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篷车
“何必如此,父亲当只咱们恨吗嘿,什么时候见那边轻饶过人来着且走着看。”
“倒也是。不过这次有些奇怪,为父总觉得好像有些事儿要发生,那边也是瞒着,终是信不过我父子。”
“父亲慎言咱们只做好手中的事儿,不知道的事儿就不知道最好。”
“唉,也罢。”
两父子的低语至此渐息,时不时的在某些不尴不尬的时候,举下牌子刷刷存在感,却始终不曾真个出手。
田家与苏默相争,最后落个灰头土脸的事儿瞒不住人。所以作为向来在武清有些头面的田家,至今尚无所获,倒也不显得多突兀,反倒是觉得是应有之义。
整个竞标大会直直到了日影西斜方才结束,六房主事暨各文书吏员忙着回去,要整理所有契约文稿,核算收支,记录存档等等手尾。
县令庞士言与阚松、周春则按照事先苏默所定,邀着各大主家往县衙小坐。一来是一些手尾尚需完善,二来也是借此互动交流的一个机会。待到再晚一些,还有同去四海楼的庆功宴。
衙门小坐苏默不去,但晚上的庆功宴却是必须要出场的。这种场合傻妞儿就不适合参与了,恋恋不舍的跟苏默道了别而去。只是临走之际,特意巴巴的跟多多一通告别,让苏默差点又要抓狂。
相比于“酒要少吃些,早些回去歇息”的叮嘱,那什么心肝儿、小可怜的,什么怕是照顾不到,别屈了自个儿肚子,明日专门给做些好吃的之类的,苏默觉得,做人真的好难这句话竟是如此的精辟。
田家父子推辞了晚上的酒宴,包括庞士言在内,没人多做挽留。跟红顶白固然是世间常态,却也没必要非去刻意得罪人,看人难堪。晚上的庆功宴,显然苏默必然为主角,田家不去也就是必然了。
一路车声粼粼,坐在车中的田立德面色铁青,从帘子缝里往外看的双眼中,全是怨毒狠戾之气,一边咬牙道“这些贼厮,真当我田家完了,一个两个的,倒似躲瘟疫一般,便明面上的脸面儿都不留了。哼,且候着。”
田钰面色平静,毫不见半分恼色,待到老爹骂完,这才微微一笑,劝道“父亲何苦气着自己有所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田家所谋之远,岂是这般俗人所知。待到有那一日,皆是蝼蚁,伸根手指便可碾成齑粉,于此时气怒却是得不偿失。”
田立德呼呼喘息,须臾稍平,这才嘿然一笑,点头道“是此言。”眼神中冷厉却是愈加了三分。
田钰笑笑不语,敲了敲车壁,示意马车再快了几分。
不多时,车马驶进了田府大门。田钰跳下车来,先扶出田立德,回身将下人打发了,这才轻声道“爹爹想必也乏了,自去歇息一会儿。休多想,儿去见见那边,听听怎么说。”
田立德点点头,欣慰的拍拍他手臂,转身去了。
田钰站在原地目送着老爹身影去远,这才转身往另一边走去。那边是田家的一处祠堂,平日里只有一个老仆负责洒扫庭除。
见了田钰走来,上前见礼,将田钰让了进去。待到关上门,这才曼声道“公子有何事吩咐”
田钰拱手道“是,有些事儿不明,需入内静思。”
老仆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默声不语的转身入内。先在一溜儿牌位前上了一炷香,待的田钰拜了三拜后,自往后面转去,伸手拨弄了几下,旁边一面墙便无声的滑开,露出一个门户。
田钰拱了拱手,低头走入,那门户便又无声的关上。从头至尾,两人除了在门外交流了几句,再无一句说词。
老仆看着门户关好,转身走出祠堂,将门关上,自己往台阶上蹲了,摸出一杆旱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袅袅烟雾中,那张老脸皱褶堆叠,全然一副老实畏缩的下人模样。
门后是一溜儿台阶,待到门关上,先是一黑,随即墙壁上忽然一亮,却是田钰晃燃了火折子点亮了一个烛台。
往旁边掏摸下,却是一小截蜡烛,就着烛台点亮,迈步往里走去。曲曲折折一番,直走过数个岔路,这才认定其中一条进去。
待到尽头,却是一处拱门。四下里全是光滑的青石铺就,拱门上垂着黄布帘栊。帘栊后一扇红漆大门,田钰轻吸口气,伸手就上敲了几下,停了停,然后又是几下,如是三番,那门轻震一声,缓缓打了开来。
田钰面上不复先前平静,抬头间全是恭敬之色。微微弯着腰走入,转过一个照壁,却在一间屋子外停住,恭声道“弟子田钰求见。”
半响,里面传来一声低喝“进来吧。”
