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尽管四把剑齐齐对着自己,他却连眼皮子都没眨动一下,气定神闲地说:“阿姐,我虽说不是什么值得你重视的贵客,可也不算是恶客吧?你的属下用得着如临大敌?”
“如果你连这剑阵都闯不过来,那么见我和不见我也没什么区别。十几年了,你妖王的名声如雷贯耳,今天何不让我瞧瞧,你这十几年来纵横南北的凭借?”
“阿姐说笑了,我也就是随心所欲胡闹罢了,怎么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说笑了”三个字出口的时候,萧敬先犹如闲庭信步一般,闪过了几乎不分先后刺过来的四把剑,哪怕其中一把剑削断了他一缕被风吹起的长发,他的脸色依旧纹丝不动。而当自称是胡闹时,他却已经出手反击,一双肉掌幻化出万千幻影,瞬息之间便是十几下重重击打在两柄剑上。
趁着剑身荡开,两人几乎握持不住剑柄踉跄后退之际,他便趁机往另外两人攻去。只不过倏忽之间,他已经闪电一般连出八掌,将其中一人撂倒在地。接下来短短几息功夫,当法眼二字话音刚落时,他以一对三,不但让萧卿卿那三个身手不弱的轿夫陷入了苦战,而且额头不露汗渍,就仿佛在玩儿一般。
就当四个轿夫苦战之下难以支撑,齐齐大吼一声,就要拿出最后手段的时候,就只听内中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好了,你们不是对手,不用在赫赫有名的妖王面前露丑了。小四儿,真是没想到,一晃十多年,你竟然练出了不亚于你姐姐当年的身手。”
“我怎么能和姐姐相比。”
萧敬先在萧卿卿出口喝止那四个轿夫的时候,便已经垂下了双手静静伫立,哪怕这四个如同鬼魅的黑衣人全都露出了忿怒的表情,他仍是一脸无所谓,仿佛根本不担心他们会趁机偷袭。等到这四人缓慢而又僵硬地让出了去路,他却没有立时上前,而是若有所思打量了他们两眼。
“阿姐你带着的这四位,刚刚使出的剑阵似乎带着两仪四象之意,莫非你是把当年找到的古书上那失传已久的四象二十八宿剑阵又复原了出来?还是说,他们四个天生灵犀互通,所以才能完成你当年的设想?”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问题太多。”萧卿卿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寒意,“若是你再不进来,那就请回吧。”
“阿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萧敬先呵呵一笑,却是再不多问,不过三两步,就越过了那四个听了他刚刚那番话后面色大变的轿夫,推开门进了居中的正房。当他看到那个坐在正中的白衣女子,面对那和当年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容颜,饶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却也不禁遽然色变。
萧卿卿何等样人,萧敬先这一点一滴的表情变化,她全都看在眼中。她丝毫没有解说自己这十几年来经历的意思,哂然一笑道:“怎么,你在北燕还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如今看到我货真价实坐在这里,却不敢认了?”
“只是看到阿姐韶华依旧,我却鬓生华发,一时看呆了而已。”萧敬先若无其事地胡言乱语,见萧卿卿丝毫不见羞怒,他知道这位当年姐姐的故交还和从前一样,很难激怒,也很难揣摩,当即自顾自地在客位上坐下,这才开口问,“阿姐让人带话给我,说你知道当年事?”
对于萧敬先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当年旧事,萧卿卿有些意外。但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就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竟又摇了摇头。
“我是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但并不知道全部。”
萧敬先原本只以为萧卿卿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诳他见面,如今听到萧卿卿竟然真的承认说知道一些,饶是他平素再冷静,此时也不禁提高了声音:“那你可知道姐姐的下落?”
“如果你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能回答你,我也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更不曾见过她的尸骨。但如果你只要问她下落,我可以回答你,她确实带着丁安来过南吴。”
萧敬先终于再也难以保持沉着冷静,脱口而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死讯传出之后,我在南吴见过她。那时候她是一个憔悴虚弱,躺在马车中气息奄奄的病人,但我追问她离开北燕的真相,她却始终不肯吐露,只告诉了我一件事。”
萧卿卿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说:“她说,皇帝并没有对不起她,而她也并没有对不起皇帝,夫妻这么多年,他给了她尽情挥洒的舞台,她也把他推上了至高无上的御座,所以,他们两不相欠。所以,就让世人都觉得,北燕那位皇后已经过世好了。我医术尚可,那时候就看出来,她应该活不了太久,而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
哪怕萧敬先在越千秋面前,也非常肯定地说姐姐早已不在人世,可如今真的得到了确证,他却只觉得胸中燃烧着一团邪火,不由得声音干涩地质问道:“你和姐姐当年何等情谊,你问不出来,就没有想办法去跟踪打探吗?”
