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篷车
狼?
这里怎么会有狼?!王义这一刻震惊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久经训练,哪怕是在如此暴怒的状况下,仍然能明晰的判断出,此刻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背后,人立而起搭在他肩膀上的,绝对是一只狼不会错!
而且这种攻击模式,也是标准的狼模式。悄然的从后展开袭击,一旦被袭击的目标大惊之下转头去看的时候,就会将喉咙的要害暴露出来。而狼需要做的,便只是张开嘴,然后狠狠的咬下就行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王义一动不敢动,只用眼睛去看苏默:“苏……苏公子,这……这这……”
不得不说,王义还是反应很快的。尤其是在见识过了苏默手下的大尾巴熊和金甲之后,对于苏默身边再多出一只狼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更不要说,当他眼见眼前一花,昔日曾见过的那只奇怪的鼯鼠,竟而出现在苏默肩头上,他要是再想不到身后那只狼跟苏默的关系,那他就不用再在东厂呆了,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哦,原来是王档头啊,幸会幸会。不过咱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你这一见面就又跳又吼的,是几个意思?”苏默拍拍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施礼道。
“我……我只是跟苏公子你打个招呼,咳咳,能不能,能不能先让后面这……这位放开啊?”
王义快要哭出来了,幸会你妹!赶紧把我身后这只畜生弄走才是正经好吧。尼玛,被一只狼按着,这滋味儿实在是不要太销魂了好不好。
“啊,别在意。那是我家太阳,它也只是在跟你打招呼,虽然亲热了点,但是绝没有恶意的。嗯嗯,就跟王档头刚才跟我那样打招呼的道理一样一样的。真的,我这人特实诚,从不骗人。”苏默笑眯眯的说着,眼神儿在太阳和王义之间来回瞄着,满脸都是欣慰之色。
这必须欣慰啊。都传说狗便是狼驯养而来的,看来果然有些道理啊。瞅瞅咱家太阳多机灵,真是太有眼力价了。嗯,回头要奖励,奖励一盆,啊,不两盆肉骨头。
哎呀,也不知这边鄙简陋之地,有没有肉骨头。不过要是有的话,是该直接弄生的,还是先弄熟了再给太阳呢?
话说,应该是培养太阳慢慢熟悉熟食了。不然的话,万一哪一天这货野性发作,咬了人咋办?要知道,下一步,它们可都是要带入京城中的。
至于大尾巴熊,那个吃货早已被养的嘴刁起来。现在非熟食不吃,而且还必须要有一定的水平的熟食才行。色香味稍差一点,这货都会一脸鄙视的推开。
好吧,歪楼了。确切的说,苏默又开始走神了。说着说着,竟直接考虑到怎么喂养宠物的问题上去了。
王义真心坚持不住了,腰都有些佝偻了。要知道,一只成年黑背或狼青,其体重可以轻易压趴下一个普通人。王义能坚持这么久,一来是因为练过,二来实在是吓的不得不硬挺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引起身后这位太阳哥的误会,就此啊呜一下了结了自己。
可是一直这么绷着,体力的消耗就更是不堪重负了。原本想着赶紧低头,让这小竖子心情爽了,赶紧召回后面那位。谁承想,却见这货忽然间就眼神发直起来,也不知魂游到天外哪儿去了,这般王义给气的啊。
“苏……苏公子,你家里出了大事儿了你知道吗?还不敢放开我,要知道多耽误一日,你那岳丈的性命便多危险一分。”
没办法了,只有祭出大招了。王义也是豁出去了,咬牙睁目冲着苏默喊道。
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瞬间回过神来。再看向王义的眼神中,明显变得阴冷起来。
摆了摆手,将太阳斥退。这才淡然冲王义道:“王档头,此话怎么说?我岳丈?这又是从何说起?”