田钰恭声应了声是,上前推门而入,随即回身关好门,才往前疾走几步,在一个蒲团上跪了下来。自始至终只是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这间屋子看上去犹如一个小佛堂,四下里都挂着幔帘。有不知名的淡青色烟气飘渺,却不见什么供奉的雕像之类的。
那个声音却在屋内响起“说吧,什么事儿。”
田钰趴在蒲团上,恭声道“是,这些日子弟子又使人往南边去寻了,说是找了几个附和要求的,不日必将送至,供奉尊者。”
那尊者哼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道“前回那个还未解决了”
田钰道“是,如今越发势大了,今日凤水开了幕,武清周边亦有不少人过来。以目前田家之力,很难施为。”
屋内半响无声,许久,那声音才怒哼一声,冷然道“主上给了你田家多少支持,这许多年了还迟迟不能掌控全县,你田家,无能”
田钰低着头趴着,只应道“是。”
停顿了下,又道“原本是按着主上意思,是要不露风色的掌控。武清县令庞士言胆小怯弱,县丞阚松、主播周春都各有心思,只要田家持续施压,再从中挑动,必将让县衙威望全失。到时候再寻机出头,将所有富户归拢,便是张家也只能屈从,则主上制定意图可期。只是如今忽然冒出个苏默,全无半分征兆,又手段百出,这才使之前谋划尽数成空。此中缘由,还请尊者明察。”
那尊者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如你所言,这苏默竟真有这等本事”
田钰道“是,此人不过十五,但出手却毫无痕迹可寻。天马行空一般,偏又多奇思妙想。”说着,又把今天凤水开幕的事儿细细讲了。最后道“弟子惶恐,只是觉得此人若不早谋,或将成主上大害。是以,特来请示尊者。”
那声音又是好久不语,这次足足等了一刻钟,那声音才又响起“你去吧。这事儿本座知晓了,别有区处。”
田钰低着的头眉头不可查的轻轻一蹙,随即平复,声音波澜不惊的应了,随即起身出去。
一路原路返回,待到迈出祠堂大门,跟蹲在一旁的老仆点点头,这才扬长而去。
直到走出老远,看不到祠堂那边了,这才将脚步放缓,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他今日所言虽然平淡,但实则已是极重的示警了。按着之前的作为,定然便是雷霆霹雳的手段。若如此,便十个苏默也成了灰。
然而,那尊者沉默半天,竟然来了句“别有区处”,这就透着诡异了。
是这个苏默有问题,还是另有玄妙田钰皱着眉头慢慢往自己房中走去,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盘绕。
“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咱们。”老爹田立德的牢骚不期然的浮上心头,田钰脚下一顿,抬头望向远方,却见天边殷红如血,直似染了半边天去,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襟,长长吐出口气,直往后院自己房中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先前他跪伏的那间屋子中,那尊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全无半分平静,充满着咆哮暴躁之意
“一个小小的蝼蚁,灭杀了就是,何来的什么忍忍忍难道你没听到,几乎所有的事儿都坏在那小杂种手里,此人不死,一旦坏了大事儿,你家主子怪罪不怪罪洒家不知,但咱们掌尊的怒火,可不知你承受的起吗”
听这口气,这小小佛堂之中,竟原来不止一人。
果然,便在他这一通咆哮之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住口你最好搞搞清楚,咱们双方的主次问题。若非我家主上,就凭你师徒那点手段,可能成了事儿别忘了,前面继晓贼秃覆辙不远”
那尊者一窒,但是粗重的喘息声却显示,其人显示极不平静,只是在尽力压抑而已。
那阴冷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待得尊者的喘息稍平,这才又略略温和的道“你当知晓,你我所谋,乃是一而二、二而一之事。若我主事成,许下你们的自然水到渠成;可若是事败,单凭你们之力,便不说定然难成,也是事倍功半吧那个苏默生死事小,可是却不能现在死。此人横空出世,根底不知不说,单是如今正处于风头浪尖之上,一旦有事,必然引来注目。我等近日已大致确定了目标,相比之下,若能将此目标达成,效果远盛于掌控小小一个武清县。老夫答应你,只要我们这边完成这个目标,那个苏默随你如何处置就是。但在这之前,绝不可妄动”
