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梦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酒宴散去，执手话别，今年酒比去年香，明年会更香。在一片欢声笑语中nǎinǎi送走客人，我扶着nǎinǎi慢慢回屋，nǎinǎi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我也会随这些客人走一样。自言自语：“人家都说老小孩，真的，现在老了也像小孩一样，一年就盼两个日子，一个是生日，一个是过年，只有这两个日子，你们才会回来，家里才有笑声。”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也紧紧地握住nǎinǎi的手，“nǎinǎi，以后每年您的生日我都会回来的。”nǎinǎi摇摇头，“你也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有空就回来，没空也不要勉强，nǎinǎi不怪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云帆的温柔的眼神在我脑海里闪过，老天爷为什么让我认识云帆，在云帆和nǎinǎi之间我该如何抉择？或者以前我怎么没有意识问题的严重性，都怪我，对nǎinǎi关心不够，没有真正了解nǎinǎi的内心。要是时光能倒流，回到我和云帆认识的那天，我一定不会对他动心，茫茫人海，我们原本只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就算擦肩而过，也仅仅只是路人，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现在他却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我和nǎinǎi二十多年的感情，我和他才认识多久，半年都不到，难道为了这个人，我要舍弃故乡，舍弃亲人。我不知道，只是难受，事情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就算我嫁外地，每年都可以回来呀！而且云帆也答应过我每年陪我回两次家，或许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凡事应该往好处去想。
我扶着nǎinǎi回到房间，nǎinǎi开始清理今天客人送来的礼品，大都是烟酒之类的，也有一些给的是红包。nǎinǎi说：“以前nǎinǎi给你们红包，现在老了你们给我红包，哈哈！老了没用了，一天不死就要拖累你们一天。”
“nǎinǎi，您给子孙们带来福气，不是拖累，你身体还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说道。
“哈哈！就你嘴甜，nǎinǎi的身体，nǎinǎi自己知道，我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姐姐我现在不担心了，她嫁得近，你姐夫也老实，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不会亏待她的。只有你哥哥和你我放心不下，等你哥哥娶了媳妇，你再找个好人家，nǎinǎi就是死，眼睛也会闭得紧紧的。”
“nǎinǎi，怎么又提死字，您要活一百岁的！还要帮哥哥带小孩呢！您要好好活着，很快就可以抱重孙了。”
“你哥哥这个人老实巴交的，哪有女孩子喜欢，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结婚，抱重孙我肯定是等不到了。”
“那也不一定，现在有些女孩子就喜欢老实的。”我说道。
“你以为nǎinǎi真的老糊涂了，只有我们那个年代才喜欢找老实人，说老实人可靠，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能说会道，英俊潇洒的。”
“哎呀！nǎinǎi，您就别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是缘份没到，缘份到了挡也挡不住，说不定生一对双胞胎让您忙都忙不过来。”
“哈哈，就你会哄我开心！”听我说双胞胎，nǎinǎi笑得嘴都合不拢。
nǎinǎi握着我的手说：“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三姐，nǎinǎi要帮你找一个家庭好c人品好c事业好c长相好c身体好的人来托付终身。”
我听了好笑，“这五好的人去哪里找啊？”
nǎinǎi说：“怎么会没有？nǎinǎi现在已经在留意了。家庭好排第一，是因为nǎinǎi最看重家教和家风，家庭和睦，父母为人好，培养出来的子女一般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人品好，事业好，长相好这个不用多解释，身体好是因为毕竟是终身大事，你本来就身子弱，须找一个身体好的人来照顾你，你爷爷身体不好去世早，所以我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触啊！”说到爷爷，nǎinǎi又变得伤感起来。
