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

周曼放寒假回南孝的这一天，晏晏去车站接她。
人流里，周曼推着行李从出站口出来，晏晏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罢了，她问：“彭冠林呢？你没和他一起回来吗？”
“回个pì，他要打比赛，参加他们学校的篮球校队了。”
晏晏惊喜道：“哇，好bàng。”
“bàng个锤子，天天打球，女朋友都折腾没了。”
“噗——”晏晏忍俊不禁，“为啥？”
周曼吐槽：“嫌他时间都放练习上了呗，没时间陪她约会啥啥的呗我只见过打游戏分手，没见过打球分手的，真的是个人才。”
晏晏看着她：“我觉得你像个老妈子。”
“嘁。”周曼自嘲，“我是最好的兄弟，懂吗？失恋跑我学校缠着我和他喝通宵的兄弟”
晏晏笑得毫不留情，鹅鹅鹅鹅鹅：“拜把子兄弟啊！”
“我只差个把儿。”
晏晏笑噎住：“”
半个月后，彭冠林也回来了，周曼晏晏去车站接人，晏晏顺带拉上了湛青。
不得不拉，湛青可是彭冠林心里的白月光。
一月的天，寒气bī人，彭冠林上身穿着个篮球服出来，外面敞着羽绒服，胡子也没刮，邋遢得没脸看。
彭冠林一出来，目不斜视，逮着湛青就是一通熊抱，湛青一脸抗拒，推搡开人。彭冠林一副忧郁颓废的样子，故作深沉对湛青说：“给我一根烟。”
晏晏和周曼面面相顾：“”不就失个恋么，失出仪式感了是怎么回事
一起去星河街的商场吃饭的时候，晏晏咳了声，煞有其事问周曼：“馒头，你想要个男朋友吗？湛湛的室友很多单身。”
彭冠林突然chā话，急着打破：“谈什么谈，谈个锤子！毛意思没有，还伤情伤身，我就是例子。”
晏晏无视他，继续和周曼聊天：“不想异地恋，你也可以在你们学校找啊。”
周曼看她一眼：“暂时不想找。”她明白她的意图。
彭冠林连忙接话：“就是，别人都不想找！”
晏晏看着他就觉得头大，小声嘀咕：“傻白甜。”
彭冠林凑近耳朵：“什么东西？”
周曼掰开他脑袋，没好气：“说你甜。”
“老子甜？”彭冠林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纳闷：“老子又不是女的。”
—
元宵过后，晏晏和湛青去学校报道。
大一下学期伊始，晏晏便在杂志社忙得晕头转向，湛青一声不吭，陪着她在南孝市到处跑。
晏晏有时候问过他：“湛湛，其实你可以不用陪着我到处跑的我听小双说，你们医学院的教授特别青睐你，你专注去做自己的事吧。”
湛青摇头，低笑着说：“我不是没有为自己考量的，我带着设备到处跑，挺锻炼我的。”
他们学医的大一最清闲，好好做准备大约三件重要的事：学好英语c锻炼身体c以及结识一些学长导师什么的，为以后的考研做准备。
晏晏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湛湛，我其实有个想法，说出来怕你笑但是我觉得我找到大致方向了。”
湛青几分了然，静静听她讲。
“我们初中学过一篇课本，汪曾祺写的《端午的鸭蛋》，我就在想啊，原来这世界还有一批人，这群有文化的吃货，也能从吃食里写出些点乾坤来。”
“古有杜康苏轼，近代的梁秋实写《雅舍谈吃》，老舍作品里少不了老北京民俗小吃到现在的美食老饕们，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蔡澜就是一个地道的美食家，拍舌尖上的中国的总导演陈晓卿”
晏晏滔滔不绝，罢了，豪气干云地说了句：“我想写吃的！”
做一个文坛泰斗里的美食家，美食家里的文坛泰斗。
湛青颔首：“挺好。”
晏晏突然忧心忡忡：“你不觉得我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到处吃吗？我最近是不是长胖了很多？”
“晏晏，我倒希望你吃胖点。”可惜吃不胖。
晏晏将信将疑：“湛湛，我觉得你太没底线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湛青弯chún：“我的底线就是，你喜欢就好。”
做自己就好。
翌日，社团开会的时候，张涵单独把晏晏留了下来。
她今年大三了，马上去实习了，社团的活动差不多要慢慢交接给新人了，她单刀直入：“你想当社长吗？”
晏晏直摇头：“我前面还有那么多干事呢。”
“他们呐，都认为你可以管理更好，我们这个杂志社你付出的jīng力最多，最热爱的恐怕也只有你了。”张涵笑了下，“其实社长杂事挺多的，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轻松。他们几个，也就想轻轻松松混个干事。”
晏晏讪讪：“社长你说的太夸张啦，我目前哪有这个能力胜任。”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张涵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差点忘了，《食之有味》的编辑看了你的文章，然后去翻了你的微博，她对你挺感兴趣的，要你看下私信。”
“欸？”晏晏有些迟钝，“《食之有味》的编辑？我没听错吗？！”
“千真万确。”
晏晏每次走访很多地方，拍摄多之又多的照片，刊登不了那么多，她喜欢上传到微博里，然后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个私人账号，没几个人知道的。
张涵看出她的疑惑：“我们杂志不是也有个经营的官微吗？每月更新后，我们学校官微每次都会转发，她是从那里看到的。给我们官微私信我看到了，于是把你私号给她了。”
