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更有人皱眉,觉得陈凯之这句话,颇有羞辱郑公公的意思。
这郑公公先是一愣,顿时面红了,方才还笑容可掬,此时,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声音也顿然冷了几分:“噢?倒要请教。”
请教二字,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羞愤,以至于嗓子都要喊破了一样。
陈凯之却是气定神闲,面上依旧是带着深藏不露的笑容:“因为此画乃是赝品。”
一听赝品二字,郑公公的脸色就更差了,目光如注地盯着陈凯之,冷冷地道:“咱怎么瞧不出来?”
几个生员面面相觑,有个生员,似乎想要巴结郑公公,便忍不住道:“是啊,郑公公在宫中,什么墨宝不曾见过?何况学生看着,这定是真品无疑,明镜先生的画,历来写意,灵动如水,没有行迹,绝非是能轻易伪出来的。”
陈凯之微微一笑道:“这画表面看起来的确灵动,只是……不知诸位可听说过有一种赝品画,他们将一小部分已经破损不堪的真画截取下来,而后再用新纸与这小截的真品黏在一起,之后再进行做旧,使真画和假画掺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既可使残画有了利用的价值,又可使作出以假乱真的赝品卖出高价,可谓是一举两得,只可惜,假的终究还是假的,此画虽是灵动,偏偏明镜先生的手迹,可能连十之一成都没有,在学生看来,也就值个二十两银子而已。”
他说得头头是道,这古画赝品之中,将一小截的真迹裁剪入新纸之中,再在这真迹的基础上进行伪造,模仿真品的画风,之后再用极高明的作旧手法,使其真假难辨,这种事,大家倒也是有耳闻的。
假若真是如此,那么这终究还是赝品,还就真的是值不了几个钱了。
郑公公听了,不禁大怒,本来他是带着炫耀的心思,何况自己自诩颇有眼力,可陈凯之却说这是假的,这不是成心拆台?
他面上只是冷笑:“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如何证明?”
其他几个生员自然是听出了郑公公话里的怒气了,皆是噤若寒蝉,都明白陈凯之算是将这郑公公得罪死了。
先前那有意讨好郑公公的生员便又趁机指责道:“是啊,都是你胡口说的。”
陈凯之淡淡地看了这生员一眼,道:“可是曾学兄吗?”
此人叫曾环,陈凯之是认得的。被陈凯之这么一问,这人反而有些无措起来,似乎也觉得平白指责陈凯之不好,面上羞红,却只是含糊地道:“我是就事论事。”
陈凯之却已不理他了,对付这样的人,倒不如显得落落大方,他朝郑公公道:“学生无法证明。”
郑公公便又冷笑起来:“呵,咱家本是瞧得起你,谁料你竟如此胡说八道,咱家是从京师里来的人,在这金陵所知不多,却也略略听说过你的一些薄名,谁料你竟是这样的人,今儿你若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咱家岂不是成了一个笑柄?你既无法证明,又如何能说这是赝品?你非要说明白不可,不说明白,这事儿,咱是绝不肯罢休的。”
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这郑公公本是指望着陈凯之来送礼的,谁晓得在跟这家伙旁敲侧击了这么久,还是个榆木脑袋,竟还称这幅画乃是赝品,这若是传了出去,自己还如何将这画脱出真金白银?
陈凯之显得有些为难,微微皱眉道:“郑公公非要证明吗?”
“当然!”郑公公恼羞成怒,甚至一副气得发抖的样子。
他此番奉命而来,自然早就差人打听过了,陈凯之这个人,倒是颇有几分能量的,不过他不在乎,自己是宫里的人,何况自己是监考官,就算要整你,也能不留痕迹,让谁都说不出个二话来。
像是下了决心般,他再次冷道:“当然!”
陈凯之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地将那画放在了手里,才道:“既如此,只好得罪了。”
话音落下,手一用劲,那画便应声而裂。
所有人都看得痴了。
只听嘶嘶声响,那画便顿时被撕成了两截。
这家伙,竟将画撕了。
郑公公眼珠子瞪得有铜铃大,还从来未见过有这样的人,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曾环见状,顿时大怒道:“陈学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郑公公的心头肉啊,你这般糟践,可将郑公公放在眼里吗?”
