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果然,当看到那边人正要跑的时候,严诩先是一愣,随即直接落地放下越千秋,飞也似地窜了过去:“喂,你别跑!”
越千秋目瞪口呆地看到,苏十柒不但不像第一次遭遇那样,二话不说就拎着剑和严诩打一架,而且还二话不说窜上了后墙,恼火地丢下一句话:“我就要走,你能拿我怎么样?”
眼看一个不负责任地跑了,另一个更不负责任地去追了,越千秋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对要是真的成了,东阳长公主那得遭多大的罪啊!
既来之则安之,虽说他今天才把东阳长公主和武德司的人请了过来,但因为正事要紧,他还没时间在这苏宅好好转转,如今不速之客去追主人家了,他这个同样不请自来的客人就索性反客为主,从厨房到厢房到正房,一间一间屋子晃悠了过去。
当最终推门进入正房东屋的时候,他就愣住了。
按照一般屋舍格局来说,这里不是苏十柒的闺房,就是她的书房或起居之地。他现在看见了一架显然有些年头的梳妆台,还看到了一张床,那就显然是闺房了。
按理哪怕他是小孩子,这会儿也应该立刻退出,可他实在是有些挪动不了步子。
因为整整三面墙上,一面挂着他曾经见过的双股剑,一面挂着一把弓和箭袋,还有一面……直接就挂着一把鬼头刀!没错,就是他那次在刑场旁边的酒楼,看刽子手行刑时用的那种,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闺房吗?这是练武厅吧……就算三国演义孙尚香,也绝对没这么布置寝室吧!
越千秋甚至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他那便宜老爹没能娶成的那个将门虎女,心想不知道人家的闺房有没有苏十柒的这么恐怖。一面这么想,他却一面直接退了出来,还小心翼翼看了看,以免留下什么会被人追究误闯的痕迹。很快,他退回正房门口,直接坐在了门槛上等。
就在他渐渐饥肠辘辘,人也开始犯困打瞌睡的时候,他的耳朵终于捕捉到了寂静夜色中的衣袂破空声。暗自嘀咕一声总算回来了,很快,他就只见两条人影先后翻过了墙,前头那个赫然是苏十柒,后头那个则是严诩,两人的右手全都多了个油纸包。
有些奇怪的他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迎了上去,下一刻就只听严诩干咳一声道:“千秋,我说过苏姑娘了,怎么说你今天都帮她要回了六百亩地,她不设宴感谢,请你吃一顿那总是应该的!这不,我们上福和楼买了刚出炉的烧鸡,凤尾虾,还有梅花糕,酥油烧饼……”
越千秋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会儿也没工夫去琢磨严诩的用词有什么不对,直接用右手抵在左手掌心示意停下:“师父,一会儿再报菜名行吗?我快饿死了……”
“行行,先吃,先祭了五脏庙再说其他!”严诩一边说一边快步越过苏十柒来到正房门前,待要进去时,他方才想起什么,连忙扭头招呼道,“苏姑娘,你还不进来?”
这是我家好吧?你们师徒俩自说自话闯进来,还把这儿当自家,这是什么德行!
苏十柒已经麻木了,有气无力哦了一声就跟着进了屋子,心中异常后悔之前溜走时动作慢了一拍,结果被严诩正好截住。
偏偏她还没带上双股剑,面对摆事实讲道理,希望她报答东阳长公主恩情,最好搬过去陪住的严诩,她没法一剑横扫过去。这位糊涂师父总算最后想起来还把徒儿落在了她家里,死缠烂打请她一块去附近的福和楼买了一堆吃的回来。
要不是想到越千秋总算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会搭理严诩才有鬼!
这一顿晚饭,越千秋发现严诩一个劲地向苏十柒献殷勤,后者却爱理不理,对他这个严诩的徒儿却反而不错,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严诩眼下这样儿让谁看见了,都不会觉得那是为了诓骗苏十柒去给东阳长公主当干女儿,说是笨拙地追媳妇,倒是有人相信!
知道严诩这么折腾下去,好好的事情非得被他弄巧成拙——而且还不是干妹妹变成媳妇那种弄巧成拙,而是让苏十柒敬而远之——他最终再也看不下去了。
撕了一只鸡腿直接塞进严诩嘴里,越千秋也顾不得双手油光可鉴,认认真真地对苏十柒说道:“苏姐姐,你和余家的事情终于解决了。可婚书被余家拿去了,就算武德司抓走了那个徐浩,可余家终究有了腾挪的余地,你让余家丢了个大脸,还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他们肯定会找你麻烦的。”
“所以就让我去托庇于长公主?”苏十柒斜睨了严诩一眼,哂然冷笑道,“我又不是必得呆在这家里让人找上门来,我不会躲啊!”
