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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和阿蛮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映漾
“不认识。”况今昔还是给他倒了一杯水,回答的很快。
陆为讪讪的,喝了一口水。
奇怪,今天居然不是热茶,而是普通的矿泉水。
“我听你助理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我以为我们小时候见过面。”这句话说出来很怪,所以陆为补充了一句,“我不怎么管家里的事。”
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就负责被宠着,人际交往生意往来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况今昔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她居然没有有问必答。
陆为捧着杯子。
“你……”他心跳的飞快,“很喜欢贴模型么?”
闭嘴!
他脑子里的鳄鱼张开了血盆大口:你这个怂货!
况今昔这次连一眼都懒得看他了。
“那你……”陆为的嘴巴还在一开一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我么?”
况今昔把桌子上的叶子和树枝都收成一堆,放进了盒子。
“四年前。”她开口,“陆老是不是让你参加过一次相亲。”
她用的陈述句,没有问号。
陆为脑子开始转,他跑宁镇除了想要做个地球模拟系统之外,还有一个他谁都没说过的原因,他家老头子从六年前开始,就热衷于帮他相亲。
他家里有一叠照片。
他吓坏了,所以跑了。
但是跑了并不能阻挠他爹的热情,后面的无数次电话,几乎都是和相亲有关的。
他不记得四年前的那一次了,但是他知道,肯定是有的。
无数次中的一次。
“我……我没。”他没去。
“不,你去了。”况今昔看着他,用的还是陈述句。
“……我那时候在宁镇,一个也没有信号的热带雨林里。”陆为又开始觉得后背凉。
“你去了。”况今昔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相亲的结果是我们互相觉得对方都还不错,但是各自又太忙,所以只是留了联系电话。”
陆为张着嘴。
“我回家以后跟我父母说,我觉得很满意。”况今昔仍然认认真真。
“一个月以后,我们两个就敲定了结婚日期,找了媒婆走了订婚流程。”
“但是我们都没去,你那边联系不上,我这边因为要参加一个挖掘项目也没办法回来,所以就只是两家走了个流程。”
陆为一头汗:“你……我……”
“这是我这四年为了不要再相亲撒的谎,我发过邮件给你,邮件是已读,我以为你知道。”况今昔仍然是那个语气。
很温和的语气。
就好像他们前两个礼拜第一次见面她说我是况今昔的自我介绍是她的精分。
“我没……”陆为下意识的想要否认,想着想着瞪大了眼。
“想起来了?”况今昔问他,这次语气总算有了点起伏。
他有一个家里人都知道的邮箱,偶尔会在上面收发邮件。
四年前,他确实收到过一个陌生人的邮件,里面说了况今昔刚才说过的话,她还说她听陆老的意思他也并不愿意相亲结婚,两人在这方面的想法是一致的。
她说他们都同意,父母就不会安排相亲了。
“至于结婚,可以用双方都忙的借口一直往后推。”
“很抱歉那么冒昧的提出这个方法,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有女友,我随时都可以退出,责任都由我这边担。”
他应该是把这个发邮件的人当神经病了。
但是他确实是看了。
他总算是明白家里人后来为什么不让他相亲了。
他总算是明白这四年他家里人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没那么剑拔弩张说他不结婚就把他小|鸡|鸡割掉了。
因为他们以为他订婚了……
而他,还以为是父母心想开了……
“我对你存在一些误解。”因为陆老一直都说他小儿子游手好闲。
所以她以为这家伙外面都不知道玩成什么样了,居然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也不找她聊聊。
不聊聊,她就当他是同意了。
“陆老这次让你过来,应该也是想催我们结婚的。”毕竟她都推了四年了。
老人家虽然不催她,但是都那么大年纪了,他们两个订了婚几乎没有任何联系这件事,家里人都知道。
所以才会把陆为丢过来。
“我们还是可以用互相都忙的方法把婚期推后,也可以相处一个月之后跟家里人说我们性格不合。”她们家已经有人比她先结婚了,她不用再顶着老大不结婚后面也没办法结的理由了。
陆为的脑子不转了。
“我……你还跟我自我介绍了。”他呐呐的,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况今昔的所有推断都很合理。
只除了她真没料到有人看到这样的邮件也能当成垃圾邮件直接忽略的。
她为了证明自己,连身份证复印件都上传了。
要不是他刚才问她他们是不是见过,她还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认识她而不是假装不认识她。
况主任的未婚夫,是他。
陆为不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

这个消息对陆为造成的冲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他傻了三天,具体表现就是建模的时候把地板塞到了墙上,把人类文明的水泥地做到了新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家里。
他看到况今昔就跑,跑到角落里又忍不住偷看。
他还给公司的创始人都发了邮件,标题是老子是个有未婚妻的人!!!