陈凯之没有理他,而是将这画的破痕处一展:“是不是真画,诸位一看便知,你们自己看。”
众人这才忍不住看去,小殿里却是一下子沉默了。
这破痕处,果然有黏贴的痕迹,几层纸堆叠一起,因为作旧作得好,因此外表看不出,可这一撕,却彻底地暴露了出来。
不只是如此,几层纸张里,有的纸的质地比较潮湿,这显然是近几年的新纸,而有的纸,似乎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痕迹,几乎没有水份,一目了然。
陈凯之嘴角微微勾起,露出颇带讽刺的笑容:“这等的赝品,固然高超,其实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公公若要,学生倒也能伪造一些,不知公公可有意吗?”
假的!
真的是假的!
郑公公始料不及,他一屁股坐在椅上,面上有不甘,也有愤怒。
他怒视着陈凯之,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向来他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在他的心里,即便是假画,陈凯之也不该当众揭穿。
可一些想要追究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如鲠在喉,能说什么呢,自己犯贱找此人来品鉴,本是想索好处的,结果……
现在还真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而陈凯之能看穿这画背后的真相,其实还真不是他对这等赝品有什么高超的眼力,事实却是,他的眼睛锐利无比,故而看出了在这表面完全没有痕迹的画面背后,那纸质之中的不同罢了。
真是多亏了这双眼睛啊。
陈凯之不由感叹,文昌图只一个小小突破,竟给自己浑身上下带来了如此变化,那么……往后呢?
无法想象啊……
陈凯之只微微欠身,朝郑公公行了一礼:“公公,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大考在即,学生还需回去复习功课,公公,学生先行告辞了。”
他已不愿多呆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或许表面上,陈凯之有圆滑的一面,可是骨子里,却依旧还保持着某种气节。他可以适当地去讨别人喜欢,可是并不代表愿意随意受人操纵甚至勒索。
一礼之后,他旋身,大袖只在半空划过一个半旋,干脆利落,举步便要走。
郑公公只看到了他的一个背影,这背影中,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郑公公怒气难消,想要拍案,怒喝他。
可这时候,那位叫曾环的生员却趁机拦住陈凯之的道路,厉声道:“陈凯之,在郑公公面前,你怎可这样的无礼?”
陈凯之脚步微微凝滞,却是含笑看着曾环,曾环的面上,颇有见猎心喜的味道,毕竟,陈凯之的无礼,还有他对郑公公的维护,高下立判,这对他的乡试,有莫大的好处。
陈凯之笑了,笑中带着轻蔑,他只稍稍地停顿了片刻,接着从他的嘴里蹦出两个字:“滚……开!”
就是无礼,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咬我?
曾环一呆,他万万料不到,陈凯之竟是吐出如此的恶言,他想回击,痛斥陈凯之斯文丧尽。
可这时,陈凯之的眼睛猛地朝他看来,这看似平和的面容上,这双眼眸子,锥入囊中,竟有一种锋刃出鞘之感。
曾环竟是不由自主地身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凯之,而此时,陈凯之已慨然举步而行,他吓得忙是身子一侧,再不敢挡陈凯之的去路。
二人身子交错,突的,陈凯之回眸朝他看来,嘲弄道:“曾学兄,你的书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有过长进啊。”
说罢,他又是勾起一笑,笑中带着俯瞰和怜悯的意味,便再不停留,直接走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长进呢?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不求你这圣人门下去做什么仁人志士,却连最基本的做人,尚且下贱若此。
可是……就这样走了?