越千秋知道她是暗指严诩和自己不请自来,干脆直接耍赖道:“苏姐姐,我和你说实话吧,师父不是被长公主赶出来,是他离家出走不肯回去,他现在还赖在我家里呢!可长公主年纪大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怜了?”
苏十柒先是瞠目结舌,等看到严诩避开目光埋头吃东西,她意识到越千秋说得竟是真话,不由得一拍桌子道:“好啊,原来你不只是败家子,还是不孝子!”
说自己不孝,严诩认了,可败家两个字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当下也火冒三丈拍桌子还击道:“谁败家了?我不在家这七年,没用过我娘一分钱!”
“是啊是啊,师父你不是那时候还经常接我爷爷的资助吗?”越千秋神补刀,见严诩顿时哑然,他这才笑眯眯地看向了苏十柒说。
“苏姐姐,你这次好歹欠我和长公主一个人情不是吗?人情债,人来偿,你别怪我市侩,哪怕就为了那六百亩地,你代我师父去陪陪长公主也是应该的啊!你是不知道,师父今天去那接我,都坐在门房不肯进门,等他哪天想通了,肯回去了,就不用再麻烦你了!”
苏十柒原本还担心严诩有什么不良企图,等看到严诩嫌丢脸似的捂着面孔,越千秋则双掌合十满脸拜托的样子,她不知不觉犹豫了起来。
这小孩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反正严诩不在,长公主府倒没什么可怕的。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越千秋这才放下了最后一根压弯骆驼的稻草。
“而且,苏姐姐在金陵应该也很难找到可以对练的对手吧?到了长公主府,你就不用天天自己耍剑了,桑紫姑姑可是很好的对手哦?除了她之外,长公主府的高手肯定还有不少!”
听到这里,苏十柒终于当机立断地说:“好……我先考虑几天!”
尽管只是个拖延的答案,但越千秋趁着苏十柒发呆时,悄悄向严诩比划了个胜利的手势。
大功告成!
公子千秋 第七十一章 武德司的感谢信
户部这一亩三分地,素来是尚书越太昌,也就是越老太爷的一言堂。
当然,这绝不可能是一开始的格局,而是越老太爷十余年经营下来的结果。作为泥腿子出身,又没有科举经历的正经草根,他因为平叛有功荣升太守,随即调任户部出任侍郎之后,就开始从每一个小吏经手布置,到最后成功从吏员入手,掌控了这个庞大的机构。
传言中,户部不但有天下收支一本账,还有对当朝每个官员的一本账,而这本账就在越老太爷的脑子里。
所以这座衙门里,新上任的官员去正堂拜见尚书大人时,无论心里如何腹诽,面上全都会保持着应有的恭敬。只不过,看着进进出出那些小吏,常常张口老太爷,闭口老太爷,时间长了,户部不少官员都有上头压着一尊家长的错觉。
此时此刻,刚刚视察了太仓回来的越老太爷,便是在正堂旁边的耳室换掉了那风尘仆仆的常服,又在一个书吏的伺候下洗了脸,随即就穿一身闲适家常的便衣,坐在了堂官主位上。这是他多次被言官弹劾过的老毛病了,可他照旧我行我素,衙门里的人自是司空见惯。
户部侍郎李长洪一进屋就看到老爷子正跷足而坐,一双洗得发白的白底黑布鞋正随着他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一点一点,人也似乎在打瞌睡,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等越老太爷看过来,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正事,却只见老爷子的视线突然越过他看向了门口。
他看到门口是一个书吏,干脆侧过身子让了一步,果然,越老太爷非常亲切地招了招手,那书吏顺势就一溜烟进了屋子,行过礼后就低声说道:“老太爷,外头武德司的韩知事让人送了信来。”
李长洪见那书吏双手呈上信之后,就立时毫不耽搁地退下,他突然张口叫住说:“武德司的人就没说,要老太爷给回信?”
