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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成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根本不检验她的修炼情况!
他只转过身去向坐上首的“厉寒”拱手:“厉寒大人,已经查验完毕,皆算合格。”
“好。”
傅朝生点了点头,看了下面众人一眼。
“既然都合格,倒也不必再大费周章了,今日查验完都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启程。想必你等都好奇此次征召到底所谓何事,不过秦广王殿下有严令,如今还不能说,届时你等便一清二楚了。都退下吧。”
“是!”
众人原以为征召之后就能出发,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为什么,哪里想到这都六天过去了,才说出发的事情?
眼下虽听“厉寒”这般说,但心里都有疑虑。
所有人都齐声答应,又恭敬地躬身告退。
见愁也在众人之中,作势欲退。
这时傅朝生便淡淡发话:“莲照留下。”
见愁的脚步顿时顿住。
周遭离开的鬼修们则都在这一刻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早在彀中楼前厉寒突然现身说出那四个字的时候,他们就觉得自己对厉寒也好、对见愁也罢,印象都完全颠覆了。连日来种种传言飞遍了酆都城大街小巷,成了众多鬼修茶余饭后不得不谈之事。现在谁不知道厉寒跟莲照有一腿?
单独把人留下……
这不明摆着要那啥那啥了吗?
众人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纷纷退了出去。
三位长老相互一望,也都老狐狸似的笑了起来。
先前意味深长看了见愁一眼的鬼王族长老更是两眼都弯得眯缝了起来:“咳,年轻人的事,我等老骨头便不掺和了,莲照姑娘修炼控魂术的情况,就劳厉寒大人自己检验吧。我等告退。”
三位长老也都走了。
自觉极了。
偌大的堂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站在堂中的见愁和坐在上首的傅朝生。
两人对望了一眼。
谁也没笑。
见愁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确认外头一个人都没有了,才转回头来,蹙眉问道:“这几日来朝生道友都不见影踪,可是八方阎殿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并无变故,只是……”
所谓的欲言又止,其实并不应该出现在傅朝生的身上,只是在从座中起身走到见愁面前时,他却多了几分犹豫。
注视了她半晌,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在征召结束的那一日,我收到了秦广王发自八方阎殿的密令,由此得知了此次征召所为何事,去向各方,又要做些什么。我与鲲都以为,故友不该去。”
“……”
从看明白那控魂术开始,就隐隐在心头升起的不祥预感,终于还是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见愁望着傅朝生,没有说话。
她是个聪明人,又怎么可能猜不出傅朝生没有说出来的话?如今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傅朝生忌惮,且又使他觉得自己不该去的呢?
钟兰陵……
到底是不止一个啊。
见愁握紧了手指,慢慢地闭了闭眼,好半晌才重新睁开,声音里已是浓浓的阴郁沙哑:“是魂傀吗?”
或者说……
崖山魂傀。
傅朝生无法回答。
自打知道了一点确切的消息和情况以后,他脑海中便会不断地浮现出当日鬼门关一役崖山人斩崖山魂的一幕,而他的故友却在那一刻逆着人潮而去。
下意识地,他并不想让见愁知道。
所以连着几日来,他都没有主动去找见愁,只想着除非见愁来找他问,否则想好了再说。
一拖,就拖到了今日。
而敏锐如见愁,其实根本不需他再说什么,只从这只言片语和蛛丝马迹里,就能推知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什么了。
他顶着的那一张脸,悄然无声地化回了原本的模样。微有苍白的面容上,一双幽深的眸底泛着一点见愁熟悉的、陈旧暗冷似青苔的颜色,把浩荡流淌的时光都锁进了里面。
虽有妖邪气,却只淡淡。
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自十一甲子前那一场阴阳界战以来,受八方阎殿之命,鬼王族一直在研究魂傀之术,利用极域可操纵轮回,强行将六百余年前殒身的十九洲修士散碎魂魄聚集起来,拼接修补,重融为魂,乃谓之‘魂中傀,鬼中鬼’,欲要以此来对付你们。此次征召,便是要赶赴黄泉,唤醒最后一批魂傀。”
最后一批。
也就是说,前面的都已经完成了。
见愁突然就觉出了一种压抑的难受,喘不过气来,只一转瞬,便想到了十九洲正面前线那头:“卯城那边怎么样了?”
