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大公主横行霸道,十二公主蛮不讲理,算起来咱们见过的两位公主都这样,这些北燕的皇室宗亲还真是不好打交道。”庆丰年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想到里头那位晋王,还有早上碰到的那位兰陵郡王,同样是脾气古怪到让人瞠目结舌的类型。
难道北燕人全都是如此不正常吗?
越千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反正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我上屋顶,庆师兄,你和小猴子看着左右。除非这猎宫有铜管地听,否则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去惊扰了他们。”
小猴子对什么机密谈话本来就没兴趣,立刻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九公子放心,没人能逃得过我的鹰眼。”庆丰年亦是深知分寸,答得斩钉截铁。
当越千秋三两下跃上屋顶,挑了个舒服的位子盘膝坐下时,在他下头的屋子里,萧敬先没有理会刚刚那场短暂交手后的满地狼藉,笑容可掬地给越大老爷和严诩斟了酒,这才以谁都没料到的话题起了个头。
“我们大燕皇室虽说是起自隋时的室韦,但一直都认为是中原苗裔,唔,当然,那是因为太祖皇帝这么想,所以改国姓为姬,这是战国七雄时燕国的国姓,也是周朝的国姓。国号大燕,由来便是如此。”
知道对面两位既然被派来出使,必定深深了解这一点,他就微微一笑道:“所以,大燕这么多年一直都有把国都迁到更南边一点的打算,尤其是当今皇上。”
萧敬先仿佛是毫不在意地揭破了这一点,见越大老爷只是微微皱眉,严诩没事人似的,他心中暗叹南吴这一正一副看上去性格迥异的使节并不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好懂。他微微一顿,随即也不遮掩,直接掀出了底牌。
“所以,这次你们这些南朝的使者来得非常不是时候。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大军就要南下了。”
而迎接萧敬先这句话的,却是严诩的哂然一笑:“是吗?那太好了,边疆那些将士们等着报仇雪恨,可是已经很久了!”
公子千秋 第三百零四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下)
屋其他两个一等一的高手了。
越大老爷觉得是越千秋定力不够,大惊小怪。严诩只以为徒弟心情激荡,是因为意识到了晋王萧敬先所图甚大,又想到了甄容的身世。而萧敬先却从越千秋的反应生出了一种直觉,认为自己的计划又多了几分把握。
不知道侄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越大老爷皱了皱眉问道:“晋王殿下,当年令姊,也就是北燕先皇后去世时,小皇子不是说也去世了吗?”
“是,没错,但因为事情太突然,我不在,我家里那几个亲戚不在,就连皇上也因为正大病了一场,不曾见着母子俩最后一面。为了怕皇上得到这消息病情有什么反复,人从死了到下葬,全都是秋狩司一手包办。为了这个,汪靖南的前任直接被勃然大怒的皇上给砍了,可我那姐姐和外甥却回不来了。”
严诩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就不能开棺验尸吗?”
“当然是开棺验尸之后,才有砍人那一幕。”萧敬先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惊的语气说,“棺材是空的。正因为如此,汪靖南的那个前任才会被盛怒之下的皇上亲自砍了脑袋。”
刚刚最初听到这消息时的大惊失色已经过去,此时此刻,越千秋已经完全能以一颗平常心来听萧敬先的这个传奇故事了。他微微歪着脑袋,设想着当初北燕皇帝亲手拔剑砍人的一幕,随即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有点假……不是说剧情有点假,而是北燕皇帝的反应有点假。再说得阴暗一点儿,与其说是一怒之下为妻儿报仇,还不如说是杀人灭口更容易让人信服。
他正这么想,就只听萧敬先悠悠说道:“事后有人兴兵叛乱,还联络了我,最后当然是被我将计就计给悉数平了,砍了多少脑袋,坑杀了多少人,我都不记得了。但就这些年,也不知道多少人往我这儿送过所谓我那姐姐和外甥的消息,其中有一条,就是说人到了南边。”
越大老爷这一次终于有些维持不住脸色了:“晋王殿下莫非想让我们在南边找人?”
“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你们把人找出来,北燕的太子早就有人当了!”萧敬先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随即饶有兴致地说,“有没有兴趣让千秋冒充一下我那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外甥?”
