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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篷车
一身黑布短打,腰间扎着布绦,脚下也是蹬着一双布鞋,却打着绑腿。身后还斜背着一个颇大的包裹,略有些拘谨的恭立着。
苏默抱拳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奉家父之命而来却是怎说的”
年少者就拿眼看老者,老者笑呵呵的抱拳作礼,笑道“老朽福全,这是我侄儿石悦。令尊正在咱们主人那边做客,因着记挂小郎君,我家主人便让某二人来此伺候着。一来可以多与令尊大人多盘桓些时日;这二来,也不至小郎君身边少了差遣。”
苏默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合着老爹自己玩疯了,不肯回家,却给自己找来两个使唤的。这算不算不负责任太鄙视了。
侧身请两人进了门,苏默一边道“福老客气了,我这小门小户的,哪里用的上什么差遣二字。倒累的福老和石大哥跑腿。二位快请坐,小子这便奉茶上来,润润嗓子歇息歇息,待会儿还请为小子说说家父的情况。”
福全就伸手拦住,也不坐,微微躬身道“小郎君千万别这般说,老朽是当不起的。既然奉了命前来,自当守着身份。哪有主家给下人奉茶的道理,却是叫人难做了。哦,对了,这里有令尊大人家书一封,小郎君看过即知。”说着,对那个叫石悦的青年示意。
石悦赶忙放下包袱,却听嗵的一声,显然极是沉重,让苏默看的眼神不由一缩。
石悦却毫无所觉,从怀中摸出个油布包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方才从里面摸出个信封来,双手奉上。
苏默伸手接过,再次请二人落座,只是不肯。苏默无奈,不再多说,只自顾拆开那信看了起来。
抬头便是字喻讷言吾儿几个字,果然是老爹的手笔。苏默心中莫名的一热,急忙往下看去。越看越是惊讶,到了最后,却只剩下苦笑了。
原来苏宏的这次访友,根子还是出在苏默身上。苏默前时连番出手,虽说弄了好大的名头,却也让苏宏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正如俗话说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又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苏默出了名,偏偏却没有顶住风浪的根基。几次小考不中,甚至明言不肯再去科考了。所以,苏宏无奈,只能另寻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找朋友,一个有实力的朋友,借助这个朋友之力,为儿子捐了个监生。监生,那可是等于有了参加秋闱、春闱的资格了。同时也就表明,打从这一刻起,苏默终于有了正式的文人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对外称“学生”二字了。
只是这捐监生的花费可不小,足足要两千两银子。苏宏那朋友倒是不在乎这钱,可苏宏自己却过意不去,便主动要求留下,帮助处理些文书文案之类的事务,从而偿报这份情谊。
那朋友拗不过他,同时也愿意和他多聚聚,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只是苏宏又担心儿子一个人在家,那朋友便索性送过来两个仆人,便是眼前这一老一少二位了。
除了这两个人外,同时带来的还有两百两纹银,按照大明一般人的花销,足够三人好几年的花销。对于苏宏来说,两千两都欠了,也不差这两百两了,如此便有了眼前这事儿。
苏默看完这信,又是感动又是无语。都说天下父母心,老爹这可不是等若自卖自身,去给他这儿子换前程换保护伞吗当爹的做到了这份上,苏默还能说什么
老爹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明摆着就是怕他不同意。直到生米煮成熟饭了,这才一纸家书送到,苏默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长长叹口气,苏默遥遥望着远空,费了好大的毅力,才生生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不掉下来。
半响,这才转头看向眼前两人,微微哑着嗓子道“福老,石大哥。”
福全连忙拦住,躬身道“公子,主从有别。公子既然见了尊翁的书信,当能相信咱们的来历了,再如此称呼,不合适了。便请公子直接以名呼之即可。”
苏默无奈,只得道“如此,某便称呼您福伯吧。至于石大哥,好吧,大家年龄差不多,学生便也就不客气了。”
福全大喜,拉着石悦重新以仆从礼节相见,算是确定了上下关系。
苏默家里除了正屋这三间房,院子两侧还有各两间厢房。正好福伯和石悦一人一间。
