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外人哪里想得到,雅座中正喝着小酒的少妇,此时此刻很想发火,可喉咙上却被人抵着一根筷子,别说邪火发不出来,这时候要她抛多少媚眼都行。眼见对方反客为主地将自己那壶酒揭开盖子,就这么往喉咙口灌,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彭会主,你有话直说行不行?”
“有话直说?呵,你这只小狐狸到底是攀上高枝了。”
来的正是铁骑会会主彭明。他一点都不介意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窗外更有众多行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自己的筷子正抵在面前这娇滴滴少妇的喉咙上。他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说:“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居然也能有锦衣玉食的今天,确实很不容易。”
安人青只觉得后背心发凉,尾椎骨上一炸一炸,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一种扑上去和对面这老者拼一个死活的冲动。然而,她却知道这只是对方那巨大精神压力给自己的错觉,别说是她,就算是越千秋的师父严诩,对上这老家伙都很可能是输面居多。
而且,这老家伙怎么会正正好好在这儿堵着她?
她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才勉强伸手撩动了一下额前乱发:“彭会主,我过去是坑蒙拐骗,可越家上下都是知道的。公子如今长大了,我也就是在他那儿挂个名,随时可能被扫地出门。”
“哦?”彭明眯了眯眼睛,手中的筷子竟是转了个漂亮的圈,稳稳当当放在了桌子上。可还不等安人青舒一口气,他就淡淡地说道,“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你虽说至今都是云英未嫁,可据我所知,越家里里外外好几个人都颇为中意你,你不过是拿着江湖上吊肥羊的那招吊着他们而已。”
安人青只觉得自己最大的软肋一下子被人狠狠戳中,一时间气得柳眉倒竖。她也顾不得面前这老家伙的厉害了,使劲一按桌子就低喝道:“彭会主,你到底想怎样?”
“你替我通报一下,我要见越太昌。”
“越老太爷?”安人青只觉得喉咙发苦。她宁可和越千秋打交道,也不肯和越老太爷打交道。彭明叫她小狐狸,可和那个九条尾巴的老狐狸比起来,她的道行差远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拿盘子往人脸上砸的冲动:“你那天在玄刀堂不是见过我家公子了?要见老太爷,你那时候干嘛不和我家公子说,却还要来威胁我?”
“越千秋?”彭明不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语气不屑地说,“我信不过他,说一套,做一套。再说这小子才多大,做得了多少主?不过是越太昌和严诩的提线木偶而已!”
直到发现彭明瞧不起越千秋,安人青眼睛里才闪过一丝窃喜,语气随即就强硬了起来:“老太爷如今是当朝次相,哪里那么好见的?越家上下那些儿孙,整日里也难得和他照面,更何况是我一个女流?进什么庙拜什么菩萨,你真要见老太爷,就应该去找我家九公子。”
彭明瞳孔猛地一缩:“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安人青暗骂老家伙一大把年纪就知道乱放杀气,可却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退缩,否则非得被人得寸进尺提一堆要求。只恨她当初行骗被这老头子抓过一次,此时好端端在这喝自己的酒,竟又撞在人手里。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她不经意间往楼下一看,却是捕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她几乎想都不想,忿然拍案而起。
“老娘推脱又怎么了?老娘就算从前做过点乱七八糟的事,可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你堂堂一门之主,居然跑这里和我磨嘴皮子,亏心不亏心……”
随着这最后亏心两个字吐出,她竟是陡然伸手掀翻了桌子,紧跟着,她就直接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纵使彭明最是警醒的老江湖,也被她的掀桌子闹得愣了一愣。下一刻,他就看到安人青飘然落在了大街上一个骑马中年男人的身后。
不料安人青从天而降,徐浩愣了一愣方才开口说道:“大太太正找你……”
“徐老师,楼上有个讨厌的老家伙缠着我!”安人青不由分说一把箍住了徐浩的腰,丝毫不理会这早就是鳏夫的家伙一下子浑身绷紧,随即才抬起头叫道,“伙计,那桌酒菜和砸了东西的帐,我回头和你清。那老家伙是个穷鬼,不用扣下人要钱了!”
见彭明气得面色铁青,安人青知道再刺激得厉害一点儿,人家恐怕会不惜当街和自己还有徐浩打一架,那就万分划不来,当即咳嗽一声道:“老家伙,要见什么人,直接过来投帖,少玩这些你从前最看不上的歪门邪道!徐老师,咱们走!”