卧槽!
越千秋这一次终于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了滑滑梯上,屁股上又似乎抹了油,竟是一溜烟直接从屋檐上滑落了下来。
到屋檐边上时,他本想按一按稳住身子,可没想到手上本能地用了大劲,这下子别说身体没稳住,瓦片又被他这一下按裂了数块,他整个人也倏然前冲,最后一个空翻稳稳落地。
他只来得及对围墙上望风的小猴子和庆丰年打了个别理会我的手势,随即就气急败坏地推开门入内,等砰的关上门之后就直截了当地怒喝道:“晋王殿下,你出的这什么馊主意!”
“是馊主意。”萧敬先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异常平静地说,“我根本不信我那姐姐和外甥还活着,可只看那么多人还不死心地往我那送信,就连皇上也时而长吁短叹,说是他们还在就好了,我就知道太多人惦记着。既如此,我弄一个活生生的人出去让人看看,那又如何?”
越千秋恨得不但牙痒痒的,就连脑袋上的每一根发根都是痒的:“那凭据呢?要是阿猫阿狗都能冒充那个小皇子,那也未免太笑话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萧敬先微微点头,但还是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但我说的这件事,你去做也有两点优势。第一,你年纪对得上,而且我听萧长珙说,当年他在金陵,你正好过生日,是五月初二?巧得很,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外甥,生日也是五月初二。”
见越千秋的表情犹如见了鬼似的,他又慢悠悠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手势:“第二,你现在这容貌,和皇上年少时,有那么一点点相像。”
越千秋正在那莫名惊诧于自己那五月初二的生日是因为刘方圆和戴展宁到了金陵,他要配合越老太爷和东阳长公主做事,所以胡诌了一个日子开生日宴,怎么就竟然瞎猫碰到死耗子和北燕那位小皇子撞上了?可因为这个,他心里不是没有窃喜的。
本来就是嘛,世界上的事哪就这么巧,足可见他之前白担心了。
可当萧敬先说他和北燕皇帝居然有那么一丁点想象,他就险些跳了起来:“哪像了?”
越大老爷也就算了,名为伯侄,实际上和幼弟名义上的养子不算太亲近,只以为越千秋是被萧敬先气得七窍生烟,可一贯对有些事情比较迟钝的严诩,此时却从越千秋那暴跳如雷的态度中敏锐地觉察到一些微妙的东西。他想都不想就追问道:“长得像也能当依据?”
萧敬先若无其事地说:“本来不能,可如果这一点点却是皇上记忆深刻,可其他皇子都没有的,那么就能作为凭据了。现在你们重重得罪了秋狩司,再加上满朝风声那么不好,如果你们愿意和我合作赌一赌,那么,不说其他的,在接下来那场大风暴里,至少占有可以腾挪的一席之地。”
他说着就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我当然不会随便带了个人出去,四处说那是我外甥,可是,我不说,眼睛长在别人身上,嘴巴也长在别人身上,只要皇上见过千秋,相关人士也见过你,议论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有相应的效用。好了,我言尽于此,希望各位多多考虑,告辞!”
眼见萧敬先就这么扬长而去,严诩脸色一连数变,最后竟是骂了一声娘。
“有准备的人别人没看上,没准备的人却被看上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冒充这见鬼的小皇子哪是凭年纪相貌就可以作数的,不行,我这就去找那家伙直接拒绝了!”
甄容的事情,越大老爷也早就听说了,此时见越千秋满脸怔忡,他忍不住再一次埋怨越老太爷没事非得答应越千秋掺和进来。如果人没来,岂不是就没有现在这骑虎难下的情形了?
可越千秋的呆滞却只持续了区区一会儿。他眼睛微微一眯,却在严诩要闪身出屋的一瞬间,一把将师父拉了回来。紧跟着,他就看着越大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伯父,师父,晋王萧敬先不是个善茬,他敢提出这种事,那么我们拒绝,他就不怕泄漏风声吗?”