这时妈妈和姐姐也笑着走进了nǎinǎi的房间，我们祖孙三代人坐在nǎinǎi床上开始聊天。nǎinǎi说：“以前老家的谭爹，今年年初去世了，隔壁的胡婆也去世了，哎！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都走了。”
谭爹就是那个大嗓门，很爱热闹的老头，走到哪里笑声就到哪里。他有个毛病，打麻将的时候手抖个不停，nǎinǎi总是笑他，又摸到好牌了，现在我想来他应该是帕金森患者。帕金森本身不影响寿命，但它是个诱因，面部c肢体僵硬c身体发抖最后影响吞咽导致肺感染，严重影响生活质量。隔壁的胡婆，圆圆的，胖胖的脸，老喜欢找nǎinǎi聊天，nǎinǎi不怎么喜欢跟聊，nǎinǎi说她好啰嗦，一件事总是反反复复说个不停，听得耳朵都起茧。而且胡婆的记性也不好，总是忘这忘那，刚刚问了nǎinǎi一件事，过一会又来问，nǎinǎi简直都要崩溃了，看着nǎinǎi抓狂的样子，我总是笑个不停。那个时候不懂，现在我明白了，胡婆可能是阿尔茨海默病初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老年痴呆。幸好这些症状nǎinǎi身上都没有，nǎinǎi只是耳朵不怎么灵，电话里说话听不清，面对面交流还是没有障碍。
我还是岔开话题为妙，顺着nǎinǎi的话聊下去，都是些伤感消极的话题。我问道：“有没有芙蓉的消息，去年三月出去到现在，还没见过芙蓉，不知道她怎么样？”
妈妈说：“芙蓉去年过年都没回来，只是听她妈说芙蓉寄了很多钱回来，买房子装修大部份都是她的钱。”
姐姐说：“听说芙蓉边上班边读书，现在还在学日语。你呀！趁着年轻也要学点什么，比如会计，英语之类的。”
“哦！好的。”我老老实实地答应，这已经不是姐姐第一次劝我了。我有些自惭形秽，跟芙蓉比，我差远了。其实会计书，英语书我都有买，但这些书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来，看着就想打瞌睡。但是看小说，诗词之类的我就jīng神十足，姐姐总是说我专看一些没用的书，真正有用的书又不看。诗词在现实生活中确实没有任何用处，不能吃，不能喝，又不能赚钱，但它却让我的jīng神变得富裕，让我的内心得到安宁。
nǎinǎi说：“芙蓉妈妈逢人就夸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女儿。”nǎinǎi话中的酸味其实我已经能闻到了，但没办法，芙蓉一直就比我强，我跟她是没法比的　。
芙蓉不仅长得漂亮，处事也冷静理智，比我懂事多了。她个性独立而又聪明强势，说她心高气傲，孤芳自赏一点也不为过，追求者如云，没有一个让她动心的，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怎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我则是那种自然而然随着性子生活的人，简单纯粹，喜欢浪漫，追求诗意，外表温柔，内心叛逆，脱离社会主流价值观。简单点说，她理性，我感性，但我们却是最好的朋友。小学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给她讲故事，她给我唱歌，她的歌声清新甜美，婉转悠扬，像流莺并语，比电视里的原唱还好听。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子我也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她太优秀了。她妈妈一直以她为骄傲，以前去她家玩，经常听她弟弟抱怨，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我们家却是重女轻男，好受伤啊！她妈妈一点也不掩饰，别人重男轻女，我偏偏就重女轻男，你想怎么样！她弟弟灰头土脸的，不敢再说什么了，我和芙蓉笑着前俯后仰。
“美芹呢？知不知道美芹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nǎinǎi说：“美芹今年春上结婚了。”
“啊！结婚了？怎么没听说，丹桂去年年底结婚还跟我讲了，虽然没来得及赶回来，但我请nǎinǎi替我去吃喜酒了，美芹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她就嫁在镇上，开了一个服装店，明天我带你去她店里找她玩。”nǎinǎi说。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逛街，顺便给你们买一身衣服，在外面不敢买，怕买得不合身，明天正好带你们去试，叫爸爸也一起去。”
nǎinǎi说：“我们衣服多的是，不用买。”
妈妈也说：“不要你买衣服。”
姐姐说：“去吧！我们一起去，给妹妹一个表现的机会，她难得回来一次。”
“你妹妹赚钱也不容易，刚刚收了她2000元红包，怎么能还叫她买衣服，再说我的衣服多的是，买那么多干什么？难道带到棺材里去？”nǎinǎi说，“我带你们到街上逛逛倒是可以，衣服就不要买了。”