两人倒是很快进入了角色,石悦跟苏默告了罪,提着那个大包裹,自去收拾屋子,这边苏默让福全坐了,自己坐在主位,问起苏宏的情况。
有了主次,苏默坐了,福全便也在下首坐下。从苏宏去了讲起,一直到他二人离开时的情况,都说的明明白白。
苏默又问起这位苏父的朋友情况,这次福全却是不肯说了,只恭敬的道“公子所问,老朽不得旧主恩准,实不敢多言。倘若公子一定要知,便请公子作书给博远先生,或许可得。”
得,除了知道老爹平安一切都好,其他的完全莫宰羊啊。眼见这老头神态恭敬,意思却是坚定的很,苏默再无奈却也只能作罢。终不能来个大刑伺候,问一声招还是不招吧
苏默估摸着,就算真如此,只怕也是没用的。只从这老头言谈举止来看,就知道那位主儿的家世定然不小。这种大家族出来的,规矩是极大的。而且在这个时代,家仆对主家一般也都是极为忠心的,很少有出卖主家的。老头既然明言不肯说,那就绝不会吐露半个字出来。
家中多出个孩子,这突然又多出俩下人来,苏默干脆也不出去了,直接打发收拾完屋子的石悦去买些饭食来用。
福全带来的两百两,苏默没接。虽说三十六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了,但是苏默却也有自己的坚持。对此,福全劝了几句,见他坚决,倒也没多说。于他心中,大抵觉得苏默年少,脸皮薄,等到日后需要时,自己直接拿出来花用就是,倒也不必现在闹些不痛快。
然而在苏默直接甩出五百两银票后,老头却是着实的吓了一跳,真真的被震住了。
这是啥情况不是说家里清贫吗这咋随便一出手就五百五百的,要这也算清贫,老头很想大叫一声“同求清贫”
瞅着终于让这老家伙动容了,苏默心中才略略清爽起来。少爷现在没别的,就是有钱。单只昨个那竞标大会之后,落袋就有好几千两。更不用说后面还有炉子和蜂窝煤等等收入。
至于那些庄园,好吧,哥低调,哥不说,说那个就是红果果的欺负人了。好歹人家给垫付了两千两捐监了不是。这份情苏默愿不愿意都得认因为那是老爹的脸面。是父子情,必须认
对于家里多了两个人,卫儿虽然不说,但是苏默看得出,这孩子显然更多的是一种释然。那是一种超乎年龄的敏感。哪怕之前苏默再三保证,绝不会不要他了,但远不如眼前家里增加了人口所带来的那份踏实。
对,就是踏实。
一个家人口多,就不容易散。如他之前的姑姑,还有爷爷,似乎都只是两两相依为命。初始时跟着苏默,貌似也是这种情况,而直到了此刻,卫儿才算真的相信了,或许不再被转托又一个陌生人的幸福生活,终于要来到了。
所以,他很积极的和老福全还有石悦沟通,只不多时,便已成功获得了两人的喜爱。
看到他带着多多,满院子欢笑着蹦跳,苏默眼底有温润流动。石悦属于那种憨憨的,没事就没话,只是踅摸着找伙计干。从劈柴挑水开始,然后便是各房打扫,再一趟趟的出去采买,忙的满头大汗。间中居然还给卫儿带了根糖葫芦回来,喜得卫儿抱着他亲了好几口,让这憨厚的青年傻笑了半天。
老福全对于忽然多出的这个小孩也没多问,大家族的规矩让他谨守着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不问,把主家吩咐下来的事儿做好才是正经。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也喜欢卫儿这孩子。实话说,这孩子也确实讨喜。放在后世,那简直就是老年人杀手般的存在。
所以,这一天,苏默难得的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呆了一天,或是陪着卫儿玩耍,或者自己在房里写写画画,直到到了晚饭的点儿了,他才终于为难起来。





大明闲人 第六十一章:魍魉之怒
苏默为难的不是别个,而是韩杏儿。
当那日韩妞儿羞答答的问他,要不要每天给他做上晚饭等他一起来吃的时候,苏默就深切的感受到这妞儿对自己的依恋。
或许韩杏儿年纪小,并不真的懂爱情是什么。但她淳朴的理念中,却认定了苏默就是自己将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所以,对于苏默,她完全是全部的投入。当苏默含笑应下的那一刻,傻妞儿又羞又喜的眉眼,说实话,苏默当时也是极沉醉的。
而这些天,两人几乎是天天晚上腻在一起的时光,也让双方都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
可是今晚,苏默犹豫了。
原本的打算,他是想着趁着昨晚事发的突然,即便是树林里的那具尸体,被那些人的同党发觉并且清理了,想必总也要避避风头,不会立刻就跑出来打探什么。
那么,自己就可以打这个时间差,带着卫儿直接往韩杏儿那边去。顺便将卫儿暂时托付给韩杏儿照顾。
韩家父女已经搬出了原本的茶馆儿。倒没说已经置办好了宅院,苏默既然有了规划新城的打算,就想着干脆给自己和韩家都在新城那边重新建一套宅院。
这个打算,韩老爹那边也通过了。所以,如今暂住的地儿,只是临时租赁的一个小院子。
