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篷车
可这朝野上下的,贪鄙之辈正如过江之鲫,哪里又管得过来?更不要说老大别说老二,这天下有几个真正清如水的?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只要不是事关谋朝叛逆的大事儿,死揪着一个翻不起大浪的太监,却惹得天子不快,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只是这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王懋身为天下文宗,当然更是深以为耻。这也就是现在这种暗室之中,唯有翁婿二人相对,他才肯说到这份上。但再继续往下,却是怎么也羞于出口了。
他不说,但苏默却是秒懂。沉默了片刻,正当王懋以为他少年热血被打击到了,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猛地一声大响,苏默猛然拍案而起,昂然道:“默不才,亦曾有闻,圣人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阉宦弄权,看似癣疥之患,然遍观历史,多少大祸皆从癣疥伊始?前有汉末十常侍之乱,开三国纷争。天下凋敝,民不聊生,历四百年大汉王朝,轰然倒塌;
后有前朝汪直之祸,致有土木堡之变。一度有关外铁蹄叩阙,兵临城下。天子蒙尘,双日交替。国朝之辱,莫不与有此加焉!今朝堂之上,兖兖诸公,何健忘至此?
罢罢罢,诸公奋斗不易,惜身不肯趋前。小婿不才,位卑身贱,当做此先锋事!国家养士百卅十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便请泰山大人助我,汇总搜集证据,待来日大朝,默当被发跣足而进,以颈血溅之!”
这一刻,苏大官人彻底化身忠义良臣,节操爆满,俨然似全身都在放射着万丈光芒,好一副为国为民、舍身直谏的孤臣孽子形象。
老王懋呆愣愣的看着他,嘴巴张的老大老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却又混合着崇敬、喟叹、羞愧的复杂之色。
国家养士百卅十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这热血澎湃的言词,简直让老王懋有种浑身颤栗,似有团熊熊火焰从胸中升腾而起的感觉。那是一种久远到近乎遗忘了的情绪。
昔少年青衿,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臧否人物,誓以天下为己任……
他呆呆的怔坐椅中,眼前似走马灯也似一幕幕往昔闪过,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洒前襟,不能自己。
大明闲人 第858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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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苏默装了好大一个逼。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倒是妥妥的先把老丈人装小口袋里了。
老头儿这个激动啊。多好的孩子啊,有才华、有坚持、有智慧,最难能可贵的是有敢为天下先、为国为民的大无畏精神!嗯,虽然时不时的无耻了些,不要碧莲了些……但瑕不掩瑜,真佳婿也!
“贤婿真若有心板荡奸佞,单凭血勇却不足持……”老头儿狡猾一笑,开始给女婿出谋划策了。
……………………………………………………。
没人知道这翁婿俩在后房中聊了些什么,但是陪着来的张悦却知道,自己真心等的花儿都谢了。
两顿饭,王府足足管了他两顿饭,一直到华灯初上之时,才见苏默一脸若有所思的出来了。
“呼,总算是完事儿了。”一出了王家府门,张悦不由的长长吐出口气来,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模样。
扭头看看没搭腔,仍是一副沉思模样的苏默,忽的心下一突,扯扯他正色道:“哥哥,虽然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可是小弟觉得吧,差不多了,真的。你看哈,两位正房嫂嫂了,不少了,你说对吧。这满京城里,也就这么两朵名花了,结果都被你摘了去,是时候收手了。否则再这么下去,很容易没朋友的。”
张小公爷语重心长的劝着。
苏默心神还沉浸在今天跟老丈人的一番谈话中,一时间没醒过神来。下意识的点点头,忽然猛省过来,乜着眼斜他,笑道:“怎的,跟着我跑烦了啊。”
张悦摇摇头,迟疑了下又点点头,苦笑着道:“也不是……唉,好吧,我承认是有点儿。不过换谁这么枯坐一整天,还要时刻维持着傻笑状态也受不了不是?话说小弟这一天下来,你看看,你看看,这脸都要抽筋了。要不,再有下次换冷脸儿来?反正他那副面孔,全京城人都知道,自也怪不得他。”
苏默哈的一笑,点头道:“也是。”
张悦一惊,失声道:“不是吧老大,还真的有?”
