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梦

“为什么不适合？我觉得挺好的。”
为什么呢？我找什么理由呢？总不能说许小姐不同意吧，或者我自己也不同意。我想了想说：“我跟你在一起没感觉。这个理由充分吧　？”
“这里环境很好啊！是情人聚会的好地方，你看我们周围到处是一对一对的恋人，你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为什没感觉呢？如果你没感觉那就是我的问题了，这样会不会有感觉呢？”他向我靠过来伸手想抱我，我赶紧躲开，“不要，你再这样我马上打车回去。”
他说：“坐下！”
我不动。
“坐下啊！怕成这样，我保证不动你。”听他说保证，我才坐下来。
“你今天为我打扮这么漂亮，还说不爱我，女为悦已者容，你嘴上说的和你心里想的是一样吗？你现在做到了知行合一吗？”
“错！我打扮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遵从我的内心，我爱美，我就打扮，跟你没有一点关系。这也恰恰说明我是知行合一的，我内心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怎么做的。我心里不爱你，我嘴里说的也是不爱你。”
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其实跟他聊天是多么的愉快呀！他能跟上我的思想，愿意听我说话，我竟然不知不觉就把我小时候的故事和nǎinǎi小时候的故事分享给他，我们算是知已吗？他是我的第一个倾听者。如果我这次拒绝了他，恐怕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人，错过今生，我会后悔吗？
过了一会他说：“这样好不好？我不给你任何压力，我们顺其自然，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男朋友，我自动离开，或者有一天我有了女朋友，我也会跟你说清楚。但是在你没有男朋友，我没有女朋友之前，我们就保持这样的关系，你不能不理我。”
我想了想也觉得可以，“同意。”我笑了。
“终于见你笑了。”他说：“好吧，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昨天晚上就没睡好，今天要好好补个觉了。”
他搀着我的手臂上台阶，像刚才一样，一步一步走上来，穿过马路他才松手。回到车内后，他说：“对了，这次跟你带了一点小礼物。”他拿出一个小手提袋。
“同事跟他女朋友买礼物，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他买什么我就跟着买什么，希望你喜欢！”
“如果是贵重的，我就不要。”我说。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买得起贵重的。”他笑着说。
我打开看是香水，“香水，我从来不用香水的。”
“反正送给你了，你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不用，随你啰！”他说。
说着说着一会就到了公司门口，我松开安全带，“谢谢！”
“好舍不得你离开！”他说。我假装没听见。
下车来，我向他挥手告别，“路上小心，bye一bye！”
我走进厂门，眼睛余光瞥到张云帆在门卫室跟门卫聊天，他不会又在等我吧，我的脚步没停，继续走着。
“看来你今天约会很开心，还有礼物。”
“不用你管，你不是有丽丽吗？”
他很生气地拦在我前面：“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爱丽丽。”
“我也跟你说过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你今天还穿这么性感去约会，你们女人真是虚伪c庸俗。”他愤怒地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呆住了，什么性感！我从来就不是性感那种类型！我真是不明白，别人眼里的高贵典雅，到他眼里变成了性感。我也生气了，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说我虚伪c庸俗，也许是吧！我就是俗人一个。
第二天早餐我吃完了他才来，我们就这样擦身而过，谁也没跟谁说话。其实我跟他也只有每天吃早餐说几句话，平时工作没有交集，也就没有什么聊天的机会。现在连吃早餐这样唯一的机会他也放弃了，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放弃，反正我是不会主动找他的。
