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黍离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玉衡无蹊
一面心焦地看着自己兄长伤势的韩绡,也被韩立所说的话引了过来。
可是韩立竟还犹豫了,杨念并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加重了力道,“韩公子,我也是大夫,知道这人的身体,哪里是最痛的。”
这般威胁,让韩立根本来不及思考,“是,是荆家以活人试药,来秘制药方的事,啊……就是这些,别的我不知道了啊。”
“什么……”韩绡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你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杨念一把拔出来那把刀,鲜血登时汩汩地从伤口处流出来,韩立急忙用自己的手去捂,整个人蜷在地上。
“是,那些人是我帮他们……帮他们找到的……”
“哥!”韩绡失声喊出来,“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何人指使你做的”
“是荆哲,荆哲……他让我……让我杀了齐医仙,再放到蛊阵之中的……”
“很好。”杨念在这些人之中踱着步,“你们也都听见了,韩立承认的,荆家都做过什么,他自己又做了什么。”
韩家的其他人,都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韩立杀我师父,此仇我今日会亲手来报。”杨念握紧了手里的刀。
韩绡则是惊恐地望向杨念,“思彻!你说什么”
“韩绡,你我也算朋友一场,你当日在腾秀山救我一命的情意,我也会记着。”不得不去回应韩绡,杨念也是心中如刀割的一般。
“可是杀师之仇,恕我不能原谅。”
这是下定了决心的,坚定的说辞。
“其他人。”杨念又转过身对他们道,“待韩立死后,去向官衙和坊间百姓说明原委,不得让他们再污我师父声明。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事情做好,我自会给你们送解药来,不然便等着与韩立一般下场!”
这或许是愚蠢的做法,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哪怕自己会背负上更多的罪孽,至少他师父的声名,能够挽回多少,他定要拼了命地守护。
“韩立,我今日只杀你一人。”杨念握紧了手里的刀,朝着韩立走过去。
韩绡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念亲手在她眼前杀了自家的哥哥,她还是拦在面前,“杨念,当日我在我哥面前护住你,今日又不曾对你设防,所以你才能有今日寻仇的机会。那我可否求你,今天也饶了我兄长一命”
“绡儿,不用为我求情,这小子是冲我来的,让他杀了我就是。”腿上的伤让韩立痛的脸有些扭曲,他低吼着对韩绡道,想让她闪开。
“杨念!我可以为你作证,帮你师父正名,可是你今天,可否放过我哥”韩绡再次道。
杨念的脚步停住了,若是还有更好的出路,他又何尝想把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可是今日真的放过他们,这件事便再也由不得他了。
他不敢赌,赌韩绡会真的将荆韩两家的丑事公布天下,只为了今日的承诺。
半晌,杨念还是道,“不能。”
“杨念!”韩绡绝望地看着他。
齐医仙生前音容,及那信件上的字字句句再次映入眼帘,杨念定了定心神,走到韩立面前,一把推开了韩绡,眼睛紧闭,朝着韩立的要害刺去。
“哥!哥……”身后是韩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杨念被韩绡扯开,韩绡死命地摇着韩立,可是杨念再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韩立一双含着憎恨的并没有闭上的眼睛还在无神地看着自己。
随后他还看见了,自己的素白的衣衫,被染上了团团血污。这双曾经立誓救助天下病痛之人的手,终究是染上了冤孽。
杨念不顾剩下这些人的愤怒或是惊惧的眼神,径直离开了韩家。
他接着便要去到的,腾秀山。韩立已死,下一个荆哲,或许还有荆赫……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荆家不会再向韩家一样有韩绡给他机会了。
果然刚到腾秀山的山脚下,四处响起喊声,“杨念来了!”“围住他!”“不要放走了杨念!”
火把一只接着一只的点起来,杨念已被众人围在中间。
其实他当时都没有来得及细想,荆家怎么会动作这样快。
“杨念,你师父做下错事,我们本想念你未曾参与饶过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残暴至此!”
“杨念,韩家十五条无辜性命,你也下得去手!”