苏默目光悠远,眼睛微微眯起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深吸口气,拍拍他肩膀:“明个儿,咱们再走一家……”
噗通——
张悦脚下一软,当即就是一个趔趄。“老大,不带这样的,咱不能按着一个人坑不是?换冷脸儿,明个儿让光祚陪你成不成?总不能又是一房正房吧,这不合规矩……”
张小公爷真心受不住这份打击了,忍不住的长声哀嚎起来。
苏默不理他耍宝,只反手将他拎起来,口中淡然道:“那可不成,明天这一家啊,还就得你陪着去。不单你要去,光祚也得去……其实若不是怕太过招摇,我倒是希望伯父和定国公同走一趟,这样才够份量。”
张悦一愣,心中猛地一跳。也顾不上再闹了,眼神一凝,紧跟上几步,低声惊恐的问道:“老大,你……你你,你该不是瞄上了哪家皇亲国戚了吧……啊,难道是公主殿……不是吧,人家才五岁……”
苏默脚下登时就是一个踉跄,好悬没一头栽倒地上去。连忙稳住身形,回头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咬牙道:“放屁!胡说八道些甚!小太爷有那么饥渴吗?”
张悦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重重的点点头,正色道:“虽然我也觉得太离谱,但是放到老大你身上的话……有!”
我特么……
苏默张口结舌,抬手指了指他,气的不知该说啥了。妈蛋,这是兄弟吗?有这样的兄弟吗?人艰不拆啊,你可以诋毁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那啥……要说真要有那想法,怎么也得再过个六七年、七八年的吧……啊呸!我在想什么呢……绝交!必须绝交!友谊的小船,翻了!
苏大官人恼羞成怒,一甩袖子,冷着脸大步往前。哼!不理他了,这丫嘴太毒了,连伦家好多年后的想法都拿出来说,没法做好朋友了……
好吧,这纯属子虚乌有。苏大官人表示,这锅,哥不背!
张悦眼睛眨啊眨,一点儿也不在意。手抚着下巴想了想,快走几步撵上,低声道:“诶,哥哥,哥哥,别恼啊。你看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话说你最近也没接触过别的女子啊,数来数去也就那俩了。符宝小真人就不说了,那显然不是你的菜。即便你有那想法儿,但明显咱们太子爷也相中了,你总不能去跟太子争风吧?那除了那丫头外,也就只有……再加上你自己也说了,我和光祚的份量不够,得我爹和定国世叔出面……”
苏默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丫的怎么就变得这么污了呢?使劲挣扎摆脱了张悦攀在肩头上的魔爪,转头怒道:“闭嘴!你放的什么屁!难道除了女人之外,你就不会想点别的?”
别的?张小公爷眨巴眨巴眼儿,仔细想了想,忽然惊恐道:“老大,老大你该不是……”口中说着,忙不迭的脚下连退几步,两手抱臂使劲互相摩挲着,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苏默脸儿都绿了,转过身来,两步赶过去一把将他搂过来。张小公爷小脸儿都煞白了,下意识的便要喊,结果被苏默一把捂住,靠近他耳边低声咬牙道:“特么的老子是要去拜访徐太傅,徐太傅知道不?!你特么敢正经点不?”
呃,张悦惊魂稍定,眼睛使劲眨啊眨的,半响才回过神来。随即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低声道:“老大,你是想……”
苏默没好气的推开他,呸道:“我想你妹!没那脑子就别瞎寻思。这回可真是正事儿。”
张悦被噎住,还待再追问,忽的却觉得眼前一暗,冷不丁被人撞了开来。不防备间,脚下一连几个趔趄出去,差点没直接坐地上去。
待到稳住身形,呆了呆,随即不由大怒,张口大骂道:“哪个王八蛋,急着去奔丧不成,走路不带眼睛的吗?”