一阵刺耳的电话声把我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仿佛在说：“上班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电话的那端是一个女孩的声音：“您好！请帮忙转一下采购部。”
“我就是。”
“请问小姐贵姓？”
“我姓方。”
“方小姐，您好！我们这里是一家广告公司，专业设计彩盒c彩卡输出菲林等，我们有配套的印刷厂，设备先进，品质优良，送货及时。希望您能给个机会！”
刚好手头上有两三款彩卡要设计，以前那家公司设计稿是越来越不让我满意了，让这家试试也好。
于是我说：“现在刚好有几款彩卡要设计，但是我对贵公司一无所知，我怎么相信你呢？”
那女孩似乎很激动，说：“如果方小姐有时间的话，我明天上午过来拜访您，带上我们公司产品目录以及我们最近设计稿，让你们看看效果。”
“好的。”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又连接了几个电话，我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这时小霞问我：“1133反光板以前在哪里订的？我怎么查不到？”
我想了想说：“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4月10日左右订过，订了3000个，单价：078，这套塑胶模在周老板那里，你叫海燕查一下就知道了。这套模比较特殊，电脑里的型号可能1123，因为我的先开发新产品型号是1123，所以电脑里命名1123，后来又开发新产品与1123是共用这个反光板，所以你查1133根本查不到。”
“反光板是个塑胶件啊，我还以为是个五金件，一直在五金件里面找。”
“对了，这个还有一个特殊点，就是这个反光板必须要用abs原料来啤（biē），然后到电镀厂水镀。这个水镀不同于真空电镀，水镀要求必须是abs原料原色，真空电镀就没有这样的要求。水镀和真空电镀的效果你们可以去仓库拿样品对比一下，水镀颜色光亮，很显档次，而且长久不变色，反射效果也优于真空电镀。1123是一款圆形汽车室内灯，反光板里面有60个小孔，每个小孔里刚好放下一颗一5　led,当接通电源后，60颗led一起发光加上反光板的反射，亮度倍增，效果十分震憾。”
“电镀一个反光板是多少钱？”小霞问。
“12”我豪不犹豫，脱口而出。
“许小姐。”听到海燕叫许小姐，我才抬起头来，不知许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许小姐笑着说：“我们的方小姐越来越厉害了。”
“许小姐，这都是您平时教我的呀！”我笑着说。
“关于水镀和真空电镀的区别是我教你的，但是我有一点好奇，这个1123反光板你连哪年哪月哪日，买了多少，什么价格都记得这么清楚呢？我们材料成千上万种，你就这么确定，没记错吗？”
“确定，只要是我经手的事情我都记得，去年4月我刚进公司不久，这款还是你教我怎么谈价，怎么处理订单，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所以我确定。”
“是不是我老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连电镀单价你也记得这么清楚”
“我经手的呀！我当然记得。”
“我不相信你的记性这么好，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赢，今天晚上我请全办公室人员到莲湖酒店吃自助餐，好不好”许小姐笑着说。说是说打赌，但她并没有说我输了会怎样？或许她本来就想请我们吃饭，今天刚好有一个合适契机凑成了这件事。
“不要赌了吧！”我笑着说，我输了可请不起。
“难得今天高兴。”许小姐叫小霞和海燕上去财务室找陈姐，请陈姐查账本，账本是最准的。
她们俩乐滋滋地上去了。
办公室只剩我和许小姐，许小姐拉出我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下来。“最近小霞和海燕表现怎么样？”
“都很好！”我回答。
“小霞以前在仓库做过，对原材料比较熟悉，人也聪明，就是比较粗心。最近又听说谈了个男朋友，我怕她没心思上班，她经手的每一张订单，你都要认真核对。”许小姐说。
“好的。”我回答。
“海燕这个人我发现有点懒，你安排她做她就做，你不安排她就坐在那里玩。一点也不会主动的去找事做。”许小姐说。
我不做声，海燕确实有点这样子，许小姐看得太准了。
“也就只有你做事比较稳重，人又聪明，也勤快，你做事我都放心。但是你一个人又太累了，你要学着把事情分给她们两个做，不要还是你一个人在忙，知道吗？如果她们俩个帮不到你，我宁愿裁掉一个，把你的工资加高。”许小姐说。
“不不，她们还是帮了我不少的。”我连忙说。