“你以为你姐姐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萧卿卿冷笑一声,讥诮之色溢于言表,“哪怕她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知道她不会用那样下作的招数,但既然是我被她身边的人算计过一次,你以为我们还能像最初那样亲密无间?她没有说,我当然也试图追踪她的下落,至少要弄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但很可惜,她连人带车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无踪。”
萧敬先仍不死心,继续追问道:“那丁安呢?”
“在我终于打探到她下落时,是听说她抱着一个孩子进了金陵,可等我赶到金陵之前,金陵某地出了一桩非常奇怪的失火案,再接着,一个孩子被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越老大人带回家去了。从那个时候,越老大人就多了一个孙子,越千秋。”
对于这样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萧敬先眉头紧皱,心里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他嗤笑一声,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么说,你觉得越千秋是姐姐的骨肉?”
“不,恰恰相反。”萧卿卿眉头一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真的是丁安,她怎么说都是跟着姐姐多年的人,不说她有的是办法避人耳目,而且在南吴,也不可能有人追杀他们,就说她偏偏就演了这一出,那种斧凿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故意而为的障眼法,这种可能性更大。”
公子千秋 第五百二十四章 继承者
哪怕萧敬先今日来见萧卿卿,并不是为了打听姐姐下落而来的,可随着萧卿卿一步一步揭开当年旧事,他就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牵住了鼻子带着走。哪怕一次次试图把节奏重新带回来掌握在自己手中,却依旧因为对方抛出来的消息而心绪大乱。
此时此刻,他终于不愿意继续纠缠在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上,自失地一笑道:“如果丁安泉下有知,因为她这一死,方才让姐姐那不为人知的布置出现了那么多疑点,也许会后悔自己轻易送掉这条命。但归根结底,纵使是你,也并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你都不知道,也怪不得姐姐神神秘秘,每年只让人捎一封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信给我。”
见萧敬先刚刚的急躁也好,冲动也罢,一下子完全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当年不曾领教过,这些年却曾经听人说过的妖王做派,萧卿卿不知不觉收起了仅有的最后一丝轻视,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姐姐背后,只会嬉皮笑脸没正经的小家伙了。
然而,萧卿卿的沉默不语却并没有让气氛冷场。萧敬先是什么人?无缝的鸡蛋他都能敲出一条缝,更何况今天本来就是蓄意而来?他微微笑着,轻轻用指节敲着扶手,仿佛纯粹的好奇,又仿佛大有深意地问道:“我听小猴子说,阿姐你有个女儿,好像小名还叫京儿?”
萧卿卿眼神微微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那小子居然连这样的小事都说了出来,看来那时候,我真是放他走得太轻易了。”
“阿姐你自然一直都很厉害,可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却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萧敬先笑吟吟地调侃了一句,随即方才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说起来,我这外甥女的名字实在是起得有意思,就不知道阿姐念念不忘的,是北燕的上京,还是南吴的金陵?”
两人如今都是离家去国的人,对于北燕和南吴都谈不上归属感,在此时这北燕南吴的称呼之中不免就非常微妙地带了出来。而萧卿卿更是知道,萧敬先的这个问题,并不是旨在探问她女儿的身世,而是在婉转地刺探,她如今到底站的是什么立场!
她嘴角微微一挑,却没什么笑意:“天底下念这个读音的字多了,你怎么就知道,那是代表京城的京字?”
“因为以阿姐的胸襟和视野,绝对不会用其他的字。我倒希望是晋,可阿姐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再说了,阿姐总不会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我会封晋王,不是吗?”萧敬先虽说语气轻松,可只看萧卿卿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这点胡扯的理由根本糊弄不了人。
“我在上京虽是活人,却和死人无异。而且,我已经没有什么亲族之类值得牵挂的人了,还惦记上京干什么?至于金陵,我到南吴之后虽说也游过无数次,可对我来说仍是异国他乡。”尽管面露薄怒,声音亦是变得冷峻,但萧卿卿却没有发火,只是语气越发冷淡。
萧敬先却仿佛没觉得再接着问下去便会触及到对方的逆鳞,仍是不依不饶地问道:“那阿姐为什么要给宝贝女儿起这样一个名字?”
