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周大康看到皇帝训斥越千秋放肆,还连那三个越千秋最大的后台给一块数落了进去,顿时极其振奋。然而,当听到后一句话时,他那刚刚露出少许的笑容顿时完全僵在了脸上。
回去反省,再犯就三天不许出门……他娘的这是惩罚吗?现在不应该因为越千秋大放厥词,就就责罚这小子家里那位老的吗?
当之前没看到越老太爷露面,心中还颇有些如释重负的国子监祭酒大人此刻终于醒悟到,越千秋背后最大的靠山其实是皇帝。今天那连番搅局,更不是因为越千秋气不过钟小白找茬而反找茬,而是别有用心,皇帝突然驾临国子监,目的也非常不单纯,却已经晚了。
本朝的官员任免,并不是皇帝的一言堂,可他当众受到几个小孩子这么大的质疑,这国子监祭酒还怎么当得下去?
周大康只觉得浑身力气尽失,刚刚竭力维持的气势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摘下官帽道:“皇上,这国子监祭酒一职,臣实在是当不下去了,皇上另请高明吧!”
越千秋这会儿却不会冷嘲热讽了。他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不只是他,刚刚同样被训斥过的李易铭和李崇明,同样全都竖起了耳朵,心里也是同一个念头。
想通过撂挑子请辞来逼宫?
就只听皇帝干咳一声道:“周卿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国子监积弊已久,并非一时一日就能扭转的,你已经很尽心了。”
说积弊,然后又说尽心,那就是隐晦地表示,你的工作有毛病,你的能力也还不够。这种打官腔的水平,但凡在官场浸淫几年的人都能体味到,更何况是周大康?他请辞本来就是最后一赌,可听到皇帝果然连象征性地挽留都没有,还让他别和孩子计较,他更是悲从心来。
正当他觉得羞怒,而不是羞愧的时候,皇帝却骤然词锋一转。
“朕记得,卫朝之前,国子监有太学,有国子学,还有其他好几座各式各样的学堂,国子监不过是居中统筹。当年我朝建立之初,百废俱兴,所以国子监也就只设一学。
周卿之前提请官宦子弟全数入学,免得养出纨绔,倒是有几位大臣也跟着上了书。有请设武学的,有请设宗学的,有请设算学的,有请设律学的,有请复太学的,朕今日一时兴起过来看看,深以为然啊!”
皇帝感慨了一番之后,突然笑吟吟地看着越千秋道:“千秋,你把别人贬得一文不值,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你要是能耐,朕给个学堂让你管,可你觉得有人肯去吗?”
越千秋顿时一喜,等抬头看到周大康那惊怒的目光时,他直接回了一个跋扈的笑脸,随即一本正经地躬身道:“皇上金口玉言,不许反悔!我可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武英馆!”
他其实真的挺想起名叫大学的,可大学的名头太大,他还是另辟蹊径,免得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人对喷上。
皇帝顿时哑然失笑:“你还当了真?好,一个月之内,你要是能拿出像样的条陈来,朕就答应你!”
直到这时候,刘方圆白不凡在内的越千秋那个圈子所有人,这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人家玩人家的,我们玩我们的……敢情越千秋这是真要在国子监之外另起炉灶啊!
公子千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国子监教育改革方案
哪怕皇帝去了,两个极有分量的皇族,英王李易铭和嘉王世子李崇明都一块去了,可国子监的这一场冬会,主角却不是他们,更不是国子监祭酒周大康以及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监生,而是赫赫有名的越九公子。消息在当日就随着冬会结束而传开,金陵城内一片哗然。
国子祭酒周大康想要旧事重提,让所有在京品官官宦子弟入学,结果却被政事堂次相越太昌的养孙越千秋横插一杠子,自己被损得狼狈不堪,几位得意弟子同样没讨着一点好。
最重要的是,突然出现的皇帝没有接受周大康的请辞,却在回宫之后立时召见政事堂和各部尚书侍郎以及九卿一级的主官,拿出了之前陆陆续续上达的奏疏。
而当着皇帝的面,之前还被越千秋狠狠喷了一顿的钟灵的伯父兵部侍郎钟亮,竟然充当了急先锋。
他提出,将国子监改成国子学,同时再设太学、宗学、武学、算学,律学等林林总总七八座学堂,除却国子学之外,其他学堂从八品以上官员子弟,各地官学,以及官府荐举中收取学生。至于原本的国子监,则改成专门管辖这诸多最高学堂的机构。
跻身政事堂刚两年的末相裴旭几乎不可思议地看着老神在在的越老太爷,岿然不动的赵青崖,难以置信此事竟然会是钟亮出马。可当看见赵青崖代表的科举派,越老太爷代表的草根派,清一色赞同钟亮的提议,再看到刑部尚书余家老大保持缄默,他就知道自己措手不及。
猝不及防的他怎么拦得住?