“你要学会做管理，把工作合理安排给她们，包装是最麻烦的，还是你自己来。前段材料如线路板c电阻c电容等这些让小霞去负责跟催，后段组合材料如塑胶c五金和模具叫海燕去跟催。但最终决定权要在你手上，比如和供应商谈价只有你和我有权利，她们不允许和供应商谈价。供应商的接待也只有你去，但是平时的催货，你叫她们去催。”
我点点头。
“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如果她们懒惰c马虎，你一定要严厉地批评她们，这是为她们好，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许小姐。”
这时小霞和海燕嘻嘻哈哈下来了，说许小姐输了，要请我们吃自助餐。
许小姐输了反而还很高兴，“看来我是老啦，小丫头太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产品而且都是数字编号，你是怎么记的？”
“其实也很简单，每一款产品我都要看实物，看实物有助于加深印象，记住它们最显著的特征，是圆的还是方的？长的还是短的？led灯珠还是霓虹灯管的？拿着实物对照编码来记忆。比如说刚刚的那款1123，它是圆形室内灯，所以一提到1123这个编码，我脑子里马上转换成圆形室内灯的样子。这款灯由哪些材料组成？材料分别是什么样子？哪家买的？什么价格？自然而然一一出现在我脑子里，就像电脑清单一样清晰。”我说道。
“小霞，你每天下这么多订单，材料你都认得吗？知道长什么样子吧？”许小姐问。
小霞摇摇头。
“海燕，你管理这么多模具，每副模具是什么样子？模具做出的产品又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许小姐又问。
海燕也摇摇头。
“小丫头记性好是天生的吗？刚刚你们也听了，这好像跟天份没有多大的关系，主要是她勤奋c用心，还讲究方法，你们以后要多向她学习。”
说得我一点不好意思。
许小姐临走时笑着说：“我说话算数！小霞打电话给人事部小韩，叫他统计人数，晚上莲湖酒店自助餐。”
小霞和海燕一阵尖叫。我却高兴不起来，许小姐刚刚说的那些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晚上，我们三个人打扮得美美的　，打了一辆车直接到莲湖酒店，这家洒店是我们镇上最豪华的酒店，好像是五星级的。
同事们差不多都到齐了，我们每人面前一个小火锅，火锅汤一边是辣的，一边是不辣的。小霞和海燕说是第一次吃自助餐，好兴奋。
我这应该是第二次了，我熟练地拿着盘子，去挑选食材。我看到牌子上写着三文鱼，我停住了，突然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我夹了几片鱼，一些薄片牛肉卷，一些豆腐片，再配了些蔬菜，回到座位上，选择不辣的火锅汤底，慢慢吃起来。小霞她们一盘一盘端了一大堆，我笑她们，这么多，吃得完吗？他们说自助餐就是多吃才能回本。我想起舅妈跟我说的，吃自助餐要吃贵的，吃平时没吃过才能回本，吃jī腿和红烧肉撑死也回不了本。我笑了，我的食物品种多，量很少，晚上我才不想吃得太撑。最后我吃了点水果，吃饱了，我放下筷子。小霞和海燕说这么快，叫我再多吃些，我摇头，她们知道我晚上一般不多吃，也就不理我了。
这时小霞突然惊叫起来，“猗兰，你的左手臂怎么啦？”
原来她是指我肘关节那里的一个手术疤痕，大约7－8厘米，像一条白色的蜈蚣。海燕也凑过来看。我笑了笑，“你们今天才看到呀？”
“是啊！怎么以前一直没注意到，你这洁白如玉的手臂上有这么一道疤痕。”小霞说。
海燕也拉着我的手臂不停地看，轻轻地摸。“现在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都过去好几年了，别看了，不要影响你们食欲了，我先下去走走，你们吃完了打我电话。”我一个人下楼来，外面灯光五彩缤纷，前面就是莲湖了，我慢慢走着，记忆一下子回到了我16岁那年。
高二放暑假，姐姐在镇上一家制衣厂上班，那天她刚好放假，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来接我，帮我带东西回家，有一个箱子装着书很重c还有被子c衣服等都要带回家。姐姐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了箱子。我的自行车后绑了被子和衣服。姐姐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就这样往家里骑去。
前面要上一个坡，我赶紧下来，把自行车推上坡以后，我重新骑上去。我忘了后座绑了高高的被子，我的腿往后上车时，抬的不够高，被子挡住了，整个自行车压在我身上。当我起来时，我的左手臂已经伸不直了，右手还好，因为落地时我的左肘关节先着地。我大叫：“姐姐！”姐姐不知道什么事停下来等我。