他的岳丈,现在能称为他苏默岳丈的,便唯有杏儿他爹,韩水根韩老爹了。
而他这位便宜岳丈老子,脾气执拗死倔,当日众人撤离武清之时,怎么也不肯跟大伙儿一起离开。最终众人拗不过他,只的顺着他的意思,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武清那边。
现在王义忽然说自己岳丈有性命之忧,难道是他老人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武清那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自己那隐在暗中的对头,眼见没能奈何了自己,却对一个无辜的老人动手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
苏默忽然使劲攥紧了拳,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便是江湖人都知晓,祸不及家人。若真是他们转而对自己的家人朋友出手,那么说不得他也不必再讲什么规则了。索性大伙儿一起掀了桌子,要死一起死吧。
这么想着,刚刚经历过一场杀劫的身体猛然爆出一股浓郁的戾气,顿时引得汤圆、多多和太阳几个的察觉。下一刻,熊吼、狼嚎、鼠叫混在一片,院里院外无数的马匹悲鸣一声,纷纷腿脚一软的跪倒下去,这怎一个热闹说的。
感受着苏默身上忽然的变化,刚刚从狼吻下脱离出来的王义,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满面骇然的望着他。
曾几何时,这个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一个小屁孩的小竖子,竟然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这股气势,简直不弱于那些个军中的百战余生的老卒了。甚至,比那些老卒更要骇人一些,自己究竟是面对着怎样一个怪胎啊。
客栈内,正在向顾衡询问这几天经过的于冕,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略一皱眉头,忽然抬手摆了摆,打断顾衡道:“你先去外面看看,怕是那小竖子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了。唉,老夫也算是流年不利,竟遇上这么一个……一个……哼!不说也罢。去吧去吧,让他消停些,如今到了这广武镇,不比大漠王庭那边,便是一点点风吹草动,落到有心人耳目中,怕不就是一场狂风骤雨……”
说到这儿,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顾衡听的心下喟叹,这个老东翁,面冷心热,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还是蛮好的,就是有些时候太过古板,再就是心胸略有些狭隘,然则仍不失“清正”二字。
想想自己已经应了苏默之约,回去后便要辞了这于府幕僚之职,心下忽有些不忍起来。
如此心中踟蹰着,轻声应了声是,顿了顿忽道:“多谢东翁。”
于冕闻言不由一愣,随即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却未多说什么。
他本是本着惜才之心多说了几句,顾衡作为他的幕僚又来谢的什么?很明显,那是帮着那小竖子谢的。
而作为自己的幕僚,他竟开口帮那小竖子谢自己,这里面的含义,自然是瞒不过老于世故的他。
心中这么想着,不由的忽然就有些心灰意冷,摆摆手示意顾衡可以去了。
顾衡心下喟叹,再次躬身一礼,转身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听身后于冕悠悠的道:“你去告诉那小竖子,道不同不相预谋。老夫乏了,就不见他了。此番回去京师,风雨晦涩,局势凶险,让他……好自为之吧。”
顾衡心中一颤,默然片刻,回过身来,冲着背对着自己的于冕,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于冕这番话,分明是已经明白了他刚才的那声谢。而此刻所说的话,既是对苏默说的,其实也是对他顾衡说的。所谓好自为之,何尝不是一声离别之际的祝愿?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顾衡深深吸口气,这才大步掀帘而出。心中却不由的忽然暗暗恚怒,那小混蛋又再搞什么古怪?待会儿须饶不得他。
然则等他寻到外面,却只见只剩下王义愣愣的在那儿发呆。另一边,图鲁勒图带着自己的三百护卫,神情落寞的望着远方。那里,尘头扬起,一队人马正飞驰而去……
大明闲人 第640章:历史的惯性
是的,苏默走了。就那么直接抛下了钦差正使,和整个使团自己走了。
顾衡觉得自己真是哔了二哈了。这尼玛都什么事儿啊,自己那位老东主还怕见了面双方尴尬,又不好直接拒绝见面。这下倒好,人家干脆连来见都不来,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顾衡无奈的向王义问道。刚才这货第一个冲出来的,自己出来又是见他一人在这儿发愣,不用问,事儿肯定和这厮有关系。
王义的脸色很古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顾衡问他的话便似没听到一般,只是低声嘟囔呢喃着什么。
顾衡心中奇怪,稍稍凑近过去倾听,却不由的越听越是脸色诡异起来。
“……又一次!又一次就这么抛下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这幽怨的,怕是被冷落的深闺妇人也就是这个模样吧。苏讷言和这个东厂档头之间……
好吧,顾衡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听下去了。太污了,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殿下,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苏副使突然一个人走了?他这是又要搞哪样?”
