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梦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吗？”我问。
“是啊！以前我喜欢他，你们都知道的，因为我一直挂在嘴边，但他是不可能爱上我的，这点我很清楚。可能我这个人平时大大咧咧的，加上现在我已经结婚了，他跟他交往倒也无拘无束，所以有些心里话会跟我说。”
我默默地听着美芹说话。
“你应该有一年多没见浩然了吧？自从你出去以后再没见过面？”
“是的。”我点点头。
“他现在变化很大，比以前成熟多了，更加富有男人的魅力，可惜我是没机会了。如果换了别人，我肯定会嫉妒，但是你不同，你温宛如水c单纯善良，认识你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你，你是既让男人喜欢又让我们女人喜欢的那种，我从心里衷心地祝福你们。”
“你怎么总是提他？说说你自己吧？怎么样？结婚后是什么感觉？”我站起身来走到美芹的婚纱照前，照片中的她实在太美了。
“很好！我觉得很幸福！只要遇对人，原来结婚早也不是一件坏事。他会帮我洗衣服，做饭给我吃，什么家务活也不让我干，把我宠得不得了。”
其实她不说，我也看得出来。她走哪里，哪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幸福的味道，我突然好羡慕她。
“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怎么好，而且这是我结婚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美芹说着说着皱起眉。
“怎么啦？”我都习惯了看着她一脸娇羞可爱的样子，现在突然皱着眉让我有些不适应。
“婆媳关系让我有些尴尬，他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有时我会随口叫道，老公，帮我洗个苹果，老公当然是没话说，但婆婆听到了就会不高兴，在一边滴滴咕咕说我懒，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洗，当时我也没理会，但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如果看到他跟我洗衣服，婆婆会非常生气骂他，指桑骂槐，说的很难听，我睡到床上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中用的儿子，媳妇在床上睡懒觉，你在洗衣服，你还像不像个男人，丢不丢脸。有时老公下班回来，帮我买了些新鲜水果，直接拎到我们房间，婆婆看到了又会说，我这个儿子白养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后老公买水果都是买两份，一份放到婆婆房间，一份放到我们房间。有时跟老公在一起开个玩笑，随手打他两下，婆婆看到了都会不高兴，莫名其妙地发火骂老公没用，被女人欺负，我真是无语了，她完全是无理取闹。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恨不得跟她吵一架，又老公拉住了，老公说她更年期，叫我不要跟她一般计较。我觉得她不是更年期的问题，是嫉妒，她嫉妒我抢走她的儿子，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别的什么理由。”
“你老公是独子吗？”我轻轻地问道，坐到她旁边。
“还有一个妹妹，已经嫁人了。”美芹脸上现在愁云密布，我看到都有些心疼。
“这叫恋子情结，她可能真的是嫉妒你。你老公对你越好，她就越难受，她不敢对你怎么样，只有骂自己的儿子。但这是一种病态的爱，长期住在一起肯定会影响你们的婚姻的。现在你们刚结婚，你老公肯定是宠着你，但时间一长，失去新鲜感，那头毕竟是他的亲妈，当你和他亲妈发生矛盾时，你说他会护着你还是会护着他亲妈？”
“当然是护着他亲妈了，我该怎么办？”
“不要急，让我想想，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如果有条件你们分开住是最好的，但他们家就一个儿子，分开住是不可能的。第一就是你要刻意地去讨好你的婆婆，消除她对你的仇视感，主要表现在你要勤快一点，当着婆婆面多做家务活，千万不要再当着你婆婆的面再指挥你老公做什么事。再就是平时多给你婆婆一些关心，嘘寒问暖，逢年过节，过生日这些表面功夫都要做足够。第二就是丰富她的业余生活，她打牌或者有什么爱好，你尽力鼓励她，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就不会老是盯着你看，也不会总是为难你了。”
“啊！这么麻烦！你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想想都头疼。我亲妈什么时候过生日我都不知道，却要这么讨好他妈，我的天啊！”美芹一脸为难。
“那怎么办？你不讨好她，难道要闹翻脸，想想接下来的日子长呢！同在一个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她毕竟是你老公的亲妈。”
“好吧！好吧！我尽量！”美芹无可奈何地投降。
我扑哧一笑，刚刚还幸福得像花一样，现在花儿打蔫了。
