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宠

“你杀了我吧！”苏弥大喊一声，抓着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脖子，“杀了我！一切就结束了！”
邢毅顺手一带，轻而易举地将她推倒在床上。
“也许我会杀你。”他盯着她苍白的脸，“在我失去兴趣以后。”
“指挥官，邢麒麟少将来了。”门口响起一个声音，突兀地打断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邢毅看了一眼苏弥，骤然松开她的手，起身下床。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苏弥听到他清冷的声音道：“装上锁，不许她再离开房间半步。”
苏弥一下子瘫软在床上，脑海中绝望地浮现出孟熙琮那宽阔挺拔的背影，只觉得生不如死。
当邢毅沉着脸走下楼时，邢麒麟已从警卫处询问了今天发生的“突发事件”。而看着邢毅的脸色，他知道事情的境况越来越坏了。
他不由得想起刚刚为自己带信的一个雇佣兵说的话。
年轻的雇佣兵没有什么表情，在他面前不卑不亢道：“将军，孟熙琮问你，如果他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背井离乡去流浪，你会不会帮他救出妻儿？”
他当时不是不震撼。
他熟悉孟熙琮的性格。他知道即使现在维持表面和平，孟熙琮不死，人类的反抗行为就不会终结。尽管没有查到具体的行为，但他知道孟熙琮总有一天会反击。如果完全为帝国着想，他真的应该让邢毅杀死孟熙琮。可于私，他下不了手。
然而孟熙琮今天居然提出，愿意远走离开星系，只要他帮他救出妻儿。那等于是放弃十万雇佣军，放弃整个联盟。
他真的要为苏弥做到这一步？
这个提议，邢麒麟个人是十分赞同的。如果孟熙琮远走，机械人在星系的统治稳如泰山，同时也保全了邢麒麟与孟熙琮的情意。他不用再两面做人，身心也能舒畅。
想到这里，他抬眸看着已在沙发上坐下的邢毅。
这个大哥与他同为上一代机械统治者亲手制造，性格却比他雷厉风行许多。可到了今天，这位信奉机械至上的指挥官，似乎已经连续模拟林齐超过了四个月。
并且，此刻他的双眸里似乎有怒火。
如果那怒意是为了一个女人，邢麒麟觉得，要救出苏弥，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棘手。
邢毅却好像想起什么，忽然笑了，这才对邢麒麟道：“什么事？”
邢麒麟定了定神，简短地向邢毅汇报了对兽族行星侵略计划的安排。两人专注地讨论了一会儿，定下大致方针。
已到了晚饭时间，邢麒麟心念一动，道：“大哥，我车上有几瓶人类的美酒。那是另一种特别的滋味，不如一起品尝？”
邢毅不太在意地点头。
在晶体能量驱使下，进食并不是必须的。但模拟的人类身体，进食会有最佳效果，更何况体验人类的美食，也是机械身体感受不到的。所以这房子里已经聚集了自由城最好的厨子。
丰盛的晚宴被端了上来，邢麒麟的美酒也盛上了。邢毅却像想起什么，头也不抬地对机械保姆道：“给她把饭菜端上去。”
邢麒麟不动声色，一杯杯劝着邢毅喝酒。两瓶酒喝光，邢毅古铜色的脸上，也有了微微的红润。
邢麒麟边喝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苏弥？”
“回母星。”邢毅双目紧闭，靠在沙发上。
邢麒麟心中一震。他一直以为邢毅对苏弥的兴趣只是突如其来，或许暂停模拟就会消失。可他却打算带她回母星？
“为什么？等模拟中止了，或许你看都不想看她一眼。”邢麒麟慢慢说道。
邢毅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那就不中止。”顿了顿又道，“在她死之前。”
邢麒麟万万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讷讷地道：“大哥，你模拟的林齐，是真的爱上苏弥了？”这么短的时间，邢毅竟然对苏弥势在必得？
“我不在意人类的‘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邢毅睁开眼，目光中竟然有几分从未有过的柔和，“她就是刚好让我觉得舒服。外形、气味、性格、行为、思想，每一处都恰好让我模拟的林齐，觉得很舒服。”