特么的张小公爷在这京城之中,向来都是他属螃蟹的,何曾吃过这亏,哪由得不怒?只是骂过再看时,却只见街上往来之人川流不息,各家坊铺之中灯火闪烁,哪还找的到那撞了人的家伙?倒是四周下行人各个绕着他躲避,脸上多有惊疑警惕之色。
张悦这个气啊,伸手将歪斜的衣帽重新整理了一番,有心再骂几句发泄,却终是碍着身份作了罢。抬头去寻苏默,目光及处却不由一怔。
但见苏默此刻正站在原地,身子半转,似乎遥遥望着某个方向。脸上神色变幻,似是有些走神。
“哥哥,哥哥!”张悦感觉奇怪,走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晃,连叫了两三声,这才令的苏默回了神。
“哥哥在看什么?莫不是看清了刚才撞我的那孙子?”张悦顺着他方才眺望的目光望去,嘴中随意的问道。
苏默一愣,随即摇摇头,板着他转了过来,边走边笑道:“恁的小气作甚,没的落了你英国公世子的身架儿。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吧。”说着,推搡着他往前走去。
张悦倒也不抗拒,一边顺势回过头来走着,一边撇嘴嘟囔道:“小弟岂是恁小气之人,只是那孙子忒也鲁莽,而且撞了人连个道歉也没有,真可恨可恼。这也就是撞了我,若是换个老人孩子的,岂不要落了人命去。”
他絮絮叨叨说着,并没注意到身旁的苏默压根没在听他说些什么,反倒是时不时的回头张望几眼,满脸都是若有所思之色。
待到感觉不对,转过头来要待说话时,苏默却忽的站住脚步,手拍额头道:“嗨,差点忘了,我东城胡同那位泰山大人,要我从王家事了之后,一定先过去回应一声。要不,悦哥儿,你陪我过去走一趟?很快的。”
啥?去见程敏政?
张悦当即就是一个激灵,想都不想的头要的拨浪鼓也似。脚下一连退出好几步,摆手道:“免了免了,唉哟,怎么肚子好痛?怕不是今个儿吃坏了什么……那个老大,不是小弟不肯陪你,实在是……唉哟,这可忍不住了。小弟且去去先,老大你自便吧。”
说着,眼神儿左右乱瞟着,瞅个空挡,弯腰抱着肚子,一溜烟儿的跑了,霎时间没入人群中没了踪影。
苏默抬手欲喊,手抬在半空却又僵住,砸吧砸吧嘴儿,望着张悦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慢慢的放下手来。然后左手一翻,掌心中赫然一张纸条在目。
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纸条,微微思索了一会儿,随即迈步往旁边一处灯火稍明的地方站了,就着火光展开纸条,但见上面四个小字:香韵茶坊。
香韵茶坊?苏默手一紧,抬头四下打量几眼,随即明确了方向。这是一家颇有些名气的茶馆儿,多是面向些中低档客人,便在皇城外西面的燕子胡同街上。
这张纸条,便是刚才撞了张悦那人趁机塞过来的。当时那一霎那间,以苏默的敏锐,差点就要发动瞬移躲过去了,但耳边传来的那声低语,却在最后一刻让他稳住了。那低语说的是:延水渡口故人……
延水渡口,苏默自然不会陌生。那是昔日他跟何二小姐刚刚从洪县出来,摆脱了妖僧嘉曼后抵达的一个关隘,那处关隘便唤作延水关。
也正是在延水关,苏默终于融合了来自于阿修罗的那块神石,初次领悟了赋予和剥夺两个神奇的技能;
也是在那里,他智斗当地恶霸关二爷,狠狠发了笔小财。并且因而结识了几个后来影响极大的人物。比如那位敌友难明的周统领,比如战死的孙百户;又比如一直跟着他的草驴儿、庄虎、猛子等人,还有那个历史上的大奸臣,如今却一心跟着他混的江彬……
而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历史记载中,弘治十二年科举舞弊案中的另一个关键人物,而今却诡异消失的:江阴徐经,以及他的那个书童伺墨。
那么,眼下忽然冒出的这个,又以这种鬼祟的方式要求会面的所谓故人,将会是谁呢?