没有内容。
就像他一样,一片空白。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除了一件事:他们没有性格不合!
他觉得他们贼合。
况今昔就是按照他喜欢的人的模子捏出来的,从头到脚到头发丝!
他傻掉的这三天,就只确认了这一件事,他确实喜欢况今昔,可能因为见面那天雷雨太大,他像是被雷劈中了那样,喜欢她。
嘴角的梨涡,温婉的五官,可以拍洗发水广告的头发,还有她把树丢到垃圾桶的样子。
他喜欢她。
未婚夫妻本来就是可以互相喜欢的!
他有了正当的理由,于是三天之后,他开始黏着况今昔。
帮她端茶倒水,帮她搬运工具,晚上不让她做饭,甚至不许助理靠近她。
他一点都不介意被人知道他们认识。
未婚夫妻呢!
况今昔忍了两天,第三天,把他拎到了办公室,反锁上门。
“我承认这件事一开始的错在我,但是这件事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据我所知,你这四年都在宁镇工作,也没有女朋友。”况今昔难得的一连串说了很多话,“你真的没必要做出这样幼稚的报复行为。”
她以为他在报复。
黏着她看她发火,像是小时候老喜欢欺负她的那个小男生,她忘记名字了,因为他读完一年级就转学了。
“我们随时都可以解除婚约,当初陆老送过来的聘礼我都没拆过,随时都可以退回去。”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宁镇没有女朋友?”陆为问了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况今昔噎了一下:“你来了以后我上网搜过你。”
她的小助理提供了不少关键词,所以她搜得很彻底,还看了他们公司每年的周年庆,一年比一年狂,他身边永远都没有人。
她还知道他注册了所有相亲app,还公开在论坛上抨击过现在app的各种弊端,因为这些app都没办法帮他找到女朋友。
陆为低下头。
简南告诉他,牵手很有用,阿蛮这样的人发飙,每次他牵手,阿蛮都会软下来。
他伸手,伸到一半因为手抖,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压住手腕,然后顽强的伸长。
在况今昔一脸莫名的注视下,伸到了她的手边,小拇指碰了碰她的手背。
况今昔一愣。
陆为两只手都很抖,于是也就开始破罐子破摔。
碰了碰,然后指腹划过况今昔的手指,轻轻的牵了起来。
“我不想解除婚约。”他还是低着头。
“做你的未婚夫,我很高兴。”他红着耳朵,努力抬起了头,重复,“我很高兴。”

陆为结婚的第二年,突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还是吸溜着鼻涕的小学生,因为天才病的原因经常被人笑,表达能力不行,所以干脆不和人说话。
他的同桌也是个沉默的姑娘,头发很黑,笑起来有个小梨涡。
很喜欢做手工。
十分钟课间休息就从课桌抽屉里拿出各种奇怪的手工,拿着镊子贴。
太安静了,所以他被压下去的调皮脾气冒出一点点头。
他会吓她。
她会被他吓到不小心贴歪东西。
有时候贴了一个月的东西,歪了,她就丢掉。
丢掉的时候抿着嘴,垃圾桶里一扔,毫不犹豫。
陆为惊醒了。
看着天花板,怀里的女人睡得香甜,翘着嘴角。
他们认识。
很小很小的时候。
所以他知道,他的妻子看起来温和,其实骨子里刚烈。
宁为玉碎的一个人。
却就让他这样缠着缠着就结了婚。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半夜两点,陆为使劲摇醒了况今昔。
况今昔睁开眼。
“我操我就说!!”他激动了,晃的更加厉害。
况今昔一声不吭的拿起了放在床头柜的发簪,做出对他大腿戳下去的动作。
“对不起。”陆为迅速的怂了,回到躺平的姿势。
嘴角却再也下不来了。
他明天,要去敲简南的门。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阿南和阿蛮 105|第一百零五章
过去
苏珊娜坐在人力车上, 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边境小镇。
再往前走几十公里就是老挝,她心爱的男人死在那里, 出了一个本来应该是她去的任务,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盒骨灰。
出任务前他们两还为了一点小事大吵了一架, 她丢了他给她的求婚戒指。
这不是她第一次丢掉他的求婚戒指,那个人每次都能帮她找回来,只是这一次吵得狠了,她直接丢到了海里。
找不回来了。