郑公公气得脸上的青筋显露,除了曾环之外,其他几个生员显然也没了什么兴趣,或者是陈凯之触动了他们心底的某样东西,他们纷纷抱手道:“学生也告辞,告辞。”
一个个狼狈不堪,匆匆离去。
只有那曾环,却有些不舍。
这时,啪嗒一声,郑公公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落在地,顿时茶水与瓷片四溅。
郑公公咬牙切齿,那肥头大耳,顿时拧出了一层层的褶子:“好,好一个铮铮傲骨地陈凯之,等着吧,等着瞧,他这一场,别想考了。”
曾环听罢,心里一松,忙赔笑着道:“是呢,此人目无上下尊卑,真真可恶。”
大文豪 第一百七十六章:公报私仇(3更求月票)
靠着陈凯之的院落,小翠红正提着一个水桶,她气喘吁吁的,还未发育完全的身子宛如随风飘摇的落叶。
她七岁就被老鸨子买下了,而今年纪还小,所以只能给歌女们做些粗杂的活,比如说提水。
过往的酒中客们,大抵是认得她的,见她这般样子,不免风骚地摇着扇子调侃:“小翠红,何时行笄礼?到时可让周妈妈知会一声。”
小翠红不敢理,双手提着桶,不得不将水桶吊在裆下,小脸憋得通红。
此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经过,在她身后一摸,她吓得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抬眸起来,却发现对方朝自己哈哈大笑。
她连忙垂下头,这时,见一只手提住了桶子,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可这水桶却被人抢下,对方的力道大的骇人,提着这水桶,仿佛无物。
身边这时竟没有了笑声,这令小翠红有些奇怪,她下意识地慌乱抬头,只见陈凯之正站在她的身旁。
陈凯之提着水桶,不避人的眼光,身上的儒衫纶巾,齐齐整整的,此时即将要入夜了,歌楼已是灯火辉煌,这儒衫纶巾的少年,长眉下的眼睛,全无浮躁,显得跟这里很是格格不入,可他很轻松地提着水桶,阔步而行。
一旁本想取笑小翠红的人,一见陈凯之,也有人认得他,顿时不敢取笑了,只是他们的面上,都显得有些怪异起来,这陈凯之即将要考试了,还和这些歌女厮混一起,真是……
小翠红只一愣的功夫,便被提着水桶的陈凯之甩在了身后,等她回神,连忙她小跑着追上去。
小翠红在后头边跑边看着前方,莫名的竟觉得陈凯之孱弱的背影,显得格外的高大,一颗穗穗不安的心,也顿时放下来。
陈凯之熟稔地拐到了阁楼的后院,轻松地将水桶中的水倒入了浴桶里,而后才放下了水桶。
小翠红踟蹰上前,俏生生的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嚅嗫着道:“陈公子,我……我听说,你若是和我们走得太近,府学里的学正若是听了,肯定要训你的。”
陈凯之淡淡一笑道:“有的人请我和她挨一起,我还要千方百计的摆脱呢,可是你不同,噢,还需提吗?楼上的这些姑娘,还真是糟践水啊。”
小翠红忙摇头道:“不用了,谢谢陈公子。”
陈凯之便道:“噢,那我回去读书了,对了……”
他突的想起什么,旋身道:“等你行笄礼的时候,也要记得通知我。”
“啊……”小翠红呆了一下,面色羞红,吃吃道:“陈……陈公子若是……若是……其实……”
陈凯之笑了,很放松很亲和地笑,没有在外与人撕逼时那种笑容背后隐含的深意,随之道:“我买你做丫头啊,虽然肯定不如楼上你这些姐姐们这般有这样多的胭脂水粉,却总不至让你吃苦挨饿的。”
“呀……”小姑娘心里竟有些小小失望,又大喜过望:“真的……好呢,我一定叫人知会陈公子的。”
陈凯之又笑了笑道:“走了啊。”
说罢,他便踱步而去,背着手,没入这光怪离奇的灯火,人情世故啊,他走出了院子,回眸看了一眼这歌楼,这里的周妈妈,其实对自己也算颇为敬重。
他深信若是想买下小翠红,周妈妈一定不会拒绝的,可她也知道,周妈妈在小翠红的身上花费不少,为的就是笄礼之日。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势必会引起对方心中的小小不愉快,所以……等笄礼那一日吧,至少在这里多做一些事,在周妈妈的心里,也算是值回了一些票价。
本心的,他不太喜欢周妈妈,却也必须懂得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尽力地使自己不去冒犯别人,即便明知对方心思深沉,亦是如此。
只是……他抬头看一眼隐没在云层中的那只有微光的星辰,今夜的星辰,黯然无光,只是……陈凯之继续想,为何面对郑公公这样的人,自己却不能折节弯腰呢?