大明闲人 第859章: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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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事往往都是相对的,冥冥中似乎总有双无形的大手,在默默的推动着一切。
便如那首诗写的一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桥下的人却把你看作风景。
就在苏默无耻的再次剽窃了人家的口号,把自家老丈人忽悠的找不着北了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被剽窃的苦主已将他当做了目标,斗志满满的准备怼他一怼。
时间退回半天前……
京城杨府。
年仅十二岁的杨慎手拎着袍角,脚步匆匆,一脸斗志昂扬的从大门外冲了回来。迎着他的老家人险些被他撞得一个跟头,好歹杨慎还算灵巧,一伸手赶忙将其扶住。
“乔叔,我爹可在?”年少的杨慎顾不得旁的,急急的向惊魂未定的老家人开口问道。
乔叔一脸懵然,下意识的点点头。
杨慎便拔腿又往里跑,总算回过神来的乔叔悚然一惊,连忙在后急叫道:“少爷,不可!老爷在会客呢……”
杨慎却哪里理会?口中随意应着“知道了”,脚下却片刻不停,如风一般跑的不见了踪影。
后边老家人目瞪口呆,半响才喃喃的把后半句话吐出:“……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啊。”
可惜,杨慎哪里还听的到?父亲杨廷和虽然身不在显职,但却在士林清流中极富盛名。往日里时不时的便有客人来访。或达官贵人、或名流显贵,正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
杨慎见的多了,早已麻木不觉。更尤其是,以他少年神童之名,每次都能给父亲很是长脸,屡屡获得载誉良多。父亲虽然总是谦逊自守,但是杨慎却能从父亲眼中看出,那满是欣慰满意之色。
所以,老家人所谓的“有客人”,在杨慎心中浑不以为意。一连穿过两道门廊,兴冲冲直趋后花园而去。他知道,父亲最喜在那儿会客。
几碟小食,清茶一盏,又或浊酒一壶,围案而坐。或唱词相和,或以诗下酒,清风满怀,花树在目,尽显名士风流。
杨慎对此也是极喜欢的,心中也未尝不以此自矜。只觉若论及世上读书人,文采学识且不谈,单就这份雅骨,最肖魏晋之风的风度,自家父子若称第二,世上绝无人敢称第一。
而且即便是论文采,杨家父子也是绝对站在巅峰之上的。父亲身为天下名流,被天子寄以厚望。自成化十四年高中之后,当即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后又升翰林检讨。
及至宪宗崩,当今天子继位,随又升任翰林修撰,负责编撰《宪宗实录》和《会典》;四年,《宪宗实录》成书,因功升翰林侍读,改任左春坊左中允,侍奉皇太子朱厚照讲解、读书,妥妥的天子近臣了;
去岁,又被天子派去与当朝次辅、大学士李东阳一起,共修《大明会典》一书,文声斐然,由是更上层楼。
父亲如此显耀,作为儿子的自己,也是不甘于后。虽因年幼尚没参与科考,但川中神童之名,却通过一系列的诗词,早已传遍京畿,甚至引得大学士李东阳都以“小友”称之。
可以说,这之前他杨慎的名声,绝对称得上闻名遐迩,当世之人,莫不以国朝百年不遇的奇才视之。
然而,但是,就在杨慎自己都有些飘飘然的时候,忽然冷不丁半路蹦出个叫苏默的人来。接连几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出世,再加上十余首古怪的俚词小调,愣是闯出诺大的名声来,隐隐竟有盖过他杨慎的迹象。
不得不说的是,别的且不论,单就令其成名的那首《临江仙》,杨慎还是很有些赞叹的。但也就是赞叹了,更多的,却是嗤之以鼻。至于原因,很简单。那首词虽然大气恢宏,意境深邃,然则正是如此,以苏默的年纪,便有些头重脚轻、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了。
一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如历经了人世间无数起伏后的嗟叹和了悟?
所谓诗以言声,歌以咏志,没有深厚的人生经历,便再如何华丽的深沉,都不过是矫揉造作罢了。故而,杨慎对此很是不屑,哪怕那首《临江仙》确实惊才绝艳。
好吧,不得不说,杨慎不愧为以后的绝代大家,眼力之毒,虽尚在年幼便已如此了得。
要知道,这首《临江仙》虽然是他的名作,但却是在数十年后,他在政治上几经起伏,历尽了人间波折之后,才心有所感悟,激愤失望之余创作出来的。
苏默强行抄袭,固然震惊了无数人的氪金狗眼,但也在真正的大家眼中,落下了极大的破绽。
只不过相互之间并没有任何利益瓜葛,诗词本身也确实惊艳,也就没有谁闲的蛋疼,跳出来鸡蛋里挑骨头,指摘其中的短漏罢了。
但是这在亦如苏默一样的同龄人,同样顶着少年奇才的杨慎眼中,自然就不会被那么厚待了。所谓文人相轻,即是如此,却是并不关年纪大小的事儿了。
而再之后,苏默远赴大漠,大闹草原。破罗刹、折元将,接连扳倒两位蒙元王子,骑射大会勇夺冠首。一首慷慨激昂的绝命诗,赫然成就“燕市公子”的大名,又顺势结下了双边同盟的盟约,终于彻底将连同杨慎在内的所有才子,都尽数踩到了脚下,一时风头无俩。
之后整个京畿之中,全是一片声的“燕市公子”的赞声,少年奇才的喝彩。而之前汇聚在杨慎身上的目光和赞誉,全都被剥离转移过去了,再没有人去关注他这位之前的“川中神童”如何如何了。
杨慎表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心中简直怒发欲狂。几番夙夜惊起,咬牙切齿定要将这番羞辱讨回场子来。
是的,在杨慎心中,这就是苏默给予他的羞辱!是苏默将本该属于他的荣耀,生生的从自己头上抢夺而去。
杨慎甚至很多时候,走在街上或又在跟朋友相聚之时,都会有种莫名的感觉。那就是大伙儿都在暗暗的嘲笑他、讥讽他:看,这就是当初的神童、天才呢,可现在呢,人家真正的少年奇才一出,登时就将他打回原形了……
纵观杨慎一生,在抛开其人的才华不谈,其实可以看出,他的性子本就有些偏狭。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在当初他喊出那句“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的话时,便已然注定了他在仕途上的失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当其时时,朝野内外,那么多人都反对嘉靖帝的册封亲父之举,但真正付诸于实际行动的有几人?
