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时镜
巨大的金色羽翼携裹着紫色的雷电已在她身后伸展开来,像是遮天蔽日的金云,将泰山王笼罩!
疯了!
这个女修一定是疯了!
仵官王心急如焚,又被见愁这不走寻常路的攻击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无法让泰山王此刻退走避战,一双深蓝的眼眸眨眼已被杀意浸染成一片赤色!
不能让她杀掉泰山王!
这一时间,哪里还有先前的冷静和理智?
见愁的攻击如疾风骤雨一般向泰山王压去,完全一副不管不顾要置泰山王于死地的架势。
他便提着那长戟直攻见愁!
可一如不搭理先前众人的攻击一样,她也根本不搭理他的攻击。无论他的攻势有多凌厉,她都能想办法避开或者硬扛,同时又在寻常人无法利用的间隙间继续寻找机会攻击泰山王!
所有人都当她是疯了,看不明白她的用意。
直到那战圈扩至黄泉河中,气急败坏的仵官王,出现了第一次“失误”……
其实说是失误,莫若说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他九尾天狐法身一隐一现,法印再凝,便要趁此机会直取见愁头颅,摧毁其魂魄寄身的灵台。
然而下一个刹那,见愁竟然回首!
完全没有预料!
因为先前的她完全像是看不见其他人,只攻泰山王!这突然之间的回首,让急怒攻心的仵官王反应不过来。
片刻的凝滞,已给了见愁极大的机会!
她面上露出来的,是方才向他展露过的笑意,与先前令他毛骨悚然的那一笑,全无两样!
一线天不知何时,已重新握在她手中!
在他猝不及防的瞬间,抖落成一道挂着红线的黑瀑,竟然先他一步,直接穿透了仵官王凝聚出的深蓝色法印,袭到他身上!
“嘶啦——”
凌厉而恐怖的剑气,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毫不留情地将仵官王的身体,撕扯成两半!
魂力散成黑气,如血飘洒!
在遭受这重创的电光石火间,仵官王终于被那迎面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陡然明白了见愁从头到尾的这一切举动的目的何在!
好厉害,好深的算计!
半片身躯在飞落时为黄泉水所吞,剩下的那半片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团黑气,在那金色古字的强撑之下,飞快地重凝出仵官王的身形来。
只是看上去比原来淡许多,脸色也更为苍白。
他跌落在泰山王的身前,实力已大幅受损,这时只看向他正前方持剑立于河湾之上的见愁,带着几分苦涩,念了一声:“关心则乱……”
见愁观察着那金色的古字对他们魂体的作用与这一轮强攻之后发生的变化,听见仵官王这如梦初醒似的一声,才笑起来,平静得不像样:“以阎君之道,还于阎君之身,可还妥当?”
以他之道,还于他身。
仵官王又岂能不记得,方才还将见愁困于那血棺阵中时想以攻击见愁来牵制傅朝生以使其留下的算计?
如今看来,被算计的竟然是自己。
“难怪你一定要他走,一则是要他去破秦广王设下的局,二则也能避免他留在此地,如我一般,陷入这‘关心则乱’的困境……”
其后强攻泰山王,无疑是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毕竟鬼门关一役中,他曾以半颗赤子之心,拼死以救。
在想透前因后果之后,仵官王终于完完全全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所要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强横的实力之外,还有强绝缜密的谋算!
他难以形容此时此刻心内的感觉,万般的念想纷繁闪过,但最终出口的竟然是一句:“你在乎他。或者说,你知道他在乎你,所以在乎他……”
见愁挽剑,笑得狡诈:“那又如何?”
我不成仙 第516章 生死簿
至邪大妖, 总拥有遁天入地的本事, 从黄泉的下游到八方城, 本来应该就是那么一个闪念的事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 却有些出乎傅朝生的意料。
一念转动, 他从黄泉下游那一片深重的黑暗之中脱出, 挪移的半道上, 竟无法感应到八方城的存在,好似在这恢弘的极域七十二城里,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座特殊的城池一般!
迫不得已之下, 他在虚空中现出了自己的身形,落脚处乃是极域第四道防线上酆都城。
根本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整座城池便好似意识到了他的到来!