“简直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杨念被这铺天盖地的声音砸的有些神志不清,什么叫做韩家十五条人命,他明明只杀了韩立一人……为什么现在这些人说其他人也死了,是自己的药出了问题不,不可能,自己没有想真的杀了其他人的意思。甚至那些七日毒发的药,也根本不存在……那他们,是为什么会死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往昔 九
“杨念,你竟还敢回腾秀山来,既已来了,便自行认罪,束手就擒吧。”
杨念抬头,说这话的,是荆哲。
看见他在这些喊着要抓自己的人出现之后也立即赶到了这里,杨念似乎明白了什么,或许自己的行踪一直在荆哲的掌控下,或许自己走后,韩家的剩下的人就是被灭口的。因为自己开出的条件,是他们想活命拿解药,就必须向人们说明真相。
只是现在就算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荆家的人怎么会信任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去怀疑自家人。
杨念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他需要想办法冲出去,哪怕是殊死一搏……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杨念反身就往外逃出。
“杨念要逃,给我放箭,拦住他!”荆哲道。
杨念一边与这些人搏斗,一面奋力逃出,只是背后暗箭难防,后背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登时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腾秀山山脚下,便是离洛河。
此时是寒冬时节,河上虽然未结冰依然可行船,但自这寒夜的河水中泛起的裹挟着黑暗的冷意,也足以吞没一个人所有的生气。
杨念只是跑了几步便到了河水边,无路可走了。
身后是马上便要追上来的荆家人,杨念心灰意冷,或许这便是命运可笑的地方,自己拼了命想要扭转的事情,终究是徒然。
看向这夜幕之下漆黑一片的离洛河水,杨念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至少我为师父报过仇了,今生,也便这样了结了吧。”
“阿念!”又是一声熟悉的喊叫声,杨念看向那声音的来源,是站在一条船上的荆晨。
杨念看见他,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滋味,他不知荆晨是否来救他的,可是现在,与这个人,与这个自己曾经想当做朋友的人,如今已是隔了血海深仇。
船至杨念所站的地方不远处,“上来。”荆晨道。
没有去怀疑过荆晨的目的,杨念忍着伤口的疼痛,淌着浅水一直走过去,刺骨的寒意从腿上一直蔓延到全身。待到杨念到了船上,自己的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追到岸边的荆哲等人也看到杨念上了荆晨的船,便在岸边对荆晨喊到,“子昕,杨念杀了韩家十五人,绡儿也被这暴徒凌辱至死,你此刻万不能存了仁念放过此人!”
给自己拔出来箭矢的杨念,此刻正倒在船上,脸色苍白如纸。
“是啊,晨公子,快杀了他啊。”
而荆晨只是一撑船桨,驶离了岸边。
杨念整个人虚脱到无力,寒冷和失血过多,让他在船上一直发抖。
“为什么”荆晨背对着他,问道。
“什……么”嘴唇也是哆嗦地无力,杨念撑着还算清醒的神智。
“绡儿,为什么”荆晨依然是没有在看他。
“不是我,不是……”杨念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你难道今日,没有去过韩家,没有给他们下过毒”荆晨冷声道。
杨念用袖子擦干自己嘴角的血迹,“是……我是去过。”
“果然是你……”荆晨强忍着,转过身来,质问道,“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会帮你查你师父的事情,你为何还要这样行事”
杨念只觉得好笑,“是么……你原来还记得你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思彻,我在你眼里便是这样不可信的人么,你为何不再等我……”
杨念笑了两声,又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强撑起半个身子,“我师父被你们荆家人所害,性命与声誉毁于一旦,如今他们还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我,我自己都不知何时便会死在你们手里,此刻你却来问我为什么不再等等”
荆晨抽出了腰间带着的匕首,刀刃横在杨念的脖颈上,“那你便对他们下此狠手”
杨念看了一眼那匕首,“你如果认定是我,那便动手吧。”
“你……”
“在那里,看到他们了!”