而为了表示对国子祭酒周大康之前工作的肯定,皇帝召来周大康温言抚慰之后,让其依旧留在国子学,出任新生的国子学第一任山长,品级不动。鉴于之前国子监就只收七品以上官宦子弟,为了彰显朝廷对官员的重视,日后国子学仍然只招收这些子弟。
至于太学,则是针对八品以下官员和平民子弟,严格考核,优胜劣汰。
任凭谁都看得出来,皇帝是要广开学校,把之前垄断在官宦手中的国子监单独撇出去设国子学,然后把太学重新拎出来。
太学两个字,可是比国子学的历史更悠久!
而在文翰苑中提出了“真正士大夫说”的越千秋,虽说再次招来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数落,可因为他提出了国子监应该延请名儒,应该招收平民学子,却也竟然赢得了不少人的赞扬。
然而,当传出皇帝竟是许了他,给他一座国子监下辖的学院去管,他顿时又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只不过,对这么一件事,大多数人却都是在看笑话的。
尽管当初越千秋才七岁就审案,如今人已经快十四了,可这学校是那么好办的?
傍晚时分,散衙坐车回家的越老太爷,便忍不住对亲自驾车的越影抱怨连连。
“我就知道,皇上当初想把那小胖子和嘉王世子都放到国子监,这是另有目的。虽说前几天千秋进宫的时候,对我说过,可他倒没说居然去和皇上商议了这一出!皇上更是荒唐,整治国子监就整治国子监,却撺掇了千秋出马!”
越影知道越老太爷并不是想要回答又或者别人附和,少不得答非所问道:“这几年,一直都有人在查九公子的身世。”
“查吧。皇上查了几次,回回铩羽而归,如果谁真查出结果,皇上不认为是假造的才怪。”
越老太爷不以为意地呵呵了一声,这才眯起眼睛道:“也好,千秋不去国子学,阴险的英小胖碰上会装的小弥勒,他不掺和就行了。”
“可皇上已经五十有五了。”越影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总要有人后继。”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车中的越老太爷却是长久的沉默。
而在国子监文翰苑中借题发挥了一把的越千秋,因为事先没和越老太爷商量就做了这么一件不得了的事,原本还打算去长公主府躲一躲,可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在冬会结束之后应付了群情激昂的小伙伴们,还是硬着头皮在太阳落山前回了越府的亲亲居。
此时他早已错过了昏定时间,他食不甘味地拨拉了两口晚饭,左等右等,却没有等来爷爷的“传唤”,这下顿时更不安心了。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决定到鹤鸣轩那边瞧瞧动静,因此出了房门到了院子里,就轻轻巧巧一个疾冲翻上了围墙。
可他才刚刚站稳,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似笑非笑的身影。
“影叔!”
越千秋连忙一溜烟似的冲了过去,到了越影面前讨好地问道:“爷爷生气了吗?”
瞅了越千秋一眼,越影淡淡地说道:“老太爷不想见你。”
这一次,越千秋顿时脸色发苦:“影叔,能帮我求求情吗?我真不是先斩后奏,我当初进宫,只是想向皇上讨个人情,让他免了我和阿圆阿宁他们去国子监里浪费时间,可说着说着,不知怎的我就嘴快了,还对皇上立了军令状……”
没等越千秋把话说完,越影就打断道:“你对我解释可没用,我又不是老太爷。”
“影叔!”越千秋顿时急了,“你不能落井下石!”
越影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老太爷不想见你,可腿长在你身上,你不会从我这里闯过去见他?”