小院靠近东城边儿,也方便韩老爹每日上工。把卫儿托在那边,苏默便可以常常去探望。
计划是好的,但没想到不等他出门,就碰上了福全和石悦这码子事儿。等到想起这事儿来,已然是下午时分了。
而且,既然如今有了福全和石悦两人的到来,他大可不必再让卫儿往韩家那边去。福全和石悦虽是初识,但既有老爹的关节,可信度当然没问题。
那么,完全就可以让卫儿留在家里,由福全和石悦照应着。福全老道精明,石悦寡言沉稳,由他们守着卫儿,苏默更加放心。
而通过今天一白天的相处,显然目前家中每个人都很快乐,那么晚上这顿饭,就应该一起吃。这其中的意义,不但是为了福全和石悦二人,更是对卫儿的一种安抚。
小家伙的心思极敏感,苏默现在对此很是明白。如果今晚忽然说自己要出去,不和他一起吃饭,小家伙必然会很难受。
苏默不想让小家伙失望,孩子的心敏感而脆弱,往往成年人不在意的小事儿,小孩子却是看的极重。
便如这顿晚饭,卫儿一个下午几乎是跑前跑后,跟着石悦往厨房里钻了好几回,遍数着他所知道的菜名,央求一定要做出来,给他的默哥哥吃。
可是陪了卫儿,傻妞儿那边怎么办若是放在后世,大可领着傻妞儿回来,在苏家这边吃就是。可是这是大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大晚上的跟着去男人家吃饭,旁人怎么说可以不在意,但是苏默估计韩老爹说不得就会再次追杀他两条街。
左右为难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苏默皱着眉头,坐在那儿这个纠结啊。
福伯进来两回,见他始终愁眉不展,有心想问问,最终还是忍住了。直到第三回进来,问他何时开饭,苏默忽然拉住了他,将事儿说了,问他的意见。
福伯愣了愣,随即笑了。摇头道“公子,这有何难只要您说明白地方,差石悦去跑一趟,就说今日有事不能过去了不就行了。又或者,约定时间晚一些,先在家陪着小公子用过饭后再过去走一趟便是。老仆估摸着,小奶奶那边也不是定要公子去吃那顿饭,更在乎的相处的时间。”
小奶奶苏默愣了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这年月的称呼,很多都古怪的很,如今也算见怪不怪了。至于福伯说的也是,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手下有人跑腿了,何必纠结
当即把石悦叫了进来,细细画了图,让他往韩家去一趟,倒没说不过去,只说要比平常晚一些,让韩杏儿和韩老爹先用便是。
石悦领命去了。这边厢苏默亲自下厨,着实整治出了几个小菜。卫儿不时的跑进来看,每次过来,苏默就挑上口整好的菜或者肉塞过去,直塞的卫儿满嘴流油,眼里那幸福满足,简直都要溢了出来。
待到石悦回来后,苏默问起,果然韩妞儿只是抱怨了几句,也就没什么了。只带话儿回来,嘱咐苏默尽量早些过去。
去了心事,一家人便在桌上围了,七八道菜摆的满满的。再挑起两根明烛,直照的不大的小屋里温馨满溢。
卫儿坐在苏默身旁,左边看看,右边瞅瞅,小脸儿兴奋的红扑扑的。
原本福伯和石悦是怎么都不肯坐下的。开玩笑,整个大明走到哪儿也没这规矩啊。
但是最后苏默直接恼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说是既然不能听他这家主的安排,那便不敢留他们听用,还请自便。福伯和石悦这才苦着脸应了,只是眼底深藏的感动,还是不可自抑的暴露出来。
苏默也知道这个时代的讲究,等到都坐下来了,趁着石悦起身倒酒的功夫,凑过去和福伯低语了几句。
福伯看看将将高过桌面一个头的卫儿,轻叹一声,道了句“公子是仁义之人,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然后,便也放开了,不时的给卫儿挑筷子菜,甚至还拿酒逗他,让卫儿一晚上笑声就没停下。
这一顿饭直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在天色彻底全黑下来时结束。福伯和石悦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都认识些字。苏默便拿出自己前些日子偶尔写的几个小故事,让福伯讲给卫儿听。自己这才出了门,直往韩家去会佳人去了。
有道是有欢乐的就有哭泣的,有开心的就有郁闷的。相对于苏默和卫儿的欢乐和开心,武清城中某处角落里,就全是满满的愤怒和憋屈了。
确切点说,不但是愤怒和憋屈,还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和疑虑。
还是地下室,不过和田家那个地下室不同的是,这个地下室修的颇为深阔。
里面明烛高挑,照的犹若白昼也似。
七八个汉子两边排开而坐,脸色俱皆透着凝重。最上首端坐着一个青袍人,脸上带着副青铜面具。透过眼睛处开的孔洞,射出极凌厉的光芒。
“查出来没有,老七的死因究竟是什么”这个声音阴森森的,若是当日田府那位尊者在的话,一定能听出来,这正是那个训的他憋屈不已的阴冷声音。