“她叫萧京京。”提起自己那个淘气的女儿,萧卿卿终于展颜一笑,不但原本美艳的五官刹那之间柔和了下来,更显妩媚天生,而且那种属于慈母的光辉,更是让她显得艳光摄人,“只不过我更喜欢叫她京儿,倒让那小子听见了。京京二字,你不会说不知道出自何典吧?”
萧敬先这才露出了肃然之色:“诗经小雅正月中是有这么一句,念我独兮,忧心京京,那是一首抒发郁郁不得志者愤懑的诗……没想到阿姐已经淡出别人视野这么久了,却还是心忧天下。可是,记得不久之前阿姐还在千秋面前讽刺,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全然无用。”
“是没用,所以我用这两个字给女儿起名,只为了告诫她,也告诫自己。现在不殚精竭虑,将来便只能忧心京京!”萧卿卿轻笑一声,流露出了深深的讥诮,“就好比现在南吴那些争权夺势的官员,他们又哪里知道,纵使现在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将来兴许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之前越千秋那些猜测,萧敬先心里越发觉得眼前的萧卿卿嫌疑最大,然而,他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姐姐的下落,甚至也不是为了让裴旭和钟亮焦头烂额的那场书生闹事,而是为了小胖子那个未婚妻。
因此,他干脆继续接着这话头刺探了下去,直到听萧卿卿一一评判了一番南吴官员,发现她亦是对那位狡猾的越老太爷评价颇高,他这才抛出了今天最重要的问题。
“阿姐曾经收留了神弓门的令祝儿,在宫里似乎也埋了几颗钉子,不动声色间就把神弓门经营得有声有色。你有京京这样一个女儿,那么是打算让她将来继承红月宫的基业?不是我泼凉水,霍山郡主之女在北燕少不得一个富贵荣华,可红月宫的继任者却说不定要面对官府和武林的双重压力,阿姐真的要舍易取难?还是说……你本来就准备了其他的继承者?”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饶是萧卿卿自觉早就已经非常重视萧敬先这个故人了,仍是不自觉地双手紧紧交握。那一刻,她想起了昔日好友在自己面前那异常自豪的夸耀。
“我这弟弟只不过是因为平素倚赖我,这才得过且过。只有我知道,只要他肯展现光芒,必定会名扬天下,无人不知!”
萧萧,你算是说对了,可你这个太聪明的弟弟兴许日后会变成我的敌人!
除了此去北燕这大半年,越千秋和小胖子一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家对头,简直比自家兄弟还要更熟稔一些。所以,这次他们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看来,是久违的合作,可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和平时一样。两个人斗嘴归斗嘴,真的准备开工的时候,配合却也非常默契。
萧敬先扣住的那几个奸细,小胖子早两天就打过交道,心里早就打算趁机抓住大佬们的把柄,而越千秋亲眼目睹过萧敬先那场猴子戏,对这些人完全没兴趣,于是一个想接手,一个愿意放手,小胖子就轻轻松松接过了这一边的事。
至于那些个打了秦二舅,围堵了秦家,末了还闹内讧的书生,越千秋好不容易逮着光明正大去报仇的机会,小胖子都一股脑儿丢给他,他简直是再高兴也没有了。因此,当他来到收治那一群人的武德司北监大门时,一张脸虽说板得死死的,心里却乐开了花。
然而,出来迎接他的人却并不是都知沈铮,而是韩昱。两个老相识一打照面,越千秋顿时抱怨道:“怎么是韩叔叔你?亏我一路上拼命做准备,打算扮黑脸和沈都知打一场漂亮的嘴仗,一张脸都快绷得酸了,结果他竟然不战而逃了?”
