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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有宋蒹葭代劳,本来准备丢玉佩的萧敬先顿时好整以暇地抱着手道:“三个了,大家说,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继续!”随着高兴的宋小师妹第一个大声嚷嚷,少年们也跟着挥舞胳膊附和了起来。至于年长沉稳的教授们,一面惊怒于丽水园中不过是三日狂欢而已,朝中权贵竟然会如此肆无忌惮安插人进来,另一面却不由得对萧敬先的明察秋毫咂舌。
这都三个了,居然一抓一个准!
而混在人群中的其他眼线已经有人开始股栗了。教授的那几桌旁边都围着晋王府侍卫,而一群各派少年弟子早已经十万分警惕,他们不可能寄希望于挟持人逃走,在那么多眼睛注意下,根本不可能偷溜。他们唯一寄希望的,也只是萧敬先不至于真的弄清楚每个人的底细。
于是乎,当萧敬先的手指再次掠过人群,最终落在一个浓妆艳抹的花旦身上时,也不知道多少人暗自舒了一口气。而那未曾卸妆,未曾脱下戏服的花旦,则是巧笑嫣然地向四周围深深一福,随即缓步向戏台走去,竟张口就是一首如梦令。
和之前三人或推辞,或跑,或唱得难听相比,这位之前还曾经是台上主角的当家花旦,自是唱腔圆润优美,声线婉转动听,远比萧敬先刚刚那玩票性质的表演来得出色,就连对这种戏曲并不十分感兴趣的越千秋,也不禁若有所思托着下巴。
一曲终了,四下里顿时彩声雷动,叫好不绝。就连越千秋也认为,萧敬先这是因为连着干掉三个,所以要稍稍暂停让大家休整一下,而后再战。而那些提心吊胆的眼线们就更加这样认为了,谁都知道,这位镜官是德天社中红极一时的头牌,怎都不可能是哪家府中眼线。
萧敬先这次却没有鼓掌,也没有叫好,而是在全场再次安静下来,那镜官则是站在戏台上,亭亭玉立,仿佛会说话的双眸盈盈看着自己时,突然叹了一口气。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越千秋差点咬着舌头。这八个字固然不是后世人的发明创造,所以他不会因此认为萧敬先也是穿的,可是,萧敬先怎么会直指这位刚刚一直在戏台上颠倒众生的花旦是眼线探子?就在这时候,他只听身边传来了尚云儿那惶恐的声音。
“晋王殿下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镜官是我义子,他怎么可能……”
“闭嘴!”越千秋不得不低喝了一声,不希望尚云儿这失态之下的声音传得人尽皆知。他拖着这位已经傻了的班主后退两步,眼睛却死死盯着台上的萧敬先和镜官。
见那个年轻的名伶固然画着能够掩盖表情的浓妆,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眼神中终究流露出了几分慌乱,他虽说信了七八分,心里却仍旧有些狐疑。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那个动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发沉:“晋王殿下身份尊贵,何必戏弄小人一个戏子?小人在德天社已经十多年了,怎可能是……”
“唱戏这么好,好好地在德天社继续唱下去就是了,可别人在看风景,你居然借着在丽水园中乱逛,四处敲敲打打,怎么,想找是不是有密道暗室?呵呵,你不觉得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了你这副好嗓子吗?”
此话一出,即便是那厚厚的妆容,也掩盖不了镜官的遽然色变。就连二楼越千秋身边的尚云儿也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三班人马轮换的时候,义子镜官和几个有名的角儿软磨硬泡,道是希望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逛一逛丽水园。为此,他还请示了萧敬先和越千秋,结果两人不假思索就同意了。如今想来,那竟是一个借口吗?
可镜官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当年才六岁,在德天社整整呆了十年,什么时候变成人家眼线的?
见镜官嘴唇紧抿,不再辩驳,那眼神中赫然满是绝望,萧敬先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似笑非笑地说:“看在你唱戏不错,今天又让大伙儿很满意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用不着你供述你后头主人是谁,只问你一句话,人家是挟持了你亲友,还是对你有救命之恩?”