“好！不买衣服，我们随便逛逛。”我说道。只有这样说，nǎinǎi才会同意一起去。
我又问家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nǎinǎi说老家的杨杨两口子离婚了，记得在读初中的时候，他们结婚，我还挤去看新娘，新娘的妆画得很夸张，脸上扑着红红的胭脂，看上去很滑稽。回家以后笑着跟nǎinǎi说谁画的妆，太难看了，一个美女脸上画得像个猴子pì股，nǎinǎi叫我别乱说话，没想到他们竟然离婚了。妈妈也说谁谁也离婚了，nǎinǎi感慨道，以前很少听说离婚的，离婚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离婚的越来越多了，日子稍微不顺心，就闹离婚，现在的人啊！对婚姻太随便了，想结就结，想离就离，像儿戏一样。
过一会又聊到老家的谁在外面发财了，开着豪车，买了别墅。还有谁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听着听着我开始打瞌睡了。昨天晚上在火车上没睡好，一会醒，一会睡根本没睡踏实，今天中午又没午休，实在好困，眼皮直打架。只听见妈妈说：“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六点了，我要去做饭了。”妈妈去做饭，姐姐和nǎinǎi继续聊，我则倒在nǎinǎi床上，晕晕沉沉地睡去。nǎinǎi很讲究卫生，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闻着nǎinǎi熟悉的气味，飘飘然如身在空中，恍恍惚如梦似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妈妈叫我吃饭，我翻个身说了句：“不吃，好累，让我睡觉。”好像听到nǎinǎi说：“算了，让她睡吧！昨天晚上坐车肯定没睡好。”之后就没有声音了，我又进入甜蜜的梦乡。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nǎinǎi已经起床了，可能下楼去了。我的手机呢？现在几点了？哦！昨天忙了一天，手机一直放在包里。现在刚好六点，手机里有好多云帆昨天晚上发的微信。
“现在还忙吗？才一天没见你，感觉已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走在林荫道上，眼前浮现着你的笑脸，耳边回荡着你的声音，踏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足迹，追寻有关你的点点滴滴回忆。一阵清风吹过，轻轻的，柔柔的，像你的发丝拂过脸庞，感觉你就在我的身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你的发香。我真的好想你！”
“我今天走了15000步，从厂门出来沿着林荫道路走了一圈，又沿着莲湖走了一圈，那是你和我曾经走过的地方，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我爱你！”
“你送给我的弹力带很好用，方便轻巧，练完之后，身轻如燕，jīng神倍增。现在我在看书，是关于王阳明的书，你跟我推荐了无数次，你说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战胜自己，超越自己，就可以克服一切的困难。以前我总是静不下心来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现在我心如止水，一下就进入书中的境界。修身必先修心，知行合一，知是行是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致良知四句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我好像也读懂了阳明心学。好开心，现在我也能跟上你的思想了。”
“怎么一个字也不回我，还没忙完吗？看到后请速回我。”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字都温暖着我的心，我立刻回复：“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昨天太累了，从晚上六点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六点，晚饭都没吃。没想到短暂的离别竟然让你开始修身养性，好期待下次见面时候你的样子。”
信息发出去后，我开始洗脸刷牙，现在才6点，他一定还没起床，肯定没那么快回我。洗漱完毕之后，我下楼去，妈妈已经在厨房忙活了。“兰兰，现在肚子饿了吧？昨天晚饭都没吃。”
“嗯，有点。”我不好意笑了笑。
妈妈很快帮我打了三个荷包蛋，放了一点红糖，“先吃三个蛋，垫垫肚子，等你姐姐她们起床了，一起吃早饭。”
“三个蛋怎么吃得完，太多了，一天吃一个jī蛋就好了。”我皱起眉头。