晏晏点头，恍然大悟：“原来这样啊。”
晏晏有点懵，她连忙去翻微博私信，果然一个叫蛋挞的编辑私戳了她：
您好，我是《食之有味》的编辑，对你的随笔和照片很感兴趣。通过s大的官方微博，得知您就读于南孝市，我们恰好准备做一期关于南孝美食的介绍，不知是否愿意合作？
《食之有味》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美食杂志之一，电子刊c官方微博c美食节目都做得非常好，上面供稿的美食专栏作家都是国内老饕级别的。
晏晏拿给张涵看，手有点抖，张涵喜出望外：“果然是看上你了，对吧？”
“不要紧张，抓住机会，就算是刊登出来的只有豆腐块的地方，你也是上过大杂志的人了。”
“何况你写得好，他们或许会继续和你约稿也不一定，我祝你早日成为他们的专栏作家！”
晏晏第一瞬间想到的是，把这个消息截图，发给了湛青。
不刻，湛青回复道：“真好，离你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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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青收到截图的时候, 他怔愣了很久。
由衷为她感到高兴，高兴之余，反观自己，他没坚持下去。
他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喉间发痒, 想抽烟。
下意识去摸枕头下的烟盒，发现是在寝室。
他仰躺在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还有一次机会。
大一快结束的时候，可以申请转专业。
是否转呢？家里再棘手, 他也首先需要去问一个人。
星期三下午, 湛青没课，他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去了一趟十八中。
到学校的时候, 他凭着记忆里印象，去了一趟晏倾之办公室，推开门, 有老师认识他, 讶声问他:“欸？湛青？”
湛青微微颔首, 低声问：“晏老师在吗？”
那老师愣了一下, 摇头：“上课去了，找他有事？”
“嗯。”湛青点头应声：“您能告诉我他在哪个班上课么？”
那老师如实相告。
人走后，她一脸不解, 这学生没头没落突然来找晏倾之干啥？以前也不是他带的啊。
下课铃响, 晏倾之拿着备课本, 刚刚走出教室, 边看见倚在墙边的少年。
他纳闷：“你怎么在这儿？”
湛青犹疑不决，低声问：“可以，聊几句吗？”
两个人找了篮球场一僻静处，随便在一路沿上坐下。
“幸好我下节没课。”晏倾之问，“有什么事？”
湛青沉着喉哝，酝酿很久，试探性问他：“老师，您觉得我现在的专业好吗？”
晏倾之不明所以，“挺好，十分好。怎么，有人说不好？”
他摇了摇头：“那您，觉得法医这个职业怎么样？”
其实他想问的是，是否介意这个特殊的职业，从而把女儿托付给他。
如果他介意，他会重新考虑转专业的问题。
晏倾之看着他，仿佛悉知了他的想法，直言道：“你想当法医？”
湛青迟疑片刻，郑重点头。
晏倾之现在只把他当个需要循循善诱的学生了，先问：“你是什么想法？”
“我一直想学法医，家里反对，所以选了临床医学。”
“你现在来问我，是纠结转不转专业吗？”
“是。”
“为什么来问我？”
“想听听您的想法，能否接受我做这个。”
“为什么不能？社会分工，每个职业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湛青顿住，他一直听晏晏讲，她爸爸是一个xiōng有乾坤的人，为人平和温儒，xiōng襟开阔包容。
他第一次深有体会，讷言：“老师，您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晏倾之温声笑：“不能说你家里人不对，他们为你现实考量，不是家人，你也不会妥协和无奈，陷入两难不是么？”
“我的话，一直是废话，当不成成功学。我是个中庸的人，只图个安身立命罢了。”
“也只有晏晏喜欢听我讲。”
晏倾之叹声，突然心生感慨：“我不能替你下决定，你要自己想。”
他回过味来，眯着眼睛，表情变得不怎么愉快：“你是来探我口风的？怕我不要法医女婿，让晏晏踹了你？”
湛青沉默：“”
晏晏爸爸真的，和她如出一撤。
“那我不得放鞭炮庆祝。”
“湛青，你要行动给我看，我肯定得看你态度，得方方面面考察一下你。不过你可别本末倒置，是要在我女儿身上下功夫，看到你的真心今天，你是不是应该先找她商量，先问问她的意见？”
湛青应声：“很早之前问过，她接受的。”
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晏晏您把她教得真好。”
晏倾之挑眉，站起身来：“拍我马pì没用。”
湛青：“”
—
周末，晏晏的爸爸去开座谈会，家里没人。晏晏和湛青，索性在家里呆了一下午。
《食之有味》的编辑让晏晏写一篇关于南孝本地早餐小吃的随笔。
晏晏搜罗了详尽资料，列举了南孝市的早餐种类，结合当地饮食文化，用尽量生动而简洁的文字，描述南孝本地极具生活化的早餐光景。
她第一个给湛青看，心里忐忑不安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写得很好。”
湛青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帐，“相信自己，会被采用的，别紧张。”