镜官仿佛是没想到萧敬先竟会问出这样直截了当的问题,足足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他们说,如果我不肯听话,到时候找不出晋王殿下和越家一块勾结北燕的线索,就让义父和德天社的其他人死无葬身之地……”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一片哗然,就连那些受了指使混进来的眼线,也登时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暗自琢磨是不是背后自家主子的手笔——要是这个镜官没被萧敬先发现,而且真的有所斩获,这记狠招绝对是杀手锏,可既然被萧敬先发现,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栏杆边上,越千秋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打量着刚刚又惊又怒的尚云儿,就见人此时此刻却是痛心疾首,老泪纵横。他并不怀疑镜官当众扯谎,毕竟萧敬先那就是扯谎的祖宗,等闲人根本瞒不过那家伙的眼睛,他只是觉得,挑这么个名伶当间谍,好像比较蠢……
就和让一群书生去围堵三皇子和秦二舅见面,事后又干脆把秦家团团围住一样蠢!
裴旭和钟亮以及爷爷的其他政敌固然不是个个聪明人,可真的有这么愚蠢的吗?





公子千秋 第五百一十四章 纵虎归山?
不管越千秋认为尚云儿的那个义子镜官蠢不蠢,可当人泪流满面哭花了妆容,一五一十地说出自己受人指使来此打探的那点事,又主动揽责上身,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底下的少年们固然大为震动,就连那些饱学之士的教授们也忍不住站了出来,替他求情。
毕竟,一个戏子能够有情有义,在他们看来那是完全其情可悯的。
而这一次,萧敬先也没有再像对付前头那三个人似的简单粗暴,而是从善如流地把镜官交给了匆匆下楼的尚云儿。紧跟着,他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已经点出了四个人,打了三个,原谅了一个,剩下的好像还有那么四五个。可因为刚刚那个小戏子很可怜,所以我动了点恻隐之心。”
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说:“接下来我会吩咐人熄灯一盏茶功夫,你们可以随便跑,只要跑出门,我不会追,那算是你们运气好。可要是你们黑灯瞎火没跑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和刚刚那三个家伙一样,大棍子打个半死,然后我直接送到皇上面前去!”
直到这时候,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暗想敢情刚刚那几个还不止脸上开花后脑勺开花,还会被打个屁股开花。
而那几个眼线则更是进退两难,又怕萧敬先只是耍他们,又怕一会儿若是不跑,回头萧敬先再把他们一个个指出来,到时候逃不过一顿板子。而且,送去衙门还有可能被自家主人悄悄保下来,但如果送去皇帝面前,那么皇帝是绝对不会对他们这种人手软的!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猛地只听萧敬先一声熄灯。顷刻之间,从楼内到楼外,所有灯全数熄灭。四下里一片黑暗。
若是平常人,这时候大多有夜盲症,只能做睁眼瞎,可练武之人多半都知道吃什么能提高夜视能力,因此十个里有九个都夜间视物。当发现有人往外疾掠时,好些少年甚至跃跃欲试打算去追,结果,还是萧敬先那轻轻的巴掌声把他们给拉了回来。
“我都说了只要他们能逃出去就放他们走,大家就耐心等一等,总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回头一盏茶功夫亮灯之后,要是人没跑掉,那时候就是大家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越千秋听萧敬先说着,目光却透过黑暗,看清楚了那些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只不过,骤然从灯火通明到黑暗中夺路狂奔,他就只见一个倒霉的家伙连着绊了好几跤,最初他还以为是意外,捶着栏杆笑得乐不可支,可发现一个两个都是如此,他就发觉不对了。
他也不怕拆萧敬先的台,又好气又好笑地叫道:“萧敬先,你放人跑就放人跑吧,你在这黑灯瞎火的时候设那么多障碍干什么?这难道是障碍夜跑赛?”
这障碍夜跑赛几个字,让下头老老少少们全都笑成了一团,就连刚刚疾言厉色训斥了义子,此时稍稍舒了一口气的尚云儿也忍俊不禁。
而萧敬先却半点没有笑场,而是泰然自若地说:“如果一点障碍都不给他们设,那之前那几个挨打的家伙岂不是很吃亏?就算要放这剩下几个人一马,可如果不让他们费尽千辛万苦,也不显得自由可贵,不是吗?”
