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奈何他这提议一出,之前邀战过他的甄容没出来,却激起了另一批跃跃欲试的家伙。一时间,站出来愿意和他打一打的何止十个八个,二三十个都不止。
越千秋来回跑了一趟,又应付了一趟沈铮的偷袭,一想到自己连今日邀请这么多人过来,筛选武英馆未来同学的目的都还没达到,此时当然不会拒绝这些挑战。他先吩咐孙立去温酒烤肉,紧跟着两串肉一杯酒下肚,他就一抹嘴,随即平举了手中陌刀。
“你们这么多人都想打,我人却只有一个,那么来个办法,击鼓传花,你们推一个人出来蒙眼击鼓,鼓声停了,花到谁手上就谁下场!来来来,今日不分胜负,只论痛快,我输了,是我技不如人,我赢了,就是你技不如人!”
如果说越千秋这个办法让人轰然叫好,那么,他最后这句话就让一大群少男少女们满意极了,一时间竟是有好几个女孩子也跟着起哄,争相加入了挑战的队伍中。等到击鼓传花真的开始,诺诺口中的紫葭姐姐,峨眉三胞胎中最小的丫头竟被第一个挑中。
这一场打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慢得如同老牛拉破车,不管紫葭如何变换剑法,越千秋自始自终守得平平淡淡,直到老半天,他才觑了个破绽,慢慢吞吞把紫葭的剑给拍飞了出去。
可轮到第二个兴冲冲的少年上场之后,越千秋又立时变得刚猛无匹,大开大阖不到十招就把人杀得片甲不留,以至于人下场时两眼无神,显然受了太大打击。
等到回春观的宋蒹葭神气登场,他又放手让对方好好施展了一番全副武艺,这才“一不留神”磕飞了宋蒹葭的刀。
这一男一女的组合足足持续了三对,连胜六场的越千秋方才再次迎来了一个比自己少说大三四岁的男对手。
眼见对方仿佛汲取前人失败教训一般摆出了守势,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即突然眼神一闪,左手一翻,信手就扔出了七八颗飞蝗石,趁着对方闪躲之际迅疾冲上,一招就把陌刀几乎架在了对方鼻尖。
“兵者诡道也,这位师兄,你打得太正直了。”
可打完这一场,越千秋就笑眯眯地说:“好啦,我刚刚吃得两串肉和一杯酒,差不多都耗完了,谁要有兴趣继续和我打,眼下就尽管在咱们玄刀堂登记时间日期,只要回头时间抽得出,我保准一一应战!天下武人一家亲,咱们不学那些当官儿的,成天就彼此算计,切磋嘛,打输了再琢磨着赢回来,自己赢不回来以后就收徒弟赢回来,这不就得了?”
有了越千秋这爽快的说辞,哪怕之前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见踪影,可所有人都忘在了脑后。哪怕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因此认同了他这个出身相府的富贵公子,可大多数人都不得不修正心目中原本的定见。
就连因为杜白楼按住方才没有出去打一场的甄容,也不得不承认,之前翠微山庄弟子叶凤杰说得确实有道理。这位越九公子,确实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
尽管越千秋开玩笑说随时恭候挑战,可刚刚都已经打了七场,他没觉得那么多人有闲心再跑上门来挑战他,可让他意外的是,跑去找戴展宁登记预约挑战时间的,竟然还人不少,几乎之前没排到和他打的全都一股脑儿去了,就连峨眉和回春观的几个女弟子也不例外。
而在这种再次活跃起来的轻松氛围之中,周霁月却已经带着自己白莲宗的几个弟子,取来了纸笔,搬来了一个大酒坛,还牵来了一只羊。当越千秋看到酒坛和羊都放在自己面前时,纸铺开了,笔蘸好了墨,他就立时提笔在白纸上泼墨挥毫,一旁的刘方圆则大声朗读了起来。
“元和四十六年冬,腊月二十七。今有少林、青城、峨眉……”林林总总二十个门派的名字念过之后,刘方圆忍不住在玄刀堂的名字上提高了几分声音,“玄刀堂等凡二十一门少年英杰齐聚石头山。惊闻延安府神弓门掌门徐厚聪率众叛逃北燕,弃门下八人于不顾……”
庆丰年已经不知不觉用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而在他的旁边,几个师弟们无一不是心如死灰。就在刚刚,他们从应长老处确证,这位神弓门唯二幸存的长辈在半道上和武德司的人迎面撞上,险些落入了沈铮手中。若非越影来得快,又手持天子令,只怕他们就见不着了。
谁能想到,一次进京,昔日的师长和同门就从此天各一方,而他们这些被丢下的几乎就要背负叛贼的名声过一辈子?为什么?凭什么?