“那就这么简单答应他?”严诩顿时恼了,“那回头你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答应他,不代表被他牵着鼻子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有一个主意,你们先听听,当然,还得再找人配合……”
公子千秋 第三百零五章 深夜里的密谋
相比一路上的那些驿馆,南苑猎宫的条件自然优越得多。至少,甄容不用再和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听小猴子磨牙打屁说梦话,听庆丰年午夜梦回时深深叹息。然而,当他用有些累了这种拙劣的借口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里,熄灯上床之后却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自从此次启程之后,他的心绪就自始至终没有平静过。尤其是每每看着小猴子和庆丰年理所当然地跟着越千秋,他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这种孤寂不是因为人家撇开他,事实上,越千秋常常是邀请他的,他却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哪怕是在被拆穿群英会诬陷越千秋的真相时,他也不曾那么无助,可他那所有的自信和锋芒,仿佛都在那个视作为兄长,视作为知己的刘国锋跑了之后完全消失了。
就在他再次大大翻了个身,听到身下的床铺发出了嘎吱一声响时,他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咚咚几声轻响。他一骨碌爬起身来,侧耳倾听了片刻,这才轻声问道:“谁?”
“我。”
尽管只有这一个字,但甄容已经听出了来的是越千秋。他微微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了床披了一件外套,继而趿拉着鞋子到门前,轻轻拨开了门闩。看到竟然是越千秋站在门外,他却没有把人让进屋子,而是低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上屋了一遍——尽管按照如今北燕皇宫中皇子的排行,当年那个怎么都不是小皇子了。
等到他把脑袋挪开坐回原处,看到甄容那一张脸赫然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这才耸了耸肩。
“反正我是差点给吓懵,这才来找你商量商量。”
甄容当然知道,为什么越千秋不去找庆丰年,不去找小猴子,却来找自己。因为他曾经亲自来见越千秋,露出了肩膀上那个刺青,而青城掌门云中子也因此去找过严诩。别人也许只会单纯惊讶于萧敬先的计划,可这师徒俩当然会因此想到他!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要么,我去找晋王殿下?”
“怎么找?露出你肩膀上的刺青,对人说,我是北燕人,也许我就是你那个流露在外的外甥?”越千秋忍不住吐槽,随即却拍了拍甄容的肩膀,“我是想问你,你今年十六对吧?我今年十四,虽说你对人声称自己是十四也没问题,可你被抱回青城时,应该有记录吧?”
提及当年旧事,甄容只觉得如今一切的真相犹如云雾缭绕,根本分不清楚。可是,越千秋问他的这个问题,他却还是能回答的:“师父说,抱我回山时,他对人说我已经三岁了,是父母临终之前托付给他的。可现在按照他的说法,当时我到底几岁,那也说不好。”
“原来如此……那就是有可趁之机。”
越千秋摩挲着下巴,见甄容欲言又止,他就干咳道:“如果不是晋王先提,你去找他,那么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现在他先提了,又把我当成人选,你再主动找上门去,那么人家铁定会认为我们这边是早有准备,居心不良,到时候,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果越千秋对萧敬先的提议非常抗拒,跑来游说他李代桃僵,那么甄容固然不会推辞,但心中难免怀疑对方的用意。可此时越千秋非常直白地指出其中关键,甄容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如果我是那位晋王,提议你冒充小皇子,转眼间又冒出一个来,确实不但会感到不满,还会觉得我朝在出使之前就居心不良。”
“所以,这就是被人占去先手的麻烦了!”越千秋使劲用拳头敲了一记掌心,满脸的气恼,“而且,如果单纯按照他的话去做这件事,你这次北燕就白来了!”
没错,他千里迢迢跑到这异国他乡,难道就是为了在这朝不保夕的使团之中混日子吗?
甄容狠狠攥紧了拳头,声音竟是有些沙哑:“那你觉得,我还能做什么?”