邢麒麟竟被他一席话说得有些怅然，举起酒杯默默地道：“真有意思，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邢毅又闭上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邢麒麟放下酒杯，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如果说来之前他还有几分犹豫，现在他的主意却完全定了下来。
之前想救苏弥出去，只是为了自己忠义两全。现在，他却有更加充足的理由，把苏弥带走。
这样一个女人，不可以留在指挥官身边。
他的意志，关系整个机械文明的未来，如果连他也沉迷于模拟不可自拔，那么机械人的末日只怕不远了。
在关于种族利益的问题前，邢麒麟没有任何犹豫。
眼见邢毅已经沉睡，邢麒麟思索片刻，起身，走向楼上。
警卫见是他，并不相拦。邢麒麟站在苏弥房门口，只见她抱着孩子，怔怔地坐在床边。
“孩子好吗？”邢麒麟问道。
苏弥慢慢看过来，点头：“很好。”
“你过来。”邢麒麟压低声音道，“让我拍几张孩子的照片。”
苏弥浑身一颤，察觉到他语言中的深意，走到了门口。
隔着金属护栏，邢麒麟打开手表中的微型摄像仪，对着孩子熟睡的脸。苏弥咬着下唇，道：“他眼睛很大，可惜现在睡着了，看不到。”
邢麒麟把摄像仪对准她：“嫂子，让他看到你的笑容。”
苏弥呼吸一滞，脸上慢慢漾起浅浅的笑容。





乖宠 第69章
邢麒麟收起摄像仪，轻声道：“再等几天。”
苏弥闻言双手抓住栏杆：“可是，邢毅可能等不了这几天了。”
邢麒麟神色一凛：“他还没有……”
苏弥点头。
邢麒麟只觉得邢毅对苏弥实在不一般，只怕包括孟熙琮在内，都以为苏弥已经被邢毅吃干抹净了，却没料到到现在他也没碰过她。
也或许是邢毅第一次模拟人类爱上女人，还没有体会到欲望的强烈。
但邢麒麟并不觉得苏弥是否失去贞洁，有多么实质性的影响。他担心的反而是，邢毅压抑过度，反而对苏弥下重手。
想到这里，他安慰苏弥：“放心，我来想办法。”
邢麒麟见完苏弥，就立刻出门去想办法去了。
沙发上的邢毅，这才骤然睁眼，漆黑的双眸里清明一片。
他起身，走向书房。他打开军用通讯系统，命令接通兽族行星前线总指挥的通讯。
“把一个人类，弄到前锋部队里。”他淡淡地道，“不要让他活着回到永恒星系——这个行动，是我亲自授权的机密。”
下达完这个命令，他带着保姆走到二楼门口，打开金属栏。
苏弥警惕地抬头望着他。
“把孩子抱出去。”他看着苏弥。
保姆把孩子抱走了，房内只剩他们。
“孩子会被送走。”他沉声道，“直到你跟我回到机械母星。”
苏弥脸色剧变，一下子站起来，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双臂：“不！把孩子还给我！”
“我已经决定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我的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很好，足以承受与我的交配。”
他将她扔在床上，她拼命挣扎，往死里踢他的腹部，却都被他敏捷地躲过。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朝门外怒喝一声：“手铐！”
很快有机械警卫走了进来。他接过警卫手中的手铐锁链，将她的双臂狠狠一扣，锁在床头，又将她的双腿绑在床脚。
苏弥还从没觉得这样屈辱无力过。
她整个人呈“大”字形被固定住，身体绷得笔直，无法动弹半分。而他脸色阴沉地俯下身体。她被脱得干干净净，他一低头，咬上她的肩膀，粗粝的大手更是在她柔软的身体上来回抚摩。
肩膀上很快传来刺痛，是他咬破了她的皮肤，在吮吸她的鲜血。与平日的浅尝辄止不同，他今天咬得很深，只痛得她闷哼一声。
而他仿佛被她的呻吟刺激，高大的古铜色结实的身躯，无师自通地压上来，缠绕住她。
苏弥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叫，几乎响彻整栋房子。
这惨厉的叫声也令邢毅身形一顿，他抬起头，唇齿间都是鲜血，眼神昏暗地看着她。
一低头，他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察觉到他又要挺进，苏弥在他的唇舌间，颤声哽咽。
“我会死。”她慢慢道，“我发誓，如果你继续，我会自杀。就算你锁住我，也无法阻止我自杀，我绝不会再活下去。”
邢毅骤然松开她，黑眸锐利地盯着她。
“威胁我？”