情伤的男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况且想要招惹人家也顾不上理会。顾衡没法,只得向一旁的图鲁勒图求援。他到现在还没感觉太严重,眼前这位蒙古公主就是最好的明证。不见这一行过来,某人便一直和这位公主黏在一起吗?
所以说,这位公主在大伙儿心中便等同于一个活招牌。只要这位公主还在,那么苏副使就不会远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番问答之后,却让顾衡彻底慌了神。
“我也不知啊,好像那位大人和苏默哥哥说他家人有危险,苏默哥哥便着急了。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他便先行一步回去了。”
“……哦,还有,苏默哥哥似乎很生气,我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对了,顾先生,为什么苏默哥哥要我一定跟着你们走?他说带着我这么回去不方便,皇帝何大臣都会不喜欢的。为什么?我自和苏默哥哥好,又碍着你们皇帝何大臣何事?他们为什么会不喜欢……”
顾衡一个头两个大,姑奶奶啊,您就别添乱了。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好歹你也是代表蒙古王庭而来,严格说起来,便说是达延可汗的使者都可。
一个蒙古使者,还是位尊贵的公主,当然要跟着使团正使堂堂正正的进入京城了。
可要是跟着一位副使,还是一位擅自脱离了使团的副使忽然跑回去,你让我大明天子和众臣情何以堪?又让鸿胪寺那帮官员们如何自处?
苏讷言倒是没作死到底,终究还是有些分寸,没彻底昏了头,知道要把你留下来跟着使团行动。否则的话,便单此一点,怕是就要被御史们弹劾成筛子了。
不过就算这样,怕是这回也不好收场了。要知道,一个外派使团的出使和回归,都是必须有一定章程的礼节的。这么肆意妄为,完全不顾礼法规矩,朝中那帮子御史们,没事儿都要整日介寻些事儿出来。这下可好,送到门上的诟病,还不乐疯了他们?
顾衡捶胸顿足,哪还顾得上再跟小姑娘啰嗦?只撂下句“且听讷言安排,莫给他添乱”的话后,便转身急匆匆往回跑去。
他必须先给于冕打个招呼,让于冕做到心中有数,提前有个应对。否则这么一出弄出来,措手不及之下,怕是谁也捞不着好啊。
刚跑到客栈门口,却忽然只听得一阵大乱。愕然回头看去,却差点没一屁股坐倒地上去。
客栈后面几匹马急冲而出,马上骑士不是别个,正是那位东厂卯课的大档头王义和他的几个手下。此刻正如旋风般疾驰而过,尘土飞扬之中,已是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远处不见了踪影。空留下漫天的尘土和满街人大声的咒骂。
顾衡拍拍额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尼玛一出一出的,都疯了啊。
只是王义虽然一直跟着他们,却是不归使团管束的。他们要走谁也不敢拦,那可是皇家的家奴,谁知道他们又怀揣着什么密令之类的呢?
顾衡在门口愣怔半响,终于是长叹一声,转身进去向于冕禀报去了。这一番禀报后,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自是题中之义,不必细表。
却来说先一步离开的苏默这边。一队人全是骑兵,队伍中又是熊又是狼的,杀气腾腾,竟是没人敢多问一句,就让苏默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
苏默最终也终于搞明白了,王义口中的岳丈不是说的韩老爹。韩杏儿虽然身为他的女人,但那是以妾的身份进的门。在这个时代,妾是没有地位的,他的家人父母自然也称不上岳丈岳母,最多就算个亲戚。如果碰上那无情的,甚至连亲戚都算不上。
王义口中说苏默的岳丈,指的却是当朝二品大员,礼部右侍郎程敏政。
别问为什么王义会知道程、苏两家的亲事,作为一个皇家密探头子,这种事儿岂能瞒的过他们?更何况涉及到一位当朝国公和一位二品大员,皇家若是连这都搞不清楚的话,那才叫见鬼呢。
程敏政出了事儿,事儿也是苏默早已熟知的,正是大明中期,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伯虎科举舞弊案。