晏晏咬chún，盯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点击了发送。
晏晏方才抬头看钟，已经傍晚七点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约会的时间，晏晏用来赶稿子，她过意不去：“湛湛，你饿了吗？要不咱们出去吃饭吧。”
湛青摇头，看着她困顿充血的眼睛：“不用了。”
“那我给你做饭吧？你想吃什么，下面，煮饺子，简单的菜我也会做一点——”
“下面吧，我来。”
晏晏将信将疑：“你会吗？”
“应该会吧。”下面这么简单
晏晏不再废话，打jī蛋，切好配菜，很快做好了两万清汤素面。
二人吃完，湛青从餐桌上站起来，收拾好碗筷去洗碗。
晏晏慢吞吞起身，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眼皮子轻轻打架，吃完就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余光瞥向厨房里的人，心里突然暖烘烘的，她笑嘻嘻大喊道：“湛湛，我们好像一对老夫老妻呀！”
湛青弯了弯chún，“困了就眯会儿吧。”
电视机声隐隐约约，晏晏的声音含含糊糊，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脑袋像缝纫机一样，一点一点。
“唔不困。”
写了一天的东西，杀死太多脑细胞了，混身倦怠，漫天困意袭来。
湛青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走到客厅，女孩抱着个抱枕，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坐在沙发边沿，把耳侧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试探轻问：“去房间睡吧？”
晏晏咕哝一句什么，嘴里含糊不清：“唔好”
湛青小心翼翼抽掉她怀里的抱枕，女孩便如藤蔓一般，顺势缠上来。
湛青弯着嘴角，轻轻横抱起女孩，一步一步朝二楼走去。
推开她的房门，湛青又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正要去拉床尾的被角，晏晏突然抱住她的手臂，像小仓鼠一样啃咬他的坚果，不痛不痒地啃咬他小臂上的皮肉。
头发拱得乱乱的，索然无味，晏晏放开他的手臂，揉了揉惺忪的眼，貌似醒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沿的湛青傻笑，迟钝问道：“湛湛，你怎么在我房里啊？”
湛青默了默：“”
晏晏扑腾过来，慢吞吞爬上他的腿，直起腰，嘿嘿笑：“你是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
“睡觉。”湛青无奈。
晏晏努嘴：“你亲下我，我就睡。”
“”
“晚安吻。”
“算了，我自己来。”晏晏咕哝一句，勾住他的脖子，一眨眼凑近他的chún畔。
她停在那里，呼吸交错，半阖着眼，一脸满足，仿佛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湛青拨开她的脑袋，眸色低沉，喉结滚了滚，他哑着嗓子问：“不睡了？”
“睡啊。”
话未落，便被悉数吞进了少年的chún齿之间。
湛青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吮含撕咬，他不知餍足地加深这个吻。
睫毛轻颤，眼底盈了层水光。
晏晏的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仰着脖子，舌尖被含得发麻，默默承受着他的攻略城池。
湛青垂眼，便看到这么一副光景。
呼吸逐渐加重，心尖一麻，他轻轻推开她。
“睡吧。”
晏晏努嘴：“哦。”
她慢慢爬下她的腿，却突然感到少年的某处硬硬的。
湛青闷哼一声，连忙摁住她的动作，嗓音低压，带着微不可觉的欲念：“别动。”
晏晏满脸涨得通红，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摆：“我没动啊。”
湛青单手捂住一只眼睛，喉咙紧绷：“我走了。”
“回家吗？”晏晏快速爬下他的腿，嘀咕，“亲完就跑。”
湛青：“”
湛青带上门，刚刚走进弄堂。
二楼的窗户撕拉一声被拉开，他回转身，看向二楼的方向。
晏晏朝他用力挥手：“湛湛，晚安。”
湛青应声：“晚安。”
“你安全到家了给我条消息，我就去睡了哦。”
“不用等消息，睡吧。”
—
大一学年即将结束，湛青向学校申请了转专业，除了晏晏，没有告诉任何人。
湛青在下这个决定之前，慎重和晏晏说明了，问她：“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
“对的。”晏晏应声。“坚持你想做的事。”
“湛湛，我之前不敢问你发生了什么，让你改了原本想选的专业可是现在你转成功了，那些解决了吗？”
湛青垂眼，轻轻摇头，其实他心里没什么底，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们。
晏晏双手握拳，给他打气：“那好!我陪你一起解决!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好。”不安落地，心里渐稳。
湛青轻笑，“可能没那么好解决。”
“那就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