“是的，我威胁你。”苏弥整张脸笼罩着一种死寂的惨白，双眸里却有狠戾的光，“你不是想带我回机械母星吗？你不是想让孟遥姓邢吗？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你试试，我死之后，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邢毅盯着她看了许久，骤然起身。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威胁，并且威胁奏效。他遵从模拟身体的本能，身体的欲望依然强烈到令他想把眼前的女人贯穿。可她冰冷的话语，分明如同一道利刃，刺破他蓬勃的欲望，令他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冷却下来。
他不由得问自己，如果她死了，他会伤心难过吗？
他发现他居然不想让她死。如果她死了，他还能找到第二个像她一样的女人吗？
邢麒麟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僵持的局面。
“大哥……”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扰了。我找了个女人送给你。”
邢毅看了一眼苏弥，衣服也没穿，直接走到门口。
苏弥全身都在发抖——她躲过去了吗？
邢麒麟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上次我听说苏弥身体没好……这个人类女孩是选美冠军，你不妨先试试……”
邢毅没有吭声。
苏弥一直凝神静气地听着，之前邢毅在她身上留下的触感，仿佛火烙般久久不散。
她想，原来是这样的。
如果孟熙琮之外的人碰她，她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去死。如果孟熙琮知道她今天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会不会心疼得脸色阴郁难言？
可她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她想爱情或许有很多种方式，在生死关头，她不过选择了最惨烈的一种。
用这种方式，与他相守。
隔壁房间，很快传来女人的声音。
然后有女人高高低低的声音，伴随着声响的持续，女人的声音逐步变成了哀求。而男人一直沉默着，只让苏弥清清楚楚听到女人身体发出的声音，以及一声又痛苦又愉悦的嘶叫。
这声响从夜里一直持续到天亮。苏弥昏昏沉沉睡了又醒，却总有撞击声和女人低低的哭声，仿佛魔咒般萦绕在耳边。
仿佛那是邢毅，刻意让她看到，她的未来。
直到天色大亮，那声音才消失。苏弥提心吊胆一整晚，被锁住的四肢早已僵硬麻痛。
正恍惚着，却忽然有人为她解开了束缚，然后她便落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中。
她悚然一惊，睁眼便看到邢毅低头看着自己，眸色极暗。
一夜放纵后，那眼神中分明写满未尽的欲望，光裸的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轻易就能将她撕成碎片。
她多希望当他占有了别的女人后，就会对她兴趣尽失。然而她没料到，在清晨时分，他却忽然又来了。
他沉默地揽住她的腰，大手轻轻地在她身上抚摩。苏弥闻到他身上那糜烂的气味，动都不敢动。虽然死志坚定，但昏睡了一晚，她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昨晚那坚定的气势。
好在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说道：“不一样。”
苏弥不明白他说什么，又听他道：“机械人模拟人类的原理，是将机械人的核心程序和晶体能量植入人体。即使被模拟的人类死了，机械人的本体也不会死。只要将核心本原重新复制到机械体上，就是不死之身。同样，如果提取人类的精神元，也可以复制到机械体上。”
苏弥不知他为什么说这个。但换言之，他可以任意更换躯体？
却听他继续道：“回到机械母星前，我不会碰你，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死。”
苏弥心中一松。虽然她在他面前毫无抵抗力，但是他一直言出必行。
“邢麒麟做得对。”邢毅眸色阴沉地看着她，“如果没有昨晚的女人，我会伤到你的身体。”