这一瞬间发生的异变, 顿时超出了他对于极域的原本认知——
“轰隆隆!”
视线下方的一座又一座城池, 竟都齐齐震动了起来,好似在它们下方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在鼓动, 推出, 迫使这一座座城池都朝着高处升起!
像是陡然拔高的山岳, 峭壁!
本就昏黄的天际之上, 立刻覆盖上一片又一片浓重的阴影, 原本的极域, 简直变成了一座城池所构筑的原始丛林!
原本的八方城则被这一片“丛林”卫护在最中心。
傅朝生的去路,当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阻断,他分明能用眼睛看见这一片城池的存在, 可却无法以妖识来感知, 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样巨大的变化,让所有城池中的鬼修都震骇不已。
但毕竟还在防线内围,暂时没有传递出去。
十九洲修士这边,已攻破了卯城防线,修整完毕,正准备集结修士之力向第三道防线上最重要的崇阳城进发,还对此刻发生在极域更内围的变化一无所知。
谢不臣端坐于案前,简陋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书籍与玉简,在这样紧急的战时,难免显得有几分杂乱。
指尖上沾着几分淡墨,慢慢在纸页上点划。
他微拧着眉头,目中尽是衍算之色,望着摊开的间一座又一座的阵法,推衍着其中的变化。一旦有所得,便将之记录在手边搁着的空白玉简之上。
连日来攻克卯城,甚至出其不意地毁去了卯城望台大阵,都要得益于这屋内的阵法和他竭尽心力的钻研。
但极域每一城的阵法都有所变化,并无什么举一反三之法。
所以眼见着十九洲众修都要开拔了,谢不臣还埋首于这取自枉死城旧宅中的无数古籍笔录中。
曲正风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他手边放下的玉简已经有足足十七枚。
修界的玉简,可不是书册。
书册再大再厚,所能承载的内容也有限;玉简虽小,可所能承载的内容却远胜于书册,大到寻常人难以想象。
谢不臣十七枚玉简,着实骇人了些。
门窗都没关,曲正风又未故意隐藏自己来时的动静,所以在他跨进门来的那一瞬间,谢不臣压在纸页上的修长手指,便悄然顿住。
他从卷籍中抬首,看向曲正风。
然后从案前起身,捡了搁在一旁干净的雪白锦帕,擦去了手上沾来的墨迹,淡笑间不无疑惑:“曲剑皇似乎有事?”
“临开拔前路过,想近日来昆吾谢道友‘紫微道子’之名远传,又自枉死城一旧宅中发现许多阵道古卷精要,既已经破开了卯城望台的阵法,想来崇阳城望台的阵法该也不在话下,所以来看看。”
曲正风也算呼风唤雨一号人物了。
自与十九洲修士一道之后,他强绝的实力、残酷的手段,便彻底展现在其他修士眼前,让所有人打心底里敬畏与忌惮。
很轻易的,所有人都能发现他与往日的区别。
尤其是十一甲子前也参加过阴阳界战的大能与长老,都敏锐地发现曲正风下手更狠,毫不留情,能杀的都杀光了。
别说是极域怕他,就是十九洲自己人都有所诟病。
自叛出崖山、主宰星海后,他便向来懒得假昆吾以颜色,往往连表面的功夫都不肯敷衍,摆明了不很看得惯。
要说这么个人兴起进来看看,谢不臣不信。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戳破,只道:“极域七十二城,越往里越难攻破,崇阳城的阵法已有些古怪之处,似乎不仅仅是阵法那么简单,我并无完全的把握破解。想来,要让剑皇陛下失望了。”
“何至于此?”
曲正风简直像是站在了自己家里一样,踱步到了窗前,自如极了。
“曲某看,尊师横虚真人看起来是半点也不为此战之事忧虑,听闻前日就已经正式将昆吾这头大半的事务交予了谢道友。所以曲某心中有惑,也只好来找道友了。”
“不知剑皇陛下有何疑惑?”