“不用。”那书吏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新官上任还不久的侍郎大人,“老太爷早就有规矩,但凡在衙门,只要不是公务,一律不给书面回信,只回知道了三个字的口信。”
李长洪有些愕然,等看到越老太爷就当着自己的面毫不避讳地拆信,他想到武德司曾经的凶名,很想提醒一声,可想想自己上任还短,和越老太爷更谈不上交情,思来想去还是闭嘴。可就在这时候,他只听砰的一声,却只见越老太爷以老人家少有的敏捷跳了起来。
“这小兔崽子!”
李长洪一张脸顿时僵在了那儿。他是典型的读书人,何尝在这等官衙听人如此言语粗俗?
越老太爷却不管别人感受如何。
拍了桌子站起身,他就若无其事地把信笺往怀里一揣,笑眯眯地对李长洪说:“李侍郎有事?对不住,我今天去了趟太仓,人老体衰,这会儿有些撑不住了,打算先回家去。你这事情要是急,你写个条子留在这儿,一会让人给我送去,我给你回复,要不急,我明日来办。”
越老太爷都这么说了,李长洪这点察言观色的功夫还是有的,当即推说没有大事,先行告退离去。他这一走,越老太爷就没了那悠闲笃定的姿态,连声催促之下,几乎是瞬息功夫就出了衙门。
见越影已经等在了马车旁,他就忍不住笑骂道:“看看,居然不是轿子是马车!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居然也不告诉我!”
“我也就是和老太爷一块从太仓回来的,怎么会知道金陵城里的事?”越影搀扶了老太爷上车,这才轻声说,“武德司给您送信,多半脱不了和长公主有关,长公主的独子是九公子的师父,这么一想,约摸就是九公子又干出什么好事了。”
“这小兔崽子简直了,早知道我一早就把他身世捅破,看他还一个劲窝在鹤鸣轩里给我装老实!”越老太爷咬牙切齿,可等到车帘落下,他却眉开眼笑,整个人甭提多高兴了。
武德司四大知事之一韩昱在信里怎么写的?赞越千秋年少急智,机敏练达,嫉恶如仇,仗义豪侠,这放在成年人身上都多少人担不起,他怎能不赶紧回去听听人都做了什么?
然而,当越老太爷提前翘班,紧赶慢赶回到家里时,他是见着了跟越千秋出门的几个家丁,以及那辆马车,但里头的人却没了!
不但如此,当他恼火地质问越千秋今天去了哪时,几个人竟是面面相觑,就连他特意吩咐留给越千秋的越金儿都是如此。
在老太爷那恼火的瞪视下,越金儿不得不哭丧着脸禀报道:“老太爷,九公子去了东阳长公主府之后就把我们都撇下了,长公主也不知道带了他去什么地方。后来严先生到了公主府,可听说人一直在门房等,直接截下九公子,捎了一句话让我们回来,他们就不知哪去了。”
“这一大一小两个混账!”越老太爷气得七窍生烟,“都是严诩,居然把千秋带坏了!”
如果是东阳长公主府的人,一定会非常赞同越老太爷这话。然而,在曾经跟着越千秋出过两次门的越金儿看来,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他可是看到了当初在同泰寺,严诩被越千秋耍得团团转那一幕。
从下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晚上,直到越老太爷大发雷霆几乎想要派人去应天府衙报失踪,又或者亲自上东阳长公主府要孩子时,外头终于来报,说是严诩和越千秋回来了。可他从鹤鸣轩赶到清芬馆堵人,不多时却只见严诩轻手轻脚背着越千秋出现在了眼前。
不等他开口说话,严诩就腾出一只手来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发现自己想要兴师问罪的小兔崽子竟然睡着了,越老太爷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等到严诩把人送回房,由着落霞等人伺候,他就一把将严诩从屋子里拽了出来,就这么站在院子里问道:“说吧,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严诩犹豫了一下,这才把余家那档子事给说了。当听到严诩单枪匹马去探余府,然后又带着越千秋预备去苏家堵截余家的人打劫婚书,越老太爷简直脸都快绿了。等到严诩说和名义上的丫头实际上的苏小姐对打一场,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严诩的鼻子就骂了一句。
“余家不是不要她吗?我看你小子和她疯起来一个样,你们干脆凑一对得了!”
这次,严诩不由得气急败坏了起来:“老太爷怎么和我娘一个样,幸好有千秋,否则我的终身幸福,就被你们这三言两语全都给坏了!”
