时不好科举,专拣医书来读,甚是着迷。
秦家存着一丝儿盼望,想着他或许能学成医术后治好自己,还请了许多名家来教导。
这秦二公子学到十六岁,医术便几乎与老御医比肩,路上碰见急病之人,帮着救回了许多性命。几年下来,没能治好嗓子,却落了个名满齐州的名声,似傅老夫人那般高门贵妇,也常客客气气地请他去帮着请脉,调理身子,跟人提起来,也都尊称“秦二公子”,甚少提真名。
而他生得面目俊朗,风姿特秀,有玉山巍峨的身姿,亦有松下清风之气质,行走来去间,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
只是至今没遇着合眼缘的人,尚未婚配。
苏若兰出自寿安堂,时常去傅老夫人那里禀事儿,见过许多回。
她自打上回在南楼被罚,身份暂被老夫人降了几等,平息口舌之外,也磨磨性子。今日本是奉命出来取几样东西,恰好碰见攸桐的马车轱辘卡在沟渠,堵在人群里瞧情形时,便见着攸桐。
她本就对攸桐怨怼轻慢,被罚后更是不忿,当即领着金灯跟进酒楼,想揪攸桐的辫子。
没想到等了半天,还真就瞧见了端倪。
苏若兰心里暗喜,犹恐不妥,拉着金灯又躲到暗处。
好半天后,攸桐和春草、木香吃完饭出来,因方才的事,木香正跟两人说秦二公子的风姿名声和逸闻故事,夸他医术精湛、为人进退有度。攸桐需找他办事,自是越详尽越好,遂闻些细节。
断续的言语落入苏若兰耳中,她心里愈发笃定,当即冷笑了起来。
只是她上回在南楼吃亏,不止丢尽了脸,还平白受了老夫人的责备,差点被厌弃。这回也不敢贸然行事,回府后辗转反侧,想去揭发魏攸桐招蜂引蝶的轻浮行径,又怕专程告状会叫人当做挑拨是非,瞻前顾后地犹豫了两天,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嫁给奸雄的日子 21.告密
进了十一月,傅家渐渐忙碌起来。
自打田氏过世后,府里后宅的事务都是由老夫人和长房的沈氏一道打理。傅家位尊齐州,又统辖周遭数州兵马,年关里人情往来最是繁杂,虽还没到腊月,齐州内外有头脸的人家,便陆陆续续地送来了年节摆酒的请帖和诸般贺礼,到了年根,恐怕会更忙。
偏巧老夫人上了年纪,夜里睡得浅,白天总要歇两回觉,沈氏拿不定主意时,许多事还是得请老夫人示下,来往传话去送东西,丫鬟们再多都不够使。
苏若兰便趁着这个机会,请相熟的仆妇提醒了老夫人一声,争取将她调回身边当差。
她能被老夫人看重,拨到南楼伺候傅煜,甚至隐隐透露出青睐提拔的打算,其实也有过人之处。容貌比旁的丫鬟出挑不说,也很会哄人办事,因在寿安堂待的时间长,极会揣摩老夫人的心思,恭敬逢迎,体贴周到。
先前在南楼,她本打算趁早压住攸桐的锋芒,谁知棋差一招,功败垂成。
事情报到寿安堂后,老夫人亲自将她叫过去训斥了一顿,没提攸桐半个字,只说她不该尊卑颠倒、以奴欺主,丢寿安堂的脸。
苏若兰听出话音儿,哪敢顶嘴,恭顺乖巧地认错,听她斥责教训。
等老夫人气消了,却又抹着眼泪婉言陈情,说她背地里议论主子,确实不对,只是因觉得配不上将军,一时间想不通,才昏了头,说些不敬的言语。至于忤逆欺主,她是老夫人房里派过去的,寻常做着这边的针线,忙不过来,才会推开些细碎的活计,并非真的不敬主上。倒是攸桐拿她当低贱的丫鬟使唤,不给长辈脸面。
她若真的事事听命,岂不是掉寿安堂的身份么?
老夫人虽当面驳斥回去,背过人想了想,只觉苏若兰虽刁钻了些,却也不算十恶不赦。
且她本就对攸桐心有芥蒂,哪会为攸桐的事重惩身边的人?