“已攻下来大半,十拿九稳了。”
见愁在彀中楼中,所能获知消息的渠道有限,傅朝生在外面,却是一清二楚的。
卯城这一场,是实打实的硬仗。
双方在这极域的第二重防线上压了极多的兵力,不管是十九洲还是极域,都是拼尽了全力地打。
只是他们又如何算得过谢不臣?
阵法有一座,就被破去一座;计谋有一重,就被解开一重。诸般阴谋阳谋,竟无一种能奏效,不管是进是退,是攻是守,全在十九洲一方算计之中。
极域一方又气又急,偏苦无破解之法。
十九洲一方更对这一位昆吾天骄的本事有了全新的认知,只觉他算起来实不输给当年的横虚真人,担得起“天眷道子”的名号,大局上,更有叫人胆寒的本事。
一来二去,也不知哪个好事者先传了出来,竟言他乃天降紫微之相,是谓之“紫微道子”。
紫微者,北辰也。
众星之主。
凡人世间历朝历代,多以喻帝皇,是为“帝星”。
“紫微道子……”见愁听后,慢慢地念了一声,也笑了一声,“倒也算契合了他‘人皇之道’了。”
傅朝生并不待见谢不臣。
听得见愁这话里俨然有觉得谢不臣这“紫微道子”名副其实的意思,便微微皱了眉。
所以他没接话。
见愁于是抬眸来看他,问道:“我记得,先前朝生道友误吞了半颗心?”
算不上是误吞……
傅朝生本就是妖,只要他想,不管是十九洲的修士,还是极域的魂魄,天下众生,皆能一口吞吃。
只是见愁这么问,也不算有错。
他回望她,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见愁又问:“此后可觉有何异样不妥?”
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问过一次了。
傅朝生记得,在鬼门关一役结束后,见愁养伤从驻地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回答过一遍了。
为什么还要问一次?
傅朝生有些不解,但还是摇了摇头:“前几日未觉异样,这几日虽有些怪异,但似乎与此无关。”
“……”
见愁的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审视。
她看了他有好半晌,眸底闪烁,却没说话,只抬步向他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两人站得本就很不远,见愁这几步的步幅虽然不大,可却让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
而且,直到贴近了,她也还未停止。
这一个刹那,傅朝生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和躁动,是那种让他不自在的怪异之感。
面对着见愁的逼近,他下意识后退。
只三两步已退回了上首摆着的那太师椅前,被她轻轻抬手一搭肩膀,便坐进了椅中。
见愁微一俯身,顷刻间莲照浮艳的五官消失不见,距离傅朝生仅有咫尺的这一张面容,是她原本的面容。
温和,平静。
但此时此刻,过分的平静,反好似蕴蓄着一股惊心动魄之感。
她浅淡的视线没从傅朝生面上移开,只道:“扔祂出去。”
傅朝生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既然是故友发话,他便将腰间挂着的那一块鱼形的玉佩解了下来,从这议事厅中扔了出去。
“啪”一声响,扔得很远了。
见愁没回头看一眼。
她一手轻轻地搭着傅朝生的肩,藏蓝衣袍上一片片精致的绣纹,在掌下有微凉的触感;另一手却压在了左侧的扶手上,深紫的雕漆衬得她手指修长而白皙。
修长的脖颈低凑下来,是绝难让人放松的姿态。
压迫。
甚而侵略。
近。
太近了。
傅朝生觉得自己轻轻一眨眼,都能碰到她低垂的、浓长的眼睫。
口干舌燥。
身体紧绷。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乱动一下。
他试图开口:“故友……”
然而声音一出,竟有些喑哑发颤。
见愁慢慢眨了眨眼,因背对着外面的天光,所以眸底深暗的一片,什么也未泄露。
搭在他肩上的右手,已抬了一些。
微凉的指尖,触到他颈侧,激起了一阵陌生的战栗。
身体里的妖力,又开始躁动。
即便是在彀中楼那一日,也未有此刻强烈!