越老太爷被这话给说得莫名其妙,等到从严诩这里得知,越千秋今日到余家如何讹诈了余泽云一笔,还成功让余大公子忘记漏了个人在武德司,他哪怕知道严诩并没有去过余家,不过是听了别人转述之后添油加醋,他还是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
等听到两人刚刚回来得晚,那是因为越千秋给严诩出的主意,于是严诩拎着人又去了一趟苏家,激得苏十柒答应去给东阳长公主做伴,解除了严诩的后顾之忧,他就更无语了。
严诩难道没发觉吗,这与其说是一劳永逸,不如说是严诩被套住了!本来只是不相干的人,日后和东阳长公主抬头不见低头见,人不好也就罢了,人要是好,东阳长公主不押着这小子回去娶亲才怪!
如释重负之余,他还是不得不好好教训严诩一番。生怕清芬馆寄居的周霁月,还有几个丫头听到些什么,他把严诩给拽回了鹤鸣轩,让越影把门一关,他就再次拍了桌子。
“严诩,你小子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就耿耿于怀你是长公主的儿子,所以干不了大事吗?当我不知道是不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你以为你是屈原?就你现在这德行,你看不上人家,你以为人家看得上你?”
几句话把严诩骂得默不作声,他就冷冷说道:“你以为没人知道余家小子攀高枝要悔婚,你以为就你聪明?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懒得用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而已。”
见严诩好歹老老实实听训,越老太爷这才渐渐调匀了呼吸,随即淡淡说出了一番话。
“当初暗算千秋的那个刑部捕快开口了,一口咬定是吴仁愿曾经在衙门大骂千秋,所以他为上司分忧。这下子,吴仁愿身上不是屎也是屎,洗不干净了,那人说完就撞了墙,眼下都还没救回来。”
没等严诩骂娘,他就继续说道:“千秋上次从周霁月身上弄到了这个没人缘的不少罪证,我安排好了,你帮我一个忙,和小影两个配合一下,进一趟大理寺,见一见周霁月的七叔。然后,你去武德司,看看那个徐浩是不是还囫囵完整,要完好就把人弄出来,我要了。”
见严诩眼珠子瞪得老大,越老太爷就没好气地说:“回头给千秋练功当靶子。”
以后说不定还能客串个保镖……
严诩立时眉开眼笑地答应了下来,可下一刻,他想到今天没有彻底解决掉的余家父子,立时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余家的事……”
越老太爷哂然笑道:“既然徐浩送到了武德司,要什么供状没有?江陵余氏收了五马街余家进旁支,那是因为他们有利用价值,可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最重要的位子留给余建龙?我已经放出消息,说余建龙派儿子在金陵城里上窜下跳,结交名士,是看上了刑部尚书的缺。”
严诩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如今吴仁愿成了众矢之的,就是因为人人眼热刑部尚书的位子,余建龙一个罢官的前吏部侍郎突然莫名其妙遭了如此流言,那简直会被人当眼中钉肉中刺!
老太爷根本不用动手,就凭一手祸水东引的好计把人给坑了进去,他和越千秋师徒俩真是白折腾了……
“等余家真正倒霉的那天,你可以带着千秋和那位苏姑娘去看看余家的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越老太爷的眼睛里转着狡黠的微光。
要是一年之内能撮合成功这两人,他以后就不用担心那女人下黑手了!
公子千秋 第七十二章 千秋的小算盘
当睡眼惺忪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越千秋一下子想起昨晚上的事,顿时有些小小的郁闷。
变成小孩子后,他竟然这么贪睡!
昨天他和严诩再次跑了一趟苏家,他好歹大费唇舌说动了这位中六门中排名第四的回春观弟子。当最终苏十柒说出师承回春观时,他分明发现严诩脸色不好,显然玄刀堂武品录除名仍是严诩的心病。回程路上,他趴在严诩背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于是,怎么回的家,怎么上的床,他一概不知道,就这么一睁开眼睛就天亮了!