越千秋非常巧妙地掌握着说话的节奏,听到甄容终于问了这个,他就摸了摸下巴,眼睛里全都是笑意。
“张良当初行刺秦始皇,误中副车的故事,你听说过没有?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又没说让我逢人去说自己就是当年的北燕小皇子,咱们就来个浑水摸鱼呗。”
他咧嘴一笑道:“我回头直截了当去对那位晋王说,我怕他过河拆桥,所以按他说的做可以,但他如果想带我招摇过市,那么我总得再带一个帮手,这样就能到哪里都带上你了。”
见甄容还在犹豫,他就循循善诱地说:“晋王今天把魏国公主和越国公主纯当晚辈似的训,看着虽说是维护我们,可我总觉得有点假,说不定他的计划里还有需要那两位的地方。但你看到了,这两个公主全都不好惹,我们两个可是都重重得罪过她们的。”
“在这猎宫她们暂时奈何我们不得,一旦到了上京,她们肯定会在容许范围之内,给我们俩找麻烦,尤其是咱们落单的时候,就会很麻烦,所以同进同出很有必要。”
说到这里,越千秋就龇了龇牙说:“反正,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不需要一定按照别人的剧本走。如果你怀疑自己真的是北燕人,要寻亲,这也是一个机会。”
“我没有……”
甄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可却只见越千秋摆了摆手:“你不用和我澄清,只要你把欠我的两笔账还清楚,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人生在世,不是为别人活的,也是为自己活的。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心,觉得你还清了你师父的养育之恩,那你就算留在北燕也是你自己的事!”
这最后一句话犹如重锤一般,狠狠捶在了甄容心头。一时间,当越千秋飘然落地,悄悄离去,他竟也没有发现,坐在房顶竟是有些痴了。
他到底该相信师父的话,还是设法探寻一下自己的身世?
偌大的南苑猎宫安置了总共人数四五十的吴朝使团,再容下大公主和十二公主再加上晋王萧敬先这三拨都带着众多随从的贵人,仍然还空着众多屋子。平日大公主和十二公主就走得颇近,此番两位金枝玉叶仍然住在一块,外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可只有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和护卫知道,这其中问题大了!
此时此刻,屋子里的两个人彼此互瞪已经快有大半个时辰了,虽说一句话都没说过,可那火光四溅的冷意,却让屋子里呆着的人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正因为如此,当外间传来晋王殿下到的通报时,一个侍女立时如蒙大赦地跑去开门。
进了屋子的萧敬先看也不看那对峙中的两人,一个眼神示意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他这才淡淡地说道:“玩够了吧?一个是没了娘的,一个是有娘却没有哥哥弟弟的,还有闲心在这争男人?”
“舅舅!”
“晋王舅舅!”
两个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但相同的是她们脸上那羞怒交加的表情。作为亲外甥女的大公主更是没好气地叫道:“舅舅你也不是从来就没有结交过我那些弟弟,还来说我!”
十二公主也不服气地顶撞道:“娘还年轻呢,说不定还能给我生出弟弟呢?”
“我是没结交过皇子,但把太子和贵妃拉下马,我的贡献至少有一半。”面对那两张瞬间呆滞的面孔,萧敬先没有细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贡献,随即就瞥了一眼十二公主,“至于惠妃,你们不知道,她自己和家里人也不知道,她早就不能生了。”
见十二公主顿时面色苍白,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你们俩一个骄奢淫逸,一个飞扬跋扈,皇上在当然没问题,皇上不在,公主算什么?好在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那就是东宫正好没人。如果能送一个偏向你们的人进东宫,那你们今后爱干什么干什么!”
大公主在皇子皇女之中年纪最大,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气咻咻地说:“可我那些弟弟是什么德行,舅舅你是知道的,嘴上倒是都能说得好听,可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
“就是!”这一次,十二公主也同仇敌忾地附和道,“一个个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没一个好货!三哥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要不是别人怕他成了太子,怎么会费尽苦心把他打发到南边去?”
“没有人选,我们就自己造一个。”萧敬先微微一笑,这才淡淡地说,“我这有一个计划,你们都看看……”
当他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两人,等到她们接过在手,可看了不一会儿,就时而齐齐抽气,时而低声惊呼,他忖度他们应该已经快看完了,就将那两张纸复又拿了回来,到烛火上将其点燃,眼看化成灰烬消失,他才看着那两张从吓得惨白到激动得通红的脸。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块试一试?”
十二公主这会儿都觉得自己的双手在哆嗦,可她刚想拒绝,突然脑际灵光一闪,一张口问出的却是另一句话:“长珙哥哥知道吗?”
“他呀……”萧敬先看了一眼同样满脸关切的大公主,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他给我出的主意。”
够大胆,够创新,也够劲!