谢不臣向来也是忌惮曲正风的。
只因为当年共探青峰庵隐界,此人一掌几乎毁去了他修为的根基,若不是他修为其实早越过了筑基,只怕当年就死在了界中。
如今他叛出崖山,这一桩旧事终是无法再究。
曲正风却好似浑然不知两人间有过旧怨,一手带过了宽大织金的玄黑袖袍,背到了身后,看向谢不臣,意有所指地问道:“此战已打掉极域一方小半防线,接近了第三层,依昆吾的意思,是就要这样一成不变地继续打下去吗?”
谢不臣水墨似淡漠的眉眼没有泄露半分的情绪,道:“若不然,剑皇陛下有何高见?”
“嗤。”
曲正风闻言,竟冷笑了一声。
“我是什么意思,你当真不清楚吗?”
近日来十九洲众修士之中的异常,谁能感觉不到?
在鬼门关一役之后,卯城的城头上又出现了那些诡异的傀儡,别说是曾经历过阴阳界战的大能与诸门派长老了,就是寻常修士都能察觉出事情不对。
这些魂傀,实在没什么威力,却偏偏出现了。
崖山修士又是中域、乃至于十九洲之中极其重要的一支力量,连日来的阴郁与痛苦,其余修士无不看在眼中。
旁人或许还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可曲正风当初亲历过那一切,岂能不知道这些魂傀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而谢不臣洞悉人心,自也十分了解。
他算是昆吾弟子中少有的几个虽然没被告知真相,却能推算出真相的人。
在他看来,八方阎殿的目的与十九洲修士所面临的“内忧”,实在息息相关。
说到底都是攻心。
极域一方持的是“分而化之”的打算。
每一具魂傀的出现,都会让崖山的修士回忆起当年陨落的崖山千修,继而回想起千修陨落的前因后果。
人在世间,情随事起。
一次两次,尚且能忍,可再三再四呢?
本质上,当年崖山千修英魂,并非折在极域鬼修的手中,真该算账,找人偿还血债——
昆吾,首当其冲!
所以此战若再拖延,或者那些诡异的魂傀再出现得几次,崖山昆吾之间的嫌隙难免越来越大。本意是先“攘外”,可万一忍过了某个极限,终于还是怒而拔剑,要先“安内”呢?
只不过……
这件事由旁人来提起,甚至是扶道山人来提起,谢不臣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眼下,竟然是曲正风。
他垂眸,思量片刻,慢慢放下了那锦帕,再抬眸时,竟是直视着他,目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审视,笑道:“剑皇陛下竟是想要速战速决?可在下本以为,你曾历界战,虽叛出崖山,可旧日深恨难消,该乐见崖山昆吾两派间恩怨重起,甚至祸端挑起,一战方休……原来,是谢某眼拙心盲,揣度有误,未解得剑皇陛下真意吗?”
“……”
何等惊人细密的心思!
又是何等惊人妄为的胆气!
一则旁人未必能察觉他对旧日昆吾崖山的恩怨到底持何种态度,二则即便猜到了也不敢胡乱推测,更不可能敢当着他的面来怀疑他在这一场大战之中的立场与目的!
可眼前的谢不臣,都做到了。
昆吾得天所眷的“紫微道子”么……
曲正风瞳孔微微紧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望着谢不臣的瞬间,眸底都似有刀光剑影闪烁。
但最终他并没有动手做点什么。
因为,据他所观察,昆吾这一对师徒间的关系,只怕也未必有那么融洽。天知道是谁心怀鬼胎呢?
他终究从容地笑了出来:“虽然叛出了崖山,也的确记恨你昆吾昔日阴谋算计坑害同道,可眼下到底是十九洲与极域之战的关键时刻,我又岂能从中动什么手脚?惟愿今早铲除八方阎殿,复我十九洲轮回之道。况且我听闻,昆吾怕也等不得了吧?”