苏默甚至还曾经就此事,特意将其绘入了亲手炮制的《天朝开运图》中。当然,那时的目的多半是为了装逼,给自己刷金用的。
只是后来结识了唐伯虎,两人相处极是融洽,俨然成了至交好友,这份借此幸进的目的便淡了下去。
而再后来,又再杨家集遇上了不远千里来帮他的月仙大小姐,更是让他感动莫名,早已把当初那龌龊的目的彻底抛却了。
而因为他的出现,唐伯虎当初并没在京城逗留,到处去投帖拜访什么的,故而苏默还以为就此已经改变了唐伯虎的命运。甚至还曾私下暗暗发愁,日后不知怎么解释当初自己画的那副图。
可谁曾想,历史的惯性竟是如此巨大,终究还是以无可抵挡之势,生生将偏离的轨道再次扭转了回来。
而且从王义口中得知,历史虽然被扭转回来了,但却终究还是有了些改变。可这种改变并不是向好的方向改变,确切的说,是对苏默这方并没什么好的改变。
具体的改变就是,历史上这件闹得极是有名的科举舞弊案中,里面牵扯到的最主要的三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两个人。
原本是程敏政、唐伯虎,还有一个唐伯虎同乡的举子徐经,而今不知怎么的,却没了徐经牵扯其中,只剩下程敏政和唐伯虎两个人了。
还有一个最大的改变,则是让苏默出离愤怒的原因了。那就是,历史记载中,原本此次的主考官,应当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和程敏政两个人。
但是现在却没了李东阳什么事儿,改成了另一位大学士谢迁和程敏政。李东阳彻底脱开了此事,完全置身事外。据说是因为其子李兆先恰好过世,又提前曾遭至举子弹劾其和刘健阻塞言路,所以最终弘治帝另外指派了人。
这其中的改变,让苏默不得不多想了许多。毕竟,这事儿太过巧合。或许在现在许多人眼中看不出什么,认为是很正常的。但是架不住苏默来自后世,早已知道了历史走向,如此回头再来看这事儿,便轻易的窥探到了其中的蹊跷。
当然,对于李兆先的死,苏默不会去怀疑什么。毕竟,他再是怀疑李东阳,也不会怀疑李东阳为了对付他,狠戾到弄死自己儿子的地步。
他怀疑的是,那位之前弹劾李东阳的举子。这可是在李兆先死之前,便已经发生的事儿。
历史上记载也是如此,当时读到此事时,便有许多人议论过,这个大胆弹劾大学士的举子,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否则,哪个举子敢如此傻大胆儿,马上就要考试了,却去得罪掌控自己命运的考官?吃撑了不成?找死也没有这么个找法的。
如果是科举之后的事儿,还可以理解。毕竟自己落榜了,心中怨恨,索性豁出去发泄一通也说的通。但是提前这么做,就令人不得不怀疑这货是不是神经病了。
还有几个疑点是,与历史记载相同。舞弊案的提出乃是两位给事中。一个是礼部给事中林廷玉,此人乃是礼部员外郎傅瀚的门生;另一个则是户部给事中华旭,此人虽面上没什么背景,但苏默却从早先天机的口中得知,此人和李东阳之子李兆先大有关联。
傅瀚的门生林廷玉出手还好解释,傅瀚对于程敏政的位子早已觊觎很久了。借此事指使自己的门生跳出来发难,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华旭你一个户部的给事中,这礼部大考的事儿关你屁事啊?别说什么给事中可风闻奏事,天下任何事都在他们奏事的范围中。要知道古代官场,最是讲究个派系。虽然相互倾轧的残酷,但却也谨守着某些规矩,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冒然竖敌,给自己派系招祸的。真有那种傻乎乎的,都早已成了炮灰,城外坟头的草都长的老高了。
那么问题来了,华旭这么积极,他的利益点又在哪里?他又是为了哪一派系做的这个急先锋?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啊。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
大明闲人 第641章:皇帝的惊诧
京城,乾清宫。
“什么?八百对五千,还打赢了?”弘治皇帝满脸的难以置信,直勾勾的看着下面跪着的番子,不由的失声惊呼道。
番子趴伏在地,顿首道:“是,这是大档头刚刚使人急脚传回来的消息。”
弘治皇帝稳了稳神,眼中有着莫名的光泽闪烁。从御案后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他们如今到了何处?”
