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走出国信所的刹那,三皇子忍不住长长透了一口气。
他这辈子一直都处在各式各样的牢笼里,先是住在北燕皇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后搬出皇宫,却也只有一座比其他兄弟狭窄逼仄许多的宅子,时时刻刻都能发现那些四周围肆无忌惮的监视目光,到了南朝更是因为牙朱惹出来的事,最后干脆被人软禁在了国信所。
所以,像今天这样暂时离开那些监视的视线,对于他来说还是难得的体验。当他登上马车,弯腰进入车厢时,见越千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想到自从十二公主见过越老太爷,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反常态,就算他知道越家对自己并不完全是善意,仍是不禁生出了一丝感激。
这会儿没有外人,他当然不用假装和越千秋水火不容,开口就是客客气气一声九公子。
越千秋笑着欠了欠身:“车里地方小,我就不和三皇子你客气了。想来你虽说到了金陵城有一段时间了,可也应该没机会四处逛过吧?我禀报过了皇上,今天先带你四处转转,然后带你去看一场好戏,正好也让你再见见晋王。”
三皇子确实希望好好看看金陵这座城市,同时观察一下风土人情,可当听到越千秋说要带他见一下萧敬先,他的瞳孔不禁剧烈收缩了一下。他很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想见萧敬先,可如今是越千秋带他出了那个牢笼,也是越家给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盟友,他自然推拒不得。
因此,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就干笑道:“晋王在上京素来特立独行,除却大公主和十二公主,很少有人能与他说得上话,没想到却能和九公子一见如故,看来是缘分不浅。”
“什么缘分,应该说是恶缘才是。”越千秋这次同样笑得很不自然,耸了耸肩后就岔开话题道,“另外,过些天就算十二公主和你一同回北燕,你在北燕到底还是少点根基。我琢磨着,咱们一个南一个北,相隔万里之遥,但我们可以做点来来往往的生意嘛!”
这一次,三皇子不禁怦然心动。他比其他那些兄弟差什么?差的不外乎是两个字,人和钱。而要有人,首先就得要有钱!想也知道,就算惠妃和她背后的家族愿意投资在他身上,那也绝对是有限制的,必定会附加各种各样的条件,而如果他自己也有生财之道就不一样了。
所以,哪怕知道和南朝的牵扯越深,自己身上的枷锁就绑得越紧,可一想到再糟糕也不会糟糕过自己离开北燕之前,三皇子还是立刻做出了决断。
他非常爽快地点了点头:“若是九公子有门路,我自无不可!”
“那可就好极了。”越千秋笑得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白牙,直截了当地说,“那我们现在就找个好地方,我给你引见几位‘古道热肠’的金陵豪商。”
当秦大舅和秦二舅得到消息,说是越千秋带了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进来,两人正在前头店堂中参观游览,越千秋显得挺热情,那一位却似乎心不在焉,而且态度非常冷淡,想到昨天就得了越千秋通知要见一位贵客,他们赶忙一同迎了出去。
然而,彼此打招呼时,越千秋却只让他们称呼对方为萧三公子,摸不着头脑的他们也只好照办。可是,等到在外头转了一圈,把这两位少年请到内室雅间奉茶,越千秋一开口介绍人时,他们就立时为之瞠目结舌。
“这是北燕三皇子,今天我奉旨带他出国信所在金陵城里四处转转。他再过些天就要回去了,正好我就带他来见见二位舅舅。”
秦大舅和秦二舅已经完全呆住了。尽管上次帮越千秋操办庆功宴,晋王萧敬先和英王李易铭全都来捧场,他们已经觉得越千秋的面子天大,可如今这位传言中一直都被软禁的北燕正使,竟然也被越千秋用奉旨的名义给带出来转悠,这代表什么?
就连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英王李易铭,也好像没这么大的面子……不,没这么大的胆子!
虽说三皇子又不是大吴皇子,但秦大舅和秦二舅多会来事的人,在惊愕过后,还是立刻满脸堆笑地和三皇子寒暄了起来。而刚刚在外人口中冷淡不好打交道的三皇子,此时此刻却显得热络而又亲切,哪有半点架子?
等到越千秋说出三皇子归国在即,谋求合作之意,想到之前越千秋就提过,从前的天丰行还有渠道和人手,只等着搭架子,他们更是精神大振。
怪不得之前三皇子表现冷淡,这不就是演戏吗?这应该算是典型的欲拒还迎了!