当一篇文采不足,详实有余的誓词写完,越千秋就使劲拍了拍手,等所有人的目光和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他弯腰打开酒瓮,这才开始说话。
“周宗主之前提议歃血为盟,共诛叛贼,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可周宗主也好,我也好,无意勉强大家,大家可以回金戈堂去吃喝玩乐,也可以离开玄刀堂。可如果愿意向世人展示我等武人的志气,那么就请喝下一碗羊血酒,在誓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如今的歃血盟誓,早已不再是当年那般往嘴唇上涂牲畜的血那样原始了,杀一只羊将其血入酒,不过是最最简单的方式。
当大多数人正在踌躇之际,已经有第一个人大步朝越千秋走去,正是面色沉重的应长老。当来到越千秋面前,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猛地高高挥下。伴随着几声惊呼,他砍断了那条拴着羊的绳子,眼见那只受惊的羊撒腿就跑,他这才转身看向众人。
“我神弓门出了不肖掌门,却承蒙这么多人维护,方才让我和这几个弟子还能站在这里,说一千道一万,我都不能倾尽心中感激。更何况神弓门的事,却要劳动大家盟誓,我更是问心有愧。歃血何必用这牲畜之血,就用我的血,来洗干净神弓门此番背负的耻辱!”
说完这话,他竟是横刀在手腕上重重一划。随着汩汩鲜血流入了那刚刚打开的酒瓮,他便脸色苍白地说:“我一把年纪,死不足惜,但丰年这些神弓门弟子却是无辜的,只望大家痛饮我这人血酒,把神弓门的事情当成是教训!至于诛除叛贼,我不敢劳动大家,今日之后,我自当泣血恳请,充军西北为死士,每战争先,誓取辱没神弓门先人的徐厚聪首级!”
“师父!”
“应师叔!”
耳听得几个神弓门弟子悲愤的呼声,又看到他们快步冲上前去,越千秋随眼一扫,就只见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脸上,此时几乎看不见多少幸灾乐祸又或者事不关己的冷漠,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揪心,以及物伤其类的悲愤。
在如今这个远还未到圆滑的年纪,大多数少年郎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我要盟誓!诛除叛贼,不破北燕誓不还!”
“一定要杀了那卑劣小人!”
“说不定神弓门其他人也是被那个狗掌门裹挟走的!一定要将那叛贼千刀万剐!”
而这时候,李易铭也趁势附和道:“既然如此,我给大家作见证!”
应长老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人高高举起了手臂,眼看着回春观的女弟子急急忙忙上前替他止血包扎,眼看着一碗碗酒从酒坛中倒出来,眼看着一个个咬破手指用血书写的名字落在了誓词上,一大把年纪的他只觉得眼泪糊满了眼睛。
他和如今叛投北燕的掌门师兄徐厚聪,也曾经有过这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他听到的是越来越多的牢骚和抱怨,越来越多的悲叹和不满,越来越多的谩骂和争吵……可他从来都没想到,徐厚聪会选择走那条不归路。
师兄,连家国都不要的人,北燕真的会礼待你为上宾吗?
我们在你眼里,便是那死不足惜的猪狗吗?
公子千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巧舌如簧,五雷轰顶
景福殿中,嘉王世子李崇明正在陪着任贵仪闲侃。
论理他今年十三,即便按照辈分算,是任贵仪的孙子辈了,任贵仪也已经年近五旬,可他出现在这里仍然是犯忌的。可他从第一次进宫之后就以父命为由祈求了皇帝,说是任贵仪对父亲有照顾之谊,请求常常来探望,来了三四次,任贵仪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长得毕竟像皇帝,再加上相比早年间给任贵仪留下太差印象的小胖子,他的形象也好,言行举止也好,都让任贵仪很满意。更何况越千秋这些年来为了避嫌,馈赠不绝,可就算进宫也不能到景福殿来,寂寞多年的任贵仪自然而然便把李崇明当成了嫡亲晚辈。
此时此刻说笑了一会儿,任贵仪看着那大包小包的礼物,忍不住嗔道:“你一个人独自进京,又要留下来进国子监读书,花销的地方多的是,用得着都搂到我这儿来?我一个都快五十的人了,平日又没什么地方要用钱,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送?”