韩昱哪里不知道越千秋的性格。纵使对沈铮再有意见,他也不会在这个场合当面说有些委屈,可越千秋都代他赔了礼,他眼珠子一转,最终低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回头我请各位大哥喝酒,给你们赔不是……”
越千秋和小猴子都这般赔礼,几个校尉那点懊恼也就淡了。等到越千秋提着人转身进了大门,韩昱又过来问他们刚刚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七嘴八舌说起了犹如大鸟一般从屋顶滑过,打算直接进入北监的小猴子,都是啧啧称奇。
而进了院子的越千秋放下小猴子,就低声说道:“我和武德司的大头头有仇,你什么胆子敢这样乱闯?万一沈铮在,他下令把你格杀当场,那时候怎么办,我们两边当场火拼么?”
小猴子却顾不得解释,慌忙说道:“越九哥,晋王去见萧卿卿了!因为晋王的人和萧卿卿的人都守在四周,我没敢靠近,但我的耳朵好极了,所以隔着老远,勉强听到两句话!”
越千秋简直想捏一把小猴子的脸,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别人戴上面具假扮的。就算是顺风耳,在四周围被人守住的情况下,也绝对听不到那两个家伙说话吧?
公子千秋 第五百二十五章 风骨糊了一地
对于萧敬先果然去见萧卿卿,越千秋此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可是,小猴子竟然能在别人重重围堵之下,依旧捕捉到萧敬先和萧卿卿的谈话,他却着实觉得匪夷所思,眼神中自然就流露出了几分怀疑。
小猴子虽不是绝了,宋姑娘自从进入武英馆之后,也不知道多少仰慕她的人被耍得团团转,我可消受不起。峨眉那三位更是眼里只有周宗主……”
“什么叫只有周宗主,周宗主是女的!”越千秋再次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了小猴子一个暴栗,见他捂着头可怜巴巴,他就轻哼道,“你如果都看不上,回头我让师娘对你师父去说,帮你好好物色一个管得住你的!”
“越九哥,越九哥!你行行好,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我以后保管不叫什么令师妹了,那是我师姐,师姐行了吧?”
当韩昱仔仔细细嘱咐外头那些人好好看守门户,出手前却务必先好好盘问,这才再次进入北监大门时,看到的就是小猴子正缠着越千秋苦苦哀求的样子。他早知道越千秋对真正看重的朋友非常好,显见这不过是故意打闹玩笑,他不禁莞尔,随即就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
“既然韩叔叔来了,今天就先放过你。”越千秋见小猴子如释重负,紧跟着却皮笑肉不笑地说,“但我说到做到,你就预备着回头别人来相看你吧!”
完全懵了的小猴子看到越千秋撂下这话就朝韩昱快步迎了上去,他不禁捂着脑袋后悔不迭。一想到傻乎乎的庆丰年在令祝儿面前那嘴拙口笨,被指使得团团转的样子,他就对娶媳妇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再说了,铁骑会那么穷,他日后连聘礼都给不起,谁看得上他?
越千秋当然想不到,小猴子已经从娶媳妇的问题联想到铁骑会穷的问题。他和韩昱略言语了两句,就叫上了唉声叹气的小猴子,一行三人往安置那些书生的院子赶去。毕竟,这些人并没有正式下监,只是收治于北监以备质询,所以还有那么一丁点自由。
他们还没到地头,风中就已经传来了几个非常高亢的声音。
“我们是被裴家利用了!如今事情闹大,没有利用价值的我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革除功名,流放边疆,殃及亲友,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就打起精神来,绝食相抗,绝不对那些鹰犬折腰!让他们看看我们读书人的风骨!”
听到风骨两个字,越千秋顿时气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阵风似的朝声音来处疾掠而去,等听到那几个人还在大声鼓噪绝食闹事,甚至连废除武德司,惩治朝中佞幸的口号都打出来了,他便冷笑道:“好一个风骨,原来是不敢承担责任的风骨,只知道闹事的风骨!”
随着这声音,他一脚踢开院门,悍然闯了进去。见众多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怡然不惧,手指几乎点到了面前一个人的鼻子上。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指斥别人里通外国,不分是非,不明情理,圣贤书已经读到狗身上去了,还敢说什么风骨?”
没等那个脸色涨成了猪肝红的书生反驳,他的手指就点向了另外一个人:“听到裴南虚放出点什么有人吃里爬外的消息,就信以为真大打出手,哪有半点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风骨?”
“骂了政事堂裴相爷,掀翻了兵部侍郎钟大人的轿子,都已经闯出这样的弥天大祸,还不想着好好反思,居然打算绝食把事情闹大……呵,这居然叫风骨?你们闹,尽管闹,本来朝廷是不打算革除你们的功名,更不要说流放边疆,祸及亲友了,你们闹了之后,倒是送了现成的罪状给我!”