结果,杨慎是真的虎,一下子便跳了出来。不但跳出来了,还弄出那么个煽动人心的口号,使得事态彻底失控。好吧,满山的猴子,就属你腚红啊,这尼玛不打压你打压谁啊?
这个时代,跟皇帝顶牛,真心是活腻了,简直就是花样作死啊。好吧,这话扯远了。其实说这么多,就是证明一件事:杨慎从头到尾就是个心眼不大的。再说的文青点,那就是八个字:持才矜傲、气量偏狭。
又好有一比,这位杨公子,很有些跟《三国演义》里被黑的周瑜周公瑾类似:才华绝世,看谁也不服!
但偏偏碰上个如同妖孽般的诸葛亮,结果最终落个几番吐血,高呼着“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号,活活憋屈而死。
杨慎此刻的心态,便是如此。特么什么狗屁的武清才子、燕市公子,不过区区一个连童生试都略次不过的乡下小子,竟然蹦跶到他杨神童的头上屙屎屙尿,简直是叔可忍婶不能忍啊。
他杨慎是谁?书香世家、当代神童!昔日湖广提学佥事杨春之孙;当今翰林名流、太子侍读学士杨廷和之子;七岁学文、十一岁能诗,十二岁就闻名远扬的不世奇才啊!
两人对比,无论从家世还是背景,杨慎都妥妥的碾压他苏默。既如此,你苏默何德何能,竟敢如此羞辱与他?胆大妄为到窜到他杨慎头上嚣张?
必须弄死!还是那种先踩到烂泥里,彻底臭了名声后的弄死。
可想归想,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忽然跑到苏默跟前儿,来一句:小子,我很不服你,咱们来战斗吧?
那样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等于先承认自己不如苏默了,所以这才有挑战苏默,找回荣誉的嫌疑?
所以,一度以来,杨慎其实是很有些苦恼的。但是现在好了,眼下就有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后娘娘后天将要举办的,为太康公主祈福的文会。
这个文会,表面上是为了太康公主祈福,遍邀各藩王世子、京中才子,以及各家诰命内眷。但是实际上呢,但凡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后为了答谢苏默救治了太康公主的恩情,给苏默站场子呢。
不然的话,又何必非要邀请那些个什么藩王世子的?那些个二世祖,说他们是酒囊饭袋都是夸赞了。让他们参加文会,岂不是明摆着让他们出丑难堪?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跟杨慎半点关系也没有。杨慎在乎的是,这个文会给了他一个正大光明踩死苏默的机会!当着京中所有才子的面儿,还有一大票的世子王孙、千金贵妇的面儿,当场将苏默碾压成渣。到那时,可还有谁再敢小觑他杨慎?再觉得他杨慎不如苏默的?
杨慎每每想到那个场景,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所以,他来了,来找自己的父亲。
因为,要想参加后天的文会,他必须首先得到父亲的允准。他隐隐有种感觉,父亲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虽然他不懂,也从没问过,但是他知道,自己最好在做什么事之前,尤其是有关于朝中之事的时候,先跟父亲沟通下。只有这样,才不会触怒父亲……
可是,当他冲到后花园的时候,他忽然愕然的发觉,原该无数次出现的一幕并没出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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