三皇子最初还有些生涩,但那毕竟是他将来的立足之基,眼见越千秋在引见之后作壁上观,一副看热闹的架势,想到人家说不定是在考校他是否值得投入资源,他便立时打起了全副精神,看上去从容不迫,实则却小心翼翼地和越千秋引见的这两位舅老爷接触了起来。
等到两边渐入佳境,秦二舅更是站起身来,要带三皇子去看看秦家这几年的一大新兴业务——印书坊,越千秋目送饶有兴致的三皇子跟着人去了,这才笑着对秦大舅竖起了大拇指。
“大舅真是见微知著,您怎么知道我有话单独对您说?”
“好歹咱们都相处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懂九公子的意思?”
虽说是越家名正言顺的姻亲,越千秋的长辈,可秦大舅从不凭恃舅爷的身份拿大,这会儿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三皇子如今虽说窘迫,但一看就不是省油灯,我想你不至于把之前说的那些人才物力一股脑儿都投进去。”
“那当然。”越千秋笑着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咱们一路明,一路暗,在北燕弄两家商行出来,明的那一路给三皇子吃甜头,让他知道这是双赢的同时,还要留下暗中反制他的筹码。就好比这次天丰行暴露,却反而重重坑了长乐郡王姬小八一样。”
秦大舅知道越千秋并不是心黑的人,生意上的具体合作细节和操作从来不管,:“可以用你的名义去联络神弓门掌门,现在的禁军左将军徐厚聪。别看他是楼英长策反去北燕的,可他如今已经自立门户,是个挺不错的结盟人选!而且,相比楼英长策反,他投奔北燕之后却没只是区区一个神箭将军虚职,萧长珙对他,那才是真有引荐之恩!通过这么一个人,你和萧长珙搭线更容易!”
三皇子只觉得这一番话入情入理,可隐隐之中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他如今是刚刚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对于更多的救命稻草自然只能来者不拒。更何况,以他从前在北燕的窘迫地位,甚至连一个去联络徐厚聪又或者萧长珙的人都提供不出来!
就在三皇子点点头,打算立时答应越千秋的这个建议时,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虽说你是有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雄心壮志,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和手段,所以,你也就只配当一个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的傀儡了。”
公子千秋 第四百八十七章 词穷刀现
当这个突兀声音骤然响起的时候,刚刚还懒懒散散的越千秋只觉得尾椎骨一炸,一股难言的寒意骤然席卷全身。他今天去国信所接出了三皇子,毕竟是需要皇帝点头,所以要绝对保证人的安全,故而他就算再托大也不可能不带护卫。
在这辆马车外头,有徐浩,有越府的四名精锐护卫,还有奉皇帝旨意扈从的十几个武德司精锐,领头的是韩昱的一个副手——至于韩昱本人,今天因为某些事情脱不开身,还让那个副手代他致歉。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密不透风的防戍之下,还能有人潜入车中?
这不是代表着人家就算不能谈笑间取他的性命,可三皇子的性命却捏在对方手中!
而且,这样一个女子的声音,除却那个神秘的萧卿卿,还能有谁?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红月宫主这话,我不敢苟同。首先,三皇子从前在北燕,和兰陵郡王萧长珙那个死去的妻子平安公主一样,都是最不被重视的人,他能接触到的人有限,能够学到的东西有限,还能够有挣扎求存的志气,那就很不错了。”
“你不能强求一个刚刚跌跌撞撞学会走路的小孩去奔跑!”说到这里,他对三皇子微微一笑,仿佛是因为自己这露骨的评判而道歉,随即才不动声色地说,“其次,谁也没有想要把三皇子当成傀儡的意思。一旦他回北燕,隔着万水千山,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提线操控他?”
“只要大吴派人护送他回去,别说北燕皇帝,朝廷里是个人都会觉得,三皇子肯定和我们达成了什么妥协,甚至媾和,一定会对他严防死守。可那又怎么样?对于他来说,还能比之前那样当个连个王爵都没有的皇子,还能比在金陵被楼英长丢下,被大吴软禁更惨吗?”