苏弥心中一沉，那个女孩后半夜凄厉的叫声再次响彻她的耳际。
“要了那个女人，我更想要你。”邢毅忽然一笑，低头狠狠咬住她的唇。
“所以，我决定给你不死之身。我会要你很久，苏弥。”




乖宠 第70章
孟熙琮抬头，看见黑色机械蝮蛇与黑色猎豹，狂蜂般从头顶呼啸而过。
前方，巨兽的地面堡垒防御工事，在炮弹的轮番轰炸下，仿佛一朵朵破碎的花朵，昭示着这个星球的沦陷。
他的枪支在地上，宇航服腕部的计量器显示，氧气值已逼近底线。
好在，他们胜了。
三天前，他所在的地勤纵队，临时被调遣到前线。地勤们都以为到前线是继续为飞行员服务，却没料到他们被送上了前线，甚至混编入地面登陆部队的第一波——很多地勤甚至从军以来就没拿过枪，加入这攻击战，简直是找死。
他们这个小队，负责配合空军，攻占这个城市。然而这是军事重镇，小队队长发了猛攻，伤亡却越来越多。
孟熙琮如今赤手空拳都不是一个健壮士兵的对手，眼见即将陷入死地，却震怒了。他把小队队长叫过来，重新部署兵力。小队队长哪敢不听，依计行事。
却成了。
尽管代价是一百人的武装小队，只剩他们十人。
但他们原本只是炮灰，本该拿不下城池，并且全部阵亡屈辱地死去。
恶战了整个晚上，孟熙琮的头阵阵发晕。
这个毛病，其实在机械降临前就有了，他只是没有告诉苏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清晰地记得，是从他们离开水晶行星开始。
或许那水晶中有某种辐射物质，他在宇宙摸爬滚打多年，落下的毛病不少。
不过这次平安回去，大概会叫机械人失望了。派这么一支部队地面登陆，他恰好轮值地勤恰好被安排进来，有意无意间，似乎有人在操纵。
现在的问题，是他如何诈死回去。否则无法躲过对手的暗算，直至反攻。
正思忖着，身后有士兵问：“长官，接下来怎么办？”
孟熙琮目光一敛：“先回舰上。发信号。”
身后忽然暗影一闪。
孟熙琮的身体虽然已弱，近身格斗经验怎么会是普通人可比的？刚察觉到异样，他几乎是立刻偏头，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砰！”他躲过了本该射进头颅的一枪。
旁边几个士兵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全围了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孟熙琮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枪速度如电直接崩穿那士兵的脑袋。然后没有半刻停顿，他举枪瞄准正围过来的几个士兵。
“举手！”他厉喝一声。
几个士兵露出笑容。
他们身后两个士兵惊讶：“你们干什么？指挥官，发生了什么事……”
“砰砰！”前面的一个士兵出其不意地转身，射中那两个士兵。
孟熙琮心中一沉。
“机械人？”他沉声道。
为首的一个士兵笑了：“是。不愧是人类指挥官。”
“谁要杀我？”孟熙琮朗声道，“让我死个明白。”
那士兵竟然朝孟熙琮敬了个军礼：“长官，我尊重您的指挥能力。这是上头的命令。”
说时迟那时快，孟熙琮趁那士兵说话的空当，一把抓住那为首士兵的枪管，抬手便射中其中两个士兵。
“砰！”另一个士兵的榴弹枪，射穿了孟熙琮的宇航服。孟熙琮拔出靴中的匕首反手一刀，割穿那士兵的喉咙。
另一名士兵见状趁机冲上，尖刀直接插入孟熙琮的胸膛。
孟熙琮身子晃了晃，猝然失力倒下。
剩下的三名士兵围了过来，看着地上双目紧闭的孟熙琮。
“死了吗？”
“再补两枪。”
“砰砰！”孟熙琮的双目忽然一睁，抬手一轮扫射。
士兵们倒下的同时，他们的子弹也射中了孟熙琮的心脏。
这一片战场，忽然安静下来。天空昏红，山峦静谧，血流成河。
当机械大军全面占领一万光年外兽族行星的消息传来时，永恒星系竟有不少人类举行了欢庆活动。
同时低调公布的，还有这次战役中牺牲的人类和机械军人的名单。在一长串名单中，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发现孟熙琮这个混杂其中的名字的。即使看到了，许多人也不会将其跟曾经叱咤风云的雇佣兵指挥官联系在一起。
然而有人却为这个名字，痛心疾首。
南半球基地，因为机械人调兵令下得突然，简慕安等人失去孟熙琮的消息已经几天了。此刻看到这份名单，个个面无人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同时看到名单的，还有坐镇后方指挥部的邢麒麟。战争的胜利，没有带给他任何喜悦，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枯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只做了一个决定。