下面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左边最前的一个渺了一目的汉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回统领的话,老七的尸体,咱们几个都看过了,确定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死因就是如表面上那样,实实是是吓死的。”
他话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已是几不可闻,脑袋也低垂下去。不惟是他,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只是低垂的眼眸中,不约而同的,都有着某种恐惧闪过。
青袍面具人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们,狠戾的目光来回的扫视着。半响,才发出几声幽幽的冷笑“吓死的好好好,好啊。堂堂的无影鬼刀胡七,纵横南直隶十余年的大豪,你们告诉某家,他是吓死的。那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把他吓死的你们发现他时,既然说四下有打斗的痕迹,那么,跟他打斗的又是什么东西,鬼吗”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之意。
普通人每每提到鬼神之类的,都会有下意识的恐惧。但是放在这些整日介刀头舔血的绿林中人面前,却是极少有人相信。
不为别的,鬼魂之类的属阴,最怕的就是阳刚血气。而绿林中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杀孽满身又有什么鬼敢来近身
如今自己手下最王牌的一个诡异的死去,偏偏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被吓死的,这让青袍面具人如何不怒
下面众人被他一喝,都是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其实实话说,在大伙儿心中,便是与鬼相比,上面端坐的这位统领大人,反倒是更为可怕。
对于胡七的死,初时他们也是充满了疑虑的。只是越察到最后,反倒是最不真实的结论,才是最终成立的。这让几人凭空生出无限的恐惧。
还是第一个回话的人鼓起了勇气,再次施礼道“统领,根据现场的痕迹,和老七打斗的肯定不是什么鬼。因为,在几个地方,都能清晰的看到脚印。甚至,经过我们几个模拟了一番之后,发现当时情况,应该是老七占上风的。但是但是,但是偏偏最后,就是老七死了。而且而且”
他说到这儿,话声顿住了,下意识的喉头蠕动,使劲的咽下几口唾沫。
“而且什么”青袍面具人阴冷的问道。
独眼汉子身子一颤,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而且我们猜测,老七的死,很突兀。仿佛就是一瞬间就去了,没有任何征兆。我们试着模拟的场景中,老七死的那一刻,甚至还是处在进攻的节奏中。这情形这情形委实是是”他颤颤的说着,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泌出,却始终是没继续下去。
青袍面具人这次没再发怒,如木雕般不言不动,半天,才沉声道“你们再把昨日具体的安排说一下。”
独眼汉子暗暗松口气,那胡七的死,委实是太过诡异,要是统领非要抓着不放,他是真不知该怎么回复了。如今既然绕过这一节,他的心终于是安定了许多。
“按照咱们之前发现的那条线,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点子的身份。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大伙儿商议着还是再等等看。反正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差这日的。既然上次折回去的那个番子被咱们做了,虽然或许会惊动那位,但想来下面的人却还是掩饰的。那么,就必然会再派人来。如果能再发现一个,自然也就百分百可以确定目标了。所以,大伙儿就商议着,先轮流监视,待到确定后动手。只是只是”他说到这儿,微微犹豫了下。
青袍面具人不由的目中一寒,重重的哼了一声。那汉子身子一颤,连忙接着道“只是老七当时就表示反对,说是与其这么等下去,何如直接拿了来,不信一番手段下,对方能藏的住实话。”
上面青袍面具人不置可否,但是仔细去看,却能发现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袍袖微微颤了一下,显然是袖中猛然握紧了拳头,心中愤怒所致。