“你别笑我了，如果你要嫁外地的话，一定要慎重考虑一下他妈是什么性格，如果你遇到一个‘妈宝男’，日子会更难过了。我不开心，大不了脚一抬回娘家去，你呢？山水迢迢，天高地远，说回来就能回来吗？别人欺负你，身边没一个亲人，想想都可怜。如果你嫁浩然就不同，浩然的妈至少不是这样的性格，而且你nǎinǎi德高望重，他们家也没人敢欺负你。”
“现在交通那么发达，距离已经不是问题了，嫁外地那么多，没你说的那么惨！”我笑笑说，总觉得这是很远的事情，不想无病呻吟，自寻烦恼。
“你就是执迷不悟，真拿你没办法，反正我是提醒你了。”
美芹的手机来了信息，她看了一下，站起来笑笑说：“浩然到了，我下去看看。”
美芹下去后，我一下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屋内来回走动，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去面对，远远就听到美芹的欢笑声和脚步声，一步一步上楼来。
我快步走到镜子边，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摸一下头发，整一下衣服，刚走出房门，美芹和浩然迎面走过来。浩然看上去，真的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穿着花花的上衣，剪得到处破洞的牛仔裤。以前一副满不在乎c桀骜不驯c吊儿郎当的样子现在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痕迹。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衣，配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显得斯文俊秀。他的脸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阳光帅气，只是眼睛里多了些柔情，少了些让我捉摸不透的东西。他微微一笑，“猗兰，好久不见！”
“浩然，这么巧，你也回来啦！”我也微微一笑。正如美芹说的那样，他的名字说一千遍c道一万遍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此刻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我却有些心慌了。
“其实我经常回来，一年至少要回来3－4次，只是你回来的次数少罢了。首先声明这次我可不是打架回来的，我是有公事回来的。”他嘻笑着说道。
“对，浩然真的变了很多，比起以前成熟稳重多了，现在一心放在事业上了。”美芹也笑着说。
他何必这么急着向我说明不是打架回来的呢！其实打不打架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们那个时候不是都喜欢他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吗？想到这里，我笑了笑：“如果说回来次数少，就要数芙蓉了，从出去以后我都没再见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你们有联系吗？”
“她跟你都不联系，又怎么会联系我。”浩然自嘲道。
我疑惑地看着他，我知道一谈起芙蓉我的老毛病就来了，我总觉得浩然是喜欢芙蓉的。美芹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说：“芙蓉虽好，但不见得所有男人都喜欢，比如说浩然”她在跟浩然使眼色，我装作没看见，扭头往一边看去。
现在就只剩下我和浩然，美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一阵沉默后，他的声音突然响起，“猗兰，你现在越来越漂亮了，像高高在上的公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过去是，现在还是，我我一直爱着你。”
我浑身一颤，尽管已经听美芹说过了，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此刻听到他亲口对我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向我表白，我动心了吗？我不知道，完全没一点感觉是不可能的。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如果在一年前，或者在认识云帆之前，我都会欣然同意。但现在，我的世界已经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回不去了。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着头，心有些隐隐作痛。说我高高上，事实与他说的刚好相反，高高在上的是他，我只能把对他的爱默默地藏在心里。他是我们女孩关注的焦点，我们的眼睛都围着他转，问他喜欢谁，他总是笑而不答，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我们捉摸不透。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为什么美芹说他喜欢芙蓉的时候，他不出来反驳。想到这，刚刚心里掀起的波澜很快就平静了。