公子千秋 第三百零六章 大清早的热身开打
看似寂静的一夜过后,次日一大清早起来,越千秋就神清气爽地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因为他是使团之中除却越大老爷和严诩之外品级最高的,所以入住南苑猎宫这种宽敞的地方,他就不用再和严诩挤一块了,昨夜和越大老爷严诩分配了同一个院子,独居西廊房。
这会儿他一整套虎虎生风的拳脚施展开来,一晚上没睡好的越大老爷听到动静,不禁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了起来。
见严诩闻声从东边屋子里出来,竟然饶有兴致地给越千秋做起了现场讲学,他不知道是该感慨这对师徒实在是有胆量,还是该叹息他们实在是心大,叹息一声后就放下了支摘窗。可即便如此,外头那一大一小说话的声音还是从门缝窗缝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千秋,这一招用得太过,记住该留三分力时就留三分,蓄势的道理我都对你说多少次了。”
“师父,对不住,走神了。我琢磨着咱们那辆马车停在车马厩里,这几天不出门用不上,回头说不定从头到尾都要被人拆解来看。既然如此,我们干脆过去把咱们的陌刀弄出来吧。回头要去做那么大的事,没兵器不趁手。”
“什么没兵器不趁手,又不是上战场!不过也是,反正那机关设计也就只能骗骗一般人……我陪你去。”
听到这师徒俩竟是倏忽间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越大老爷不禁太阳穴突突直跳,立时到了门前一把拉开房门喝道:“难不成你们回头还打算背着那么大一把刀招摇过市?”
“大伯父,毕竟这是分了三截的便携版陌刀,没那么长那么招摇……当然威力也没那么大。”越千秋笑容可掬地来到越大老爷跟前,见这位大伯父赫然已经是这一路走来的第无数次叹气,他就讨好地说,“大伯父放心,我和师父一块去,不会闯祸的。”
你们昨天也在一起,差点都挟持了大公主,以为我不知道吗?更不要说,后来十二公主又来闹了一场,如果不是萧敬先在,不知道会捣腾出什么事……
越大老爷到了嘴边的责备,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提醒:“毕竟是在异国他乡,收敛些。别因为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如果有外人听见这话,十有八九会认为越大老爷话里指的是晋王萧敬先,只有严诩和越千秋心知肚明,这说的是神出鬼没心思莫测的越小四!师徒俩对视一眼,想都不想地点了点头,随即就转身一块去了。
直到确定彻底离开越大老爷的视线,越千秋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大伯父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爷爷都不像他这样。我真不知道大哥还有长安他们平时怎么和大伯父说的话。”
“这是不怒自威……不对,这是官威太大!以后要是他能进政事堂,光这张黑脸就能让人说不出话来。”严诩同样忍不住吐槽,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地环视左右,趁着伸手去按越千秋肩膀的机会,他做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手势。
越千秋知道严诩的意思是隔墙有耳,还不止一个,他不禁有些烦躁。
虽说这一片六七个院子都分配给了吴朝使团,可人家安排杂役进来洒扫,又或者整理,那都是冠冕堂皇的,这种隔墙有耳的状况简直是时时刻刻伴随身侧。所以,就算昨夜萧敬先敢提出那么一个提议,他也不敢全信。
不管人家一路上是否有意无意帮过他的忙,那都是敌国权贵,总不能当成越老太爷又或者东阳长公主那种最稳妥最有力的靠山。
“干脆这样呗,日后大伯父掌管越家,我就去投奔师父你算了!”
越千秋嘴里和严诩说着那些没营养的话,等到最终出了使团所在这片区域最外头的一道门,见已经有一个年轻侍者快步迎上前来,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之前来时坐的马车在哪?我们要去车里取点东西。”
对于这样简单的要求,那年轻侍者却微微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才赔笑道:“二位大人还请稍等,我得请示姬总管。”
越千秋这一路上扮演的就是一点就炸的炮仗。此时,面对这年轻侍者明显拖延的态度,他立时勃然色变道:“怎么,这马车载着我们走了一路,难不成现在到了这猎宫,我们的马车就变成你们的了?闪开,你不带路我自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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