眼睛一亮的越千秋顿时跃跃欲试。虽说知道自己那位本事很大的老爹和师父都不是越影的对手,他这六年来偶尔与越影交手,那也是猫戏老鼠似的浅尝辄止,可此时此刻,他却知道越影不是平白无故说这话的。当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窜了上去。
他的武艺一多半来自于严诩,一小半来自于苏十柒,而长公主府中如桑紫等人,也都不遗余力地给他当过陪练,教了他不少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因此他一上来就竭尽全力抢攻。
刹那间十几招过后,见越影在如同平衡木似的狭窄墙头上稳如平地,进退自如,格挡得从容不迫,越千秋心下知道这是应有之义,倒没有多少沮丧,可脸上却露出了急躁不安的表情,一时手脚齐上,仿佛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
眼看越影笑意越来越深,突然,越千秋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就从高高的围墙上直接跌落了下去。正当他伸手竭力想要抓什么的时候,看到越影想都不想就伸手想要抓住他的领子拉他一把,他的嘴角顿时绽放出了十二分的笑意。
“影叔,谢谢你啦!”
说话间,越千秋伸手在墙上重重一按,右脚在墙上轻轻一磕,借着那立足点,他竟是如同杂耍一般在墙面上奔跑了起来。
练武六年的他常年在长公主府上窜下跳,早就比前世的跑酷高手还要熟稔这飞檐走壁的一套,因此当突破越影的五指关时,他还有余暇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v字手势。不用回头看他都知道,这会儿的影叔,嘴角必定挂着一丝笑容。
直到纵身跃进鹤鸣轩的院子,越千秋这才如释重负,心想幸亏越影放水。他整理了一下身上行头,快步走到门边,却没有敲门,而是耳朵贴在上头倾听了片刻,这才悄悄推开了门。尽管他已经竭力控制,可那大门依旧发出了嘎吱的刺耳声音。
“鬼鬼祟祟的在那干什么?给我站好了!”
听到越老太爷这大喝,越千秋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站得笔直,随即就苦着脸说:“爷爷,你听我解释……”
“废话少说,居然又不知道从哪看来四句诗,还安在你爷爷我身上?我不问你这个,我只想知道,你这武英馆打算干点什么?就把你那小圈子里的人全都拉进去不成?”
听出爷爷口气中虽有愠怒,可却还留有余地,越千秋松了一口大气,连忙摇了摇头,也不管里头侧坐着的越老太爷是否能看到自己这动作。
“爷爷,我就算再自负,也不会认为我们这些人能够支撑得起一座学堂。我的想法是,这次武品录重修,不是各大门派全都会派人来吗?这些年来,朝廷防着武人,爷爷又一直都想要扭转这种重文抑武的风气,既然如此,能不能把各大门派那些少年子弟组织起来,分批在金陵城培训个两年三载的?如此一来,武英馆三个字,可以说是名副其实。”
“当然,我知道,未必有人愿意来当这个老师,可不是有师父吗?就算师父这个玄刀堂掌门的身份太过敏感,可爹总不可能在北燕呆一辈子吧?再说了,像师父和爹这样的人,我不相信只有一个。就说爷爷这些年招揽的英才,来武英馆兼职当个老师,我不信没人愿意!”
“武英馆中的博士可以是兼职的,而我这个之前皇上破格给的六品官可以当一个名义上的院长,但学生可以设联合会嘛,仿效刑部总捕司,大家轮流坐庄,我们自己管自己!”
越老太爷顿时愣住了。刚刚还轻轻敲击着扶手的手僵在了那儿,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知不觉松弛了下来。
他的小千秋……真的长大了!
公子千秋 第一百七十三章 遣虎送女归
终于过了越老太爷这一关,当越千秋如释重负回到亲亲居门口时,突然发现伴当虎头正在张头探脑。一看到他,人就冲了过来,随即警惕地往四周围看了又看。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喝道:“搞什么怪,周边有没有人,还能瞒过我的觉察吗?”
“公子神功盖世,小的差点忘了。”虎头有些憨厚地笑了笑,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刚刚有人到门口给公子送信,不肯留下姓名就匆匆走了。可我看那人的背影,怎么瞧都像是当年来过的那位伏白虎伏大叔……”
越千秋一下子站住了。他没理会自己身边这些人全都染上了他和严诩的习惯,老把付柏虎叫成伏白虎,第一反应便是越小四又来了。
要知道,这几年来,越老太爷和东阳长公主以及严诩一直都在暗中查访北燕那位平安公主驸马的情况,可获得的消息却少到可怜。
因为北燕皇帝很能生儿女,光是活着的女儿就有十六个!而越小四在北燕又很低调,当的官也只是虚衔挺高。若不是确定平安公主还活着,某位驸马之前回国之后挨了一顿臭骂就暂时赋闲了,越老太爷和严诩哪还沉得住气!