他哂然一笑,摇摇头,喃喃自语:“或许,这便是我,看穿了再多的事,有些事,却总是做不成,我……便是我吧。”
时间眨眼而过,又过了几天,便到了领考号的日子了。
考试的时间地点,都需张榜出来,除此之外,诸生都需去领考牌,考牌上,会有考棚的位置。
为的便是在开考之后,生员们能迅速找到自己考试的位置,而不需像菜市口一般喧喧闹闹。
清早起来,陈凯之匆匆洗漱之后,便准备动身赶去文庙领考号,可还没等他走出门,便听到外头有人得意洋洋地叫着:“凯之,走,师叔带你去领考号。”
吾才师叔……
陈凯之不禁汗颜,有时候倒也真服了他,怎么总对自己这么热心呢,能不这么热心不?
陈凯之忙推开门,却顿时被眼前的阵仗给吓着了。
只见两个王府的护卫腰间插刀,手按刀柄,伫立门庭之外,这门口则是两顶大轿,这一眼就看出不是寻常雇佣的小轿,一看便知不凡。
而吾才师叔呢,却是直直地站在轿子的一旁,正捋着长须,衣袂迎风飘飘,单靠这姿态,便给人一种文曲星下了凡尘,若他是个女子,定是那种妖艳贱货的类型。
陈凯之尴尬症又犯了,不得不上前行礼道:“师叔。”
“啊……”吾才师叔说话时,眼睛是上挑的,这种轻描淡写的姿态,竟有一种特么的知道他斤两人很想揍他,不知道斤两的人想跪下膜拜的感觉。
他很是风淡云轻地道:“乡试在即,要放考号了,老夫一直将此事惦记在心上,你啊,就是舍不得钱,走着去文庙,怕你受累,老夫是你师叔不是,总要关照你的,走吧,老夫送你去。”
陈凯之咋舌,看着外头的护卫和轿夫,不禁道:“这……是郡王府的?”
吾才师叔眼角微微一挑,神色不变,轻轻道:“其实老夫不贪慕这等人间的富贵荣华,藤轿坐得,驴子也骑得,只是殿下盛情难却,老夫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便已钻入了轿子。
陈凯之感觉自己要憋出内伤了,却也只好摇摇头,跟着叹息道:“是啊,我也不睦虚名,可师叔的盛情太难却了,只好勉为其难,师叔,这轿子是不需付轿钱的吧。”
吾才师叔已钻入了轿里,听到了陈凯之的话,猛地掀开轿帘,严厉地瞪他道:“瞎说什么胡话,就算要付,那也是师叔付,快上轿。”
陈凯之心里一松,看来果然是不需付钱的了,否则师叔怎么会说出如此‘豪言壮语’啊?
匆匆上轿,待到了文庙,文庙这儿已张了榜,不过最紧要的还是领取考号,领考号的地方人多,拥挤不堪,吾才师叔对那两个护卫吩咐两句,护卫便毫不犹豫冲上前,将人推开,给陈凯之让出一条道来。
陈凯之微微皱眉,却还是快步上前,这里早有文吏准备好了,陈凯之报了姓名,那文吏笑吟吟地道:“原来是陈生员,久仰。”
说罢,文吏便取了考牌给陈凯之,只是那文吏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考牌,面上却变得古怪起来,边上有人眼尖,不禁道:“陈生员,你是在丁戊号考棚?”
陈凯之将考牌收了,却是笑了笑道:“惭愧。”正待要抽身离开,好让身后的人来领考牌。
可方才那人的声音不小,不少人都惊讶地看着陈凯之,连文吏都觉得蹊跷,却默默不做声。
这时有人不平地道:“丁戊号啊,陈生员难道不知吗?那里乃是考场的最角落,边上便是高墙,阴暗潮湿,我听人说过,在那里考的,便是烈阳高照的白日都不能视物,阴森森的,寒气也是逼人,噢,那儿还有穿堂风呢,一股股阴风,有人裹了冬衣去,都不免要生寒病呢,这样的地方,莫说是考试,便是多呆片刻,都是难上加难的,这可是考三日啊,陈生员,便是健壮之人,都要吃不消,何况是身子孱弱得很的?”