“娘娘,都是我一片心意。”这娘娘若是在别人,比如越千秋这样的人叫来,大抵是表示尊敬,可李崇明硬是叫出了一种好似是在叫祖母的感觉。
见任贵仪果然立时就心软地叹了一口气,他便顺势跪了下来,低声说道:“父亲少年离京,我却是少年进京,什么都不懂,除却往娘娘这儿送礼走动,我还能去找谁?”
任贵仪顿时叹了一口气。想到那个昔年养在宫中,后来又在太后守孝满日子之后,被皇帝飞一般地许配了一个王妃送出宫去的少年,她眼前忍不住浮现出了其辞宫时,那张苍白消瘦的脸。饶是她在宫中呆了大半辈子,此时也不由得觉得皇帝有些狠心。
“好了,我也就是说说,只以后不要再这样,皇上既然许了你,你常来常往就好。”
见任贵仪伸手来拉自己,李崇明知道此时火候其实还有些不足,可越千秋透露的那个消息实在是让他恐惧得有些发狂,因此不得不把心一横,竟是就势伏在了任贵仪的膝头。
“任娘娘,若不是因为有你,我在这金陵城中不知道该怎么立足。皇上不过是接见了我一次,说了一次我像他的话,外间竟然就有流言散布,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察觉到膝盖上又湿又热,仿佛是李崇明在哭,任贵仪这一惊顿时非同小可。然而,更让她意外的是,李崇明这话中透露出来的一个讯息。
皇帝竟然说李崇明像他?竟然说嘉王世子像他?这位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尽管心下已经微微存疑,但任贵仪还是竭力心平气和地问道:“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曾参杀人。流言蜚语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是没法子禁绝的,你自己要看开点才是……”
“可这不是普通的流言。”李崇明微微顿了一顿,声音变得如同呢喃一般,“有人还想再瞎掰一出金枝记来!”
尽管李崇明并没有明明白白捅破这层窗户纸,可当年金枝记那风波多大?更何况,皇帝还在事后把屎盆子一股脑儿全都扣在了北燕的头上,随即用不以为然的态度让金陵城中各处都上演了那个北燕和尚写的金枝记,所以任贵仪当然立时醒悟了过来。
当初被说成是真皇子的,是越千秋……如今难不成李崇明竟然也被人算计了进去?
她一时又惊又怒,可紧跟着就是深深的心悸和惊惧。她本来只是个闲散养老的嫔妃,皇帝虽说早就不再宠幸她了,她也不可能再有子女,可因为严诩一直都对她挺不错的,越千秋也曾经来过她这儿,东阳长公主自然颇多照应,皇帝对她这老嫔妃也看顾三分。
可要是别人认为她和李崇明往来是别有居心……
不等她想得更深远,她就只听李崇明哀声说道:“娘娘,我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藩王世子,只求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求您把这件事禀告皇上,让武德司又或者刑部总捕司去彻查!越九哥还有爷爷和师父,可我的父母远在河东,我不敢去见皇上,只能冒昧求娘娘了!”
见李崇明膝行后退了两步,随即砰砰砰磕头,任贵仪在最初的呆愣过后,慌忙起身把他强行拖拽了起来。看到少年的脑门上已经有些青紫,她不禁有些可怜他,再想想他所求确实也是把自己这个老嫔妃摘出去的唯一办法,她最终点了点头。
“也罢,但我一个人说不合适,你要跟我一块去见皇上。”她一面说一面审视着李崇明的表情,眼看他先是面色煞白,随即打着哆嗦点了点头,她才稍稍放下心来,“择日不如撞日,有些事情拖不得,现在就去!”
李崇明大前天回家之后找奶公刘达商量,结果骇然得知刘达早就听说过越千秋提过的那种传言,只是觉得有利无害不曾禀报他,他气得当时就大发雷霆,因此再也顾不得越千秋今日大会少年英杰给妹妹过生日,派人给神弓门的人传信临时有事,就匆匆入宫找任贵仪。
此时任贵仪说立时就去见皇帝,他虽求之不得,可心中难免仍是惴惴。可想到这毕竟是探明皇帝心意,同时自证清白的最好机会,他还是把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然而,当李崇明一路跟着任贵仪来到垂拱殿时,却在侧门看到一个小黄门匆匆迎了出来。
那小黄门恭恭敬敬行过礼,随即压低了声音说:“娘娘,世子殿下,如果没有要紧事,你们不如改时间再来。”
任贵仪知道事情轻重,立时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就是。”
李崇明心中一跳,却忍不住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小黄门有些犹豫地看了李崇明一眼,见其知道说错了话似的低下了头,他想想皇帝对嘉王世子素来还算恩宠,一旁又有任贵仪,他想了想就决定透个底:“最近不是重修武品录吗?神弓门曲长老向武德司出首,说是掌门徐厚聪结交了什么不明底细的人,居心叵测……”
此话一出,李崇明便遽然色变。他好不容易在诸多门派之中扒拉了向来不出众的神弓门,挑选了稳重风趣的曲长老来教导自己射术,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就算他和曲长老还未建立起真正的信任,可这么大的事情,曲长老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对他透露?