越千秋维持着不紧不慢的声音说到这里,身体就再次松弛了下来,仍是懒洋洋地靠在车厢板壁上:“皇上只是本着不能让北燕某些人阴谋得逞的目的,这才打算把三皇子送回去。而我也好,爷爷也好,则是本着单纯送个人回去实在不划算,不如和三皇子合作看看能不能赚点,顺便让十二公主那个傻丫头长点脑子,发挥点作用,这才帮皇上分忧解愁。”
“我想说的说完了,还请宫主批评指正。”
听到越千秋这番有礼有节的话,就连刚刚被指斥不过是傀儡,一时羞怒交加的三皇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告诫自己别忘了接受援手的初衷。
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眼下最初目的还没有达成,因为外人一句话就疑忌盟友,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于是,三皇子立刻用眼角余光在整个车厢中扫来扫去,试图找出那个说话的女人,可更多的是在拼命搜寻记忆,琢磨南吴和北燕什么时候多了个红月公主。他确定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封号!
而在越千秋那番话话说完许久之后,车厢中这才再次传来了萧卿卿的声音。
“越千秋,我听到过你的名字很多次,今天才算是真正见着了,果然你这个人有些奇怪的特质。怪不得北燕皇帝会对你一直颇为宽容,甚至让你叫他阿爹,而萧敬先会跟你到南边来,更让你叫他舅舅。你真的和乐乐当年有些相似。”
而在第二次听到萧卿卿的这个声音时,越千秋顾不得这番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因为他终于完全确定,人就和当年周霁月试图逃离吴府的搜捕时用的办法一样,竟是隐藏在车底!
他自然可以倚靠这些年练出来的怪力,一拳轰向车厢的地面,也相信外间的车夫和侍卫们绝对不会到这个时候还没发现异常,可他实在没信心能在留下萧卿卿的同时,毫发无伤地保下三皇子。注意,是毫发无伤。眼看要把人送回去的时候却伤着人,那就是大失败了!
所以,他只能屈指在车厢板壁上急促地敲击了几下,把早就约定好的暗号传出去,听到外头的徐浩立时吩咐那些护卫和侍卫不得妄动,加强戒备,虽说不知道徐浩是这时候才察觉萧卿卿的潜入,还是之前已经察觉却投鼠忌器,他还是舒了一口气。
“宫主谬赞了。”见三皇子那张嘴张得老大,分明是因为萧卿卿透露的这些消息而陷入了极致的惊愕之中,越千秋就非常无辜地说道,“我当初在上京叫阿爹也好,舅舅也好,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逢场作戏,要把这假戏当真的人,那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你不用缠枪夹棒,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乐乐的儿子。”
没等萧卿卿接下去把话说完,越千秋立时抢着答道:“那就最好!只可惜天底下的人不是都像宫主这样慧眼如炬,反而喜欢人云亦云,否则我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既然宫主是智者,你就这么躲在暗处讽刺三皇子和我,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宫主很显然是收到了我请令姑娘和小金姑娘转达的话,这才来见我的,既然如此,我现在很诚心地邀请您到马车上来说话,这样大家都能更坦诚更自在,不知道宫主意下如何?”
三皇子隐隐听出,越千秋称之为红月公主的人物仿佛并不是大吴的金枝玉叶,反而像是来自北燕,而且,对方口口声声的乐乐两个字,他似乎有些熟悉,此刻不禁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他心情矛盾且复杂的时候,他突然只觉一阵劲风拂面,紧跟着,眼睛就突然一花,等再次回复了视力时,他就发现车厢中突然多了第三个人。
那是一个通身白衣,风姿凛然的女子,乍一看仿佛二十出头,可细看却仿佛气质更成熟深沉,竟是一时难以判断真实年龄。而那张明明美艳不可方物,却偏偏冷得如同一座亘古不化冰山的脸,更是让他难以转移目光,足足好半晌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
他强行把视线投向了越千秋,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越千秋竟托着下巴,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肆无忌惮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打量了好一阵子,最终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之前小猴子回来的时候,说宫主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我还笑话他总算学会用成语了,可没想到宫主如此绝世容颜,还真的难以用那些贫乏的成语来描述。说句实话,宫主是我这些年见过这么多女人中最漂亮的,没有之一。”
萧卿卿没料到越千秋一开口竟然是夸赞她的容貌,不禁微微一怔。
年少在北燕的时候,只要她露出容颜,就会有无数人颠倒迷醉,就连达官显贵也不例外,后来她遇见萧乐乐,方才得知这是天赋异禀。然而,她对此深感厌烦,平日深居简出很少见人,出门也是戴上面纱,侍卫仆从前呼后拥,再加上和皇后关系密切,总算杜绝了觊觎者。
算一算,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这样露骨的称赞了!可如果她真的将这些年终于能收放自如的那些气息全都放出来,他还会是这样清澈的目光吗?