这时美芹出来，拉着我往二楼的客厅走，“我们来唱歌吧！我记得浩然唱黄家驹的歌最好听了。”美芹调到黄家驹的《喜欢你》，这首歌我听他唱过无数遍了,每一次都让我近乎痴迷。熟悉的旋律慢慢响起，美芹说去帮我们洗葡萄，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低低的，涩涩的，像潺潺流水，轻轻流淌。“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似乎他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向我倾诉绵绵情思，歌声中带着幽怨。我不敢朝他看，感觉有一双火热的眼睛盯着我，我僵直地坐着，神情木然地盯着电视字幕看，不知不觉泪水已盈眶。音乐真的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一点感觉也没有，看到他本人稍有些心慌，就算他向我表白时，心里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很快被我压制下去。但是当我听到熟悉的歌声时，却不受控制地流泪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脑子里全是我们曾经美好的回忆，我们一起打扑克牌，一起打羽毛球，坐在他自行车后面。难到我忘了云帆吗？我努力去想云帆的样子，他浅浅的笑容，挺拔的身姿，但没有用，只是在脑子里闪过一瞬间，又被挤了出来。我明白了，听着黄家驹的歌，我是不会想起云帆的。
美芹端着葡萄过来，悄悄坐在我旁边：“怎么没把原声消掉？”
我小声说：“已经消掉了，这就是他唱的。”
美芹惊得捂住嘴：“太－好－听－了。”
一曲唱完，我和美芹拼命拍手，“浩然，你唱歌越来越好听了！猗兰，你也唱一首。”美芹把麦克风递给我。
“好多歌我不会唱。”我本来想说，芙蓉唱歌最好听了，要是她在就好了，但一想我为什么要老是提芙蓉呢！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我记得你以前唱《追梦人》可好听了，我帮你点。”美芹很快帮我点好了《追梦人》。
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我就是那个曾经追梦的人。往事如梦如烟，伴着熟悉的歌声越来越清晰，那些属于我们的共同回忆，再次涌上心头。我深情地唱着，美芹的音响效果很好，音质很纯净，四周很安静，我只能听到自己唱歌的声音。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好久没有像现在这么专注地唱一首歌了，我的声音比较细柔，只适合唱这样的歌，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好听，说真的我还从未这样自信过，这是第一次。
“很好听！”浩然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暖，瞬间有些迷惘。
“猗兰，唱得太好听了！”美芹笑着说。
“主要是你的音响效果好，加上这里很安静，不像在ktv包间闹哄哄，我很快找到过去的感觉。”我淡淡一笑。
“你也这么说，音响是我老公选的，还不错吧。哈哈！”
“确实效果很好。”浩然也说道。
接着美芹也唱了几首歌，浩然又唱了几首黄家驹的歌。在这些熟悉的歌声中，我的思绪一次又一次往返穿梭于现实与回忆之中，当歌声响起时，我的思绪飘到遥远的过去，沉醉其中，当歌声停止时，我的思绪猛的被拉回现实。我的思想完全不受我的意识控制，条件反射受控于这些熟悉的歌声。歌声再次想起，我的眼睛变得模糊了，那些回忆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我再一次沉浸其中。
当我暑假从舅舅家回来以后，一直在家里闲着，姐姐说明年过完年后带我去广东，叫我在家休息半年。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天天看nǎinǎi打牌实在没意思，只有看电视或者看书打发无聊时光。有时我哪根经不对劲，会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死角,　桌椅板凳擦得纤尘不染，摆得整整齐齐，地上发现一个烟头立马扫掉。这时nǎinǎi就会跟在我后面大呼：“我的小祖宗，这里是乡下，是不可能跟城里一样弄得那么干净的，不要白费力气了。再说你把家里弄得太干净了，人家都不好意思来我们家打牌了。乡下有乡下的样子，城里有城里的样子，是不一样的，你总是不停地扫地，人家会以为你在赶他们走，以后没人敢来我们家了。”
那我做什么？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再不然看蚂蚁搬家总算找了点正经事就是教隔壁小孩唱歌c跳舞，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小薇，她很喜欢我，像我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还一边不停地叫：“小阿姨，小阿姨”。清脆的童音，好听极了。她只要听到我唱歌，就用手叉起腰来扭pì股，很可爱。别人唱歌都不灵，只有我唱才会跳，连她亲妈都靠边站。是不是很神奇其实只有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一高兴就会从nǎinǎi小店里拿零食给她吃，而她妈妈平时是舍不得买给她吃的，哪个小孩不贪吃呢！