“我摔跤了，手臂伸不直了。”我有些紧张地说。
姐姐说：“大惊小怪！”也确实我们小时候骑自行车不知摔多少跤，爬起来继续骑一点事也没有。我穿的是长袖衬衣，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只蹭破一点皮，但就是左臂伸不直。当时我们谁都没想到骨折，姐姐帮我轻轻揉，慢慢的甩，问我：“好些了吗？”
我说：“没有，还是动不了。”
姐姐问：“能不能骑车，如果能先回去再说。”我的右手没事，应该可以骑回去。我这次小心翼翼从车子前架上，慢慢往回骑，前面有一个小坡，我赶紧下来。当我再次掀开袖子看时，吓我一跳，关节那里竟然肿起来了。
“姐姐，停下来！”
姐姐看到我的肘关节肿了，也怕了。
姐姐说：“不要动，在路上等我，我马上回去叫爸爸来。”
我停在路边等爸爸，手臂还在肿，差不多一个小时，整条手臂全肿了，从肩膀下来一直肿到手指，我害怕了，我知道肯定不是小问题了。爸爸骑着自行车带着姐姐过来，看到我们手臂肿成那样，急得乱骂姐姐。爸爸说：“肯定是骨折了！”姐姐委屈得哭了，我也哭了，我好害怕我的手臂会残废。我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上，姐姐骑着另一自行车，我们就这样回家了。
nǎinǎi和妈妈看到我的手臂肿成这样，心疼得掉下眼泪，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所有经过跟nǎinǎi说了一遍，当我说到姐姐帮我揉和甩的时候，nǎinǎi说：“坏了，如果当时只有一点骨折，兴许能接好，但这样揉c甩会变得更加严重。”我想nǎinǎi说的可能有道理，刚开始还没肿，经过揉c甩之后很快就肿了。饭都没吃，爸爸马上用自行车把我带到镇上医院拍片。
片子出来医生说是骨折，可能要动手术。手术最好去专门骨科医院做。天已经不早了，爸爸只好带我回家。
我坐在爸爸自行车后面，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我能感觉到他的无助与悲伤，我的眼泪再一次流下来。爸爸骑车很稳，不管道路多么崎岖c坎坷他都不用我下来，我也从来不担心会摔跤。爸爸不爱说话，多少次我就这样默默地坐在他身后，送我上学，接我放学，他的背影和路边的田地，一静一动，温暖着我的心。现在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凄凉，我感觉爸爸一下子老了，他的头上有好多白头发了，是我以前没注意到的。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nǎinǎi她们吃过晚饭了，正在跟村里几位长辈聊天。看我们回来，赶紧问什么情况，爸爸说骨折，可能要动手术。坐了一会，爸爸这时突然发火，我们还没吃饭，饭呢！还不端上来。这明显是冲妈妈发火，我知道爸爸平时不是这样子，今天他实在太烦了。妈妈一声不吭端出饭菜，妈妈是我们家脾气最好的人。
那几位长辈说骨折不一定动手术的，市里有一位熊医生，开的私人诊所，专治骨科疾病。有的骨折他轻轻扳上位就好了，几分钟的事，说最好明天让熊医生看一下。听说这么神，爸爸又好像有了希望。
晚饭过后，我要洗澡才意识到手臂不能动多么的不方便，衣服是nǎinǎi帮我洗的。第二天早上我梳头也没办法梳，nǎinǎi像小时候一样帮我梳头，笑着说我的头发现在又长又密，她已经不会梳了。平时我自己绑一个马尾就可以了，nǎinǎi说不会绑，帮我梳了2条辫子，好久没梳辫子了，还是很小时候nǎinǎi帮我梳过。“梳辫子还好看些！”nǎinǎi说着笑了。
虽然nǎinǎi在笑但我听了却很难过，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吃完早餐，爸爸带着我去找熊先生，希望有奇迹发生。
从我们家到市里面至少要骑2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我还是坐在爸爸自行车后面，思绪满天飞，突然爸爸车子倒下来，还要我反应快，敏捷下车。被一个摩托车撞了，爸爸的手流血了，爸爸扔下车子，拉住摩托车，那个摩托车说一点皮外伤没事。爸爸说：“不是我有事，是我女儿有事。”
摩托车下来问我：“小妹妹，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说：“没事。”因为在车子倒下去之前，我已经下车了，我确实没事。不知道我这样回答是不是让爸爸失望了，那个摩托车理也不理我爸，扬长而去。爸爸叹了一声，扶起自行车，手上还在流血，他也不管了，继续骑车。
终于到熊医生诊所，没想到熊医生不在，只有他徒弟在。爸爸把片子给他徒弟看，徒弟看后说：“是粉碎性骨折，一定要动手术，已经有骨头碎在里面了　，成了死骨，必须动手术把死骨取出来，否则在里会坏事的。”