那尊者不语,阴冷声音等了一会儿,又道“最后奉劝一句,你们这几年因为炉鼎之事,已经有些引人注目了。以后最好收敛点,便是一定要做,也最好别再通过田家,否则,早晚坏事”
那尊者闻听此言顿时大怒,喝道“那是咱们修身之道,便你家主上当时也是应了的,凭什么你来多管。”
阴冷声音轻轻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你耳朵聋了不成,老夫只是建议,何曾管过只不过武清乃是我家主上的经营,却不能因你之故有失。这话就到这儿,何去何从,你自拿捏。”言罢,声音渐渐淡去,终不可闻。
那尊者鼻息咻咻,半响落下重重一哼,再没了声息。小佛堂内重归寂寂,黄曼微拂,轻烟缭绕,俨然从未有人过一般。
大明闲人 第五十五章:心定
四海楼从未有过今日般盛况。哪怕算上京城的分店,算上头天开业之时也是这般。
不说整个两层楼全是灯火通明、管乐笙箫的,单只看门外那挤得排不开的车马便可见一斑。
孙胖子一头一脸的汗,身上衣衫从里到外,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起先还觉得硬邦邦的不舒服,到了最后,却只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的疲乏,那衣衫的不适却是再没半分感觉了。
今天一天的收益远远超出了往日,这等收入固然让孙胖子开心,但更让孙胖子开怀的,却是今日人脉的收获。
正如苏默评估的,孙胖子虽然也有些背景,但并非什么硬扎。这便让他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始终难以真正的走近这个社会的上层。
商贾地位低下,重利而轻别离,这个理念深入人心,以至于那些真正的富家大户贵人们,从不曾真正正眼看过他。
但是今日,那些个往日难得一见的家主贵人们,谁见了他不是刻意堆出几分笑容来更有甚者,主动过来拍着他肩头,一口气订下来年所有节庆之日的送宴。
孙四海知道,这些人看的其实不是他,而是人群中满面笑容、肩头上蹲着一只奇怪小鼠的少年。
正因为这个少年几次刻意的抬举,才让那些个贵人们矮下身段,堆满笑容来搭讪自己这个低贱的商贾。
那个少年凭借着过人的智慧、超绝的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出人意料,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忽然就那么一飞冲天,傲然潮头。
孙四海很庆幸,庆幸自己当日的那次决定。他觉得那是自己一生中最精明的一次投资。正是凭借着那一次投资,今日竟得到了如此的厚报。
孙四海庆幸之余,也发自内心的感激苏默。其实这些年来,他投资的人又何止苏默一人然而因而真正回报与他的,却只有苏默一人。所以,他深深的感激着。
接过特意让人煮好的醒酒汤,又加了一小碟焖的稀烂醇香的牛肉,孙四海亲自托着,送到刚躲到一边小间里的苏默身前。
“公子,海煮了些汤水,最是解酒养身,这可是我孙氏祖辈传下来的秘方,公子稍进些试试。”他笑眯眯的放下托盘,亲自取了小碗装了,双手捧给苏默。
苏默喝的有些多了,是真的多了,头晕晕的,方才好容易脱身出来,找到茅厕放水,又扣嗓子好一通吐,这才感觉好些了。回来后却是不敢再往厅里去,便就悄没声的溜进这个小间喘口气儿。
后世曾看过很多记载,都说古代酒水低劣,不但口感差,也几乎没什么度数。要不然,来不来的就几斤几斤的上,来不来的就蹦出个什么十碗八碗的
所以苏默觉得,以后世自己一斤白酒的量,不说一人干翻全场吧,至少打上几个回合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悲剧了。
谁说的古代酒没度数的苏默发誓,要是能回去后世,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这丫的,然后把丫的按酒缸里泡上三天。
他喵的,这大明的酒,口感淡些是没错,可那度数绝对不低啊。
其实他没弄清楚,所谓的古代酒度数低,说的古代大多是指的唐代之前。