此话一出,一时间下头一片哄笑,就连刚刚满肚子嘀咕,觉得不应该放跑那些奸细的宋蒹葭,也不禁高兴地嚷嚷道:“就是就是,做事要公平,那几个家伙都挨了打,这几个要逃跑,没点障碍怎么行!要是我,就在外头撒上满地黄豆,让他们一路摔出去!”
听到这里,那些个因为宋蒹葭是回春观得意弟子而向来对她心生倾慕的少年们,不约而同都远远避开了这个小女侠,就连楼上的越千秋也不由得有点牙疼。
小丫头忒阴险了!
可萧敬先却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看来我提前让人在前院等着,扔了一地云子儿,这还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黄豆才多少钱,上好的云子多少钱,只有败家子才会觉得你这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越千秋这一次真的是嘴角抽了一下,而且,从萧敬先根本就是公然把所有设计都公诸于众,仿佛不怕别人狗急跳墙的态度上,他嗅出了一丝危险。
要知道,他本来还以为萧敬先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的。
因此,对旁边的尚云儿低低吩咐了两句,他就一撑栏杆,身形灵活地翻了出去,直接窜上了屋:“各位,耍猴戏看完了,接下来也没有那些碍事的奸细,大家尽可放松一些。刚刚晋王殿下那首长门赋怎么样?”
“好!”
随着有人起哄似的叫了一声,越千秋就干咳了一声道:“那么让他再来一首给大家赔礼压惊怎么样?”
“好!”
眼见这一次是山呼海啸一般的群起附和,越千秋这才侧头无辜地看了萧敬先一眼。
“晋王殿下,长门赋唱过了,再来一首凤求凰如何?身为男人,怎么都应该唱凤求凰,而不是唱深宫怨吧?”




公子千秋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不就是唱歌吗?
这一夜,武英馆的师生们实在是大开眼界。
之前萧敬先已经令人瞠目结舌地以男人之身唱了一首《长门赋》,而在越千秋的挤兑之下,他又痛痛快快地答应再唱,但是,他却坚决不肯唱什么《凤求凰》,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唱了一曲《洛神赋》。更准确地说,是洛神赋中那一段形容洛神的华丽词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越千秋挑唆萧敬先唱《凤求凰》,那也不过是拿司马相如求娶卓文君时的狂热,和他后来别娶小妾时的薄情,讽刺萧敬先之前才对他说不想娶妻,转过头来却又放风声说是要求娶宗室女的行径。
然而,当听到这洛神赋中描述美人,和卫风形容美人的那段堪称同为千古绝唱的词句时,他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一种微妙感,仿佛萧敬先并不是随便唱唱,而是心有所感。
和之前唱长门赋时的沙哑哀伤相比,这大段大段形容美人的词句,却轻灵婉约,越千秋微微眯起眼睛时,甚至能够感觉到面前便是那水汽缭绕的水面之上,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正在轻舞。他不由得思绪飘飞,胡思乱想了起来。
萧敬先究竟是唱曾经的心上人呢?还是唱那位传奇的皇后姐姐?又或者……这位在到达金陵没多久之后,就已经有了倾心的美人?
然而,因为不是洛神赋全段,萧敬先终究是唱完了,在山隅两个字话音刚落之后,他就立刻指着越千秋道:“下一个,让千秋给大家唱!想来就算是他越家老太爷,也未必听到他这个小孙儿唱歌,今天我们就尝个鲜。大家都给我听好了,今天要是不满意,不许他下台!”
周霁月看到戏台上的越千秋非常苦恼地挠了挠头,不由忍俊不禁,心想他一会儿到底是会装傻充愣,还是会扯开喉咙乱嚎,又或者是真的会如同萧敬先这样,给大家一个颇大的惊喜?就在她怀着自己都有些好笑的期待时,就听到身边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周姐姐,九公子会不会耍赖?”
“他不会不肯唱吧!”
“如果那样也太煞风景了,晋王殿下都被他挤兑得多唱了一首呢!”
见几个小姑娘之外,那些少年们也都在偷瞧自己,周霁月不禁不大确定地说:“千秋的话,我没听他唱过歌,也没听他唱过戏,可今天这种场合,他应该不得不唱吧?”