她直接腾出一只手,五指如针,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戳,这下子,两人身后的坐骑一下子吃痛疾驰了出去。慌忙控马都来不及的徐浩压根顾不上骂人,直到又惊又险地疾驰离开这条街,他方才头也不回地骂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上头那是铁骑会的彭明,难道你没认出来?”见追风谷出身的徐浩陡然安静了,安人青才恨恨说道,“这老家伙当年就是个武疯子,为了买马,他居然敢打进中六门中为首的翠微山庄!为了造枪,他更差点吃了官司。现在他说要我带他去见老太爷,我哪有那本事?。”
徐浩有些不自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方才面色古怪地说:“我刚刚都没注意那是彭明,说来也巧,我出来那会儿,九公子刚出门去找他徒儿小猴子去了。”
安人青这才呆在了那儿。这老家伙要是气冲冲回去,正好和越千秋撞个正着,那会不会拿越千秋撒气?越千秋回头会不会拿她撒气?
而在这时候,徐浩竟然还来了一句轻飘飘的神补刀:“还有,你把迷烟丸给小小姐的事,大太太告诉了九公子之后,又让我找你回去。”
只觉得生无可恋的安人青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把箍住了徐浩的脖子,用又甜又腻的声音说:“我突然想起来,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这永宁楼我日后恐怕就来不了了。徐老师,陪我去清清帐怎么样?有你在,那老家伙也就没什么可怕了。你要不去,你听老太爷和影爷吩咐,常常盯梢九公子的事,可别怪我多嘴……”
那事儿都暴露了,再不拖住这老家伙,让人和越千秋相遇,回头闹出什么事情来,她就真的惨了!她当年就吃够了那对祖孙的苦头,现在这好日子还没过够呢!
徐浩那一丁点幸灾乐祸立时化为乌有,只觉得背后那简直是个红粉骷髅。
他就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公子千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别苗头
小猴子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正在永宁楼和安人青徐浩打擂台。对于越千秋的来访,他又惊又喜。师父不在,他也不怕回头挨骂挨打,笑吟吟地把越千秋带进了那座荒屋野宅似的临时住所,还把随行的另一位哑巴师兄引介了给越千秋。
奈何哑巴师兄和他的自来熟截然不同,露个面就躲了。
而越千秋也不乐意在这种荒凉碜人的地方和小猴子套近乎,眼见小猴子连待客的茶都翻找不出来,尴尬得无以复加,他就开口说道:“这样吧,你师父既然不在,你要有空,咱们去玄刀堂如何?”
小猴子一听到玄刀堂三个字,想到的就是那不计其数的美食,那舒适宽敞的屋宅,那些豪爽好客的师兄师姐们,立时垂涎欲滴,想都不想地点了点头:“那敢情好!不过,师兄他一个人留下,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隔壁的帘子被拉开,紧跟着哑巴师兄探出头来摇了摇,又朝他摆了摆手,仿佛是说你要去自己去,不用管我,他遗憾的同时又有些如释重负,立时点头答应道:“既然师兄同意,那我就去了!”
虽说是严诩授意越千秋通过袁侯,探一探铁骑会会主彭明的底,但从越千秋的本意来说,对这个动不动抓耳挠腮,活脱脱似猴子的小子,他确实感觉不错,打算把人收进武英馆。
出了那座让他感觉很不好的荒宅,他刚想回头招呼小猴子,却没想到人比他动作更快。
当发现小猴子一转眼就冲到了他的坐骑白雪公主前,伸手就去摸马脖子,他下意识地叫道:“快住手!”
这三个字才刚出口,就只听小猴子怪叫一声,整个人猛地腾空而起,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白雪公主那突然抬起的蹶子。等到落地,心有余悸的小家伙舒了一口大气,眼瞅着越千秋大步走到坐骑旁边捋着那短短的鬃毛说什么,他却忘了刚刚险些遭到偷袭,屁颠屁颠凑上前去。
“九公子,你这马儿性子好烈,要是我师父在,一定会说,真是棒棒的好汉子!”