自唐代伊始,有名号的烈酒便有三勒浆了。更不用说,经了经济发展爆发的宋朝。及到这大明,酒水的酿制已然极为成熟了。他拿着唐之前的记录比照大明,不中招才叫一个怪呢。
曳斜着眼前这碗汤,清光中漂着几丝翠绿,一种鲜香醇和的气味飘过,胃中便已然有些舒畅起来。
伸手接过碗,只顾得上冲孙四海点点头,便用瓷勺一口一口的往嘴中送去。及到最后,稍稍不烫了,更是干脆举碗一饮而尽,而后才长出一口大气。
额头一阵细密的汗水冒出,肚中暖意翻涌,那酒意便顿时去了大半。
“好汤”苏默长长打了个饱嗝,由衷的赞叹了一句,随即笑着看向孙四海道“老孙,有心了,谢谢。”
孙四海受宠若惊,微微弯腰道“当不得公子谢,却是海当谢公子抬举才是。”
苏默这才发觉他的称呼和自称都有了变化。来了这大明时空这么久,虽然仍是了解的不多,但对于某些特定的称呼之类的,他还是有了些大概的了解的。
像孙四海这样,直接称呼自己公子,而不是连带姓氏,而自称又是直接己名的,其实就是一种委婉的投入门下的意思了。
这就被主公了苏默觉得有些玄幻了。
这是个等级制度严苛到发指的时代,各个阶层都自觉不自觉的安守着自己的本分。
苏默出身贫寒之家,身后没任何背景,没有半丝著名姓氏的沉淀。甚至相对于孙四海这种富商来说,最多也不过就是个平等罢了。要说苏默自己那读书人的身份,别扯了,连个秀才都不是,算个屁的读书人啊
秀才见了官才可不跪,他一个小小的蒙童,只要没考中秀才,说到家仍是个屁民
这种情况下,孙四海竟流露出投入门下之意,苏默能不觉得玄幻吗
不说别个,就说外面那帮子人,别看一个两个都喝的晕乎乎的,可见哪一个乱了等级的
该和谁一起称兄道弟,能和谁人拍肩勾背,那都是有计较的。就算喝的尿崩了,也绝不会冒出个乡绅去勾着庞士言的肩膀,大着舌头喊一声兄弟那种奇葩事儿的。
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哪怕就算是张越那种身份的,他可以绷着脸面,拿捏着身架,却绝不会在明面上跟庞士言塌台。这是一种潜规则,封建社会的潜规则。
有人说了,主角嘛,当然有王八之气了。
苏默从不会贬低自己,但也绝不会自大。他觉得王八之气这种近乎于神器的高档货,离得他实在有些遥远,至少现在是这样。
所以,在他察觉了孙四海的转变后,先是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道“老孙,别整幺蛾子。说吧,为啥”
孙四海也笑了,同时,心中也莫名的松了口气儿。没直接答话,先转过身坐下,将那盘牛肉端起来,举到多多面前。
多多两眼放光,鼻头急剧的颤动几下,却先偏过头去看苏默。不是它多么通人性,知道先去征求苏默这个主人的意见。而是基于动物的本能,它只相信苏默。对于它能感觉出的外人,唯有苏默点头允许的,它才会觉得安全。
苏默笑着接过小碟,多多顿时大喜,两只前爪忙不迭的拖起一片,大口的嚼了起来。
“便如公子这只小鼠。”孙四海微笑着指着大嚼的多多,“信任,一种直觉的信任。”
看着苏默望着他不接话,孙四海也不在意,自顾接着道“海如今年过不惑,经过的人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但是从没有一人,能如公子这般这般”
他说到这儿,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不由吞吐起来。
苏默微微一笑,道“离奇”
孙四海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也不能说离奇。总之,是一种奇特吧。对,就是奇特。海觉得,公子与所有人都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来。海只是有种直觉,今时今日或许公子还不行,但总有一日能行的,而且可能这个时间不用太长。海是个商人,商人最善投资。海觉得,倘若不能趁着今时今日先一步投资,或许到了可以的那一天,海却不行了。呵呵,且看吧,或是对了或是错了,不是吗”
他最后自嘲式的笑了两声,做了结语。
苏默就明白了,这是个有着敏锐直觉的老狐狸。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投入门下,但却用这种模糊,或者说不言而喻的方式,先一步给自己占了个坑。