“那就太好了!”宋小侠女顿时眉开眼笑,“他唱过之后,那就该轮到周姐姐了!否则,你们谁肯放过他?”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周霁月再看看四周围那些炙热的视线,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些家伙除却在期待越千秋唱歌或唱戏,还在期待她。可怜她从小练武,后来还得硬着头皮读书做事,哪里有看歌舞看戏的时间?这一刻,她不由得暗自祈祷,越千秋能够耍耍赖皮。
只要越千秋赖掉,她也就能顺理成章赖掉了!
然而,周霁月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越千秋,可接下来的情况,她却完全始料不及。因为,戏台上那个所有人都认为会很不情愿,甚至狼狈不堪的越九公子,在东张西望,挠挠头抓抓耳朵又挠挠腮之后,最终叹了一口气。可是,那回答却非常出乎人意料。
“好吧,不就是唱歌吗?晋王殿下都带头抛砖了,那我就做他引出来的那块玉好了。嗯,大家知道的,鹤鸣轩又要出书了,前朝系列的又一本集子——苏子瞻集,我就唱一首当初在故纸堆里一翻出来就惊为天人的词好了。”
看着下头先是一片呆滞,随即哄笑叫好的人群,越千秋就耸了耸肩,走到戏台边上,非常没形象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和萧敬先刚刚那一首洛神赋节选没有人配乐一样,他也不觉得有人能配上他眼下要唱的那一首旋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他自然是远不如天后的唱功,这一世就没有唱过歌,顶多也就是私底下哼过各种各样的曲调,此时在这么多人面前唱出来,心中却竟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苏轼在写这一段怀念弟弟苏辙时,那被贬谪的愤懑是不是早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寂寥和孤单?
他也恰恰是如此。哪怕他在这个时代有亲人,有朋友,但他还是会孤独,因为他永远都拥有一个不能和人分享的秘密。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见下头一片寂静无声,竟是无人窃窃私语,隐隐之间,他甚至看到有人神情黯然,也不知道是被曲调,还是歌词勾出了心头凄楚。他坏心眼地一笑,当下便继续唱了下去。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几句一出,周霁月登时脑际一震,猛地想起之前越千秋对自己吟出这几句的情景。那时候,她就问过他,是不是又要一口咬定那是鹤鸣轩的集子里出来的,他干笑着把她敷衍了过去。现如今,他果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唱了出来,还说什么出自即将问世的苏子瞻集。
哪怕和越千秋从小相识,听过他唱了这一首完全超乎预想的歌之后,周霁月不得不觉得,他还是和当初初相识时的那个越九公子一样,你永远预想不到他想做什么,会做什么。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但千秋却还是当年那个高深莫测的千秋。
戏场一角,远离其他人群的地方,一个娇俏的身影痴痴地站在那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喋喋不休的聂儿珠。而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情绪,自然很快就被聂儿珠察觉到了。
这位自称昔日萧皇后身边的内侍,之前一度被萧敬先甩了一巴掌,又遭到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心眼狭窄的他早就把这笔帐都算在了越千秋身上,此时见这位在北燕好歹也算是炙手可热的公主竟仿佛还在痴情迷恋那小子,他不禁暗生讥诮。
“不过是稀奇的曲调而已,不登大雅之堂,公主听个新鲜也就罢了,若是因此高看他,那岂不是辜负了晋王殿下千辛万苦把您带到这儿来的一片苦心?”见十二公主默立不语,聂儿珠就趁热打铁地说,“越千秋身世成谜,乃是南吴皇帝手中非常得力的一把刀,也是越家那位老太爷的马前卒,您既是已经看穿了,和他虚与委蛇就行了,万万不可再陷进去。”
话音刚落,他就只见十二公主顿时变了脸色。下一刻,他就只见一只手迎面而来,一时又惊又怒。然而,正当他头一偏,敏捷地躲开了这一巴掌时,却不料另一个方向又是一掌袭来,却原来是十二公主竟左右开弓,卯足了劲要打这一巴掌。
这一次,他的另一边脸没能躲过这重重一击,一瞬间,他刚刚那完好的半边脸竟全麻了。
和先前萧敬先不过是警告的一巴掌不同,此时十二公主的那一巴掌乃是含怒一击,此时聂儿珠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最初的发麻过后,从耳畔到面颊到下颌,全都是犹如撕裂的疼痛。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十二公主会对身为萧敬先侧近的他如此肆无忌惮,更没有想到,从北燕追到南吴之后,却遭到越千秋拒绝,这位北燕的金枝玉叶竟然还会如此维护越千秋。
十二公主盛气凌人地瞪着聂儿珠,一字一句地说:“晋王舅舅若有什么教训,自然会亲自对我说,不用你多嘴,滚,我不想看见你!”