越千秋神色古怪地侧头看了小猴子一眼,直到把人看得心里发毛,他才干咳一声说:“这是一匹跟了我六年的母马,最讨厌别人摸它的脖子,也不大乐意驮别人。”
袁侯顿时傻了眼,好半晌才哭丧着脸说:“那岂不是说,我也没办法坐了?难不成我要跟着九公子你的马用两条腿跑到玄刀堂去?”
这次换成越千秋诧异了:“难道你这堂堂铁骑会会主的关门弟子,竟然没有坐骑?”
“就是没有啊!”小猴子满脸的悲愤,脸上五官几乎全都皱在了一块儿。
“师父是个老固执,师叔和好多师兄们都和他处不好,一个个去自谋生路给人当保镖护院什么的,整个铁骑会只有三匹马,倒是还有一个马场,可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这次到金陵,师父说反正可以坐船,结果我们师徒三个,一匹马都没有!”
越千秋简直觉得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堂堂铁骑会啊,你没有马还号称什么铁骑?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看着气鼓鼓的小猴子,他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地摸了摸心爱坐骑的脖子,随即一本正经地轻声说:“白雪公主,今天让这小子蹭一回,反正他比诺诺也重不了多少……”
他非常敏捷地躲开了那轻轻撩起,显然是恐吓意味居多的蹶子,再次耐心地安抚道:“好啦,只要听话,回头你的晚饭除却豆饼,我再让他们额外加料……”
小猴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眼见越千秋给一匹马许下了一堆好处,最后,那匹名叫白雪公主的马方才矜持地刨了刨蹄子,马脖子往上一仰,唏律律叫了一声,仿佛很勉强地答应了。等到越千秋回过头来叫他时,他就忘了刚刚的瞠目结舌,兴奋地上了前去。
尽管之前也被越千秋带着骑马去见曲长老,可那次袁侯是被捆得严严实实,还堵住了嘴,哪里像此次是去做客。
一路上,享受着白雪公主那风驰电掣的速度,他越发渴望能有一匹自己的坐骑。尤其是当上了山道速度放慢之后,眼看白雪公主竟然能自己稳稳当当寻路上山,他就更羡慕了。
而坐在他前头的越千秋一路上都在寻思怎么从这只小猴子嘴里套话,再加上白雪公主是一匹识途老马,他一时便有些心不在焉,哪怕玄刀堂山门在望他都没注意。直到身后传来了袁侯的大呼小叫,他这才回过神来。
“九公子,玄刀堂大门口围了好多人,会不会是有人来闹事?”
闹事?越千秋没好气地挑了挑眉,哂然一笑道:“玄刀堂的陌刀阵连武德司的沈铮都要吃亏,更何况是别人?到我的地盘来闹事,那是活腻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小猴子对越千秋这嚣张的言辞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有气派极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这铁骑会弟子也能在外头这么说,只可惜如今山门几乎快要倾颓,师父却又固执得如同倔牛,再这么下去,他简直怀疑除了自己和哑巴师兄,铁骑会就要没人了。
而当越千秋和小猴子二人一马渐渐近前时,山门处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大师兄来了!”
“大师伯来了!”
而随着玄刀堂弟子的欢呼,越千秋就看到了山门前有几个人急急忙忙转过身。他一眼扫去,须臾就从里头认出了两张还算有点印象的脸。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等到小猴子敏捷地跃下马,他就拉着缰绳策马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
“哟,余公子和钟三郎竟然成了密友?这还真新鲜。”
钟灵一看到越千秋就想起了那次在国子监自己被其当众羞辱的情景,一时气得脸都白了。可他终究没有意气用事反唇相讥,而是一甩袖子就径直背转了身去。
而看到钟三郎没逞口舌之快,余长清稍稍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从从容容举手一揖:“我和钟三郎冒昧来访,确实有些唐突,刚刚因为玄刀堂门人说你不在,不放我们进去,于是下人无状争吵了几句,还请越九公子见谅。“
那潇洒飘逸的动作,再加上锦袍华服和他那张确实极其出众的脸,确实显出了一副翩翩贵公子的风采。
可架不住越千秋此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崇明对他提起过的金陵四公子,想到野猪、花孔雀、白鹦鹉和蝎子王四个绰号,他越看越觉得余长清像是一只花孔雀,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越来越深。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和江陵余氏本家没什么仇,江陵余氏不承认余建龙余泽云父子是旁支,这还给他出了气。哪怕因为余大老爷外甥赵絮的关系有点不愉快,但那早就是过去的事了。这些年,余大老爷和越老太爷行事仿佛有点默契,所以他看在爷爷份上,也得给人一点面子。
于是,他利落地一跃下马,笑着拱手还礼道:“余公子言重,不知今日有何见教?”