遂将苏若兰降了两等,摆明尊卑有序的规矩,平息此事。
如今寿安堂里缺人手,苏若兰早前在这里办差妥帖,这阵子又诚心改过,孝心可嘉。
反观魏攸桐,不懂得讨长辈欢心不说,还勾得傅煜都有些动摇,掉过头劝她体谅。
老夫人被尊奉惯了,心里不满,觉得为攸桐重惩贴身丫鬟实在不值得,听了劝言,便颔首应允,将苏若兰调回屋里来伺候。
苏若兰心愿达成,愈发摆出恭敬体贴的模样。
……
因冬日天短,老夫人这阵子忙碌,便免了女眷们清晨问安的规矩。
这日前晌,沈氏将手头压着的事儿都办了,有几件需跟老夫人商议,怕丫鬟们传话不清楚,便趁着日头和暖,往寿安堂里来。
婆媳俩将几件事商议斟酌罢,沈氏便又提了一件——
“昨儿德明说,京城里那位的龙体是愈来愈不好了,整日召御医在旁候着,没准儿哪天就得变天。媳妇按着往年送往京城的礼又添了一份,打算叫人早点启程送过去,母亲您瞧瞧。”
说着,便将粗拟的礼单递给老夫人。
傅家手握兵权,雄踞一方,明面上跟朝臣交往甚少,傅德明暗里往来的,也是几位不起眼的朝臣,能瞧皇帝的眼色动向、传递些消息,却不会太张扬的。余下的,便是几位不在中枢的故交旧友。
老夫人挨个瞧了,颔首道:“就这样办吧。”
“还有一件。那魏家……”
沈氏声音一顿,有些作难。
老夫人听了,脸上的笑也收敛起来,“当初为修平提亲时,阵仗不小,这些礼,有些心知肚明就好,有些确实摆给外人看的。咱们这儿天高皇帝远,京城里却有许多人盯着,若太冷淡单薄,难免叫人犯嘀咕,胡乱揣测。”
沈氏会意,另取出个礼单递给她,“这是媳妇草拟的,既然母亲这样说,再添两件?”
老夫人瞧罢,因不知傅煜有没有打算带魏氏回门,想叫人去问问,抬头吩咐。
丫鬟听明白后去了,老夫人收回目光时,无意间便瞥见了苏若兰,木头人似的呆站在那里,脸上神情古怪,似在出神。因想起南楼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傅煜不常用,放着白便宜了魏氏,不如提点周姑一声,送去魏家凑数,遂道:“若兰,你过来。”
叫了一声,没动静。
旁边丫鬟机灵,赶紧推了推苏若兰,“苏姐姐,老夫人叫你呢!”
苏若兰如梦初醒似的,神情恍然,“什么?”
“老夫人叫你呢!”又有人提醒。
苏若兰受惊般,竟自跪在了地上,“奴婢该死,请老夫人恕罪!”
这反应颇为激烈,反叫旁人愣住了,老夫人亦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奴婢刚才是听见老夫人提起二少夫人,想着别的事,出了神才没听见的,请老夫人恕罪。”苏若兰面露惶恐,声音都因紧张而急促不问。
老夫人最不喜这般遇事就慌了神的,又听她提起攸桐,愈发不悦。
“她又折腾些什么事!”
“奴婢……奴婢……”苏若兰嗫嚅了两下,才垂头道:“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老夫人没了耐心,“你何时学的这啰嗦样子!”
苏若兰愈发惶恐,却只管瞧着周遭的丫鬟,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旁边沈氏瞧见,便道:“兴许是有不方便说的,母亲,不如叫旁人先退出去?”不等老夫人说话,苏若兰便先忙着点头,满脸感激,老夫人对这行事恭敬乖觉的儿媳倒还算不错,遂摆摆手,等众人都出去了,才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是……前几天的事。”
“关于魏氏的?”
“嗯。奴婢原想早点来禀报,又怕……怕被说是搬弄是非,不尊主子,这几天犹豫着没敢开口,方才听夫人提及,想着这事关乎府里的名声,不该隐瞒,心里犹豫,才会出神。”苏若兰跪在地上,神情却露出些愤然,“可这事实在太……”
“究竟何事!”老夫人听见关乎名声,愈发上心。
苏若兰遂将那日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说给两人听。
她原本就是先入为主,认定了攸桐水性杨花,刚嫁过来便沾花惹草,瞧那蛛丝马迹,无一不是佐证,心里深信笃定,语气便极为坚决。
末了,又叩首道:“奴婢记着教训,不敢搬弄是非,这回是亲眼所见,绝没半个字的假话。老夫人若是不信,可叫金灯来询问,那天酒楼门前的事,也有许多人见证。”
她表忠心般扣头顿首,罗汉榻上,老夫人却已气得脸色铁青。
“这样的事,你怎不早说!”