见聂儿珠捂着肿得老高的脸,最终一声不吭地退下,十二公主刚刚那气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那如白玉似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脸上流露出又是不甘又是惘然的表情。
虽说越老太爷已经对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可她一点都不想就这么回去,如果越千秋此时可以接受她,她宁可他异日移情别恋,而不是现在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一个好印象,如果还继续赖在金陵,只会越来越可悲。
眼看越千秋被一群人起哄,百般求饶之后还是没法过关,最终竟然又唱了一首所谓的中华民谣,十二公主静静地听着,目光却落在了人群中的周霁月身上。见这位曾经跟着越老太爷来见自己,如今却已经恢复了女儿身的白莲宗周宗主脸色怔忡,想起她刚刚听到越千秋唱歌时,赫然和自己一样惊讶,她不禁嘴角微微上翘。
哪怕那是越千秋青梅竹马结识的小女朋友,但她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并不了解越千秋?只是先来后到而已,她绝对不是没有机会,等她这次回到北燕之后,一定会漂漂亮亮做出一番成绩,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堂堂正正再次回到金陵来!
到了那时候,她会用一个更加闪耀夺目的形象,把越千秋的心牢牢抓住!




公子千秋 第五百一十六章 都是女强人!
这一晚的丽水园,终究没有变成越千秋的个人演唱会——他唱了两首就毫不犹豫地抢在了众人继续起哄之前,力邀白莲宗周宗主上台献演。后者哪怕恨得牙痒痒的,可是面对平日什么都支持自己的宋蒹葭和峨眉三姝倒戈一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登上了戏台。
平生除却流浪街头那段日子,就没有这么局促过的白莲宗周大宗主,勉为其难唱了一首俗之又俗的民间小调,不出意外地一曲结束之后,又被大群少年用起哄和喝彩声逼着唱了一曲,只是,那一首大江之上寻常纤夫常常挂在嘴边的号子,被她用男声唱了出来之后,竟是丝毫不显得阴柔,而是阳刚意味十足,一时又引来了好些尖叫和叫好。
萧敬先和越千秋周霁月尚且带了头,其他少年接下来被点到登台的时候,也就大方多了。会唱不会唱的,多少来两句,实在不会唱的,则是求爷爷告奶奶,和人搭档上台去凑个数,免得被点到之后出洋相。从始至终,台上台下笑声不断。
而已经回到二楼的越千秋,见尚云儿带着义子镜官等在那儿,不用想都知道人家是负荆请罪来的,他没等人开口就摆摆手说:“今天请客的是晋王殿下,抓人的还是晋王殿下,你们父子有什么话尽管找他去说。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吃颗定心丸,他既然把镜官和其他奸细区分开来,又当众点穿了他的难处,那么十有八九会网开一面。”
说完这话,他就当着这如蒙大赦两个人的面,大大伸了个懒腰:“好了,时候不早,只要晋王殿下今晚不召见你们,那就没什么大事,你们回头洗洗睡了就行。当然就算召见也没什么大事,把话说清楚,他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实在折腾得累了,就不留你们二位夜宵了……”
正好从楼梯上来的周霁月听到越千秋明显胡说八道,调侃戏谑全开,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听到里头那父子俩仿佛在连声告罪不迭,分明马上要出来,她想都不想就三两步跃下了楼梯,掩在了旁边的房屋阴影中。等到那一前一后两个脚步声逐渐下来,而后在楼前低低说道了两句,不一会儿就双双离去,她这才重新上了楼梯。
她已经把脚步放得很轻,可隔着帘子还没进去,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越千秋那懒洋洋的声音:“要是夸我就进来,要是骂我就请回,今晚我只接受表扬,不接受批评。”
“就你惫懒!”周霁月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终究还是进去了。眼见越千秋脑袋搁在太师椅的托首上,正在那闭目养神,这会儿她已经进去,他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她就嗔道,“你和晋王串通合演了这么一出戏,现在就全都推到他一个人身上,自己在这躲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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