“信拿来我看。”
当越千秋接过虎头递来的信,他手中犹如变戏法似的探出一枚小刀片,轻轻巧巧将封口裁断,拿出了里头一张薄薄的纸,立时发现上头赫然是自己当年曾经见过的越小四亲笔。
当看完信之后,他不知不觉怔住了。
信上只有五个字。
遣虎送女归。
而信笺背面,是一张犹如涂鸦似的地图。他眯起眼睛,须臾就从那地图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立时几乎想都不想,开口大喝道:“来人,去请徐老师和安姑姑,我要出门!”
六年的时光,足可让一个人从内到外发生巨大的蜕变。
徐浩这个曾经最好风度,最羡慕那些世家风仪的追风谷高手,如今不用刻意在行头和举止上东施效颦,举手投足之间就自有一股儒雅风流。原因很简单,越老太爷的外书房游鱼斋对他全天候开放,在教授几个记名弟子的闲暇,他就一直都泡在游鱼斋读书。
他不时还冒充越老太爷的幕僚跟出去见客,也不知道怎么打出了文武双全的名声。
至于安人青,如今眼瞅着快三十,当初那股妖艳山花似的妩媚,如今却沉淀了下来,一颦一笑颇有些世家贵妇的风采,甚至有外地来的官员惊鸿一瞥,以为那是越小四的真媳妇,让她一度乐不可支笑了好几天。
可不论怎么变,两人却都知道,在这越府,越老太爷的话得听,越千秋的话同样得听!
越千秋虽说在越府是第三代,可只要做出决定的事,就连越老太爷都未必能把人拦回来。如今越千秋的亲亲居“吞并”了当初严诩住过的那处小院,于是拥有一道直接通向外街的门。即便是越家长房二房三房的三位老爷,出去可以走府里两道侧门,却没有这样的特权。
所以,哪怕此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可徐浩和安人青还是立刻备马赶了过来。看到越千秋牵了白雪公主出来,却没有一个伴当,分明打算只带自己两人,两人不禁交换了一个眼色。
“走吧!”
见越千秋一抖缰绳率先疾驰了出去,徐浩和安人青连忙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而他们三人虽是走的亲亲居直通外街的那道门,可仍然有人立时查知动静,飞一般地跑去通知越老太爷。不多时,虎头就被叫到了鹤鸣轩越老太爷的面前。
越老太爷确实很恼火。小孙子白天才在国子监和人斗了一场,这晚上又出幺蛾子?
可是,当听虎头说疑似付柏虎的人送了信来,老爷子眉头立时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确定这个小厮不知道更多的消息,他把人打发走之后就看向了越影。
“小影,那小子又玩什么花样?难不成是我那个不孝子又到金陵了?”
越影知道,越老太爷打心眼里关心越小四的下落,所以希望自己跟上越千秋去打探打探,可即便是他,此时也唯有苦笑道:“老太爷,不是我不肯去,只是以九公子那匹坐骑的速度,再加上他们三个人的雷厉风行,我眼下就算追出去,却也连影子都抓不到他们了。”
虽说这是预料到的,可越老太爷还是恶狠狠地骂道:“那个臭小子,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他爹的先斩后奏了!”
越千秋当然知道,自己最好先禀报爷爷然后再去见付柏虎。可越小四信上说得送女归三个字实在是太让他惊悚。算算越小四上次来时,也没提过有儿女的事,如今要是真的送个女儿回来,那么最大不到六岁,最小可能才刚出生。
这么点大的孩子,越小四真把人千里迢迢送回来了?他可不想告诉爷爷之后让人白高兴一场,毕竟,爷爷嘴里把越小四骂得狠,心里却从来没有放下那个混账不孝子。
这六年来,越千秋对金陵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摸了个一清二楚,此时此刻纵马疾驰在大街上,他脑海中始终转着信笺背面那幅犹如乱线一般的地图,非常巧妙地避过那些人多的街道,专走僻静小巷,可方向性却非常明显。
当他最终在一座小客栈的侧墙前停下时,他便勒住了马,随即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徐浩和安人青:“麻烦徐老师和安姑姑在这儿等我。抱歉,我知道大冷天多有不便,我尽快出来。”
见越千秋话音刚落,便立时在马背上轻轻一借力,随即翻上了围墙,须臾就消失在了客栈中,徐浩和安人青不禁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练武的人,倒不在乎在这儿吹一会儿风,可越千秋一路走来如此熟门熟路,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安人青甚至自言自语地调侃道:“莫不是九公子跑到这儿来会情人?”