萧卿卿淡然自若地在这三面设座的车厢中独占了一边,随即便直截了当地说,“恭维话就不用说了,你既然让人传话,说萧敬先向南吴皇帝推荐了我,所以皇帝想召见我,现在我直接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越千秋仿佛有些苦恼似的挠了挠头,随即就干笑道:“虽说我是让人传话给宫主,可我没想到你早就在金陵,而且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如今征书还没正式下达,你要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见皇上,岂非像是主动送上门去的?宫主如果愿意,不妨到越府住两天?我回头催催皇上,不如把征书光明正大直接送到越府来,然后你再去面见皇上,这也更显气派不是?”
一直都告诫自己多听多看少说话的三皇子,听到这神秘女郎口口声声的南吴,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九公子,你就不介绍一下这位夫……公主是何方神圣吗?”
注意到萧卿卿的发髻式样,三皇子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夫人两个字给改了口,直接沿用了刚刚越千秋的称呼。而萧卿卿先是右手衣袖一动,在听到对方紧急改口,这才重新垂落了下来。而这般小小的变化,越千秋全都看在眼中,不禁松了一口大气。
没等越千秋踌躇该怎么介绍,萧卿卿就冷冰冰地说:“我是萧卿卿。”
听到一个萧字,三皇子不禁遽然色变。孤陋寡闻的他知道自己根本记不住上京城有多少显赫的萧氏,此时再问不免显得无知,所以他只能勉强尴尬地笑了笑,再次沉默了下来。
而萧卿卿在迸出这五个字后,再次忽略了三皇子,直视越千秋说:“你就不怕我去了越家,日后从越府接了征书去见南吴皇帝,出了点什么事,越家兜不住?”
“当然怕……因为我眼下就怕得要死!”
在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越千秋骤然重重一脚踹在了三皇子的身上,然而这看似凌厉的暴踹,其实却是用了巧劲,直接把三皇子从车门踢了出去。
听到外间外头徐浩一声厉喝,显然是接住了三皇子,他重重一拍身下座位,击碎隔板的同时,一把握住了那把陌刀!
直到这时候,他方才徐徐提着陌刀横在了身前,咧嘴笑道:“我身单力薄,面对宫主这么一个大高手,只有三皇子不在,兵器在手,才有那么一丁点的自保把握,还请宫主不要见怪。我现在诚心邀请您去武英馆看热闹,顺带深入商谈您怎么见皇上的事,未知意下如何?”
他昨天晚上才从爷爷那儿知道,接下来武英馆那一场仗,并不像周霁月想象得那么简单,既然正好碰到萧卿卿,那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把人设法带过去,反正没有最热闹,只有更热闹!
公子千秋 第四百八十八章 武力值很重要
身单力薄……
被徐浩一把接住,总算没有摔个四仰八叉的三皇子,此时此刻只觉得有些牙疼。他从理智上能够理解越千秋为什么会突然暴起一脚把他踢出车厢,这很大程度上来说,是避免他被那个明显瞧不起他的萧卿卿劫持甚至伤害,可从感情上来说,他却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可他更恨的,是那个极有可能来自北燕,对他的父皇,还有萧敬先都极其熟悉的女人!若非她瞧不起自己,却又隐隐拿自己要挟,他怎么会再次当众丢脸?
而徐浩眼疾手快地接住人之后,又将三皇子放下地,却没有立时三刻选择去帮越千秋,甚至上前一把拉住了韩昱的那个精干副手厉天航,冲着人摇了摇头后,见这位先一愣,随即面色凝重地带着其他人将这条狭窄的小街完全警戒了起来,他这才退到了三皇子身侧。
“三皇子殿下从前可认识这个萧卿卿?”