“奴婢怕……上回将军教训的,不许搬弄是非,议论主子。况且这事又牵扯着秦二公子,更不敢随便说了。”
“正是这样才要说!”老夫人气得语声儿都颤抖起来,“作孽,真是作孽!”
苏若兰跪得愈发恭顺,噤若寒蝉。
沈氏怕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病倒过去,忙得起身扶着,慢慢给她顺气,劝道:“母亲别生气,为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傅老夫人最看重颜面声誉,哪里听得进去,一叠声道:“可恶!金灯,金灯呢?”
外头贴身大丫鬟听见这高声叫唤,猜得是出了事,忙着去叫人。
不过片刻,金灯便手忙脚乱地跑了进来,听老夫人问那日的事,也如实说了。
老夫人听了,桩桩件件都跟苏若兰的说辞对得上,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没昏厥过去。
沈氏忙使眼色叫金灯和苏若兰出去。
……
屋里只剩婆媳两人,老夫人气得浑身乱颤,沈氏担忧焦灼。
好半天,傅老夫人才缓过劲来,脸上跟腊月寒冰冻过似的。
“就说这门风败坏的女人不能要!如今闹出这事,当真是家门不幸!”她又气又恨,老眼中滚出两行浊泪,扶着沈氏的手就抱怨,“当时他兄弟俩商议娶魏家女,我就不肯,为着大事才点了头。咱们傅家满门男丁,有多少死在战场,我都知道。这家业来得不容易,所以他们外头的事,我没乱插手,凭他们安排去了。”
“儿媳明白,明白。”沈氏挤出点泪花。
老夫人两眼直流泪,“那魏氏在京城里是个什么名声,做出为情自杀的事,沦为笑柄,谁愿意娶?他们娶给修平,我没为难她,已很和善了吧?可你瞧她!你瞧她!修平这些年出生入死,受了多少的苦,才有今日这点威信,她怎就不知道体谅。这才嫁过来几天,就一门心思地往外钻,丢脸都丢到外头去了!”
她这会儿怒气攻心,满口数落,沈氏没办法,只能听着。
好容易等数落累了,沈氏才道:“老夫人白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俩的话固然可信,也再该问清楚……”
“这种丑事,怎么问?难道去秦家登门找秦二公子,问魏氏有没有勾引他?那不是拿着家丑往外杨,叫人看笑话吗!”
老夫人厉声责问,身旁没人,几乎是朝沈氏发火了。
沈氏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当她是气糊涂了。
片刻后,见老夫人缓和了点,才道:“那就叫魏氏来问问,若是误会,也别冤枉她。若是真的,就该管教,哪能您在这儿气坏身子,她在南楼逍遥自在呢?”
这话倒是合老夫人的意。
她那张脸拉得三尺长,咬牙切齿道:“去,把魏氏叫来!”
嫁给奸雄的日子 22.顶撞
南楼里,攸桐两只手笼在袖套,正挨个看厨房的瓦罐汤。
这套瓦缸和瓦罐是她上回出府时买来的,做工极好,回府后便叫仆妇们收拾干净,腾出地方摆放整齐,先做个冬瓜排骨汤和老鸭笋尖汤练手。
昨晚睡前她就叫厨房里生火,拿木炭慢慢煨了一夜,这会儿瓦盖未开,香气却已四溢。
等晌午时拿出来,滋味必是绝佳。
春草跟在旁边,试着碰了碰瓦盖,烫得赶紧缩回手,口中啧啧叹道:“少夫人真是愈发能干了,这几个月做的美味,可比我前十几年见的都多!回头若是夫人知道了,得知少夫人有这般才能,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定会很欣慰。”
这夫人自是指京城里的薛氏了。
攸桐闻言,笑了笑道:“母亲那儿事情多着呢,不必事事都拿到她跟前叨扰。”
口中如是叮嘱,心思却忍不住飘往府外。
秦良玉的身份,她回府后很快就查实了。那位是秦家老夫人的心头肉,年节前后必定不会远游,看那日的情形,为人和善,也是个痴迷美食的同道中人。等她做好了毛肚,便能设法问出那位庖厨的住处,寻个助力。
不过这些都还远,近在眼前的是回京的事。
当初满城风雨,骂名如潮,她虽找回了一点点场子,在旁人眼里,仍是被许朝宗抛弃、灰溜溜出了京城。如今夫妻回门,明里暗里,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事隔一年,徐家已不似当初时刻戒备,洗清名声的事,也该慢慢铺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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