那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了不小的怨恨,但紧跟着就立时压了下去。
任贵仪也听李崇明说过,自己拜了神弓门的一位长老为师,打算学习射箭,此时见李崇明那又惊又怒的样子,她不由得也多问了一句:“就算那个曲长老出首,刑部总捕司又或者武德司料理就够了,怎会惊动到皇上?”
“这个……”那小黄门犹豫了老半晌,想想那消息终究会泄露出去,他就实话实说道,“刑部分司刚刚报上来,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了一群弟子,叛逃北燕了。”
那一刻,李崇明方才只觉得五雷轰了两句好话,而且陈公公动作快,拦住了,那位曲长老只不过是撞晕了过去,皇上还叹了一句只可惜此人不是掌门……”
这一刻,李崇明终于做出了决断。他拜曲长老为师虽说没有张扬,可也不是秘密。在这种情况下,落井下石只会让人觉得他刻薄寡恩,既然如此,还不如搏一搏!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拨开那小黄门,径直往里闯去!
公子千秋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二打一
“我妹妹过生日关你什么事,你跑那么远去凑热闹?”
“越小九你还好意思说!就因为你胡说八道,我差点被人当人质挟持了!”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最后被人挟持了吗?没有!你还借着这机会,狠狠给了沈铮颜色看看,在那么多少年英杰面前好好提高了一下你这英王殿下的名气!看看你走的时候,神弓门那几个弟子对你多感激!”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听着这毫不客气从外头一路吵进来的声音,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刚出了垂拱门的任贵仪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
刚刚李崇明不顾众多人的阻拦冲进垂拱殿,不管不顾为曲长老求情,而后甚至不惜站在武德司知事韩昱的一边,和武德司都知沈铮针锋相对,她在大殿门口听到动静,就已经觉得心情激荡了。而后听到沈铮又告越千秋的状,她更是头皮一阵阵发麻。
可此时此刻,听越千秋和李易铭的说辞,她这才明白,不但越千秋,就连那个她曾经万分切齿痛恨的小胖子,竟然也没有因为李崇明和神弓门的牵扯落井下石。
一个个都和她想象得不一样,是她老了,还是现在的小孩子太人精了?
越千秋是习惯性和小胖子吵架,即便早就注意到了任贵仪脸色复杂地站在垂拱殿门口,他也只当没看见。反正他和小胖子不和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根本不怕被人围观。至于小胖子,他是货真价实只顾着和越千秋怄气了,直到距离任贵仪只剩下七八步,他这才反应过来。
“任娘娘?”小胖子一下子变得非常不自然,行了个礼后就立刻装老实似的探问道,“父皇这会儿心情怎么样?要是不好,我和越小九就不进去了。”
越千秋见任贵仪那微妙的表情,就知道里头肯定发生过激烈的交锋,只不过这位娘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却有些吃不准。于是,他接着小胖子的话头就对任贵仪说:“娘娘,今天我在石头山玄刀堂给诺诺过生日,出了点事儿,所以打算来禀报皇上。”
任贵仪终于整理好了心情。她先是对越千秋使了个眼色,随即敷衍似的朝小胖子点了点头:“垂拱殿里这会儿人很多,武德司都知沈铮和知事韩昱都在,还有神弓门的曲长老,嘉王世子……”
对于小胖子来说,其他人都是那浮云,而嘉王世子那四个字却正中靶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仔细思量了一下自己打听到的李崇明那性子,立时也顾不得在任贵仪面前再装样子,匆匆说了一声谢谢任娘娘,整个人就如同旋风一般往里冲去。
而越千秋却没小胖子这么着急。眼见小胖子已经跑进去了,他这才走上前去,等和任贵仪已经靠得挺近了,他就低声问道:“任娘娘,嘉王世子是跟着您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任贵仪忍不住问了一句,见越千秋满脸贼贼的笑容,她就嗔道,“和你师父一样,大事不揣摩,就注意这些小节!没错,本来他是因为流言蜚语的事情求我禀报皇上,可一来之后,才发现撞着大事。他刚刚在里头死保曲长老……”
任贵仪这话还没说完,越千秋就立时瞪大了眼睛:“任娘娘是说,嘉王世子竟是不顾神弓门掌门徐厚聪带人叛逃,死保曲长老?”