不惜一切代价，送走苏弥。那是孟熙琮留给他的唯一遗愿，就算被邢毅杀死，他也必须完成。
永恒星系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分明有悲伤和复仇的力量在暗暗涌动。当邢毅收到这个消息时，他只是看着神色冷漠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她还不知道孟熙琮战死的消息。
邢毅想，杀死了她的爱人，她除了他的怀抱，已经走投无路。
兽族行星，占领第二天。
机械军也有救援队。与人类的医生不同，机械医生在战场上的职责，是回收还可用的机械人肢体和修补尚可战斗的机械人。
当医生抵达城外的平原地区时，他蹙紧了眉头。
尸体，漫山遍野的尸体。有人类，也有兽族，当然不排除其中夹杂着一部分机械人。这毫无疑问增加了他工作的难度。
基于工作效率的考虑，他拿出了晶体能量探测仪。这是最简便的方法。昂贵的晶体探测仪，会探测到前方任何属于机械人的晶体能量，方便把他们从人类中区分出来。
当然，一些只安装了低能量晶体的机械人，如果不能被监测出，只能怪他们太倒霉了。
医生拿出探测仪，带着一个助手，走进了尸体堆。
没有信号。
或许这队先锋，都是人类吧？他这么想着。
慢着。
他睁大眼，看着仪器屏幕上，一个缓缓逐渐加强的晶体信号。
他有些疑惑地抬头，快步走向信号方向。
如果已经达到了这种强度，至少也是全盛状态的少将级别军官才能具备的晶体能量。怎么会在这片尸体中？
不，不是少将级别。
当医生冲到一堆密集的尸体前，眼睁睁看着手中的仪器撞针陡然打向满格，“啪”的一声脆响后，昂贵的仪器冒着白烟，烧毁了。
医生已经为军队服务了数千年，他知道即使是邢毅指挥官，只怕也不会有这么霸道的能量。他有些激动，看着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的男人。
他看到男人胸腹的枪伤和刀伤，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还闻到一种特殊的气味。只在帝国还全盛的时期，他曾在帝都的皇家实验室中，闻到过这种传说中曾经存在过的宝贵晶体的味道。那气味那样纯净，那样香甜。医生仿佛看到传说中数亿年前，辉煌的机械文明。
他看到男人抬起了头。
那是张极英俊的脸，浓眉如墨，眼如繁星，极纯极亮。据说只有人类的初生婴儿，才会有这样漂亮的眸色。可他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
不光是眸色。
分明有淡淡的光泽，笼罩着男人的脸，笼罩住他的全身，如同神祇一般存在。
医生知道，那是超级晶体的治愈之光。
医生在他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下，这是机械人最昂贵的礼节。身后的机械助手不明所以，同样跪下。
“长官，你是谁？”医生恭地问道。
你是谁？
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为什么存在传说中的超能晶体？
你是人？还是机械人？
孟熙琮在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大脑一片黑暗。
那黑暗似乎沉寂了很久，然后仿佛有一道亮光，划破他大脑的混浊死亡。
然后他感到一种熟悉的力量，缓缓从身体深处生出来，逐渐侵袭他的全身，逐渐丰沛，逐渐清晰。
在那片温热的力量中，他忽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记忆像是阳光，缓缓地、一点点地照进他的心。那记忆很长，有长达千年的寂寞，也有惊鸿一瞥的冲动；有冷漠嗜血的愉悦，也有肝肠寸断的狂怒。
那个他原来那样陌生，却又丝丝密密紧扣他的心，让他明白，那其实才是真正的他。
记忆也是溪水，一点点流淌过他的灵魂。他感到一种悲伤的微痛，随着记忆，渐渐恢复。原来那微痛曾经那么长久地伴随过他，伴随着他的爱情，伴随着他的死亡，伴随着他在黑洞中长达亿万年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