“公子,昨晚上你和严先生这么晚回来,老太爷急得都快发疯了……”
越千秋打着呵欠穿衣洗漱,听落霞说昨日越老太爷提前翘班回家,等他等到心急火燎,后来还把严诩拎回了鹤鸣轩,他就知道余家和苏家婚约这档子事,只怕爷爷会深入了解每一个细节,就连严诩的那点小心思也会被套出来。
尽管此番纯属他师徒二人自作主张,可他理直气壮地把自己归结于被严诩硬拉下水的,打定主意回头爷爷兴师问罪,他抵死了不承认,倒是很快调整了心态。
可是,当他用不出汗的程度稍稍练了一下五禽戏,随即吃过早饭溜达到鹤鸣轩时,却发现严诩竟是不在。
有些疑惑的他在偌大无人的鹤鸣轩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再翻书的兴致,回了清芬馆问落霞追星逐月,甚至连周霁月都问过了,发现谁都不知道严诩去了哪,他顿时有些傻眼。
想当初他还觉得拜师有点勉强,可自从习惯了这么个师父,如今人不在他竟是有点想了!
昨天才出了纰漏,今天他万不敢再随便出府回头讨骂,可看书写字都烦了,练武又得顾虑出汗之后不利于背伤康复,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一套五禽戏,严诩不在又没人矫正动作,周霁月正在认认真真练字,他找人说话就像是去捣乱的,思来想去,他最终心中一动。
很久没在府里闲逛了,出去走走好了!
自从那会儿身世被老太爷捅破后,越千秋但凡在府中闲逛,见着他的下人不是躲远远的绕道走,就是旁若无人地直接走过去,别说行礼,连称呼一声都没有。可如今他带着落霞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就只听一声声九公子叫得恭恭敬敬,甚至还有人主动凑上来问他这是去哪。
这样的世态炎凉,越千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说闲逛。走着走着,他突然就只见落霞从后头追上来挡在了他的面前:“公子,这就快到后门了,老太爷可特意吩咐过……”
“放心,我不出去,这总行了吧?”
越千秋见落霞满脸提防,知道自己信誉不大好,他只能干咳一声,轻轻横跨一步,随即用敏捷的步伐一下子绕过落霞,如同小兔子一般窜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院。看到正拿着木棒捶打着衣裳的赵大娘和几个浣衣妇诧异地看了过来,他就露出了笑容。
“九公子怎么到这来了!”
赵大娘慌忙抹干手迎上前,其余几个浣衣妇警惕性更高,两个人立刻上去看着院门,差点把落霞直接堵在门外头。
落霞好容易进来,看到一贯在府里其他下人面前爱理不理的越千秋,这会儿对着几个浣衣妇亲切极了,又是赵大娘,又是林嫂子,年轻些的甚至直接叫姐姐,又是笑意盈盈拿出一些小东西送人,她不禁瞠目结舌。
赵大娘本以为越千秋如今有了老太爷明确撑腰,甚至拜了东阳长公主独子为师,总不免和从前不同,可眼见他还是一样待她们,一颗心顿时落地。
等有人拿了凳子出来,再三擦拭请他坐下,她就轻声提醒道:“九公子想着我们,可这里毕竟不是你一个大家公子该来的地方,要有什么事,让落霞姑娘过来吩咐一声,又或者……”
“我哪有什么事,就是来看看赵大娘你们。”越千秋见赵大娘和其他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就干咳一声说道,“其实是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哪能说什么拜托,九公子您尽管说!”
“就是,尽管吩咐就是!”
“谁要说不能的,那就是忘恩负义!”
越千秋赶紧阻止道:“怎么就说到忘恩负义了,没那么严重!”
他笑着眯起了眼睛,随即就一本正经地说,“我拜了严先生为师后,爷爷一直让我在鹤鸣轩读书习武。可那毕竟是爷爷的地方,我打算以后白天挪到严先生那儿去上课,不占着鹤鸣轩了。可严先生那里就一个小厮,还是个出了名的阿呆,我觉得人手不大够。”
见几个浣衣妇全都面面相觑,越千秋就轻咳一声道:“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子侄,一来他们可以照顾一下严先生的生活起居;二来,可以在我读书习武的时候给我做个伴;三来,他们也可以认字学武,将来也能有出息。”
这么好的事情,别说几个浣衣妇,就连落霞都为之心动,只恨自己没有弟弟。然而,赵大娘打手势吩咐其他人稍安勿躁,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九公子,您这心意我们几个都感激,可您的事虽说只要老太爷点头就好,可府里毕竟是三太太管的,这么大的事情不知会一声就做主,恐怕……”
“我知道赵大娘的意思。”越千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一会儿就打算去大伯母的衡水居看大伯母。”
只要大太太肯帮这个忙当建议者,那别人还能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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