“没错,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更没想到不但是他,竟连你们也都对神弓门这般回护。”
越千秋不禁哑然,随即唏嘘不已地说:“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的‘真心’了……任娘娘,我得进去看看,先不陪您说话了。对了……”
说了半截话的他不由分说将一样东西塞到任贵仪手中,这才笑眯眯地说:“这是诺诺生日给所有客人的回礼,就是图个好玩,还请您收下,可不是为了讹诈您补送礼啊!”
见越千秋撂下这话就一溜烟跑进去了,任贵仪不禁哭笑不得。再看手中,却是一根样式精巧的女式木簪,想来是今天越千秋分男女给的回礼。她虽说在宫里并不奢华,可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拿在手中上看下看,却不由得记起了很久以前的当年。
任娘娘在垂拱殿前追忆往昔青春时光的时候,压根没料想自己平白无故勾起人回忆的越千秋,也已经到了垂拱殿门口。还没进去,他就听到了小胖子那招牌的嚷嚷声。
“什么,他竟然替神弓门求情?”
小胖子没法不惊诧。在他看来,李崇明是个最懂得趋利避害的人,而不是看谁落难了就会伸出援手的滥好人。否则,这家伙刚进京的这一天,就不会在碰到女子卖身葬父时,做出那种非常不符合人期待的反应了。可是,现在他父皇却说,李崇明一直在替神弓门求情!
这根本就不符合李崇明无利不起早的特点……这家伙是在装!
领悟到这一点之后,小胖子恨得牙痒痒的。可他不可能后悔自己在玄刀堂中替神弓门这些被抛弃的人说公道话,更不可能后悔给那些武林新秀盟誓作见证,正如越千秋所说,他今天名声噌噌噌的涨,那些武林新秀看他的眼神都比最初要顺眼很多。
因此,哪怕不情愿和李崇明殊途同归,他也没办法抛弃既定方针。
于是,迅速整理好了心情,小胖子看也不看已经显然撕破脸的武德司的沈铮和韩昱,郑重其事地行礼下拜:“父皇,神弓门叛逃的徐厚聪等人,罪证确凿,是为叛贼确凿无疑。可神弓门这些进京参与重修武品录的人,毫无疑问是被抛弃的……”
李易铭这话还没说完,沈铮就顾不得此时意见和自己相左的是皇帝的独子,立时抗议道:“皇上,英王殿下这只不过是臆测。如若徐厚聪一面率众叛逃北燕,一面却留下心腹,意图有用无辜的形象继续如同楔子一般楔入我朝,那么必定后患无穷!”
“沈都知这话,我没办法苟同。”
越千秋终于出了声。他不慌不忙进了殿,从容不迫向皇帝行过揖礼,这才在沈铮那几乎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说道:“首先,如果像沈都知说得那样,一边跑去北燕享受荣华富贵,一边留下来顶罪送死,凭什么定谁走谁留?要知道,这是生和死的区别。”
他知道自己这论据远远达不到缜密完美,立时又加快了语速说:“第二,神弓门不管从前有什么不满什么怨恨,可根子还在我大吴。现在人和细软都可以带去北燕,历代长辈留下来的祖坟呢?徐厚聪是不是正等着我朝派人掘了他们的祖坟,杀了被抛弃的这些弟子,然后让跟着他跑过去的人绝了念想,死心塌地为北燕效力?”
而直到这时候,他才对皇帝深深一揖道:“皇上,臣等在玄刀堂中得到这个消息时,百多名各派才俊义愤填膺,最后歃血盟誓,立誓诛除国贼徐厚聪。原神弓门应长老刺血入酒,说宁可充军西北为死士,只求能够让他死在战场上!”
沈铮顿时反唇相讥道:“这只不过是为求活命的装腔作势而已!”
这次换小胖子恼火了:“杀人容易,收心难,沈都知你不要只知道杀杀杀!借着神弓门叛逃这件事,逼出各大门派的真正态度来,把他们捏成一股绳,这才是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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