所以他临走的时候说, 再给她买一个。
人生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当头一棒,棒子上面长着倒刺, 砸下来,倒刺就埋进血肉里。
为了一点小事吵架丢掉的订婚戒指, 就变成了那根永远埋在她心里的倒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
她再也没有办法走进那个国家,太痛了,只能在它边境的地方,远远的看着。
整整一年, 每天固定时间坐着人力车沿着穿境路走一圈, 她的中文一般,这里的人说的又都是当地话,大部分沟通都靠比手画脚。
她混迹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面舔舐伤口,她的生命里经历过太多离别,她很清楚再痛的伤口, 也会被时间磨平。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公平的东西,每个人都得经历,每个人都逃不过。
一年时间,埋在心里的那根倒刺总算被磨平了锋利的边缘,疼痛变得可以忍耐,她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她还活着,所以,生活仍将继续,命运对她一直都十分残忍,坚硬的伤疤在她的□□上缠绕了一层又一层,缠绕的太深了,她怕自己终将有一日会彻底忘记疼痛。
而遇到阿蛮,是命运对她的慈悲。
或者,是他找给她到的那个戒指。
小丫头在暗巷里被四五个比她个子高很多的孩子欺负,地球上每个角落都会有的画面,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丫头拽着自己的书包,昂着头和施暴者商量:“一个个来可以么?”
用的普通话,所以苏珊娜听懂了。
小丫头会一点拳脚功夫,脑子也挺好,一对一打的时候居然还能打出一点样子。只可惜施暴者从来都不会愿意遵守承诺,发现打不过了就一拥而上。
小丫头的拳脚功夫乱了,却始终记得捂住自己的重要部分,挨打的姿势非常标准。
苏珊娜也说不清楚这丫头到底哪里触动了她,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她出手把那几个施暴者扔出了小巷子。
“明明知道他们不会一对一,为什么还要做傻事?”她的中文磕磕碰碰。
“这样可以多打两拳。”丫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被打的十分狼狈,细胳膊上有很多淤青,新伤旧伤的。
穿着校服,脖子上挂了一根红绳子,书包后面绣着福利院的字样。
小孤儿。
苏珊娜觉得有趣,蹲在她旁边看着小丫头用用背包里的餐巾纸熟练的清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像打了架后的小猫。
“身上有伤口回福利院会被阿姨骂么?”她每年都会往各种福利院里面捐钱,所以很了解福利院的运作。
小丫头动作一顿,把那个绣着福利院字样的书包往后放了放,不理她。
“那些人打你,是因为你是孤儿。”苏珊娜用并不十分流利的中文开始了她的恶魔低语,笑眯眯的。
小丫头瞥了她一眼。
苏珊娜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她居然瞥她,不服么?
“他们打我,是因为他们在学校超市偷东西被我看到了。”小丫头一本正经,“我告诉了店老板。”
然后店老板给了她两支笔,她正好缺笔。
打人都是有理由的,要么敲诈要么报复,谁没事堵着个孤儿揍啊,更何况揍她他们也讨不到好处。
大人们都说她是扫把星,一般人还真不敢随便揍她。
又不是每个孤儿都很容易被欺负的。
她不怎么被人欺负,最多被人孤立。
苏珊娜扬起了嘴角。
这一整年下来,唯一的一次。
“想离开这里么?”她问她,没头没脑的。
“不想。”小丫头回答,也懒得给她理由。
她不算孤儿,他们家的武馆还在,她还能半夜从福利院偷溜出来爬到武馆里面,里面没人,她养父下雨天重修的地板还没有破。
苏珊娜这一次,咧开了嘴。
就她了。
她这一年自我放逐的唯一收获,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她给她起了一个特别俗气的名字索菲亚,她闷着头念了半天,眉头皱成了一条缝。
她教她生存,把自己会的所有的本事都倾囊相授。
她聪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学。
她没听到她抱怨过,只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她因为走神被她一拳打到,这是小丫头第一次打到她,打到了之后,小丫头说:“我叫阿蛮。”