这一刻,身为大妖的傅朝生,竟好似被死死钉在了这一把太师椅上一样,难以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故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唇瓣贴近了他的耳廓。
呼吸间的气息伴着一缕清苦的冷香,飘荡而出。
但并未彻底彻底贴住。
仅仅停留了片刻,便顺着他耳廓往下游移,从下颌,到颈侧。雾里看花一样,若即若离……
战栗在加剧。
陌生的感觉开始占领他在整副躯壳。
傅朝生分明有足够的力量推开她,可此时此刻竟好像有另一道潜藏的、不为他所知的意识,才魂灵的深处操纵着他,阻拦着他,让他僵硬着、维持着眼下的姿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直到……
那游移到他颈侧的唇瓣,一点一点地贴了下来,压进着那翕张的柔软唇瓣与他喉结的距离。
然后,慢慢贴在一起。
“轰!”
仿佛洪水冲垮了长堤!
傅朝生只觉脑海深处轰然的一片,身体里所有的妖力,不管是深是浅又从何处得来,都好像在这一瞬失去了控制!
一种*而滚烫的气息,从胸膛某一处涌了出来,以一种令他陌生的速度与姿态,卷过了四肢百骸……
他喉结上下一阵涌动。
整副躯壳都好像要烧了起来!
失控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有的恐惧。
想要再退,却已无处可退。
傅朝生甚至还根本不明白自己此刻一切的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在这想退的刹那,望见了见愁那一双眼。
半光半影,半明半魅。
精致不输莲照的五官上,沾染着平静的冰雪,眉间多一分寂寂。一双眼眸,正注视着他,似与往日一般清透,可更深处却是晦涩难明。
审视,深思。
隐约还有什么更深、更隐晦的情绪飞快地划过了,可傅朝生对人之情感的了解也就那么一些,实在难以捕捉。
仅仅片刻,她已退了开。
压迫的气息远离了,那搅得人心烦意乱的淡香也远离了。
可傅朝生非但没觉出半点的安心,反而觉得她方才的目光让他不安,于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拉她从扶手旁撤开的手掌。
这一下,本该是握个正着的。
但无巧不巧,见愁低垂着眼眸,五指恰在此刻轻轻地回蜷,正正好避开,落回了身侧。
傅朝生抓了个空。
“……”
微微的错愕。
他抬首看她,忽然就觉出了一种奇怪的压抑,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好像此刻跟以往已经有了某一种微妙的改变。
见愁却似并未察觉,看着他,平静的目光里,思索已隐没,只道:“仵官王也非良善之辈,不过你与鲲都无甚头绪,那还是等打进八方城,取这几位阎君首级时,再问个究竟了。”
第一次,傅朝生不知该怎样回答。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对他叫喊:不,你们现在不应该谈这种事!这也不是你想知道的事!
然而他终究没说出口。
见愁淡笑,道一声:“我先回,明日出发时再见了。”
说完,她收了目光,转身出门。
傅朝生跟着起身,只站在厅中,看她又恢复了莲照的模样,从楼上下去,很快不见了影踪。
这时候,先前被扔出去的那一枚鱼形的玄色玉佩,才从外面飞了进来,笑声里透出几分揶揄:“呀,这么快?”
傅朝生眨眨眼,没回应。
化形作玉佩的鲲,这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你怎么了?”