芙蓉不在家，听说她去外婆那边学做衣服了，已经学了两年了，估计快出师了，出师以后她就可以自己开店做衣服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我正坐在树荫下发呆。“方猗兰！”有人叫我，我扭转过身来，一个短发女孩骑着自行车缓缓过来，最后停在我家门前。“王－丹－桂！”我想了想，终于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她是我的同学，比我和芙蓉辍学早，我们应该有3－4年没见面了，她变化很大，个子长高了，身材很丰满，看起来很成熟，差点不认识了。不过认真看，其实五官还是没变的，高高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chún，都能找到她以前的影子。
我们一起坐在树下聊天，原来丹桂去广东打工两年了，现在刚回来，家里打电话拼命催她回来相亲。她妈妈很担心她在外面找男朋友，一定叫她辞工回来，她也没办法只有辞工回家了。
“你现在就开始相亲啦！之前你们有见过面吗？”我觉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相亲有些不可思议。
“没见过，只是别人介绍。”丹桂笑着说。
“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有男朋友吗？”我小声地问。
“不敢啦！每次跟妈打电话，五句就有三句是不准找外地男朋友，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时时刻刻在我耳边响起，我哪里敢啊！”丹桂仍然笑着回答。“跟你在一起，感觉你还是个小孩子，别人肯定会说我至少大你5－6岁。”
不管是从身形还是言谈举止，丹桂都比我要成熟，差距还不止一点点，我对什么都很好奇，她讲什么我都津津有味地听着。从离开学校后，我基本上没有同龄的朋友，我的生活圈里都是大人，我所接触到的问题全是关于家庭的问题，这些青春期隐秘的话题，从来没有人跟我聊，初次接触我觉得很是兴奋。
对丹桂来说枯燥无味的工厂生活，我却觉新鲜有趣。除了每天上班c下班c放假的时候他们会去外面逛街c跳舞。那些有男朋友的女人，花钱一点也不心疼，反正买什么都有人付钱。有一个工友也很喜欢丹桂，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因为是外地的，丹桂一直不敢接受他。
“长得帅吗？”我好奇地问。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找男朋友不能找太帅的，越帅越花心，脚踏几只船都有，现在跟你说什么都不会明白，等你有一天自己谈恋爱了就懂了。”
我憨笑一下：“不好意思刚打断你讲话，请继续讲吧。”
男人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追你的时候什么都好，追到手就什么都不好了。我们女人要把握一点，吃吃喝喝逛街都可以，但千万不要上床，要不然你很快就没有吸引力了。这说的什么嘛，听得我都脸红了，我们那时候都用男孩c女孩这样称呼，而丹桂嘴里早就是男人c女人了。她好像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透一样，她说男人结婚前是温驯的羊，什么都听你的，一旦结婚了，马上变成狼，凶相毕露，把我逗得哈哈大笑。“那你家里给你介绍的这个男朋友，你不要这么快答应他，要多多考验他。”
“那是当然，我可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男人的那点心思，我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到。”看她那神情，好像一个情场老手，其实她才大我两岁。
“哎呀！差点忘了，我妈叫我买菜的，你聊了这么久，把正事都忘了。等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带你去我家玩，今天某某人会来，你帮我参谋一下。”
我马上会意了丹桂的意思，点头同意，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等丹桂买完菜返回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向nǎinǎi请示去丹桂家玩一会，nǎinǎi正在打麻将，丹桂也过来跟nǎinǎi打招呼，叫nǎinǎi放心，说我就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好多事都不懂，太单纯了，以后会吃亏的，适当在外面敞敞空气是好事。nǎinǎi听了点点头，“去吧！早点回来，不要太晚了。”　得到nǎinǎi的批准，我和丹桂高兴得快要飞起来。
我坐在丹桂的自行车后座上，她带着我，我们说笑着一路前进。到芙蓉的家门口的时候，明知道她不在家，我还是忍不住朝里望了一眼，好像有个红色的身影闪过，我赶紧叫丹桂停下。