“剑皇陛下这话便让人听不懂了。”
谢不臣眸光一阵闪烁,口风却是滴水不漏。
屋内正中摆着的巨大沙盘之旁,全以烟气凝结而成,展现出极域七十二城的形状与位置。其中外围的两圈已经变作了银白,表示这两道防线已经被十九洲占据,而里面的两圈并最中心的八方城,却都还是深深的暗红。
曲正风绕着这沙盘走了一圈,唇边笑意不减,只道:“谢道友怎么会听不懂呢?毕竟若不是昆吾有百年大劫要渡,横虚真人又怎会远赴人间孤岛,收了你做第十三真传弟子……”
两人目光对上,彼此都深暗一片,藏着机锋无限。
谢不臣终于还是隐约意识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心内起了许许多多新的猜测,但都没有宣之于口。
只沉吟了片刻,他也看向了那沙盘。
有关于这一场阴阳界战,盘旋在他脑海的想法实在太多,需要计较的东西也实在太多,所以即便横虚放权,他也从不在不该自己出头的地方多言半句。
可这并不意味,他所做,便是他所想。
事实上比起表面上的镇定,他心底里一直有一股挥之不散的阴影,这阴影便是极域的应对之法。
若一个人本有十成力与人交战,为何要一成一成分出来去打同样十成力的对手呢?
根本不可能赢。
而这个人,便是这一场界战中的极域。
八方阎殿,到底只是因为巧合出了这样的昏招,还是背后计划着什么,要以此拖延和麻痹呢?
谢不臣的目光,从那沙盘第三道防线上卯城正后方的崇阳城上移开,顺着那一圈防线转动,最终竟停留在了东南侧一角一座小小的城池上,修长如玉的手指一抬,便是一弹指!
“噗!”
一道米粒似的银光顿时飞离他指尖,一下撞在了那小小的城池虚影上,将那深黑染白,去势却半点为止!
像是一枚小小的飞剑!
连破两道防线,从一个迥异于先前十九洲行兵路线的方向突入,直抵八方城!
他看着这米粒银光瞬间将整座沙盘都染成银白,只平静地回首,向曲正风道:“如此,可否?”
自阴阳界战重启以来,十九洲修士进攻都是一条直线。
像是要以此彰显他们的凛然无惧与光明正大一般,从鬼门关开始,卯城,崇阳城。
没有人想过,要绕远路进攻。
因为这是修士的战争,胜败大多凭借绝对的力量,纵使有什么机巧手段,也派不上很大的用场。
可此刻谢不臣这意思……
曲正风眉峰微微一挑,已猜出眼前之人胸中必定有了成算,正要答复。
谁料就在他将要开口的瞬间,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初时还甚轻微,继而剧烈,很快就到了让人站立不稳的程度!
两人顿时皱眉,几乎在确定这震动不寻常的瞬间,便同时飞身而出,立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的卯城城墙上向极域的更深处望去!
一时骇然!
那升起的庞大城池阴影,不知何时已冲破了天际的阴霾,以一种浩荡磅礴的姿态,向所有人露出它狰狞的面目!
黄泉河畔却仿佛另一片隔绝的空间。
深重的黑暗将这一方天地包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无法传出。
见愁与仵官王、泰山王的一战,正在关键处。
虽然识破了见愁的计谋,可这样的计谋原本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易破解的计谋,仵官王知道得再清楚,也无法在这样的交战之中占得半点上风。
他根本无让自己无视泰山王。
而见愁在被识破之后,也依旧按着沉默的泰山王穷追猛打,一者防御极强,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一切攻击;一者恢复极快,出于某种旁人不知的原因,禁受再大再重的创伤也不露出半点痛苦的神情。
这样的交战,实属罕见,也实属可怖!
仵官王总想要用自己强悍的攻击彻底结束见愁的性命,以结束她对泰山王漫无止境的折磨,可他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如当初傅朝生碾压他一般碾压见愁,所以鏖战足足两刻,也未能对见愁造成任何致命的威胁。
相反,越心急,破绽越多。
尽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理智,可心神所受到的震动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总能被见愁寻着反击的机会。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多了,场面上的优势便渐渐失去。
原本看上去还是他们一方占优,但打着打着就成了劣势。
作为被他们围攻的对手,见愁攻势凌厉,能同时运用魂力、灵力,竟是越战越勇、越战越强,俨然打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令人胆寒!