又有人也像是想了起来什么,也随之道:“不错,考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听说过有人在丁戊号考棚高中的,十几年前,金陵也有一个才子,也不知道如何,竟也是在这里考,那一年竟是马失前蹄,直接落榜了,三年之后,方才一举高中,名列三甲之列。”
众人七嘴八舌的,一个个开始惋惜起来。
“还以为这个号已经取消了,怎么还……”
人群之中,那曾环也在其中,听了之后,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上一次陈凯之对他实在很不客气,直到现在,他还没气消呢,现在想到陈凯之被分在了丁戊号的考棚,顿时明白这是郑公公的杰作,他心里不由窃喜。
丁戊号,是这倒霉的丁戊号呢,这陈凯之便有天大的文才,到了那丁戊号考棚,莫说考试,便是能不能好生生地走出考场都成问题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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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环自然是有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的,此时,他挤上前去,则是故作关心地道:“陈生员,可惜了,不过不打紧,陈生员还年轻得很,今年不成,三年之后还是定会高中的。”
陈凯之一看是他,脸便微微拉下来,可细细一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这种人有什么计较的?
他再不多看曾环一眼,直接转过身,领着考牌便走了,而身后,则依旧有着不知多少的惋惜声音。
等出了人群,吾才师叔便兴匆匆地上前道:“凯之,如何?”
这里人太多,场面比较混乱,吾才师叔显然是听不到方才的那些话的。
陈凯之便随手将考牌递给他看,吾才师叔好奇地接过,等看了考号,顿时皱眉着叫骂道:“这哪个断子绝孙的,竟这样的害人,真真岂有此理!凯之,你得罪了谁?早叫你出门在外要多结识一些朋友的,你瞧瞧,你瞧瞧,你知道这丁戊号是什么吗?这可是乡试的噩梦啊,哎。”
陈凯之心里道,师叔,你这次是真相了,还真是个断子绝孙的东西害的。
不过他面色平静,将考号收了,道:“无妨,尽力就是。”
吾才师叔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懂什么,那个地儿从没有中磅过的,哎,完了,这下完了。”边说边不断地摇头,心里遗憾无比。
陈凯之捏着考号,目中闪烁不定,似乎……那位监考官的能量,果然是扑面而来了。
那么接下来呢……
自己该何去何从?
自然,还是好好考吧。
只是就这样被人坑一把,实在有些不甘心。
陈凯之只短暂沉默,随即微微一笑:“师叔,走吧。”
送走了久久惋惜的吾才师叔,陈凯之回到家中,又是照旧读书。
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却是传千里,只两日不到的功夫,这位近来风头无两的陈才子被安排去了丁戊号考棚的事,便已满金陵都知道了。
宫里的公公是监考官,为的就是这宫里的宦官能够摆脱地方上错综复杂地关系网,有为宫中监督的意思,可谁曾想到,此次陈凯之倒了这样的大霉。
各种小道消息已是不胫而走,有人认为这是陈凯之得罪了那位监考使,也有人认为,或许是因为陈凯之运气差的缘故。
只可惜,这等事是永远无法猜测的,因为总要有人坐在丁戊号的考棚里,不是陈凯之就是别人,贡院已是数十年没有修葺过了,学官们因循守旧,总说要修,可最终拖到现在也不见改善,你能怪得了别人吗?也就只能怪自己的运气不济吧。
陈凯之收获了许多的同情,此次这位本是极有希望的才子,看来是要折戟沉沙了。
而陈凯之却还算淡定,每日读书不倦,虽是恩师也很为他忧心,但他依旧按时前去方先生那里请教,去府学里读书。
年关已至,照例,这是过年了,每到这个时节,金陵的诸官便要济济一堂。因为地方的官员,都是外地调遣,不是本乡人,便是亲眷也都在自己老家,因而,便有人官员们凑一起守岁的传统。
唯有到了这时,陈凯之竟有些无措起来。
过年,过年,这年节是亲人团聚之日,可自己在这里是孑身一人啊!
他坐在这小茅屋里,心里甚至不禁苦叹,即便自己现在广厦万千,怕也抵不住这年节来临的寂寞吧。
也好,还是安心读书吧。
于是拾起书,一如既往地读着,排解着寂寞,到了傍晚,鞭炮阵阵,喧闹起来,陈凯之如深山的隐士,与世隔绝。
却在这时,宋押司却是来了。
陈凯之听到他的声音,连忙给他开门,宋押司笑容可掬的模样,先是道了贺,陈凯之忙是回贺,宋押司才道:“县公大人便是知道凯之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请凯之一道去知府衙门里坐,金陵的诸官都到了,大家都想见一见凯之。”
陈凯之有点迟疑,道:“这怕是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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