那时候她已经会说不怎么流利的西班牙语,这句话她却用的是中文。
她叫阿蛮。
她才不要叫索菲亚。
那是她唯一的一次抱怨,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才说出口的抱怨。
十六岁那年,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她,所以,她把她的行囊都收拾出来,丢到了大门外面。
八年的朝夕相处让她觉得害怕,再处下去真的要处出感情了。
她不想再有感情了,那一次一年的自我放逐已经足够。
阿蛮不理解。
但是也背着行囊走了,走的时候头都没回。
她教的很好。
她在暗夜里偷偷的跟着她,看着她救了人,看着她做了保镖。
她在她受伤时候,把隔壁兽医院的老兽医逼到了那个巷子里。
她始终记得小丫头抬头瞥她的样子,脸上都是伤,可是一点没觉得自己悲惨。
现在也一样,被她抛弃了,跑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了一顿她一直不许她吃的垃圾食品,四个汉堡五杯可乐。
死孩子还记得自己未成年不能喝酒。
“别碰她,不然我就碰你的家人。”她在某个晚上,把那个脸上纹着鳄鱼头的家伙逼到了暗巷,“她不敢做的事,我敢。”
她就由着她的小阿蛮一路嚣张的当上了暗网最贵的保镖,翅膀终于硬了,可仍然每次做完任务,都会去吃一顿垃圾食品。
“再见,索菲亚。”她笑嘻嘻的冲着远处的阿蛮抛了一个飞吻。
她帮她走出了那场自我放逐,她的回报,就到此为止了。
以后的日子,幸福也好不幸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她再无关系。
只除了,她结婚的时候她寄过去的几床大棉花。
阿蛮是幸福的。
这件事值得庆祝,她终归是帮了一个值得帮的孩子。
未来
陆为的婚礼是在北京办的,和简南他们两个在宁镇搞了个小型聚会不同,陆为的婚礼,阵仗很大。
双方父母包的场,两个新人到了现场都被吓到了,本来打算做他们伴郎伴娘的简南和阿蛮瞬间反悔。
“我没裙子。”阿蛮觉得这个地方弄不好又得穿礼服和高跟鞋。
“国内的习俗我们两个当不了伴郎和伴娘。”简南很镇定。
他们已婚。
“要不,我们溜吧。”陆为一头汗。
他本来打算穿着鳄鱼头和况今昔拜堂的,现在那么大的排场,他要是敢带上鳄鱼头他怕他家的老头子真的会撅过去。
但是,不拿出鳄鱼头,他就不算本体结婚了!
唯一没有表态的况今昔,坐在车上,面无表情。
她娘跟她说,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
这个大厅起码能坐三千人。
过分了,她也没裙子啊……
“直接开走吧。”她对着司机下命令。
“不结了?”刚才还说要溜的陆为急了,“不化妆也可以啊,这种场合不化妆肯定是人群里面最显眼的人。”
他家老婆最怕化妆,因为她害怕眼线笔戳到眼睛的感觉,她说那种感觉像是没打麻药被人抠眼球……
“换个地方。”况今昔给自己娘发了个短信,关机。
剩下三个人也很有默契的掏出了手机,关机。
结果,都选了小型婚礼。
最终敲定的婚礼晚宴在郊区一个小饭馆,他们四个人要了个包间,简南还跑到对面蛋糕房里买了个小蛋糕。
有点简陋,但是到底自在了。
“这个好吃。”阿蛮第一次来北京,简南熟门熟路的给阿蛮布菜。
“这个多吃点。”陆为不甘人后,把况今昔的碗堆成了一个小山。
“我刚才看到苏珊娜了。”阿蛮咬着筷子,和简南咬耳朵。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的养母就在马路边上。
简南一怔。
“她也看到我了。”阿蛮眯着眼。
所以她们互相做了个飞吻。
再次遇见,也很好。
彼此都安好,她还看到了苏珊娜挽着的那个月抛帅哥,亚洲人,是苏珊娜喜欢的长相,帮她拿着行李箱,还帮她撑着太阳伞。
这是属于苏珊娜的安好。
就这样,就很好。
“你妈妈会不会骂你?”陆为也和况今昔咬耳朵,“你就说是我不肯。”
反正老头子也不是第一天打他。
桌上的ipad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塞恩在那一头,面无表情。
他以为这是婚礼。
他上一次也以为是婚礼。
结果就只是吃个饭,二对二,他不但不在现场他还没有那个二。
他太天真了。
这些人没有心。
人类肯定一定会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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