被越千秋这突如其来一番话一骂,四周围顿时鸦雀无声。足足好一会儿,之前一度和裴南虚大打出手的陆公子方才恼羞成怒地叫道:“你是哪来的黄口小儿,胆敢如此大放厥词,看不起我们的风骨……”
话还没说完,那说话的陆公子就只觉得眼前一花,紧跟着,脸上便挨了重重一下。一下子被打懵了的他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跟着,他方才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痛,这下方才回过神来,一时惊怒交加。
“你……你竟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打的就是你!”越千秋甩了甩巴掌,鄙夷不屑地说,“你不就是当初那个听说三皇子在皇宫里险些以死明志,随后就立刻把事情推到裴南虚头上的家伙吗?裴南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先想着求名,事败想着推卸责任,懦夫!”
他转动了一下拳头,嘿然冷笑道:“你问我是谁?小爷我就是越千秋,有本事来咬我啊!”
面对这露骨的挑衅,那位本性趋利避害的陆公子顿时气疯了。他支撑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随即怒吼道:“你们都听见了吗?越家这个祸害竟然还敢骂我们!大家齐心合力,把他拿下痛揍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见陆公子振臂一呼后,第一个朝自己扑了过来,越千秋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见对方气势汹汹,却是空门大露,他轻轻松松躲开两记老拳,随即就暴起一脚踹在了这个书生的膝盖上。耳听得人惨叫一声便摔倒在地,随即抱着膝盖动弹不得,他却是上前又是狠狠一脚直接把人踢晕了过去,这才不慌不忙放下了刚刚掖起的衣裳下摆。
他头也不回地对后头说道:“韩知事,给我做个见证,我奉皇上旨意,来查问这些人殴打秦二爷,围堵秦家横加污蔑,辱骂当朝三相裴相爷,掀翻兵部侍郎钟大人等数桩案子,没想到却有人胆敢骂我打我,逼不得已,我只能出手自卫!”
只听越千秋这称呼的差别,韩昱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当下不假思索地点头道:“越大人放心,下官看得清清楚楚,是有人出口辱骂越大人,被越大人气急打了一掌之后,又试图煽动众人动手。越大人为了避免激起事变,这才当机立断拿下了此人!”
此话一出,刚刚犹豫之下没跟着陆公子上前的众人登时大叫侥幸。知道人是越千秋,再想到人是玄刀堂掌门弟子,他们就不太敢随随便便动手,生怕被人轻轻松松撂倒一地。而且,陆公子也不是什么很得人心的领导者,凭什么他们要为了这个被甩了一巴掌的同伴冒险?
幸亏如此,否则他们就不是惹上了一个越九公子,而是奉钦命来查问案子的朝廷命官!
看着地上晕过去的陆公子,还有那些个噤若寒蝉的书生,小猴子只觉得佩服极了。他只不过告诉越千秋,那个出口质问叫嚣的人就是之前和裴南虚针锋相对的陆公子而已,没想到越千秋骂得人狗血淋头不说,还赏了一个巴掌再加上两脚!
而收拾掉第一个刺头,越千秋轻轻拍了拍巴掌,气定神闲地说:“刚刚那几个鼓动闹事的家伙,都给我站出来!此次闹事,本来只是北燕秋狩司离间我大吴官员的诡计,参与之人不过是被蒙蔽,你们鼓动大伙儿继续闹事,是何居心?难不成你们是北燕奸细?”
公子千秋 第五百二十六章 快刀斩乱麻
北燕奸细……
听到这四个字,韩昱只觉得似曾相识。想当年越千秋还不过是七龄童的时候,不就曾经用过这扣大帽子的一招?然而,他想起旧事哑然失笑,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站在这些院子里的书生在最初的呆滞过后,顿时陷入了一片骚乱。有人大叫这不可能,有人怒斥这是污蔑,却也有人看到了一线生机,趁机嚷嚷自己是被人蒙蔽的……一时间,四周围一片乱糟糟的,原本准备抱团的书生们登时成了一片散沙。
如果说陆公子这个被越千秋揪出来当靶子的,只是给了众人最初的震慑,那么,听到之前那些事件竟然出自北燕秋狩司指使,这无疑成了压垮大多数人的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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