“是钟三郎递了一份请建文华馆的奏疏上去,又打算给你送一份,所以拉了我一同来找你。去了越府听说你不在,想想你大概到了这边来,他和我就特意来了。”余长清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钟小白撇清,见越千秋微微一笑,分明已经懂了,他就回头看了同伴一眼。
不看还好,一看人还在背对着越千秋赌气,他不禁有些恼火。
这一趟是为了谁跑的?居然事事都要我自己冲在前头!
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快步过去,把手一伸,从钟灵那儿把奏疏副本给抢了过来,随即转身来到了越千秋跟前递了过去。
他自然不会想到,当越千秋面色微妙接过那本东西,然后随手一翻了,看到标题上写着文华馆可行性报告几个字之后,立时就在那疯狂腹诽。
文华馆——文化馆,还把可行性报告几个字都抄上去了,这钟小白是想当文化馆馆长吗?
“多谢多谢,我一定好好拜读!”越千秋打了个哈哈,可听到余长清下一句话,他却是哭笑不得。
“此外我还有一事相求。久闻越府鹤鸣轩藏书广博,常有世人不知道的名言警句,诗词歌赋,不知道我可有荣幸去借几本书?”
一不留神之间,我竟把爷爷的鹤鸣轩刷成了藏着众多珍本书的大图书馆!
越千秋若有所思,正要推脱时,他就只见钟小白一下子转过身,那脸上满是傲气和不忿。
“余大郎,你问他借书,传扬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谁不知道越家人什么跟脚,那鹤鸣轩有什么书!我倒要看看,一旦皇上答应了在国子监中分设文华馆,他这武英馆能招到什么人!就算他真的把阿猫阿狗都给诳进去做学生,可没有老师也是白搭!”
钟灵说着便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一副想咬人却硬忍住的样子。
“我知道你那些狐朋狗友正在满金陵寻找去教书的先生,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读书人都是有骨气的,不吃嗟来之食!”
在钟小白那期待的目光中,越千秋非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哦,那我拭目以待。”
屁的骨气!读书人也是得看人的,一部分是硬骨头真士大夫,另一部分却是软骨头摇尾巴狗……当然,哪怕是为了打出武英馆的招牌,后一类的人他不想要更不能要。可是,要争取一些硬骨头的话,看来得把他早就在秦大舅秦二舅那儿悄悄做的某些东西提早拿出来了。
公子千秋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此师徒
蓄力一拳却犹如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不着力,钟灵自是气得一刻也不想多呆,当即拂袖而去。而他一走,余长清更加尴尬,可还不得不去追钟灵,免得今天帮人跑一趟还结了仇回去。可是,和越千秋擦肩而过时,他还是低声留下了一番解释。
“三郎这些天心里一直不痛快,他之前在国子监挑衅你,是他伯父的授意,结果他伯父到皇上面前却提出国子监分设国子学太学和各种学堂,他一直都耿耿于怀,有气没地方出。”
等到余家和钟家的随从急急忙忙追上了自己的主人,刚刚好似被围攻一般的玄刀堂山门终于清静了下来,越千秋不禁揉了揉眉心。
余长清刚刚的话,那可是信息量非常大。首先,钟小白的伯父兵部钟侍郎挑唆了侄儿来给他下马威,可紧跟着却又作为皇帝的马前卒,提出了国子监改革方案,这说明什么?说明钟侍郎很可能是帝党,又或者是察觉了皇帝的态度进行政治投机的人。
而国子监那么多监生,为什么非得挑唆钟小白来和他硬抗?这不是坑侄子吗!
难不成号称书香门第的钟家,内部其实不是铁板一块?
越千秋那思维一下子发散到了各种骨肉阋墙的戏码,反倒把钟小白之前那些威胁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可就在这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侧头一看,他才发现是刚刚被自己忘了的小猴子。只见小猴子脸上没有半点被忽略的不高兴,反而有些神秘兮兮的。
“九公子,不吃嗟来之食这话,我师父也常说。”
越千秋没想到小猴子竟然想说这个,不禁被逗得莞尔。
“你师父这态度是没错,但有些时候,只要耍点小花招,别人的嗟来之食,就会变成双手奉上求你赏脸的美食,所以没必要一棍子打死。来来,我们不要在这门口堵着,进去说!”