妈妈说：“jī蛋补身体最好，你这么瘦要好好补补，我生你的时候，你nǎinǎi一餐煮六个蛋我都能吃得完，三个蛋一点也不多。”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餐吃三个蛋怎么吃得下，我想肯定会很腻，又不好再多说什么。但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只好低头开始吃。水煮荷包蛋，好久没吃了，嫩嫩的，滑滑的，味道还不错，没有我想像中那么腻，三个蛋很快就吃完了。我有些吃惊，记得小时候，每年过生日妈妈都会打三个蛋给我，我总是吃不完。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好奇怪，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我的胃口什么时候也变了？或者是我太饿了，真的需要营养来补充，或者童年的味道，让我觉得美妙，我不知道。
nǎinǎi买菜回来了，今天真的买了排骨，说是褒汤给我喝。“nǎinǎi，这么早就买菜回来了。”
“要想买到好的菜就要去得早，去晚了，好的都被挑完了。”nǎinǎi笑哈哈地说。“再说nǎinǎi年纪大了，趁早上空气好，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也是好事。”nǎinǎi说的也有道理，nǎinǎi今年八十岁了，虽然在我眼里，nǎinǎi身休不如以前，但与她同年龄的人相比，nǎinǎi身体还算硬朗的。好多人问nǎinǎi健康长寿的秘诀是什么？nǎinǎi总是笑呵呵地回答：“做到三点，第一心宽，保持愉快的心情，第二少吃，特别晚上只吃半小碗饭，第三多走，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我一回来，nǎinǎi更加愿意去走动，刚买菜回来，又出去了，说是跟我买水果。有点心疼nǎinǎi太辛苦，但一想这是她高兴做的事，而且运动对身体也有好处，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早餐过后，我们一家人去逛街，把爸爸也拉着一起去了，还从来没跟爸爸买过衣服，今天一定要跟爸爸买一身衣服。
我挽着nǎinǎi慢慢走，姐姐在旁边，爸爸妈妈在后面。nǎinǎi还是坚持不买衣服，跟爸爸和妈妈各买了一套衣服，看着爸爸妈妈穿着漂亮整齐的衣服，心底自然升起一种幸福感。这个时候，花钱也是一种享受。nǎinǎi什么都不买，我心里倒是很难受。前面摊位上摆了很多布鞋，nǎinǎi终于走上前有想看一看的意思，nǎinǎi说：“我呀！这双脚很挑鞋子，只有穿这种布鞋才舒服。”小时候听nǎinǎi说了，那个时候流行裹脚，说什么三寸金莲，脚越小越好看，完全一种扭曲的审美观念。nǎinǎi不得已也裹脚了，用布把脚裹得紧紧的，严严的，一天天过去，nǎinǎi的脚越来越疼，疼得实在受不了，nǎinǎi偷偷把布条拆了，后来虽然也是大脚板，但两个大拇指已经有点变形了，一定要穿软的鞋子才舒服。nǎinǎi试穿了一下，非常合适，鞋子柔软轻便，nǎinǎi还没开始讲价，我就把钱付了，nǎinǎi说我又花了冤枉钱，我一点也不在乎，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谁也不要跟我抢。
nǎinǎi说：“前面那个童装店就是美芹的店，我们去看看。”
没有看到美芹，只有一个跟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坐在里面，nǎinǎi说：“这是她的婆婆。”
我不认识她的婆婆，不是跟我们一个村的，我不好意思去问，nǎinǎi上前帮我问，说我是美芹的同学，刚从广东回来，来找美芹玩。美芹的婆婆马上露出笑脸，说美芹去亲戚家吃酒了，要到晚上才回来。有些遗憾，不过她婆婆叫我留下电话号码，说让美芹回来打给我。我留了张纸条，写上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然后就回家了。
回到家中，妈妈又开始忙着准备中饭。我c姐姐c爸爸和nǎinǎi坐在一楼客厅聊天，爸爸说：“兰兰，你这次回来要不要去你看一下你舅舅？上次去你外公家，遇到舅舅还问起你，你应该有两年没去他们家了吧？”
“嗯，刚好两年，前年暑假离开舅舅家的，到现在还没去过。”我低低说道。“明天星期六，舅舅肯定不上班，我明天上午去。”
nǎinǎi说：“去舅舅家总不能空手去吧？下午我回一趟老家，菜园里的豆角和辣椒肯定又很多了，我们吃不完的可以拿到街上去卖。另外我找吴婆买一只老母jī明天给你舅舅带过去，他们城里人超市买的东西都不稀罕，只有这种乡下土生土长的东西，他们才喜欢。”
“吴婆没搬到镇上来吗？”我问。
“吴婆儿子镇上有房子，她住不习惯，又到老家去住了。还种了菜园，养了jī，比我们住在这里好多了。”nǎinǎi说。
“爸爸，你们住在这里，老家还种了田，来来回回岂不是很麻烦。”我问。
“麻烦也没办法，种了一辈子田，只会种田，别的又干不了。趁现在还做得动，能种多少是多少，总比坐在家里玩好。”爸爸说。
nǎinǎi说：“你爸爸骑摩托车回去，也挺快的，半个小时就可以到家。”