仿佛是应证她这话,越千秋潜入尚不多久,客栈中就传来了低沉呜咽的乐声。
徐浩和安人青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可正在悄悄潜入找寻付柏虎下落的越千秋,他却第一时间辨识出了那是埙声。那种古老的乐器,他前世里曾经沉迷过一阵子,虽说怎么都吹奏不好,但却记下了那极其有特色的苍茫声音。
就当心中一动的他往那乐声来处摸去时,就只见一处房门突然被人拉开,有人凶巴巴地探头骂道:“有完没完!不是孩子哭,就是这难听得像鬼叫似的声音,让不让人睡觉了?”
公子千秋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乖巧的小魔女
随着这个骂声,那埙声戛然而止。及时藏起了身形的越千秋不得不庆幸,自己已经辨认出了刚刚传出过埙声的房间位置。可等到抱怨的房客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他并没有先去自己要找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了刚刚这个找茬的房客门前。
发现门闩已经下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苇管,点燃之后将其从门下方缝隙塞了进去。
直到确认苇管开始燃烧,又听到里头发出了困倦的嘟囔,知道迷烟起效,这个家伙听不到什么,也不会搅了自己的事,他这才施施然来到了刚刚传来埙声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眼见里头没有动静,他就又轻轻敲了两下。这一次,大门终于被人拉开了。
“不就是小孩子哭两声,我心烦了吹吹笛子吗?”付柏虎话没说完就认出了越千秋,登时瞠目结舌,“九……九公子?你怎么……这么快?”
越千秋懒得和这个突然犯结巴的家伙多啰嗦,耸耸肩就绕过人大步进了屋子,当看到靠墙的一张床上,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呆呆愣愣坐在那儿,手中拿着一个陶埙,两眼毫无焦距,两条腿轻轻摆动着,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他顿时心中一跳。
他三两步冲上前,伸出右手在人眼前晃了晃。
“哥哥,诺诺看得见,诺诺不是瞎子。”
越千秋如释重负,连忙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这才看清楚,她眉清目秀,五官酷似越小四,此时被他抱在手中,非但没有挣扎,一双黑亮的眼睛还好奇地打量着他。虽说人不怕生是好事,可他还是忍不住看着慌忙关门的付柏虎抱怨了一句。
“这孩子谁抱都这么不吭声?这不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抱着跑了?”
付柏虎不禁苦笑:“九公子,那是因为来的是你。我这一路上带了她到金陵,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要不是看在越四爷面子上,我几次都恨不得把她卖了又或者送人!那可是个天生的小魔头,一个不注意就给我苦头吃!”
越千秋这才想到刚刚那抱怨的房客,一面端详这自称诺诺的乖巧小女孩,一面莫名其妙地问道:“刚刚这埙吹得挺好听啊,怎么就小魔头了?是因为她很会哭?”
“她要是真会哭就好了,她是假哭给我找麻烦!至于这吹埙,如泣如诉的,我每次听得都汗毛根都竖了起来,就这么点大,不知道谁教的。她又没力气,吹一会就得累半天。”
付柏虎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越四爷不许我直接把她抱去府上,定要我住在这,然后送那封信给你,再等你上门,我早把人直接丢你家门前了!”
这么说是熊孩子?可瞧着很安静啊!再说了,就算再熊,能有他那两个小师弟熊?
越千秋听着付柏虎的控诉,再看看怀里这个犹如乖宝宝似的小丫头,心里表示怀疑。可他转念间就想起付柏虎说,小丫头不吵闹是因为他来了,他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
“她知道我?”
“诺诺当然知道千秋哥哥!”小丫头那张乖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变化,“爹爹说,哥哥曾经戏耍过好多厉害的大人,闯出了好大的名气,还让诺诺要拿哥哥当榜样,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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