傅朝生有些恍惚地抬手,压在自己胸膛的位置上,只觉先前那一股冲涌到他四肢百骸间、令他妖力都为之失控的滚烫与*,都消失一空,只余下灰烬似的冰冷。
一时茫然。
他攥紧了那处冰冷,竟觉有几分隐痛,便慢慢道:“我好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我不成仙 第508章 黄泉
妖本是妖性, 若要拥有人情, 便需经历人所经历的一切, 观人之所观, 感人之所感, 甚至痛人之所痛。
这几者, 缺一不可。
于傅朝生而言, 凡俗世间乃至于修界的一切,他看了很多,却从不曾真正经历过。且本闻道而生, 意识里全无情爱念欲,便如南人不知有北枳,是以即使见之也不能识, 更不会知。
但其本钟蜉蝣一族愿力而成, 托天地灵秀之气而生,既为妖邪, 便对这世间所有之一切拥有天然超绝的天赋。
领悟, 不过一个契机。
而当日误吞的那半颗赤子之心, 便是这个契机, 能在天然的淡漠里带出几许凡人才有烟火气。
只是……
于生本无情无欲的妖邪而言, 这未必是什么好事。
一夜过去了。
依照昨日对众鬼修的通知, 今日一大早,三位鬼族长老并大判官“厉寒”,已经将众人聚集在了彀中楼楼前, 准备出发, 赶赴黄泉。
见愁便平静地立在其中。
宽松的黑袍裹着纤秾合度的身躯,腰肢的曲线格外柔软,如画而眉眼,艳丽的唇色,让她即便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也像是一幅静止而诱人的画。
征召入选的鬼修,男多女少。
所以见愁便显得格外扎眼。
站在高处的傅朝生一眼就看见了她。
昨日议事厅中发生的那些,好像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让他更加茫然了。
他本以为是自己吃了仵官王半颗心,吃坏了。
可鲲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却告诉他,并不算是吃坏了,但总归即便现在要剜出来也已经迟了,不若顺其自然。
然后又嘀咕一句,看不懂。
傅朝生便想,鲲说的“看不懂”,到底是看不懂他如今面临的古怪情况,还是……
看不懂他的故友呢?
但他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好像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问,不要想,有的事情就可以不发生。
“出发吧。”
旁边的三位长老已经清点好了人数,确认过了所有人的身份,来向他禀报。
傅朝生这才回神,点了点头。
于是,彀中楼前百余名精锐鬼修,皆整肃了精神,跟随着几位长老,与“厉寒”一道出了城。
酆都城乃是极域的重城。
除了深在极域内围,又毗邻八方城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它修筑在黄泉河畔,乃是黄泉流域内规模最大的一座城。
黄泉之于极域,犹九头江之于十九洲。
其自鬼门关附近发源,自极域的一方流淌至另一方,斜斜贯穿着整座极域。
黄泉水浑浊,连片羽毛都会沉下去。
能浮在水中者,唯有大块吞风石所打造的渡魂船。材质上虽有许许多多的空隙,却能通风通水,借风水之力前行。
在他们抵达城外黄泉河畔的时候,一艘巨大的渡魂船,在渡口等候已久。
黑色船身,漂浮在暗红的河水上。
宽阔的白色船帆,在极域阴霾的天空下,显得突兀。
傅朝生先上了船,随后是三位长老,接下来才是征召来一百零三名精锐鬼修。
人从船头站到了船尾。
根本不需要谁去驾船,河面上一阵腥风吹来,船帆鼓荡,船身便破开了涟漪荡漾的水面,向着下游驶去。
两岸大多是平坦的河滩。
酆都城巍峨的影子在身后渐渐远去。
船上一片压抑的安静。
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艘大船会在什么时候停下,又会停在何处。会是黄泉的尽头吗?