“那下午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说。
姐姐也说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她也好久没回老家了。
nǎinǎi问我：“现在几点了？”姐姐答道：“十二点。”我到处找手机，在包里翻来翻去也没找到手机，可能早上放在nǎinǎi床上了。自从回家以来，一直跟nǎinǎi在一起，除了看时间想到手机，我想象不出手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这与平时上班恰恰相反，平时我的手机可是从不离身的，没有手机就等于没有了自我，现在回家手机竟然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暗觉好笑。
我上楼去找手机，又有云帆的信息。
“昨天看书看得很晚，现在刚起床。”这是7：30发给我的。
“今天吃早餐时，老板娘问我怎么两天不见你，是不是分手了，我说你请假回家了。老板娘说还好没分，她一直很看好我们，说我们是她见过的最甜蜜美好的一对，千万不要分了，要不然她都不相信爱情了。”这是8：30发给我的。
我在思考，我应该怎么回呢？这时姐姐叫我下楼去吃饭，我应了一声，把手机放进包里，匆匆下楼去。吃饭的时候我还提醒自己，等会回个信息过去，吃完饭爸爸就叫好了一辆三lún车，准备带我们回老家，我满脑子想着老家，完全忘记了回信息的事。
爸爸还是骑着摩托车，说三lún车太挤了，nǎinǎic妈妈c姐姐和我带着两个空篮子坐着三lún车里。路边的田地还跟以前一样，绿绿的，静静的，像一幅美丽田园山水画，随着我们车子前进，画轴也不断地向前伸展。耳边传来jī鸣狗叫声，我的心为之一颤，好久没听到这样的声音了，这种声音谈不上美妙动听，却能直击我的内心深处。我看看nǎinǎi，平静祥和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jī鸣桑树颠，狗吠深巷中，农村最普通常见的场景，它普通得乃至于我常常忽略它的存在，就像我们忽略空气的存在一样，它就这样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存在我的生活里。不知何时这种声音已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直到今天耳边再次响起这熟悉的声音，我才意识到它是如此悦耳动听，我好像见到了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三lún车在老家门口停下来，爸爸跟师傅约好五点再来接我们。
四周很安静，空旷的田野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左右两边的房子都已经倒塌了，其间杂草丛生，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唯独我们家门前没有一点杂草，看得出来爸爸妈妈他们经常回来，我们的房子虽说还没有倒塌，但墙体已经有一条很深的裂缝了。走进堂屋，正中放着一张旧的桌子，桌子上居然还放着一副旧麻将，难道还能凑到一桌人打麻将吗？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两边整齐摆着几把旧椅子，爸爸妈妈在田间做完事还可以回到这里休息。nǎinǎi的房间有一张旧床和一个旧货架，以前nǎinǎi开小店就在这个房间，货架上积了很厚一层灰，再也不见当年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了。爸爸妈妈的房间也有一张旧床和一个旧的衣柜，我和姐姐的房间乱七八糟堆着一些杂物，哥哥的房间则放着一些农用锄具等。看完所有的房间，有一种落寞凄凉感，昔日欢笑热闹的场面已一去不复返。走出大门，才注意门前那棵大柳树也没有了，我经常坐在树荫下看书，带给我多少清凉的慰籍，如今也空空如也。
nǎinǎic爸爸c妈妈和姐姐在菜园里忙着摘菜，我也加入她们的队伍，跟四周荒凉的景象相比，菜园里则是另一番景象。豆角爬满了藤架，像一条条绿色的带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绿的辣椒挂满枝头，我都担心这细细的枝叶怎么能承受起如此重量。红艳艳的西红柿像灯笼一样热闹地挤满枝头，看起来非常喜庆。紫色的茄子像一个个胖胖的娃娃鼓着圆圆的肚子，向我讨好卖萌。苦瓜和丝瓜的藤蔓沿着篱笆缠绕着，好像在比赛谁结的果实多。最秀气的是菜园边角上一块四方地小葱，长得非常茂盛，小小的，细细的叶子，特别惹人怜受，这种小葱放在菜里特别香，每次出去吃饭，看着盘里粗粗的葱叶，就无比怀念家里的小葱，炒菜必须放这种小葱才香。
我们摘了满满一篮子辣椒，另外一篮子也装得满满的，有豆角c茄子c丝瓜和苦瓜。nǎinǎi说：“我明天起早点去市场上卖。”我说：“叫爸爸去吧！您这么大年纪了。”
“你爸爸没这个耐心，还是我去，他用摩托车帮我把菜带到菜市场就可以了，我慢慢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