番子回道:“那苏副使听说了其岳丈之事,已然脱离了使团大队,正兼程往回急赶。此刻离着京城大约百里,应当于今晚之前便可入城。我家档头跟其在一起,得此消息不敢怠慢,便先遣奴才回报爷爷。”
“哦?”弘治帝眼神沉了沉,未置可否。沉吟了下,随即挥挥手,打发了番子下去。
“莫非还是个将种……”待到番子退下后,弘治帝漫步踱到窗户前,轻声喃喃的低声道。
身后,太监杜甫勾背垂首的站在暗影中,如同一个幽灵。唯有眼中忽然闪过的一抹幽光,显示这里是一个活人。
那苏默就要回来了,前番李广假借太康公主的病情又跳出来蹦跶,可惜却最终没能达成目的。
那庞士言最终只是提了一嘴所谓的仙人,乃是一个道号天机的道士。但杜甫却知道,真正的“仙人”,可不就是这位苏副使吗。
正是有了苏默的帮助,庞士言才能立下那番大功,并成功得以晋升。如今这正主儿回来了,杂家必须要抢在那李广前面行事,不可再给李广那厮半分机会才好。
这般想着,面上却是波澜不动。作为奴才,尤其是皇家的奴才,当主子未发问时,最是忌讳主动开口。所以杜甫虽心中有了决断,却是半点声色不露。
他不着急,因为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每每在有些难决的问题时,会不自觉的跟身边人发问。倒不是真的想要从他们这儿知道答案,大多只是个习惯,类似于自问自答那种。但是对于杜甫来说,那便是一个进言的最佳时机。
果然,这心思刚放下,耳边便听到弘治帝轻声道:“大伴,你说朕该怎么对那小子?竟然如此大胆,敢擅自脱离使团,不报而归。嘿!”
他鼻中轻哼一声,话儿听上去似是发怒,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杜甫心下暗喜,嘴上却道:“这位苏副使该如何处置,奴婢是不敢多言的。不过倒是有一事,奴婢却觉得必须报知爷爷。”
“哦?”弘治帝闻言不由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着他,挑眉道:“何事?”
正如杜甫所料那样,弘治帝方才的问话不过就是个习惯而已,并不是真的需要杜甫给出答案。而以往杜甫在这一点上也做的非常本分,从没真的多出一言,这也是让弘治帝一直极为满意的一点。
可是今天,他却没想到杜甫竟然真的有话说了,心下也不由的诧异,不知这老太监有何话说。
“老奴偶尔听李广提及,上次他去寻所谓的仙人给太康公主来看病,实则找的便是昔日那武清县令庞士言。因为据传,庞士言当日之所以能那么快的安抚住流民,立下大功,全赖曾有仙人相助。而这位所谓的仙人,以庞士言所说,是一个叫天机的道人。但是据老奴所知,却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真正的有本事的,却是另有其人。”
杜甫说到这儿顿了顿,以便皇帝消化。弘治帝听闻事涉太康公主的病,果然眼神一亮,神色间重视起来。
“你速速讲来,那人究竟在哪里?姓甚名谁?可能寻到?他是否真能医好朕的太康?唔,庞士言吗?是了是了,朕有些印象,现在似乎是在顺天府里当差对吧。”弘治帝以手抚额,想了想说道。
杜甫躬了躬身子道:“是。”
微微抬眼看了看皇帝,又道:“帮助庞士言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此番的出使蒙古钦差副使,苏默苏讷言。不过其是不是真有能力诊治公主殿下,老奴却是不晓得的。只不过事涉殿下病情,却不可不使也要知晓。究竟如何,自当由爷爷乾纲独断。”
说罢,老太监又再低下头去,默默的退回阴影中不说话了。苏默能不能治好公主,又是否有那个本事,老太监是绝不会去冒头多说的。
能治好自然是皆大欢喜,有了今日这番应对,到时候论功之时自然少不了他的;
而若是治不好,或者干脆就没那本事,他却也提前打了埋伏:那都是“听”李广说的。所以就算到头来一场空欢喜,或者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李广的问题。
但是由此一来,至少抢了李广的先机,让李广欲要凭此进身的途径就此断绝了。老太监算计精深,只是淡淡几句话,便达到了数个目的,可谓厉害至极。
至于说由此一来对于苏默会造成什么后果,那却不是他去多想的了。一个小小的传奉官而已,完全还不够资格让老太监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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