纵使有秦广王祭炼在他们身上的《轮回法典》作为依仗,可战意的受挫,实力的损耗,都无法避免。
甚至就连层出不穷的手段也逐渐见底,被对手摸透。
战到眼下这境地,几乎已经到了他长戟一抬,见愁便知道他接下来要使出何种攻击的地步。
完完全全被压制!
若非亲身经历,仵官王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还有如此强横强硬的对手!
再这样下去,只有一个“输”字!
顶着受伤的危险,他强提了一股魂力,仰天一声长号,发出的竟非人声,而是白狐呜咽!
凄冷的寒风,瞬间穿透衣衫。
九重眼瞳转动,叠出一层层山野荒村的幻影,复又变作巍峨森然的阎殿,泛着深蓝的暗光,从中脱出显形,直接向迎面来的见愁当头一罩!
顷刻间,天地转换!
见愁本觉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有了几分一击毙敌的把握,正待伺机动手,谁料眼前一暗,再看周遭,血红的黄泉河和白骨森森的义庄都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她完全置身于一座庞大的阎殿中。
而她原本的对手仵官王,便高坐在殿堂尽头的阎君宝座上,披上了阎君威严的袍服,头戴着十二旒冠冕,手中持握着一封暗金色的竹简,怒目向她,竟给人一种无由的压迫感。
见愁顿时皱了眉。
仵官王的面目却隐在那垂下的珠旒之后,一双原本深蓝的猫眼竟变作妖异的狐眼,摄人至极。
手一推,他慢慢摊开了这封竹简。
边缘上“生死簿”三个篆字显得幽暗至极
他望着下方的见愁,唇畔勾起的是一抹蛊惑人心的笑容:“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儿,现在何方吗?”
我不成仙 第517章 轮回转
银河晨星, 青天孤月。
淡淡的清辉从殿门处洒落进来, 散在见愁身旁、脚边, 漏夜的凉风吹拂着她的衣摆, 天地间一切的气息都带着一点清冷的烟火气, 好像让人一下回到了当初还在人间孤岛的时候。
日子或苦或甜, 心头有泪有笑。
见愁竟然真的恍惚了一下, 然而不是为他方才说出的这句话,仅仅是为这勾起了她回忆的情境。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 望向仵官王。
眸底的光华,在这幽暗的大殿上,不很看得分明。
但她声音很清晰:“昔年误入极域之时, 我对生死簿、对那孩子, 确有几分执念。本想要托张汤为我一查究竟,但最终也没能成。倒是没想到, 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
仵官王闻言, 眸底诡谲之色更添一分, 只觉见愁这话俨然是已经为他方才的提问动心, 是真的想要一阅生死簿, 一解昔年的执念了。
只是她的语气并不很对劲。
若熟悉见愁的人听了,就能轻易发现,话虽然这样说, 可她的声音听上去实在有种烟云似的飘忽, 不很激动,反而透着点已经看破的云淡风轻。
但这种时候,仵官王又怎么能注意到这点微小的差别?
他唇边的笑弧扩大,只道:“自古凡人有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多数凡人的死生,都记录在这一本生死簿上。此总簿握于秦广王之手,下属各大判官不过执分簿用以推算查验,想来即便是你当年想要张汤查,他也没这样通天的手段。而本殿却是八殿阎君之一,得窥轮回之秘,不仅能查生死簿,更可将你那孩儿的魂魄从六道轮回之中寻出,为他改命。”
天上一轮孤月,正往东沉。
渐渐地,那洒下来的月华便也越斜,像是堤岸边的河水漫上来一样,漫过了见愁的身影,将她大半个人都笼罩在清冷的银辉之中,但地面上却没留下她的影子。
见愁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异样。
她的目光自落到仵官王身上后,便没有再移开半分,只是在安静听完他这一番话后,慢慢低垂了眼眸。
原本举起的长剑,剑尖也随之垂落。
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又像是挣扎了许久,见愁终于重新抬眼:“想来天下并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您携秦广王的严令而来,必然不是来为对手排忧解难。仵官王殿下,若要为我将那孩子的魂魄从六道轮回中唤出,还想改名,该不会这么容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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