“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三皇子咬牙切齿地迸出了几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车中正在对峙的越千秋和萧卿卿,随即就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大概知道,她说的乐乐是谁。如果我没有记错,大燕已故皇后娘娘,她的闺名就叫做萧乐乐。”
这一次,不但徐浩大吃一惊,就连那个来自武德司,又是隐隐能和都知沈铮抗衡的四大知事之首韩昱副手的厉天航,也不由得为之凛然。萧卿卿的事情,迄今为止知情者都只有寥寥数人,皇帝的征书也只有越千秋这样的人知情,他们确实是一点都没听说过。
而越千秋虽说正在和萧卿卿对峙,可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却是听到三皇子说出了萧乐乐三个字,心中一动的同时,又发现他们身处的是一条僻静的小巷。确定徐浩和厉天航已经在发现有人潜入后采取了最妥当的处置手段,此时惊动的人也不多,他那笑容就更深了。
“宫主,我已经划出道来了,你的答复呢?”
“如果我不答应,你打算让人一拥而上?”
“那怎么会!”越千秋立时一本正经地说,“虽说皇上还没有正式下征书,但怎么说宫主都是皇上要见的客人,只有把你客客气气请回去做客,哪里有一拥而上对贵客无礼的道理?宫主要是不想去武英馆看热闹,我保证我和其他人都会客客气气恭送你离开。”
“恭送?看来你是巴不得我走。”萧卿卿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竟是让她多了一分鲜活的气息。见越千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那眼神并不炽烈,也没有任何急色的成分,可却仍然让她很不习惯。然而,一贯的强势却容不得她退让。
“也好,横竖无事,我就看看文华对武英,最终是个什么结果。”
“那我可真是热烈欢迎了。”越千秋打了个哈哈,等瞅见自己踹飞三皇子时被撞开,现在可怜巴巴垂挂在那只搭着一点边的两边车门,他就笑容可掬地说,“这马车看样子不大适合招待宫主这样的贵客,不如我让人腾出三匹马来,宫主不介意的话,就屈尊骑马如何?”
“不用了,武英馆在金陵城这么有名,我知道怎么走。越千秋,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眼见那一道白影犹如来时一般,仿佛突破重力限制一般,倒退着从那狭窄的车窗中飞了出去,越千秋抓着那厚重的陌刀,手痒痒的很想来个追尾一刀,可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虽说在他碰到的北燕相关人士中,萧卿卿是对他态度最冷漠的,可这样一个潜伏在大吴至少十几年的女人,重要性却绝对不亚于萧敬先,他可不想在不明敌情之前和人乒乒乓乓乱打一气,搅乱了各方相关人士的计划。
他在片刻忍耐之后,立时挥刀轻轻巧巧将对面萧卿卿逃脱的那一面窗帘给割落了下来,正好看见她视两个拦截的校尉为无物,不过肩头微微一晃做了一个假动作,便成功骗得那两人判断错方向扑了个空,随即轻轻巧巧上了墙头,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时候,越千秋才提着沉重狭长的陌刀跳下了马车,见两个被晃开的武德司校尉又气恼又惭愧地打算去追,他就冲厉天航打了个手势,随即开口叫道:“不用去追了,这位红月宫主可不是好惹的。万一你们追上去她却下狠手,闹大了就麻烦了。”
别人可以不追究越千秋这含糊其辞的说法,三皇子却忍不住问道:“听九公子刚刚的口气,这位红月公主是我大燕人?她和我父皇还有萧敬先都认识?”
听到三皇子有意回避了刚刚还对徐浩提过的北燕先皇后萧乐乐,越千秋就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晋王殿下向皇上举荐,皇上又点了头下征书的人,是不是北燕人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求贤若渴。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走,总不能让人家贵客等我们!”
徐浩倒没有那么多盘根究底的心思,却冷不丁问道:“公子还坐马车吗?”
瞅了一眼那车门破破烂烂垂落两边的马车,越千秋没有回答,直接上去一手将一扇车门硬生生掰落了随手一扔,随即依样画葫芦又拆了另一扇,他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说:“想当初英小胖迎接晋王入城的时候,曾经特意打起车帘让人看,现在三皇子和我也不妨如此!”
三皇子没想到越千秋竟然这么掩耳盗铃,不禁目瞪口呆。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越千秋徒手拆门的轻松,以及那一把几乎比越千秋人还要高的长刀。
他轻轻吞了一口唾沫,最终没有拒绝越千秋的“邀约”,可上车的时候,他却故作脚下踉跄,伸出手朝越千秋的方向试图借力,仿佛无意抓到了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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