这是自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荆晨走出船舱看向外面,竟是荆家的人乘着船追来了。
“子昕,给我停下!”船头站着的是荆哲及荆复,在对荆晨喊到。
荆晨和杨念的孤舟便在江心与一字排开的荆家人的船只对峙着。
“子昕,快过来,把那姓杨的带过来。”荆复道。
“兄长!”荆晨看了看身后面无血色的杨念,“此事可有误会”
“子昕,我知道你与杨公子相熟,只是这件事乃涉及大是大非,你不可意气用事!”荆哲装作语重心长地对荆晨道。
“荆晨……”杨念缓缓站起来,“我再说最后一次,若你恨我,觉得是我做错了,便杀了我。也好成全了你在荆家的义举。”
“杨念,你师父做了什么好事,盗窃我们荆家的药方,如此行径之下,你不夹着尾巴做人就是了,竟然还敢去寻仇寻到韩家人头上去,真是疯了!”那是个杨念并未听过的荆家人的声音,隐于黑暗之中,他看不真切。
“那你倒说说,我为何非要去找韩家,而不是到你们正主的头上”杨念觉得讽刺的很,反问道。
“不过是仗着韩家人防备不如我们荆家,报复起来更容易罢了。”这人理所当然地道。
“若是这样,那杨念公子的心思也是不得了啊,枉费我们子昕待你作旧友一般,你却如此对待他的未婚妻。”荆哲觉得很是可惜地叹了一声。
荆晨便回过头来望向杨念,杨念神色一紧,“你信他说的么”
“子昕,杨公子如若此时还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架势来,你可要小心了。”荆哲继续道,“他若是如此值得相信,怎么在你四处在腾秀山查问齐医仙之事时,他便迫不及待地去动手了呢”
杨念此刻已站到船头,往前一步便是深沉的离洛河。
荆晨则是一把抓住了杨念的衣领,“你既然不信我,便也不要怪我不信你了。”
杨念早已想到会是这样,“好,既是如此,我无话可说。”
猝不及防的,杨念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推,便登时全身浸入了离洛河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恩怨 一
薛琬白黎及杨念来到腾秀山之时,已是午时过后。
三人都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腾秀山,心境各有不同。白黎一路上在照顾着薛琬重伤未痊愈的身体,还要时不时记得问候杨念几句。
只是杨念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却好似这次上山来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因为来人有薛琬,荆家的人还是客气地将几人迎了进去。这次前来引路的还是那次来求药时遇到的荆樊。
荆樊依旧维持着甚是有礼的态度,看到三人之后,躬身对薛琬道,“见过殿下。”
“荆公子。”薛琬称呼道。
“还烦请殿下随在下前来。”荆樊右手做了个手势,意为自己将为他们带路。
薛琬点头,由他带路进去。
上次薛琬被荆樊这样带路进去,沿路便一直在记着出去的路线,那时是因为自己怕被荆太公戳穿自己是慕衡的往事之后,一言不合会起什么争端。
只是这次薛琬还是记了一次路,而且分外留心周围的事情。因为此次前来是要谈及四年前的血案,而且这次吉凶未知,薛琬在意的是白黎和杨念能否安然无恙地离开腾秀山。
和上次一样,白黎这回也注意到了薛琬的举动。他拉了拉薛琬的衣角,薛琬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对自己回之一笑。
他又知道了……薛琬暗道。自己的小心思总也是瞒不过白黎的,薛琬有些懊恼,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无用了……
一路到了正堂,里面空无一人。荆樊对三人道,“殿下及二位在此处稍作休息等候,太公及宗主稍候即会到。”
“好。”薛琬应道。
薛琬打头,三个人进了正堂,都各自寻了座位坐下。
白黎在薛琬身旁,对薛琬道,“殿下方才可是又在看怎么能跑出去的路”
薛琬眨了眨眼睛,“这回可不是我跑了。”
“殿下放心,要跑总能跑的。”白黎笑了笑,回应她道。
薛琬心想白黎既然敢上山,自然不会是不做什么准备的,“你带了其他人在腾秀山”
“离宗的人,腾秀山只有我们二人。”白黎坦然回答。
薛琬眉心微蹙,“你莫不是说真的吧。”
“我为何要骗殿下”白黎的眼神很是纯良无害。
“你……”薛琬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那也太危险了。”
“不是有殿下吗”白黎还是笑着看着她。
他的云淡风轻,让薛琬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说并不在乎地在和自己唱空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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