那句且看吧,其实就是说走着瞧,若是苏某人真如他孙四海直觉的那样,那理所当然的就是投入门下了。但若不是,大家哈哈一笑,该如何还是如何,也不妨碍什么。
狡猾吗是的,很狡猾。但是却并没引起苏默的反感,反倒是因其的坦白而生出多几分的好感。
古人的智慧啊。
苏默暗暗的感叹。微微闭眼想了一会儿,睁开眼笑道“帮我留意下消息吧。各种消息,武清的,还有京城的,或者任何能听到、接触到的消息。不用刻意,嗯,就这样。”
既然挑明了大家都是利用,那必然是双方的。孙四海可以模糊着取巧弄个先机,那苏默此刻提出一些要求也便是情理之中。毕竟,不论如何模糊如何取巧,主次始终是分明的。
做为一个后世人,苏默自然明白信息的作用。不管他今后怎么做,要做什么,多掌握些信息就多一些底气。酒馆茶肆这类地方,是收集信息最佳的所在,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苏默自然要把握住。
孙四海点点头,笑着道“好,每月中、末两次可以吗”
苏默微微颔首,孙四海就不再多说,又取过碗来盛了碗汤,道“公子再用一碗吧,对身子有好吃。用过这碗,歇息下再出去。外面,海让人照应着。”说罢,起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去,帮苏默将门关好。
苏默端着碗慢慢喝着,一边理顺今日的信息。意外的收获了孙四海这条线,让他对原本有些随性的目标,忽然多出几分明悟。
意外来到这大明时空,他苏默究竟要做些什么或者说,想要达到哪种程度即便是单纯的生活,也该有个质量的高中低档次的度吧。
之前他百般算计,又是剽窃诗词又是弄教育制度的,当时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想要保证自己的生活,就必须有所依持。那么,在这个学而优则仕的时代,既不想入仕为官,就必须在文的方面有所建树。
但是究竟建树到什么程度建树完了又该怎么样,其实他完全是没去想明白的。
包括他如今在做的这些事儿,目的就是赚钱。那赚到多少钱就行了赚到了后再如何做做什么这些,在方才忽然的触动下,猛然就那么清晰起来,让他不得不认真思索起来。
跟后世比起来,这个古代的大明是自由的。但是这种自由,却是伴随着极大的危险的。
后世之所以感觉不那么自由,是因为相对健全的法制限制。这种限制不单单是普通人,也在某种最大可能的程度上限制了上层阶级。所以,虽然后世时不时听说某种黑暗某种迫害之类的时有发生,相对来说,仍仅是限于个例。
但是在这个大明呢单只韩杏儿父女这一桩事儿,就可见一斑了。他刚来这里就亲身经历了,这种概率比之后世,甚至让他有种恐惧的感觉。
那么,他就算有了些文方面的建树,也赚到了相对足够的财富,如何能保证可以安心的享用呢
不去做官,就在权势上失去了最大限度的一层保护;单纯借势,这种势能借多久能为他多大程度的保护
便如这小小的武清县。庞士言这个县令眼前看来,已然被他忽悠瘸了,甚至可以说都能掌控了吧但是这位一县之尊,真正在面对危机时,甚至连他自己能不能保全都难说的很,那又如何绝对保证他苏默的安全
知微见著,以小见大。一县如此,延展开来,一府一道呢放眼整个大明呢
他苏默难道一生都甘于只窝在这小小的武清县那么,当他踏出武清县的时候,又何以依持
或者有人说了,大明多少平头百姓,别人活得,你就活不得苏默却知道,他可能真的就活不得。
且不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单单一个早把自由和人权深入了骨子里的后世人理念,就很难让他如同这个年月的百姓那样,去任由欺侮、任人鱼肉。更不用说,或许他将面对更残酷的欺压,比如人家针对他的老父,针对他的妻儿。
便如韩杏儿一事儿,放在一个古人身上,或许就认命的忍了。韩老爹不就是认命了甚至一度连韩杏儿自己都认了。但是苏默不肯,他想都不想的直接选择了抗争。
那种生活,他忍不了
或者干脆推翻前言,去做官。且不说他能不能幸运的考中,然后一步步的踏入官场。就算一切顺利,顶着主角光环当了官儿,但以他的性子,他这官儿能做多久只怕想要的保障没得来,先一步西牌楼下脑袋切了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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