“芙蓉！”我站在路上叫起来。
一个红影，一个绿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像两只花蝴蝶，穿红色上衣的是芙蓉，穿绿色的上衣的是美芹。美芹住在芙蓉隔壁，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芙蓉c美芹和我三个人都是同一年的，我最大，美芹最小，美芹比我和芙蓉低一年级，因为没有同过班，所以我跟美芹并不是很熟，只是跟芙蓉很熟。
“猗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芙蓉也很兴奋，朝我和丹桂走过来。
“我回来一个星期了，你呢？听说你在学做衣服，你身上穿着是你自已做的？好花哟！”
“我也回来两天了，这是我妈买的布料，她说年轻人就要穿得花花绿绿的，我从小就是这样被她打扮的。”她浅浅一笑。
“真的是你做的？太厉害了！说真的，很漂亮。你们俩个姐妹装？美芹跟你的花色和款式都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我们在一起学，不过我没有她厉害，她什么衣服都会做了，我还很多都不会，我身上的衣服是芙蓉帮我画图的，缝制是我自己。”美芹说。
“芙蓉，美芹，一起去我家玩。”丹桂爽朗地说道。
我拉着芙蓉和美芹，小声跟她们说，丹桂的男朋友来了。她们俩个一听，眼睛马上就亮了，很快同意，我们一起走路过去，丹桂也陪着我们推着自行车一起走路。原来芙蓉和美芹已经学成出师了，如果芙蓉家里有钱，她完全可以独立开店做生意，但遗憾的是她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来，所以芙蓉决定明年过完年跟师姐一起去深圳打工。看来跟我一样，还有半年时间，这半年可能是我们一生中最美好c最悠闲c最浪漫的半年，此后我们各自分散，再也没有能同时聚在一起了。
步行10分钟左右，就到了丹桂的家。客人已经到了，桌子上摆了很多水果，好几个不认识的人正在跟丹桂妈聊天，可能是男方家长以及媒人。刚刚还一路有说有笑的，忽一见这么正式而又严肃的场合，我们三个人立马要逃走。丹桂拉着我们：“谁也不要走，你们是我请来的客人，现在走就是不给我面子。”没办法，我们只有迈着小碎步跟在丹桂后面，丹桂一到，媒人马上开始介绍，媒人说话像开机关枪一样，说了很多，其他都不记得了，因为我觉得都是废话，只记得对方叫小宋。我瞄了一眼这个小宋，说实话是有点失望的，没有英俊潇洒的外貌，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保持着一种憨态的笑容，好像他就只会这种表情一样，按媒人的话说这就是敦厚老实。接着双方家长开始做心愿陈词，全都是些光冕堂皇的话，没有一点实质意义。他们这些大人笑啊，聊啊，好像决定权并不在两个年轻人。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在我的认知里，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与金钱c地位c家庭c学历无关，两个人发生心灵碰撞才会产生爱的火花，那一定深刻的c温暖的c美丽的，纯净的，让你做梦都想笑的那种感觉。哪是这个样子，完全像是大人们在做交易，孩子只是他们的财产，一切都是大人说了算。
过了许久，媒人终于说让孩子们单独相处一会，互相了解一下。大人们撤到一边去，丹桂妈清出一张桌子，拿出扑克牌给我们玩，我们终于派上用场了。在我们老家流行打一种叫“升级”的牌，　2副扑克牌合在一起，从“3”开始一直打到“a”，四个人，两两成对，面对面是一对，看哪对先打到“a”就赢了。美芹和芙蓉一对，丹桂和小宋一对，只有我不会打，坐在芙蓉后面观看。芙蓉跟我把基本规则讲了一遍，看了几盘牌后，我也基本会了。其实打这种牌最重要的是讲究团队合作jīng神，看你的队友是否跟你有默契，队友配合得好，才能打赢。丹桂妈还帮我们切了一盘哈密瓜过来，有得玩，又有得吃，这待遇，没得说了。
丹桂和小宋也不知是牌不好还是没有默契，总之一直在输，芙蓉和美芹一路绿灯直线上升，都打到“10”了，他们还在“3”原地踏步。慢慢丹桂的脾气来了，“你是木脑袋呀！我这么好的牌，你也不晓得消分。”芙蓉c美芹和我看着牌正得意地嘻笑着，听丹桂发这么大火，马上安静下来，我以为小宋会生气，没想到他还仍然保持着他那标准式的憨笑，一点都没有生气。接下来丹桂越来越恼怒，言语越来越偏激，竟然说小宋蠢得像猪，其实真有点冤枉他了，也不全是小宋的错，有时候是牌真的不好，有时候是丹桂自己的错。总之丹桂把气全撒到小宋身上，这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受不了，但是小宋依然笑呵呵。我觉得有些尴尬，目光转向芙蓉，芙蓉低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我猜她心里肯定是蔑视这个男人，一个男人帅不帅没关系，但至少应该有个性，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是无理由，无条件地讨好。芙蓉抬起头，和我相视一笑，好像是在回应我，没错，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