爸爸说：“熊医生什么时候回来？想等熊医生回来看一下，看熊医生怎么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熊医生身上了。
徒弟说“师傅要下午回来，你们下午再来吧　。”
这时已经到了中午，骄阳似火，热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树上的叶子一动不动，知了不知疲倦吱吱叫着，我们中午去哪里？
突然爸爸说：“我们去找你舅舅吧，看你舅舅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去蹭一顿中饭。”我觉得好难为情，虽然是我亲舅舅，但他们家一次都没去过，现在为了一顿饭，我们这样冒然找上门去，实在不好。我说：“随便找个小馆子吃一碗面条就行了，不想去。”
爸爸说：“你真以为我为一顿饭跑去，我是想找你舅舅借点钱，你的手臂可能马上要动手术，手术肯定不是一两个小钱。”我愣住了，我知道，我和哥哥读书的钱大部分都是舅舅借的，哥哥读大一，我读高中，学费生活费都不便宜，姐姐虽然已经开始上班，但低薄的工资她也只能供她自己，除了舅舅我们也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了。我在想如果我自己去借钱给我自己读书，我可能宁愿不读也不愿去，因为借钱是一件好屈辱的事情。但现在不是读书的问题，是手术医药费的问题，难道我想残废吗？我有自尊，难道爸爸没自尊吗？他一而再再而三到舅舅家借钱，他心里好受吗？
我又坐上爸爸的自行车，顶着炎炎烈日，感觉快要烤焦了。我低着头盯着发白的水泥路缓缓向后退去，车lún不紧不慢地转着，偶尔像一位生病的老人发出一声咯吱声，大约这车也老了。街上行人车子各自赶路，谁又会在乎谁呢！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每个人都那么忙，我和爸爸好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样。我喉咙干得快冒烟了，不敢跟爸爸说买水，只能不停地用口水润喉咙，哪里还有口水呢！又干又渴哪怕只有一滴水，我也满足了。我看看爸爸，他还是不紧不慢骑着车，车lún发出富有节奏的咯吱声，怎么爸爸不渴呢！爸爸的脚不停地踩着车子，我盯着爸爸的脚看，我的眼睛随着爸爸的脚一上一下，就这样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刚刚那种灼热干渴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点。
过一会，爸爸停下来，“到了！”爸爸推着车子，我跟在爸爸后面。突然有个老人家，走过来，大声喝道：“干什么的？找谁？”可能他看我们是俩个乡巴佬，以为我们走错地方。
爸爸连忙客客气气回答：“找徐劲松。”是我舅舅的名字。老人家听到我们能说出名字，才放我们进去。我们顺着水泥路往里走，到了宿舍楼区。爸爸说：“2号楼一单元五楼。”前面是1号楼，再往里走，我看到了2号楼，最边上是一单元，我指给爸爸看。
“五楼，上吧！”爸爸说。
爸爸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的脚步尽量地放慢，我希望就这样在楼梯间一直走着，不要到终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电视里面的镜头，那些城里人对乡下人傲慢无礼的嘴脸。我在想如果舅舅舅妈也是这样的人，我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到了五楼，怎么这么快，我恨不得再上一个五楼。一阵紧张c慌乱，我的心怦怦乱跳，这时爸爸已经在敲门了。





猗兰梦 5.天上浮云如白衣，期须改变如苍狗
一个六c七岁小男孩开的门。爸爸问：“平平，你爸妈在家吗？”小孩可能不认得爸爸，愣在那里不说话。这时舅妈出来了，很热情地招呼爸爸。“姐夫来啦！快请进。”爸爸让我叫舅妈，我轻轻叫了声：“舅妈。”
舅妈笑着应道，“这是老三吧？叫什么名字？”
爸爸说：“叫兰兰。”
舅妈说：“想起来了，是叫兰兰，都这么大了，我们结婚的时候她还好小。”我们换鞋进来，坐在沙发上。舅妈端来两杯水，终于有水了！我添了添嘴chún，小心翼翼端着水杯慢慢地慢慢地，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啊！太舒服了！我再看看爸爸，一杯水早就喝完了，他应该是一饮而尽的吧，可见爸爸比我还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