让越千秋有些遗憾的是,白莲宗那位成熟稳重的宗主大人今天不在,据说是应翠微山庄之邀过去商谈合作事宜了,而打架狂人白不凡和戴展宁刘方圆也都没来,所以他只能独自应付小猴子。只不过,这是一桩非常简单的任务。
因为,他只不过是带人好好正式参观了一番玄刀堂,然后提供了一桌子美食,小猴子的话匣子就立刻滔滔不绝完全打开了。
铁骑会有多少人,多少马,多少田,多少房子,如今人心如何……反正各种涉及到门派,理应是机密的信息,小猴子那是张口就来。
以至于越千秋都有些不忍心地提醒道:“小猴子,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怕你师父捶你?”
“当然怕呀!”
袁侯塞了满嘴好吃的,抬起头时,脸上却是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所以我才想投奔九公子你呀。我先跟着你混,等以后我本事大了,我就回去请师父把掌门位子让给我,好好把铁骑会发扬光大,然后再把师父请出来看看我的本事。那时候,我就是铁骑会的大英雄!”
眼见小猴子满脸陶醉的模样,越千秋想象了一下彭明听到这话时会是如何暴怒的表情,他不禁很佩服这只小猴子旺盛的想象力。只不过,他可不会给人泼冷水,当即不动声色岔开话题道:“那昨天你说想进武英馆的事,现在反悔了吗?”
“咦?”袁侯慌忙三口两口把嘴里的东西都给咽了下去,随即就跳了起来,“九公子你真的肯收我?”
“当然。但是……”越千秋仿佛没看到小猴子听到但是两个字后抓耳挠腮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武英馆那是要读书的。”
“我早就想好好读书了,只不过铁骑会没有好先生!”小猴子一脸我一定会是个好学生的表情,甚至一把抓住了越千秋的手,“九公子,你一定要收了我!”
越千秋听着收了我这三个很有歧义的字,只觉得和这小子打交道实在是又有趣,又无奈。他一把挣脱了小猴子的手,随即似笑非笑地端详着对方:“我这里自然没有问题,但还是得绕到之前那个问题。你得说服你师父。”
小猴子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九公子你就不能去说服一下我师父吗?”
“不能。”越千秋昨天虽说只和彭明打过一会儿交道,可在他印象中,那是个犹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老家伙,所以,他自然把小猴子踢过来的皮球又踢了回去,“这得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不希望你师父回头打到玄刀堂或者越府来。不过,我可以给你点帮助……”
说到这里,他有意卖了个关子顿了一顿,见小猴子急得什么似的,他方才笑吟吟地说:“你可以告诉你师父,我已经上奏皇上,把神弓门庆师兄他们六位收进武英馆。我相信,他们将来一定成为文武双全的好男儿,建功立业,重新复兴神弓门。”
窗外,顺风耳小齐死死捂着嘴巴,硬是把到了嘴边的惊呼给摁了回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越千秋招待小猴子的地方,又是怎么敷衍路上碰到的玄刀堂弟子。当他跌跌撞撞回到了临时的居处,一进门就直奔正在院子中央的应长老,把越千秋刚刚的话说了。
应长老默默听完后,放下斧子站起身。眼看正房门口,庆丰年、慕冉和其他三个弟子都已经出来,每个人脸上那原本迷茫的表情都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奋和信心,他就叹了一口气,随即勉强笑了笑。
“要想让神弓门只是暂时消失,而不是永久消失,我和曲师兄做不了什么,都要靠你们了。想做的就尽管去做,越九公子……至少是有担当的人。”
见庆丰年重重点头,随即招呼了师弟们出去,应长老看着面前那些大小不一的木柴,心里很明白,他的心已乱,如今还能勉强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这些神弓门最后的种子。
一旦真的把他们托付给越千秋,那么,他就可以毫无牵挂地走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杀了徐厚聪,杀了那个该死的叛贼!
敲定了打包一揽子收下小猴子和神弓门六个弟子的计划,虽说小猴子乐不思蜀不想回去,越千秋到底忌惮彭明,还是把人给带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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