那个胡七勇则勇矣,但始终脱不掉江湖习性。便如眼前这些人也是一样,哪一个也不是个守规矩的。倘若只靠这些人,只怕终会坏了大事。自己当时为此跟主上建议多少次了,可是主上却仍一意孤行,总是不肯听从。
想到这儿,他面具后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黯,但随即又恢复如初,只冷冷的瞄着下面那独眼汉子,一言不发。
对于这些江湖汉子,他一向是看不起的。什么慷慨豪迈、义气任侠,全是狗屁在利益面前,在强势的压迫下,又有几个不屈服的正如眼前这样,自己不需要多说一个字,只消冷冷的盯着他,这人便会心中发颤,屈身与自己脚下。
果然,独眼汉子脑门上的汗又流了下来,腰身也弯的幅度更大,颤声道“后来,后来还是咱们搬出统领大人的严令,老七才罢了。昨日,便是轮到老七去监视。咱们按着原先约定的那样,其他人都老实的呆在这儿,不敢妄动。直到到了时间,总不见老七回来,这才使人去探视。结果,结果就在那林子里,发现了老七死在那儿了。”
汉子战战兢兢的说完,已是脊背尽湿,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青袍面具人不屑的斜了他一眼,随即微微蹙眉凝思。
半响,才有问道“之后呢你们可曾再派人去打探目标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独眼汉子摇摇头,恭声道“我们没敢乱动,毕竟从现场看,老七是跟人动了手的。且不论这人是谁,总是有风险的。我们打算,且等今晚天黑之后,再看情形出去打探打探。”
青袍面具人闻言,不由霍然而起,怒喝道“蠢才你们一向都是单线活动,便是胡七被发现了,又如何会牵扯到你们全部若是致胡七之死的人,真是那边来的,这一个白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做出反应了,哪还会等你们到晚上若如此,你们暴露还是不暴露,又有何用倘若来人不是那边的,那你们便是出去,又有什么干系足足一天的时间,你们居然就这么放过去了。蠢材蠢材一帮子蠢材”
青袍面具人彻底压不住火了,不由的勃然大怒。哪还有平日里的阴鹜镇静。
众汉子这才猛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又羞又恼。大伙儿哪个不是道上响当当的字号,被统领如此不论颜面的叱骂,都是有些接受不了。若不是平日里积威实在太重,各自家人又都在人家掌控下,说不得此刻就要拔刀相向了。
众人一时沉默,青袍面具人愈发恼怒。来回踱了几步,猛然回身,森然道“滚现在立刻去分头打探。无论什么情况,立时来报”
众人轰然应了,一窝蜂般去了。
待到堂上只剩下青袍面具人自己,他才长长叹了口气,颓然坐倒椅子上。仰头望着上方跳动的烛火,半响,才喃喃的道“晚了,只怕是晚了。主上啊,您不该不听属下的进言啊。数年谋划,一朝尽毁,您,可会后悔”
语声喃喃,其中竟有说不出的落寞和颓然。大堂上,偶有烛火爆出个火花,哔哔噜噜的响上几声,然后便又重归寂寂。唯有青袍面具人的身影倒映在墙上,晃晃悠悠的,若同鬼影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袍面具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直到某一刻,第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他才霍然睁开双目,爆射出森冷的目光。
当先进来的是方才众人里的一个,只是此际满头大汗,脸上神色也是惊惶不已,眼见青袍面具人冷冷的眸光看来,不由的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袍面具人心中长叹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用问,他知道,果然被他料中了。
堂外脚步声陆续响起,一个又一个汉子踌躇着挪了进来,挨个的跪倒在地。等到最后那个独眼汉子进来后,青袍面具人终是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冷的扫了下面众人一眼,轻轻的道“查从昨日每一个进入过目标屋中的人查起。我要知道每一个人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最后的动向。还有,想法子去目标左近邻居处问问,昨晚可有什么异常动静没有。三天,某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什么都不必说了。”说罢,一甩袖子,转过后面照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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