站在行船之上,望着两岸或阴惨或奇丽的景致从眼前划过,见愁的目光,变得幽深了一些。
分明不该分心的时候,她却想起了很多。
想起了人间孤岛,与谢不臣寄身江河时平凡的点滴;
想起了浩瀚西海,仙路十三岛所见的广阔与壮丽;
想起了崔巍崖山,九头江奔腾的江水穿过沉默的千修冢……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过去总会过去,时光永不回首。
只是旧日的伤痛,若不能虽远去的时光渐渐愈合,便会永久地刻在人心头,时光每流逝一分,便如一柄刻刀,又在这伤痕上刻得深上一分。
日久天长,终至透骨。
船行越久,天便越黑。
好似在向长夜驶去。
黑暗里,有一些微弱的萤光闪烁,黄泉水也变得血红一片。平坦的河滩上,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白骨,然后随着船行越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它们似乎已经存在很久了,经过了黄泉之水经年累月的冲刷,都堆积到下游的河滩上。
有的距离很远,有的陷在污泥之中……
旷野荒原,淤泥血河,白骨森森!
那是何等一种扑面而来的悲怆?
陈骨战场,不得返乡!
垂在身侧的手指,在看见河岸上那一片片白骨的瞬间,便攥在了一起。见愁嘴唇微微颤抖,抿紧了,想要闭上眼,驱散心头那忽然上涌的的一片荒凉与沉痛,可眼前的画面却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戳进她眼底!
如何闭得上?
如何能视而不见?!
浓重得有如实质的黑暗,将船上的每个人包裹,也将见愁包裹,让眼底忽然压不住的泪意,隐没在光无法到达的地方。
除了自己,没人看见。
包括,那忽然抵达心底深处的黑暗……
*
极域第二层防御线卯城,已在连日来的战事下毁去大半,除了半段高伫的城墙,再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砖瓦。
黄云千里,天色阴霾。
十九洲修士聚在一起的影子,投在了地面上,天上地下,一片惨烈的混乱!
他们就快要赢了。
只要攻下眼前这一座重要的城门,便能拿下卯城,打破极域的第二层防线,更进一步。
可方小邪,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他没有受伤。
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元婴境的修为,且秉承着崖山一贯的传统,拔剑无悔,倔强好战。
在这战场上冲锋,他就像是一把刀。
刁钻而强悍,机警而骁勇,一腔少年滚沸的热血,战斗起来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不知后退为何物……
然而在这一刻,在看见城墙上又一次出现了那些身影的瞬间,方小邪诶终于还是退了一步。
踉跄……
他再也忍不住了,提着那染血的剑,双眼发红,哭了出来。
在他身旁,是其他的崖山修士。
没有人责斥这惯来好战的少年于此刻表现出的懦弱,因为那种痛苦,他们无不感同身受,甚至更为强烈!
这世间,又有什么折磨,能比得过让他们亲手斩杀昔日同门的亡魂呢?
站在城墙上那几道身影,都透着亲切的熟悉。
“他们”看起来,实在与活人无异,与修士无异,甚至与站在他们身边的同门无异!
甚至还带着平淡的笑容……
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眶,手中的剑,沉得快要抬不起来。
谁能知晓他们的痛苦?
在攻打卯城这连日来的战役中,同样的情况,他们已经面临过数次!
崖山事,崖山了。
崖山的旧魂,自有崖山门下来斩杀。
然而纵使在坚硬、在冰冷的铁石心肠,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举剑相向后,又如何能避免千疮百孔?
他们有血有肉,都是凡人而已。
连方小邪这样入门极晚的,都在又一次看见城墙上这些魂傀时崩溃,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战场上,是烧灼的烈风。
魂力伴随鲜血抛洒。
残酷的战斗中,并没有几个人能有闲暇注意到这座城门前的痛苦与挣扎,磅礴的灵力在城池的上空汇聚,即将发动最后的进攻……
方小邪不想哭。
他抬起衣袖,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想要重新攥紧剑,如往日一般仗剑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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